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度把样图交给薄启,实在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急慌慌的跑到薄启办公的地方,见了薄启做的蒸汽机不由得愕然出声。
不能否认这个真是蒸汽机,又用于能量转换的活塞气阀,动力输出的连杆飞轮,可为什么提供蒸汽的锅炉,只是一个坐在在炉子上的密封铜茶壶,可以想象这台蒸汽机有多大了。
飞轮上的连接叶片慢悠悠的旋转着,还不如马度脸上肌肉抽动的频率高,“书院给你拨了五百两银子,你就做出这个玩意儿?我要的可是能推动百斤石磨、抬得起千斤铁锤,甚至可以推着几千料的大船在水里航行的东西,不是这样的破烂玩意儿赶紧的给我把银子吐出来。”
薄启却呵呵的笑道:“别着急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模型,只要它可行老夫再用铜铁做一个更大的,再说它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烂,其实它可以转的很快,等到夏天的时候就不用海英给我打扇子了。”
用蒸汽机打扇子?热不死你!
薄启伸手动了一下阀门,噗嗤噗嗤……活塞出喷出的蒸汽越来越多,原本慢悠悠的飞轮转得越来越快,上面的叶片呼呼直响,一股凉风吹进脖子里面,还真别说转得还挺快。
薄启面露得意之色:“如何啊?给老夫的银子不会叫你白花的。”
“你还会在乎这一点银子?老薄你还是有几分眼界的,应该看得出来这蒸汽机意味着什么。只要你能做出来,足以洗刷你亡国被俘的耻辱,亦可流芳百世。”
看得出来薄启对研制蒸汽机的积极性不算太高,需要拿点诱饵鼓励一下。薄启闻言却反问道:“老夫自然瞧得出来蒸汽机的妙用,估计是出自老居士的手笔,可你才是他的传承人,竟然把好处让给我?”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才不稀罕这名声,赶紧的做出来才是正事。”
“当真?”薄启大喜道:“如此一来老夫也可开宗立派了,说不准日后还有徒子徒孙给老夫立庙上香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蒸汽机突然一阵吱吱嘎嘎的乱象,两人扭头看去,就见那飞轮真的飞了起来。
工业事故果然是可怕的,在马度的脑袋上鼓起了一个青包,这样的好机会不能浪费,趁机向朱升请了假早早的翘班,出了书院却不去家里而是往小别墅区里走。
乌日娜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皮已经挺得老高,可寒冬腊月的还是常常出去放羊,拦也拦不住,一进门就瞧见满地的羊屎球,屋子里面没有人,不用说又去放羊了。
正要到荒滩上去找她,却见嘎鲁跑了过来,满脸焦急嘴里还不停的大喊,拉上马度就往荒滩上跑。马度心知不妙,八成乌日娜出了什么事情了,撒开脚丫子就往乌日娜平常放羊的地方跑,嘎鲁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刚一到地方就隐约的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马度边跑遍喊:“乌日娜你在哪儿!”
一簇茂盛的枯草之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上面捧着一个带血的婴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见乌日娜正坐在地上一脸欣喜,“生了!”
第540章 吴复中()
洪武七年,秦淮河码头船只往来如梭,人群摩肩接踵,比立国之初不知道繁荣了多少,拥挤的码头已经无法承担日益增多的货船。听说几乎不参政的江宁侯,为此还弹劾应天知府懒政无能,并建议朝廷在新城和旧城之间修建一处更大的码头。
年还没有过完,就听说码头已经开建了,听说江宁侯他老人家卖地皮商铺,又狠狠的赚了一笔。这位国舅爷这两年就喜欢到处盖房子,弄得城里的石材、木材、漆料都跟着涨价,不过倒也因此养活不少人。
一条普通的货船在码头缓缓靠岸,一个小小的书生背着包袱从船上下来,转身冲着上面的商人伙计行了一礼,“一路之上多谢几位叔伯照应,才能平安来到应天。”
船头的商人郑重还礼,“当不得小相公一声谢,兴化县衙也是给了咱们银钱的,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到皇家书院就读,日后定然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能稍您一程是咱们的荣幸。”
“小可还没入皇家书院,只是过来应试的。”
“哎,小相公有所不知,只要是衙门推荐过来的十有**都能考的上。”
“那就多谢大叔吉言,大叔可知道这方山怎么去?”
