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鉴说:“你喝,你喝,我喝一瓶你喝三瓶,我们来比赛。”
陈晔骂起来:“操!这什么不平等条约?”说是这么说,但毫不犹豫的仰头就喝,谭鉴觉得他就是存心来喝酒的,或许他真的千杯不倒?不至于自己一瓶对他三瓶都会被放倒吧?
谭鉴慢慢的又开了一瓶,他想醉了也好,这世界真他妈干净。
结果这次先醉的人是陈晔。
谭鉴想明明是老子心情不好,怎么先醉的人反而是他……谁买单?
谭鉴粗鲁的把歪在沙发上像滩泥巴一样的陈晔拽起来:“买单买单!”
陈晔迷迷糊糊的甩了只钱包出来,谭鉴抽了一把的百元大钞递到服务生手上,又胡乱接过找还给他的钱,一古脑儿的塞进了陈晔的皮包,然后拖着他往外面走。
陈晔咕哝着问:“回家了?”
谭鉴骂:“去你妈的!”
谭鉴把挂在他手臂上的陈晔带出Pub,坐上计程车,司机问,去哪?
谭鉴抽了几张钞票递过去:“你喜欢哪个酒店,就去哪个。”
陈晔醉了倒也安静,只是半路上突然皱着眉头要吐,谭鉴立刻恐吓他:“你敢在这里吐出来试试看?打得你妈妈都不认得你!”陈晔呜噜了两声,表情很是痛苦,表示一定要吐,司机慌忙拐到就近的一家酒店,停了车。
谭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飞速把陈晔拖下车,一把将他塞进了卫生间,然后自己去前台登记房间,办完手续后,又折回卫生间找陈晔。
陈晔趴在洗手台上,吐得天昏地暗,抬起脸,目光浑浊的落在谭鉴身上:“你是谁?”
谭鉴说:“我是你大爷!”
陈晔叫:“大爷……我操你大爷!”
谭鉴拍了他一巴掌,陈晔吃痛,狠狠的看着他,脚步虚浮的晃了晃,终于站不稳,靠在了他肩上。
谭鉴拖着他上电梯,进了房间。
把陈晔扔在了床上,谭鉴自己也觉得晕起来,酒劲现在才开始上涌,想吐,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半天,吐不出来。
陈晔在房间里叫:“哈哈哈……再喝!”然后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谭鉴头痛的冲出卫生间,看到陈晔手里抱着酒店房间里摆在小巴台上的啤酒罐,对着墙乱摔乱打。
谭鉴腾的一下心头怒火乱蹿,扑过去夺下陈晔手中的啤酒,“啪”的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干,抹了一下嘴,举起空罐子,死死的瞪着陈晔:“再吵老子就砸死你!”
陈晔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谭鉴高举在半空的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谭鉴放下手,走过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陈晔反手就抱住了他。
谭鉴没有挣扎。
陈晔说:“为什么你还没有醉?谭鉴!为什么你还没有醉?”
谭鉴说:“其实是你醉了,所以没看出来我也醉了。”
陈晔笑嘻嘻的道:“那你亲我一个看看。”
谭鉴就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过才碰了一下,他的脸就被陈晔迅速扳过去了,陈晔像疯了一样的吻他,谭鉴觉得自己的嘴唇肯定破了。
陈晔喘着气:“你爱我吗?”
谭鉴说:“不爱。”
“操!为什么不爱?”
“我不爱男人。”
陈晔放开了他,看了他半天,突然大笑起来:“你为什么不爱我?谭鉴?从来没有人对我说不爱我,他们都是顺着我求着我要我爱他们,为什么就你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谭鉴还是那句话:“我不爱男人。”
陈晔怒叫起来:“我操你妈的!你不爱我为什么让我吻你?”
谭鉴说:“我今晚上本来还准备去叫小姐呢,难道我爱那个小姐?”
