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乌日娜仍抓着盘子不肯松手,族长便劝道:“好孩子,你就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咱们是小部族能在上都边上的草场放牧已经是算是幸运了。皇帝身边的人都跟着汉人学坏了,收点东西也要挑挑拣拣,多备一些总是有用的。”他小声的对乌日娜道:“反正皇帝要走了,这是最后一回。”
见族长带着人走了,乌日娜恨恨的跺了跺脚,“皇帝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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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由忽必烈修建,又被称之为夏都,跟夏朝没有半点的关系,是因为元朝的皇帝夏天的时候就会带着一家老小和群臣百官来这里避暑。虽然是在草原,这里和大都一样有的巍峨宫殿和雅致的园林。
不过自从至正十八年来皇帝上都避暑的习俗就戛然而止,这一年龙凤政权的麾下将领关铎和潘诚率兵攻入上都,将上都的皇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片的废墟和残垣断壁。
此刻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是至正帝还没有睡,他让宦官举着火把陪他徜徉在这片废墟之中。他是来告别的,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穿过荒滩戈壁,进入草原深处的应昌,怕是今生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至正帝年近五十,身材有些肥胖,一张圆圆的脸,淡淡的长眉,两只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神采,唇边是两抹淡淡的八字胡,颌下一簇整齐漂亮的短须。看起来不像是皇帝,倒像是一个生活优渥的地主员外。
没错,他就是一个地主,他的佃户扔下锄头拿起了刀子,不光占了他的地烧了他的房子,现在还要来追杀他。现在他不得不拾起祖宗们扔下来的手艺,到草原戈壁上放马牧羊,让他怎么能不心怀惆怅。
看着满眼的断壁残垣,至正帝不由得一声苦笑,大都收复无望,南蛮现在已经出兵草原,鬼才相信他们是去打辽东。纳哈出拥兵自重与明国皇帝暧昧不清,这样的人可不值得明国下如此大的血本,他们是冲朕来的。
大元立国百年,朕当了三十年的皇帝,原本该有一番作为。可社稷却在朕的手中糜烂,万里江山尽失于朕手,还有那繁华大都,巍峨的大明殿,跟朕再没有半点的关系。想到这里至正帝不由得心如刀绞,羞愧又愤恨,一掌拍在旁边只剩下一半的石栏上。
这不是朕的错,是伯颜的错,是他一手遮天擅权误国让朕做傀儡皇帝;是哈麻的错,是他蛊惑朕沉迷于声色犬马密宗双修;是朴不花的错,这个该死的高丽太监祸乱朝政;是奇后和太子的错,是他们和朕争夺皇权;还有察罕、勃罗、王保保、纳哈出这些贪婪又没用的废物……
朕只是不该轻信哈麻谗言贬斥丞相脱脱,若是他还在大元怎么会糜烂到如此无法收拾的境地。脱脱啊!朕的贤相,朕不想你死的……
“阿嚏!”
一阵夜风袭来至正帝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草原上的夜风还是挺凉的,不然怎么都来这里避暑呢。
看看了身边几个呆头呆脑的宦官,至正帝不悦的道:“还不把朕的披风拿来给朕披上!”他暗暗的摇头,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如朴不花那个死太监。
一个宦官帮着他把披风穿上,“皇上明天还要启程呢,还是早点回寝宫休息吧。”
上都的皇宫早就烧毁了,宦官说的寝宫其实是一个大帐蓬。大都城里面虽然有房子,不过真的不如他的大帐篷奢华舒适。
至正帝摆摆手道:“不去皇后哪里,嗯,去三圣奴那边!”
