历史上明初四大案,空印案影响有限,胡惟庸案之初影响也不大,直至到了洪武末年才和蓝玉案一起大爆发,给大明勋贵带来灭顶之灾,甚至影响了大明命运,也让老朱背负屠杀的功臣的污名。
可要知道胡蓝案终究是老朱一手炮制,是有计划有目的性的清洗。可郭桓案不是,它不在老朱的计划范围内却又在老朱的眼皮底下案发,对老朱的打击是巨大的致命。
如果说之前老朱一直在疯狂的边缘徘徊,那么郭桓案便彻底的让老朱彻底了失去了理智泯灭了人性,成为一头嗜血魔龙。
郭桓案对洪武朝所造成的影响之深牵连之多是第一位的,如果说老朱之前对普通官员的要求是严格的,之后便是苛刻的不近人情,洪武朝真正的官不聊生就从这里开始,它甚至可能是洪武末年胡蓝案的催化剂。
朝堂和郭府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这场血腥大片的序幕而已……
第813章 老崔进城()
一个多月的时间,朝廷才统计出了结果,吏部侍郎郭桓和同伙们只用三年时间,就从各地的国库贪墨了一千八百多万石的粮食。
要知道在洪武初年大明所有的税粮加起来总共只有三千多万石,这不是在挖大明的墙脚了,简直就是在割老朱的命根子。
这是足以让老朱冲破天灵盖的愤怒,他的报复自然来得无比凶残猛烈。朝堂上的被抓的只是大鱼而已,而老朱连小虾米都没有准备放过,只要贪污六十两一律处死。
一顿刑罚下来,锦衣卫的名单上立即多了许多的人,锦衣卫犹如出巢的蜂群在应天城中肆虐,不断的进入各个衙门和他们的家门,光天化日之下可杀人于市,没有半点的顾及。
这等阵势别说那些犯了罪,即便是清清白白的官员也是心惊胆颤,看着身边的熟悉的同僚一个个的被抓走,心里头不发怵那才是怪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见不到他们了,也许过那么几天,他就会出现在衙门的门口或者附近的土地庙里,正在用黑洞洞的双眼望着你。
只要看上一眼保证连续几天都要做恶梦,即便休息不好对于差事也不敢怠慢半分,反而从前更加的勤谨,一是慑于老朱的凶残不敢耽搁政务,另外一方面是让老朱的看见自己的努力。
从前隔着一层层的上官在皇帝跟前出不了头,现在好了上官全都没有了,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户部,一个员外郎便是最大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对于惨死的同僚们,只能给他们多烧些纸钱,希望不要怪罪自己占了他们位子。
老泥鳅去了老崔挺伤心,又少了一个跟他喝酒闲聊的人,心酸之余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身后事,自己比老泥鳅还年长不少,怕是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他起了大早坐上火车就去了城里,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不是没钱是瞧着害怕,因为火车刚刚试行的时候,他曾亲眼瞧着这大家伙脱了轨一头扎进秦淮河,亏得当时上面没人。
今天试了一次感觉还真不错,还有个书院的学生给他让座呢,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应天城。
年龄大了腿脚不利落,说起来他好久都没进城了,从前只知道城里繁华,今天也不知道怎得南门车站热闹无比,城里却是一片萧条,大街上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的,就连街道两边的商户也是半掩着店门做贼一样。
不过寿材铺里倒是店门大开,老崔此番来城里便是给自己置办寿材寿衣的,免得哪天突然去了,让儿孙手忙脚乱的准备。
掌柜的拨着算盘笑呵呵的道:“老丈是要寿材冲喜吗,如果家里人病得厉害还是到别处吧,我这里至少三个月后才能给做好。”
“呸!你家里才有病人呢!这寿材是老汉给自己预备的!”
掌柜擦擦脸上的吐沫,“您老早说,看您嗓门大中气足,是要长命百岁哩,咱们一定精工细作包您满意。”
“老汉就是冲着你家的老字号来的,给俺做一个杉木的,要大的。住惯了宽敞房子,小了太憋屈。”
掌柜的上下将老汉打量一番,笑道:“老丈这杉木的可不便宜,怕是要不少银子。”
“你这是瞧不起人,老汉没有银子但是有金子,这便是定金了。”老崔得意从袖子里拿出个金锞子放在柜台上,这金锞子是他专门找马家的库房的管事换的,用来压箱底的。
掌柜的拿过来咬了咬,“好成色,老太爷这边请,赶紧得上茶来!”
“当不得掌柜这般称呼,俺就是个寻常的农家老汉!”