“啪——”的一声,谭鉴脸上挨了一巴掌,他觉得自己想吐。
“今天是老子生日!你个王八蛋,我找了你一天,你不接电话,下班就跟个老女人约会——我跟在你后头我心里好受吗我?我都不知道看上了你哪一点,就是鬼迷心窍的想讨好你,你还说我恶心,说我演戏给你看……我操你的,老子干死你!”
陈晔狂吼着,伸手来抓谭鉴。谭鉴越来越想吐,只得捂住嘴,一脚把陈晔踢倒在地,冲进了洗手间。
陈晔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跟进了卫生间。
这次换了谭鉴趴在洗手台上狂吐,吐完了胃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开始吐胆汁,最后实在吐不出来了,才颓然的抬起头。
陈晔呆呆的看着那滩红红黄黄的东西:“你吐了?”
谭鉴喘着气,打开水龙头把那些东西冲下去,拼命的漱口,陈晔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又要吻他,谭鉴不能忍受,他妈脏不脏啊?一把推开了他。
陈晔歪歪的跌坐在地上,低着头。
谭鉴扶住墙,四周都是白晃晃一片,他想我操!我再操!为什么酒店的墙全部要砌成白色?
陈晔垂着眼,眼角渗出一点点泪:“为什么我活到22岁,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你说你不爱我,我怕呀谭鉴,我每天都在怕,怕我要的最后都得不到。我家老头子收了那么多昧心钱,连养老院他都肯卖给夜总会,我看到那个阿婆对我笑我就想哭。我恨他,他只爱钱,他在外面养女人,他只知道要我毕业后出国——谭鉴,你说等我大学毕业,我怕我没时间啊……我想考研,我想留下来……我是真的怕……”
谭鉴的脸孔也呆呆的,他盯着天花板,他想你怕,可我们都在怕啊,每天都在怕……为什么男人要爱男人呢?为什么你会莫名其妙爱上我呢?看不到尽头的路,不会走得心寒吗?明明是这么聪明的啊,嬉笑着不屑的看着大千世界,何苦要一刀刀剥开筋肉,非要看清楚脉络理肌,非要求一个为什么……得过且过不是最好?
谭鉴说,给我一支烟。
点燃一支烟,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谭鉴就笑,操!何不直接画个骷髅头来得更触目惊心。
陈晔半睁着眼,说,给我也来一支。
谭鉴便把从他身上搜来的烟盒扔还给他,陈晔抖抖的接住,抽了一支出来,手指头没力气夹住,他的眼睛都快要合上去了。
谭鉴说:“你爱过夏小川吗?”
陈晔闭着眼,烟也掉在地上,含含糊糊的说:“谁……他妈爱谁……”
谭鉴说:“我想有人好好爱他,就算是你爱他也好。”
陈晔哼哼的胡乱应着,身子一点点的往下坠。
谭鉴说:“其实他是我弟弟。”
陈晔的头歪在了谭鉴身上。
谭鉴笑起来,眼泪慢慢的滑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从小就知道妈妈不爱爸爸了,可他们还是生活在一起。我明白我一定要找个女人结婚,日子过下去自然就爱了——你说两个男人要在一起,能过多久?三年?五年?十年?难道等我四五十岁了,你还会追住我不放?陈晔,你和夏小川,一个我不能爱,一个我爱不起。”
陈晔没有反应。
“陈晔,你经历得还太少,所以无知无畏。”谭鉴摸摸他的头发,硬硬的,一根根嚣张的竖立着,“而夏小川,他总会遇上对的那个人。我是他哥哥,表哥也好,亲哥也好,对我来说,血缘关系都是不能抹煞的存在。他还是个孩子,我比他大那么多,很快就会老了……陈晔,你是第一次听我讲这么多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呼噜声。
谭鉴慢慢放下手,疲惫不堪。明明是喝的多的,偏偏醉不了,而这个陪他买醉的人,反而醉得一塌糊涂——于是淡淡的微笑,今晚上真是荒唐,从没有这么失去理智过,还好终究没醉。
还好终究没醉。
14
第二天沉沉的醒过来,陈晔发现自己居然就在洗手间里睡了一晚上。骂了句操,爬起来,看到谭鉴蜷缩在另一边,还没有清醒的痕迹。
陈晔走过去弯腰想把他抱起来送床上去,动作间惊醒了谭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说:“天亮了?”