“每年这个时候书院专门会派船来接学生去书院的!”商人踮着脚尖在四下里打量一眼,伸手一指,“前面有一条插着杏黄旗的就是皇家书院的船,赶紧的去吧。”
少年再次致谢就朝着不远处的乌篷船而去,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他身前,看对方模样像是个青皮,那青皮冲着他眉飞色舞,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面露出半截书本,“小书生要不要,我这里可是国舅爷的真迹。”
少年闻言满脸欣喜,“当真是国舅爷的真迹?”
“如假包换!可以给你看两页瞧瞧真假。”青皮遮遮掩掩的在袖子里面翻了两页,这一招很好使,那些公子哥看了哪个不是热血沸腾的掏银子。
可眼前的这小书生只看了一眼就面上一红,一溜烟的跑开。青皮拿出小册子,翻了翻除了两页有春宫画儿,其他的都是白纸。
“难道露出破绽了?嗯,一定是这小书生毛都没长齐,不懂的男女之事。”
少年一口气跑到乌篷小船的边上,等气喘匀了才对船上的道:“请问这船可是往皇家书院去的吗?”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黝黑的穿着书院校服的年轻小伙,正坐在船头抠脚,还把扣下来的死皮凑到鼻子跟前闻闻,听见有人问话,抬起头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错就是往书院去的。”
可看到对方模样反而疑惑的问,“你是往书院应考的?”
少年点点头回道:“正是!”
“这么小的年纪怕是考不上的,要白跑一趟了。”小伙摇头叹了口气拿了纸笔,见笔上墨迹已干,就伸出舌头用口水润了润,弄得满嘴墨迹,雪白的牙齿都变黑了,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好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从哪里来?”
“我叫吴复中,今年十一岁,从泰州府兴化县而来。”
“哦,吴福中,十一岁,太州府兴画县。”小伙一边小嘀咕,一边用毛笔在纸上写字,“才十一岁,太小了,一定考不上的。”
不过十个字而已,硬生生占满了整张纸,字写得歪扭七八不说,还错了三个。吴复中在一旁瞧得面上直抽抽,心道:“你这样的都能考上书院凭什么我不能。”
小伙写完就把纸笔放在了一旁,“赶紧的上船吧,今天还挺冷的。”
“多谢兄台!”吴复中谢了一句,抬脚就跳到船上,谁知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的朝着秦淮河里栽了过去,衣领一紧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把拉了回去。
那黑脸的小伙拍拍吴复中的后背,“你太小了,这大冷天要是掉进河里肯定是要得风寒的,说不准就死了。”
“多谢兄台,还没请教兄台姓名。”吴复中再次拱手致谢。
黑脸小伙则是笨拙的回礼,还用抠过大脚的手拍着吴复中的手,“一把手的事,有什么好谢的。不要再叫俺兄台,俺叫安狗子……不不,是安虎子,俺老是忘不了从前的名字。”
安虎子咧嘴笑笑,露出黑白相间的牙齿,他抬眼看看日头,“你在船舱里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正午咱们就开船回方山。”说完就继续的在船头抠脚。
吴复中笑了笑安静的坐回船中闭目养神,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伸手摸摸腰间的干粮袋却空空如也。
“饿了吧?这个给你!”安虎子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吴复中下意识的接住,那是一个鸡蛋,还带着微弱的体温。
吴复中却把鸡蛋递还回去,“多谢安兄,小弟吃不了鸡蛋。”
“咋啦?可是嫌弃俺抠过脚丫子的手太臭了吗?哈哈……没关系,你把壳剥了就好了。”
吴复中把鸡蛋塞到安虎子手里,“安兄误会了,小弟是真的吃不了鸡蛋,不然就要生病的。”
安虎子不解的挠挠头,“吃了鸡子儿就生病?俺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怪病,俺从前生病的时候的吃个鸡子儿病就会好了,你该不是跟俺客气吧?”