今日太子从红罗山回来,是来接他离开上都的,这母子两个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大元都快亡了,也不知道是在算计谁。
他与奇皇后早年恩爱非常,连大内都不住,就和奇皇后厮守在兴圣宫。不过夫妇二人经过对皇权的一番激烈争夺,情感早就消磨殆尽,再加上奇皇后年老色衰,他实在懒得多看那个高丽婢一眼。
至于他口中的三圣奴则是为他表演十六天魔的舞姬,三圣奴和妙乐奴、文殊奴三人是他最喜爱的三个舞姬,即使逃命也不忘了带上。
几个宦官抬来步辇放在他的脚下,他在宦官的搀扶下坐了上去,步辇刚刚的抬起来,就听见城外轰的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是如此的震撼,抬步辇的宦官一惊脚下一个趔趄,步辇一歪至正帝就滚落下来……
不得不说马度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因为至正帝要撤离上都,驻扎在红罗山的元太子早早收缩兵力,从新开岭到上都这一段路程连一个元兵都没有碰到。
在官道上只碰到了一些牧民,都被戚祥带人结果了,一路之上可谓是有惊无险,万般顺利。在戌时他们就已经到了上都城外五里处,立刻广撒斥候,防止上都附近有集结的重兵。
侦查的结果让他们又意外又惊喜,不仅上都周围没有集结的兵力,就连城墙上都没有人把手,斥候甚至沿着官道大模大样的摸到了城门下面。
一开始马度和李文忠两个还怀疑城中有埋伏,干脆让士卒爬到低矮的夯土城墙上侦查,只在紧闭的城门后面发现一些呼呼大睡的元兵士卒。
听到士卒的汇报,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还以为至正帝已经逃跑了,防备这才如此的松懈,还犹豫要不要打。最后还是老戚在城外抓了一家牧民,才问出至正帝兵没有逃走的消息。
两人又惊又喜,当下就制定攻城方案。由马度和戚祥带着一千火枪营、五百火炮营外加五百骑兵从南门攻城。李文忠则是带着一千五百骑兵,一千火枪营和五百火炮营去北门堵截追击。
马度皱着眉问他:“我就带这点人会不会少了一点?”
李文忠却道:“你没听牧民说鞑子皇帝已经准备逃跑了,给你这些人已经算是多的了,只要弄出点动静,他们就会拼命的逃跑。我就怕自己的兵力太少兜不住啊!”
李文忠说的似乎有理,他要面临的压力确实更大一些。两人当下立刻行动,朱文忠带着人马绕道北门,马度大摇大摆的抵达南门。
看着破旧的城门在药包的爆破之下化作漫天的木屑,马度拔出手枪吼道:“鞑子皇帝就在里面,谁要抓到鞑子皇帝,老子亲自向皇上请功,这里还有从大都带来的财宝,老子分文不取都是你们的……”
狗子打断道:“爵爷,这样不符合军纪啊!”
“他娘的这个时候士气比军纪重要,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没点实实在在的甜头这仗怎么打!”
戚祥拍着大腿笑道:“爵爷说的对极了!”
马度一挥胳膊,“兄弟们给我冲啊!”
狗子道:“要是俺们朱指挥一定会说兄弟们跟我冲!”