“寻常的农家人可没有您出手这番大方的,莫非是方山来的。”
“呵呵……有眼力,俺还是公爷家的佃户哩!”老崔言语间十分的得意。
“哎呀呀,原来是徐国公家的佃户啊,难怪如此阔绰。您是福寿双全哪,要我说这杉木的配不上您,我这里还有金丝楠的木料用来做寿材做好不过,要不您到后院里面瞧瞧。”
“你哄哪个,当俺不知道金丝楠是给皇帝老爷修宫殿用的,公府的老太爷过世用的也不过是寻常的楠木,金丝楠棺材那是权贵人家用的,老汉可消受不起,用杉木就好,尺寸给俺做得大些。”
两人说话间一个戴孝的人进到店里往柜台上放了一小锭银子,对掌柜的道:“临河巷孙府……孙宅要一口薄棺材,记得早些送过去。”
掌柜的上前收了银子,拱手回道:“您知道最近要寿材的人比较多,咱们这里没日没夜的赶制,最快也得要明天下午才成。”
“那就明天下午吧,不能再晚了。”那客人点头应下便转头离开了。
老崔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城里有了瘟疫吗?”
“您是方山来的,这么大的事情您竟然不知道?”
“天快凉了,老汉最近忙着在秦淮河修鸭舍呢,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
掌柜也是多嘴的,神秘兮兮的给老崔咬了一阵儿耳朵,老崔听得眼珠子瞪得老大,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这群狗贪官,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也敢贪,活该被皇帝老爷砍头,要俺说你就不该给他们做寿材,让他们用席子裹了埋了就是。”
“您老小点声,莫要被锦衣卫给听了去!”掌柜的再次压低声音,“总算是老天有眼让这些狗官遭了报应,菜市口每天都有被砍头的,这还是轻的。那些贪墨的多的干脆就是抄家,本人也要被剥皮填草示众的。”
“啥?剥皮填草?这是个什么法子?”
“就是把皮剥了往里面填上茅草,放在衙门口和土地庙里。”
老崔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当真?皇帝老爷也是个狠人哩!”
“骗你作甚,咱们江宁县的孟县尊现在就在城西的土地庙呢,不信你去瞧瞧。”
老崔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老汉可没那么大胆子!”
嘴上说着不去,可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说起来那位孟县尊还曾经到他家的养鸭场和腌蛋的作坊里面参观过呢,过去给他上炷香应该说的过去吧。
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么理由,老崔买了一把香就去了城西的土地庙,没错,那土地庙里头的就是孟县尊,即便是五官狰狞的犹如恶鬼,也不知道死的时候受了多少的苦楚。
老崔只看了一眼,心肝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没有勇气看第二眼,将手里的香一扔掉头就跑,这会腿脚倒是利落一口气跑出气了老远,跑不动了就扶着墙根大口的喘气。
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涌,哇哇两声早饭都给吐了出来,老泥鳅擦擦嘴看地上的秽物,“可惜了早上吃的鸭蛋。”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后背上,老泥鳅身子一僵,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喉咙里咯咯两声似乎随时都能抽过去。
第814章 老刘()
“老丈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身后有人温言相询,那只手也在帮他轻拍后背,老崔这才敢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少年,身穿一件洗得发白带布丁的儒袍。
“有劳小相公了,老汉就是腹中泛呕,歇会儿就没事了。”
少年笑道:“如果是胃不舒服,掐一下合谷穴可以缓解。”
“什么穴?”
“合谷穴,就是拇指和食指之间的位置。”少年抓过老崔粗糙苍老的手,按了十多下,老崔哼哼唧唧的出了口气,“咦,真好使,没那么难受了。”
“老丈没事,小可就走了,您年纪大了出门要儿孙陪着才好。”
老崔拱拱手道:“老汉知道了,小相公慢走。”
少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老丈可知道方山怎么去?”
老崔闻言大笑着捋了捋胡子,“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老汉就住在方山,不如跟老汉一起走。”
“那就再好不过了,老丈稍等,我把母亲带过来。”少年急慌慌的走了,不大一会儿就带了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过来,“让老丈久等了!”
“不妨事,老汉就是空闲多。走吧,咱们去南门。那里有火车一冒烟便到了方山了。”老汉好奇的看看少年,“小相公去方山去干啥的啊?”
少年笑着回道:“久闻皇家书院大名,小可是前去应考的。”
老崔摇摇头道:“那你可是来晚了,中秋前头书院就考完试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县衙里的推荐信,若是有的话书院的先生倒是会给你单独考校,只不过更加严些。”
“惭愧,小可继父是犯官,因为得罪权贵被发配充军,衙门里头不给荐书。”
“你倒是实诚!嘿嘿……看你考个学也要带着亲娘,定是个孝顺娃子,老汉就喜欢孝顺的后生。今年没赶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肚里有墨水,等过了年下再考也是一样的。”
妇人突然拉住少年为难的道:“寓儿,过年还得三四个月,咱们可是撑不过啊,不如等明年再来吧。”
“夫人不必担心,老汉跟书院的老先生们都是认得的,卖个老脸让你家娃儿在书院做个杂使,可以在书院吃住,闲暇时还能去听先生讲课。”
“那就太好了,不知道家母能否也留在书院,小可保证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你这后生是打算带着亲娘一起读书啊,书院里面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母亲抚育我成人,受尽辛酸白眼,又有病在身。我来应天求学自是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江西老家。小可还是接着在城中找活安身,待过了正月再到方山,多谢老丈了。”
少年拱手正要告辞,老汉却道:“小娃子不机灵,你看城里头萧条模样能有什么活计,找活自当也是去方山工钱也多。老汉倒是有个现成的活计,既能让你临时安身也能照料娘亲,只是委屈了读书人。”
少年喜道:“小可也是干粗活的,老丈不信可以摸摸我的腱子肉。”
老崔伸手在他二头肌上捏了两下,“哈哈……是干过粗重活的,不过老汉的活却是不重,只要拿着竹竿在秦淮河放鸭子捡鸭蛋就成了,一个月就给你八百文,管你母子三顿饭,另外鸭舍旁还有一间土屋让你们遮风避寒,可愿意?”