吴复中摇摇头,“小弟饿得不行,绝没有跟安兄客气。”
安虎子一脸惋惜的道:“那你可真是没福气,书院每人每天都要发一个鸡子儿哩,看样子你是吃不着了。你既然饿得慌咱们现在就回书院,正好还能赶得上中午的饭,书院的饭很好吃,还管饱,我第一次进食堂就给撑得积食了。”
安虎子说着就去解栓在岸边的绳子,吴复中则是顾虑的道:“只拉我一个人现在就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有关系,春天时来报名应考的人很少,不然也不会只派我一个人来守着,到了秋天时那是真的很多,一天要拉上十几船,还要加派大板车才行……”
“走喽!”安虎子拿着竹篙在岸边一戳,乌篷小船就离岸而去……
第541章 安虎子()
乌篷小船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在船只密集的秦淮河里穿梭很快就出了城,两片木浆哗啦哗啦的拨开春水,船行得又快又稳,朝着方山逆流而上。
吴复中笑道:“安兄的船操得真好,不知道还以为是老船工。”
安虎子得意的笑道:“谁说俺不是老船工,别看俺年龄不大,可从七八岁就跟着俺娘划船摆渡讨生活,十岁就能一个人划船渡河,看俺这一手的老茧子,就是划桨磨出来的。”
“安兄划船为生,还能苦读上进考入皇家书院真是令小弟佩服。”
安虎子尴尬的摇摇头,“你可高看俺了,俺这样的要是都能考进书院,那书院便不值什么钱了,俺进书院可没考试。”
“安兄没考试?”吴复中皱眉反问。
“是哩,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马侯爷派人在滁州找到俺们娘俩,说是找了俺们好些年了。然后就把俺们接来应天好吃好住,俺就想以后能跟着侯爷牵马驾车,谁知却偏叫俺进书院。
这可不合书院的规矩,听说侯爷为此还和老山长闹了别扭,可惜俺脑袋愚笨,在书院待了大半年了,却是学不进东西,丢了侯爷的人了。”
“哦,原来如此。安兄不必灰心,你可能只是没找到窍门,其实读书可以像操舟一样简单。”吴复中沉吟一下好奇的问道:“不知道马侯爷为何对你母子这般的关照?”
“侯爷说这是他亲口答应俺那死鬼老子的,至于个中原因不便与你说,嘿嘿……”
“真是对不住了,无意问及了安兄的伤心事。”
“无妨,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好日子在前头。”安虎子快速的拨动双桨,小船儿向前划得更快了。
沿着秦淮河行了大半个时辰,原本还有些荒凉的河滩开始变得多了房子,从茅草屋子到普通的木质房子,再到精美的别墅,就像是在一步之间从穷乡僻壤跨进繁华都市。
乌篷小船在东岸的一个小码头上停下,安虎子拴好绳子带着吴复中上了岸,穿过整齐干净的街道就上了官道。
官道的两侧,有很多的小商小贩卖什么的都有,不管什么人走过都要吆喝一声,此起彼伏的很是热闹。
吴复中一直低着脑袋看着脚下干净平滑的水泥路,还不时的躲上两脚,显然是没见过水泥地面。
安虎子笑呵呵的解释,“这叫水泥路,走起来可清爽哩,再不怕下雨了,侯爷说以后还从方山一直修到城里哪。快些走吧,不然食堂的饭点要过了。”
安虎子拉着吴复中沿着官道一溜小跑,穿过牌坊进了书院直奔食堂,一个个穿着书生袍子学生端着饭盆从食堂里面出来到水池子里面刷碗。
安虎子随手抢了两个,“俺的饭盆没带借俺用用,快饿死了。”
被抢的人也不恼,把筷子递给安虎子,“记得把碗刷干净了再给我!”