马度:“……”
第296章 进城()
戚祥带着老朱的五百亲兵嗷嗷叫着冲入城门,这些人早就在应天憋屈坏了,眼前有生擒敌酋的逆天之功怎能不奋勇争先。马度跟着火枪营紧随其后,炮营赶着马车拉着火炮紧随其后。
火炮用数道加了铁杆的铁箍箍住,固定在马车的铁质护栏上,使用的时候可以只要把这一截车体拆下来用木桩固定,无需往下搬就能以车身为炮架开炮。
不知道是火炮的后坐力太大,还是铁杆的质量太差,只是在新开岭使用了一次,铁杆已经开始微微的变形了,如果还有机会回到中原的话,马度觉得有必要再改改,回不去的话那就算了
上都不算大,周长不过九里,不过却硬是分成了外城、内城和宫城三个部分。马度跟着火枪营冲进外城的时候,城中已经火光大作,戚祥带着五百骑兵四处放火制造混乱。
外城之中没什么砖石房屋,多是蒙古包见火就着,火势迎风便长,不多时南门附近已经一片火海并四处的蔓延。
都说蒙古人全民皆兵,原本以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火枪营连火绳都点着了就等着迎敌呢。谁知那些拎着刀子从帐篷里面出来的男人,只顾着拉上老小妻儿慌乱逃命,根本就没有人过来与明军拼杀。
这些人大多都是至正帝从大都带过来的人,他们安逸的生活过得久了,早就没了祖先的血性面对明军的突袭带着亲人逃跑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队形!不要跑乱的队形!慢些!”马度大声的吆喝着,带兵打仗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中也不免多了谨慎,“戚祥你带着骑兵走在前头侦查敌情!若有集结的敌军就回头来报,自有神机营对付,不要轻易折损了人马。”
两千明军当下由戚祥打头,马度带着神机营跟随在后面,一路之上只有两批几十骑的元兵拦阻,都被戚祥带人杀散,神机营未发一枪一炮就道了内城外。
和防守疏松的外城相比,内城的城头上则是插满了火把,站满了元军士卒,人人手持弓箭严阵以待,似乎没有出城迎敌的打算,这不太符合蒙元军事作风,明显的是打算死守。
戚祥带着骑兵在城门边上,城头上就立刻射来一阵箭雨,还好离得远没有伤到他。他纵马到了马度跟前道:“俺听动静他们好像是在推车堵城门呢,似乎没打算出来。俺让骑兵再去临近的东门和西门瞧瞧看看有没有元兵出来。”
“好!你去让骑去四处警戒,攻城的事情就交给神机营。范劲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上炮,让你干点事情可真是犯劲啊。”
当下二十门火炮被推了上来,范劲快步到马度跟前,“报告马佥事咱们是用散弹打敌军,还是实心弹破门。”
“能轰的到城门吗?你不会一起打吗!”
当下二十门火炮立刻装填弹丸,当炮兵举着火把准备点火的时候,马度分明看到城头上的元兵都趴到了城墙上,只抬着半拉脑袋往下张望。
他娘的,这伙人显然是知道火器的厉害,也知道该如何的躲藏,不过印象中耿直粗莽的蒙古汉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的油滑精明了。马度敢说现在他若是派人拎着炸药包去炸城门,城头上的士卒一定会重新的站起来射箭。
范劲问道:“马佥事怎么办,还打不打!”
“打!先打一轮再说!”
轰轰轰一连二十声炮响,铁珠漫天飞射,打得夯土城墙上尘土飞扬,还有两发大铁弹击中城门,粗枯拉朽一般把破旧的城门击成木片。
声势不小,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马度手里就有上都的城市规划图,这是在北平的皇宫里找到的。这内城的城墙宽不过六尺不过两人多高,以火炮的射角想要让弹丸落在上面实在很难。
虽然把夯土城墙打成了麻子脸,但是城头上的元军似乎没有什么伤亡。两扇城门虽然打开了但是就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见城门里面堆得到处都是大车,好像还被去了轮子。
“他娘的,给老子轰我就不信这些这些土坯城墙能扛得过几轮!”马度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带兵打仗的将军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后世的,都是喜欢骂娘老子了,确实很容易让人上火,徐达算是他见过最斯文的将军。
戚祥苦笑道:“爵爷哪里有您这么打仗的,等您把城墙轰塌了,鞑子皇帝可能真的跑了,您不让人蚁附蹬城是攻不下来的。”
“会死人的!”
戚祥一下子被噎住了,“爵爷您就别说笑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不给您俺拿些那个手榴弹,还是俺们骑兵来攻城吧。”
戚祥收了两百骑兵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手雷蓄势待发,“爵爷俺们都准备好了,您可以放炮了!”
“好!范劲点火!”