陈晔忍不住笑,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多看看他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也是好的。
谭鉴说:“你傻笑什么?还不快去洗澡?脏不脏?”
陈晔的笑容立刻就僵在脸上了。
谭鉴洗完澡出来,看到陈晔坐在床边上看着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便没好气的道:“你还没醒啊?”
陈晔盯着他的脸:“你脸怎么肿了?”
谭鉴说:“是啊,不知道是谁干的?”
陈晔讪笑起来,抓抓头发,突然说:“谭鉴你昨天亲了我!”
谭鉴面不改色:“你发梦呢?”
陈晔争辩道:“我喝醉而已,又没有失忆!谭鉴,你别跟我装糊涂!你亲了我,亲了亲了!”
谭鉴吓一跳,他从没见过陈晔这种小孩子耍赖一样的行为,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晔接着又说:“好象我也亲了你吧?”
谭鉴想你那也叫亲我?差点没把我啃断气!
陈晔逼着赶着的问:“你承不承认?”
谭鉴说:“亲了就亲了,你又不是第一次。”
陈晔笑起来:“可你这次没有反抗呀……”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气愤起来,“你是不是还踢了我一脚?”
谭鉴头痛,这人一大早跟他来翻隔夜帐……怎么就没有醉死他?
“我没有踢你,是你自己跌跤。”
陈晔不信:“可我肋骨还在痛呢……”他伸手揉着自己的肚子,苦着脸,“好像肚子也很痛。”
谭鉴想你怎么不说你下面也痛?演这么像!
陈晔说:“我生日你就送我一脚?你好狠的心啊谭鉴!”
谭鉴说:“那一巴掌怎么算?”
这么一说,陈晔又想起来了:“你在酒店大堂的洗手间里还打了我呢!谭鉴,你说,你为什么打我?”
谭鉴闭上嘴巴,怎么算都是他打陈晔打得多,这笔账不能算,干脆沉默。
陈晔揉揉肚子,又搓着脸,挨到谭鉴身边坐下来。
“谭鉴……”
“干什么?”
“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谭鉴不说话。
“我想跟你好好谈个恋爱。”陈晔试探着伸手搂住谭鉴,“不说什么玩不玩的了,也不要等到我大学毕业,好不好?”
谭鉴说:“你除了记得我昨天打了你踢了你之外,你还说过些什么,你记得吗?”
陈晔一脸的茫然:“我说了什么?”
“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给了你答案,你不记得?”
陈晔表情有些困惑,看来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了。
谭鉴一字一句的说:“你问我为什么不爱你,我说——”
“不要说了!”陈晔突然捂住他的嘴,谭鉴眨了一下眼,看着他。
“肯定不是我想听的答案。”陈晔的声音低下去了,“不要说。”
陈晔慢慢的放下了手,眼睛斜斜的看着窗户,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惯常的无所谓,嘴角挑着一丝吊儿郎当的笑。
谭鉴在打电话请假,跟系主任说他实在是不舒服,爬都爬不起来了……最好还是调课?那好,调到明天下午成吗?
系主任在那边说,那怎么行,学校人手少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你调到下午吧。
谭鉴冷笑,我操!你看着办吧,横竖我今天是去不了学校的,老子请病假的权利都没有?不干了!
系主任吓一大跳,谭鉴从来没有放过狠话说不干了,立刻放软了语气,你别激动,好,好,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放下电话,系主任想这小子竟然敢对他说操?今年评职称没他的份了!
