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了,你要干嘛?”小姑娘警惕看他。
“没事,就是好奇问问。你确定她就在颖昌?”
“就是啊,她们都是落了籍的,该在哪儿都有登记。”
“呵呵,好,那咱们就去救救你师姐!”这家伙大言不惭乐呵呵地。
小姑娘却很瞧不起他:“就凭你?一把飞刀就吓得要尿裤子,还救我师姐?我呸!我师姐功夫可比我强多了!”
“切,真有你那么厉害,你师姐早就跑出来了,还用你救?这种事要靠脑子的嘛,像你这么糊里糊涂,让你钻洗澡水你都肯,回头我把你卖了你还得帮我数钱呢!”
宁泽洋洋得意去踩对方的伤疤,然后就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吓得他脖子本能一缩:“可是呢,你武功那么高,早晚又跑出来把我一刀宰了出气。唉,还是你卖我吧!”
小姑娘看他口没遮拦胡说八道,忽然又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其实宁泽对于救梁红玉根本没什么把握,就是打量着人家今后要当蓟王夫人,瞅着机会要是力所能及呢就帮一把,也为将来多条路子。再说,他对梁红玉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击鼓退金兵呢,这是史有明文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咱都这么熟了,还不知道呢。”
“我叫何红菱。”这丫头似乎真没什么心眼儿,不知道闺名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红菱红玉,嗯,是师姐妹的叫法。”宁泽点点头。
“喂,从我一见到你,你就对我问长问短的,你还没告诉我的事儿呢!”
这位估计也是吃饱了,脑子才稍微有点力气想想问题。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宁泽又揉揉眉头,淡淡苦笑。
“你不是犯人么,为什么是犯人,犯了什么罪,为什么去颖昌,去颖昌你会怎么样?一样一样说给我听!”
何姑娘已经不对宁泽抱有任何害怕的防备。
“唉,仙姑啊,你歇口气成不成,这么一堆问题,很烦人的!”
“谁是仙姑?你才是何仙姑呢!”何红菱智商好像明显充满的感觉。
“说罢,我要听。”何红菱没打算放过他,把碗筷推到一边,把油灯拉近,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真要听?好吧。”宁泽用平静的语调,跟她说起自己的故事。
“你跟你娘子好坎坷!”
听完,何红菱眼眶红红的,忍不住伸手捏捏他衣袖,想给他些慰藉。
宁泽勉强一笑:“也没什么,早晚会回去找她。”
“你都把人家打晕了送走了,万一她另外嫁人,那怎么办?”何红菱很揪心。
“那本是我希望的。你若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为她的幸福感到幸福,而不是去占有她!”
何红菱一拍桌子:“放屁,若她只有跟你在一起才幸福,那你这么做,就是缺德,就是自误误人,你以为你伟大?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她好?其实你就是自私,就是没胆子保护她,你就是胆小鬼,就是懦夫!”
宁泽吃惊地看着她:“你这么想?”
“废话,难道不是?”
他苦笑道:“可是我现在真没本事保护她啊,为她拼了命,那不是要害她痛苦一辈子?跟她拜堂成亲了,万一这一路再也回不去,难道还让她等我一辈子?女人有几年青春可以浪费?就算她再也遇不到可心之人,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不也很好么?”
何红菱又愣住,这算不算他有道理呢?
“好了,夜深了,你也改回去歇着。要不,就在这儿凑合凑合?”宁泽现在有些无精打采了。
“我才不在你这狗窝凑合呢!”何红菱小嘴一撅站起来就走,临到门口忽然回头一笑:“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你娘子,若你没哄我,我就帮你把她弄出来!若你哄我,那我就帮她改嫁!”咯咯轻声娇笑,轻盈地出门而去。
“这丫头!”宁泽苦笑摇头,这一晚和衣而睡,翻来覆去想着心事。
第二天,好像是很自然的事,何红菱有些害羞,但也不用多说什么,宁泽的队伍就多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俊俏少年。
知趣的四个差兵远远落在后面,看他们谈笑风生目中无人。这一路竟似如配了保镖的旅行,哪里像什么押解?