轰轰轰又是一阵炮响,就着火炮的声音戚祥的骑兵早就冲了过去,趁着城墙上尘烟弥漫,两百骑兵变作一条直线,直接贴紧了城墙,拉开手榴弹直接扔到城墙上面。
城墙上面正要起身的元兵,立刻被炸了人仰马翻,明军骑兵直接站到马儿背上,不过两人多高的城墙,他们一跃而上立刻和城头上残存的明军拼杀起来。
老朱的亲兵果然不是吃素的,可就这么容易就蹬城了?也太容易了吧马度自嘲的笑了笑,战争果然是一门艺术,他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一挥胳膊,“兄弟们给我冲!”
在侍卫和内侍的搀扶下,至正帝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道:“南蛮打来了?!”。
至正帝的怯薛头子岱钦道:“听这动静八成是了,皇上咱们快逃吧!”
“走!走!走!咱们快走,咱们快回营帐叫上皇后和太子!”他扭头看了看刚才把他摔在地上的几个宦官恶狠狠的道:“把这几个没用的废物给砍了!”那一下把他的眼角摔得鲜血淋漓,疼得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动。
身边的怯薛得了命令,立刻挥起闪亮的钢刀,宦官纷纷人头落地。有一个宦官吓得都尿裤子了,仍不忘大声求饶:“皇上您不能没个体己人啊,饶了奴才一命吧。”
至正帝心头一软,“算了,饶他一命。”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那宦官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见怯薛正驾着至正帝飞奔,他掐一把瘫软的双腿踉踉跄跄的起身跟上。
第297章 逃亡()
却薛架着至正帝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皇宫的废墟,然后加紧脚步朝着大帐的所在而去。看至正帝的体型绝不下一百八十斤,可怜架着他的却薛累得死狗一样也没有跑多快。
从皇宫废墟到他扎营的大帐弯弯绕绕的也不过两里路,愣是走了好大一会儿,可到了地方至正帝不由得愤怒了。
原本应该由却薛层层把手的大帐,此刻却无一人护卫,只剩下没头苍蝇乱窜的宫女宦官,帐中也是空空如也,根本不见皇后和太子的影子。
他揪住一个宦官的衣领子,恶狠狠的问道:“皇后和太子呢?”
“皇后和太子走了?皇上为什么没有一起走!”那宦官也是满脸的惊愕疑惑。
“那朕的却薛呢!没有朕的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走的!”
怯薛是皇帝的亲军,只听元天子一人的命令,大多是由功勋和官员子弟担任。做皇帝的怯薛,还是一种升官的捷径,元廷的很多高官都做过怯薛。
不过到了元末时,怯薛制度彻底腐败,不过是些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货,还成了元廷身上的一颗毒瘤。有这样的护卫,就不怪至正帝对守卫大都没信心了,可现在他似乎连这些样子货都没有了。
宦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哆嗦着嘴唇道:“是太子拿了您的虎符把他们调走的!”
至正帝闻言如坠冰窟,抓着宦官衣领的手开始哆嗦着,指节被捏的发白,“是奇氏那个贱婢!”只有奇皇后一人知道他把怯薛的调兵虎符藏在什么地方,不可能有别人了。
“贱婢!不肖子!他们这是想我做南蛮的俘虏,好去应昌登极称帝啊!哈哈哈……”
可以说至正帝是昏君,但是他绝不昏聩反而万分精明。大元前面的七十年换了十个皇帝,他一人稳稳当当的坐了三十年的皇帝,说他傻谁信哪。
他一下子就猜出母子俩的心思,可心头却万分的绝望,他松开宦官仰天大笑着,眼中尽是v悲伤,连最宠爱的妻子和儿子都要陷他于死地,这样的背叛即使是个皇帝也受不了。
见至正帝脚下踉跄,岱钦连忙扶住他的臂弯,“皇上您要振作,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微臣现在就去把皇后太子和怯薛追回来!”
“来不及了,他们现在肯定都堵在城门口等着逃命呢,就算是你拿着朕的圣旨过去也没用,都是你的手下你还不清楚。”
“那咱们赶紧的去追他们,不然南蛮就要到了,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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