陈晔懒懒的听着谭鉴讲电话,抽着烟。
陈晔说:“谭鉴,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谭鉴说:“我要看什么医生?”
陈晔说:“心理医生,或者男性疾病方面的医生——你真的不是性冷淡?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谭鉴说:“难道我能对着个男人发情,就算性健康?”
陈晔说:“我看你对个女人也很难发情吧?你平常都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手Yin吗?”
谭鉴骂起来:“你他妈不说人话!”拿起外套就要走。
陈晔扑过来压住他,手脚并用的开始扯他的衣服,吻着他就像喝醉酒那晚上一样的疯狂。谭鉴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压倒,反抗像是徒劳无功——他不是陈晔的对手,无论从体型上,还是力气上。
陈晔抬起头,谭鉴的锁骨处已是狼籍一片的青青紫紫。他恶劣的微笑:“你不用看医生了——”手指头在谭鉴的裤子中央弹了一下,“升旗了。”
谭鉴狠狠的瞪着眼,陈晔放开他,若无其事的看着他。
“谭鉴,承认吧,你也不是对男人没感觉,何必摆出副卫道士的模样来呢?”陈晔嘲笑,“我弄得你很爽吧?”
谭鉴把凌乱不堪的衣服穿好,一言不发,重新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你怕了?谭鉴,你怕了么?”陈晔在他身后说,“有本事就看着我说,同性恋他妈就是恶心,你对我没兴趣啊!”
谭鉴说:“好吧,你赢了。”
陈晔木然的看着他。
“游戏胜负揭晓,你赢了,我爱上你了。”谭鉴转头,看着陈晔,微笑,“如果这是你要的答案,我给你。陈晔,你可以去找下个目标了。”
陈晔猛的抓起床头摆着的花瓶,一把摔出去,“砰!”的一声碎片四溅。他歇斯底里的吼起来:“谭鉴——你他妈给我滚!给我滚!!!”
谭鉴在他的怒吼声中开了门,离开了。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打劫过,桌子沙发统统被掀翻,满地的碎玻璃片。
谭鉴以为自己做梦。
夏小川的房中传出隐约的呻吟声,谭鉴一脚踹开门,看到夏小川的房间像是十二级台风过境,所有的家具体无完肤。
夏小川缩在床头,满脸的泪,眼睛紧紧的闭着,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意识了。
谭鉴冲过去,把夏小川拉起来:“你干什么了你?你——”他突然看到夏小川的脸,殷红如血,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夏小川……”
夏小川微微的睁开眼睛,满脸的痛苦:“谭鉴……我肚子痛……”
谭鉴慌忙扶起他:“你吃什么了你?”
夏小川气若游丝:“没……没吃什么……”
谭鉴想把他抱起来上医院,试了试抱不动,只好勉强背起他,开了门下楼。
夏小川伏在他肩上,冰冷湿凉的脸贴着他的脸,谭鉴觉得心很慌,他想起很久前夏小川也是这样半夜发着高烧,被他背着去医院——可是那时候他很轻,现在谭鉴背他,觉得很吃力。
他一直都以为夏小川还是个孩子,是那个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要和他一起住的孩子,岁月在恍惚中飞过,原来这个孩子已经比他还要高大。
谭鉴想,妈的,我不过一晚上没回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去了医院,谭鉴熟门熟路的给夏小川挂号,找急诊部,看到乔晋微穿着白大褂坐在里面。
谭鉴有一刻的退缩,他想,靠!让他看?他不会把夏小川给治死吧?
乔晋微看到他也吓一跳,再看到半死不活的夏小川时,更吓了一跳。谭鉴想事已至此,姑且相信他的医术吧。
夏小川被放平在病床上,乔晋微仔仔细细的给他做检查,问他:“哪里痛?”
夏小川没力气回答,谭鉴便代答:“他肚子痛,会不会是肠胃炎?”
乔晋微在夏小川的腹部按来按去:“这里?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