“放心,保证刷的干净。”安虎子带着吴复中进了食堂,已经快过了饭点,偌大的食堂里面只有稀稀落落的学生趴在桌子上埋头刨饭。
安虎子到了窗口边上把筷子含在嘴里,手里的饭盆递过去,“娘,快给俺盛饭,俺要是吃红烧肉。”
窗口边上一个和安虎子有几分相像的妇人,见了他就骂道:“来得晚了,没有红烧肉了。你不是去城里接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在偷懒,读书不上进连差事都不好好办,可对得起侯爷吗?”
“俺哪有偷懒,春节还没过完,没有人大老远的过来赶考,今天只接到一个,他饿的厉害就早点带他回来吃饭了。”
安虎子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吴复中,吴复中忙凑到窗户跟前行礼,“小侄见过伯母。”
“哎哟,真是个俊俏的娃儿,斯斯文文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教养的好孩子,定然是能考的上书院的。”
安大婶很热情,给吴复中拣好的剩菜把他的饭盆盛的尖尖的,最后还给他盛了一大碗的紫菜蛋花汤,吴复中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善意了,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实在不忍拒绝,可找了桌子坐定就把汤推给安虎子,“小弟当真吃不得鸡蛋,安兄自己喝吧。”
“连汤都喝不得?这汤可鲜的很,你还真是没福气那俺可就自己喝了。”安虎子在自己的饭盆里扒拉出来两块肉丁,“喏,这肉给你。”
两人吃饭了还了饭盆,安虎子就带着吴复中去报名应考,当吴复中把兴化县衙开具的推荐信交给管事的书吏时,安虎子不由得惊讶出声,“你年纪这么小竟是衙门推荐来的!”
洪武初年一直都是这种地方推荐中央培养的人才政策,发现一个会读书的好苗子,就赶紧的送到应天来,没办法很多府县连县令老爷都出缺呢,更不用说教谕教授了,根本不具备培养人才的条件,能被衙门直接推荐而来的,底子多半不会差了,不过像是吴复中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很少的。
书吏看看兴化县衙的红彤彤的官印,对安虎子道:“假不了,是真的。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蔡文姬六岁辨弦音,还有咱家侯爷不也是少年时就智计百出战洪都征平江,学识能力岂能以年龄大小来评判哪,有的人长了榆木脑袋,十五六了不也是不开窍吗。”
“好呀,你这是在挖苦我,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搭我的船。”安虎子笑着和书吏打趣。
书吏直接开了个条子给安虎子,“大好的机会没去国子监却来了咱们书院,自然不能亏待了。还没听说过州县推荐来的考不上的,更何况还是出自江南文华之地,这条子拿去直接到库房里领东西。”
出了屋子,安虎子就对吴复中抱怨,“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倒是心里能藏得住事儿,也不早告诉俺,诚心看俺出丑是不。”
“安兄勿恼,小弟绝对诚信欺瞒的意思,这便向安兄道歉了。”吴复中说着就冲着安虎子行了一礼。
安虎子连忙闪开,“俺哪里有这么小气,快走吧,俺带你到书院逛逛,熟悉熟悉。”
安虎子先带着吴复中在书院转了一圈,把书院里新奇的玩意儿都给他显摆了一番,正准备带他到库房领东西,吴复中却指着书院黑烟滚滚的一角惊叫道:“安兄那里失火了!”
“放心,那不是失火,一定是侯爷和薄先生在鼓捣争气鸡哩!”
“争气鸡?”吴复中讶然失笑,“这鸡还分争气和不争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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