“愿意,愿意!杨寓多谢老丈了!”少年欢喜的朝着老崔深深一揖,妇人在儿子身后福了福,“多谢老丈大恩。”
“什么大恩,老汉也穷苦出身,晓得你们的难处。”老崔大咧咧的摆摆手,心中却在暗喜,“这若是在本地找人手没一千文谁干,这下子又省了不少。”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快些走吧,还能赶上中午的火车哩!对了,娃儿刚才说自己叫啥?”
少年笑着:“小可姓杨名寓,老丈叫我的字士奇就行!”
老崔骗杨阁老当鸭倌儿事马度半点不知,对于城里发生的一切他是了如指掌,每天都派老刘去城里打听,哪位官老爷被砍了头,哪个又被剥了皮他都知道。
已经两个多月了,老朱半点都没有罢手的意思。这把火从江西三司烧起,一直烧到了六部、都察院,再烧向其他地方衙门,现在已经蔓延向五军都督府了。
一顿鞭子下去,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都能攀扯出几个人来,不管有没有参与郭桓案,只要贪污受贿了,折合银子超过六十两一律砍头,再严厉一些的便是剥皮填草了。
特务机构被用在了反腐败上,那便是所有官员的噩梦,这火只会越烧越烈没完没了。地方衙门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但是应天这边的官员已经不够用了。
根据老刘回报,前几天江宁县的孟县尊带着木枷坐在大堂上,大义凛然疾言厉色的痛斥堂下的偷牛贼,在判了偷牛贼杖二十徒三年后,孟县尊就跟着在一旁等待多时的锦衣校尉走了,现在皮囊已经送到了城西土地庙。
因为在江宁治下,马度与孟县尊接触不少,他常来方山参观,是个劝农桑重工商的好官,马度为他很是惋惜。
至于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自问没有本事劝老朱对贪官手下留情,老朱一定会用大明律怼死他。
呆在方山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最好不过了,原本准备过了头七就回家待着的马度,已经方山上头装了两个多月孝子贤孙了。
这会儿他正和张五六修缮草棚子呢,天快凉了不准备一下怎么过冬,原本就不大的草棚子,围了好几层的草席油布,竹塌上铺了暖暖的被窝,又备下了酒肉,还有张五六日夜作伴,这个冬天应该不难熬。
张五六抓着个猪耳朵吃的痛快,“公爷您还是早点回家去住吧,要是老太爷还活着知道您这么亏待自己也会心疼的。”
“我这不是在守孝,是在躲麻烦,城里的事儿你不是不知道。”
“那跟公爷有啥子关系,咱家又没贪朝廷的粮食。”张五六突然难为情的道:“今天晚上俺能不能回家一趟。”
马度揶揄道:“不是大前天刚回去吗?你的性致挺高啊!”
“不是俺想,侯爷您没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春花这个年纪可是难喂饱的。”
“那你最好再鼓捣出个儿子来,老刘可是指着你再生个儿子给他们刘家继承香火呢……哎呀!山不来就我便就山,你看春花来了,跑这么快这是等不及要和你生儿子呢。”
山脚下,只见春花快步跑来,沿着小路一溜烟的到了跑到半山腰,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马度跟前。
“多大点事儿值得你下跪磕头,我把这里让给你们两口子就是,半个时辰可是够了?”
春花大概没明白马度说什么,气喘吁吁道:“公爷救救俺爹!”
“老刘怎么了,不是进城帮我打听事儿了吗?难道是发了疾病了?”
张五六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春花缓了口气道:“俺爹他被锦衣卫抓走了!”
马度一怔,心里万般不解,他让老刘打听的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不至于惹上锦衣卫的,“怎么回事,你快说?”
“俺也不知道,刚才有个学生到了家里跟俺说,他说在城里瞧见俺爹被锦衣卫抓走了,便过来找公爷来了。俺爹年纪大了,可受不住锦衣卫的刑罚,公爷您救救他吧!”
“你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把老刘带回来!五六咱们这就走!”
马度和张五六立刻下了山,这个时辰没有火车,两人骑了马儿便往城里赶,到了城中便直奔北镇抚司。
让守门的人往里头递了话,很快就见身穿飞鱼服的安虎子快步出来,他冲马度行了礼,“公爷您怎么到咱们这里来了,这里晦气不如到外面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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