宁泽觉得自己似乎有个特别的本事,人缘很好。只要跟他多说两句话,人家对他就会有个比较不错的印象。从张顺开始,什么方小乙、辛兴宗,还有现在这个何红菱,都是这样。
这会不会跟颜值有关系?他觉得很有关系,因为上辈子其貌不扬,又很窝囊孤僻,就没那么多人喜欢他。
这才短短两天时间,他跟何红菱几乎已经到了忘记性别的地步。自然有这丫头缺心眼的一面,但另一面还是因为他很难让人讨厌。
路上细问才知道,何红菱的爹叫何占豪,在东京汴梁开一家大车马店,因为从小不知跟谁学了一身武艺,年轻时候就是靠卖艺练拳度日,时间长了,天南地北汇聚到东京的武林人士都会来拜访拜访,故而得了个名头叫大环刀。
这宋朝人起绰号基本都很简单,有的是根据长相如豹子头,有的是根据性格如花和尚,有的是根据职业如玉臂匠,还有就是根据特长如神行太保戴宗,大环刀何占豪等。
何占豪名头越来越响,就开始广收门徒。俗话说穷文富武,弟子们有许多都是帮得上忙的,一来二去,何占豪渐渐有了积蓄,便转业弄了个车店,以出租牛马车为业。他为人四海,朋友多、弟子又多,慢慢就在开封城里隐隐成了一个社会底层的上流人士。
何占豪和梁红玉的爹(叫什么何红菱也不知道)少年时就是兄弟,因此梁老汉父子一从军,就把小小的梁红玉托付给她,拜在他门下做了何红菱的师姐。
“那你怎么会从开封出来绕这么一个大圈子,不直接去颍昌?”宁泽很好奇。
“走错路了呗!”何红菱悻悻翻了一个大白眼。
0046、威风大太监()
再高的山也会翻过,再远的路也有尽头。
只有一个月就是年底了,宁泽被押解的路程,也终于走完。
颍昌城遥遥在望,此时的颍昌已经跟平日大不相同,城外到处是遮天蔽日的旌旗,四处都是被推得平平的耕地,现在用作征讨先锋大军的行营。
第二路征讨方腊步军指挥经略使王渊大将军的行辕,就设在行营最深处。
这样驻扎的目的,当然一是为了不骚扰百姓,让城里依然保持繁荣稳定;二是随时就好开拔,同时还能守卫颍昌,断了方腊的前进之路。
看到旌旗在望,宁泽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笑着面对何红菱:“咱们这就该分别了。”
“嗯!”她情绪似乎不高。
“怎么啦,忘了说好的事儿?”宁泽笑眯眯地。
“什么事?”
“呵呵,不是要救你师姐么,不要我帮忙?”
“你能帮个屁啊,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何红菱噘嘴说道,不过眼里已经有些笑意。
宁泽点点头:“我是自身难保,不过这种事,多个人多分力量嘛。你还真别不信,说不定哪天我就大摇大摆帮你把你师姐给带领出来。吼吼,那时候你怎么谢我?”
“我才不谢你呢,泼皮无赖!”她忽然想到哪天晚上钻澡盆的情形,脸红红的。
“好了好了,真是狗记千年事!这么着吧,让董大哥陪着你进城却找个落脚的地方,回头他告诉我。你等我十天,十天之内若我能出来呢就去找你,咱们再想办法救你师姐。若来不了,那就是咱们缘分到此,你我各自保重,以后有缘再见吧!”最后一句,宁泽有些感慨,人生无常啊!
何红菱静静点头:“好,我等你十天,十天不来,我就连你一起救!”
“哎哟我去,这个谢谢你了,不用操心。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吓得宁泽赶紧拒绝,这是要把自己彻底洗黑的节奏吗?
最后,何红菱终于向他投去难舍难分的一瞥,在解差老董的陪同下进了颍昌城。
宁泽遥望她远去的背影,挥挥衣袖。
重新戴上脚镣手铐的宁泽跟着老张和两个差兵来到行营。行营有寨门,寨门自有卫兵把守,听他们是先遣军辛指挥和唐州兵曹共同押解的犯人,不敢怠慢,急忙去通禀王渊相公。
王渊行辕中军帐里,正在和一众部下议事。查看地图、计算粮草、策划路程,制订征讨方略。每天这样都干了快一个月了,可是没了淮南江浙宣抚使童相公的命令,谁也不能轻进,只好原地待命。
“报!”
“说。”王渊放下炭笔,离开地图站直了身子,威武地看着帐下小兵。
“接到唐州公文,押解一个叫宁泽的犯人到军中候审。”小兵把公文递上去。
王渊莫名其妙,问道:“唐州如何会押解犯人到这里候审?搞错了吧?”一面接过公文来仔细看。这时小兵又道:“还有先遣辛指挥随押递来的信函。”又递上信。
王渊觉得更搞:“这是一回事?”他坐下来眯着眼睛一样样看。两旁部下都面面相觑,没听说过这种事。地方上的犯人押到部队审理,而且还互不统属。真是见了鬼了,不会直接去枢密院?
看罢公文和信件,王渊有种想骂娘的感觉,特么你辛兴宗一个官二代,让你去锻炼锻炼就不错了,没事给老子找事儿做不成?一个老百姓,爱什么罪什么罪呗,弄过来作甚?
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定是辛兴宗胡乱插手地方判案的结果。这厮真是不知轻重,还大言不惭说宁泽此人定非反贼,而且审时度势见识不凡,建议一用。
我用你妹啊,老子这里兵强马壮什么人才没有?连你这么不着四六的货色都齐全了,还要往我这儿塞草包?定是那厮不知奉承了你多少钱财,才让你如此胡说八道的。
心里咒骂,脸上只淡淡挂着笑意:“诸位,辛指挥在前方探听何等消息还不知道,不过倒给咱们找了件升堂审案的差事。”顺手递给中军,让他传阅。
一众部下看了,全都忍不住窃笑私语,这少爷秧子,倒是会给经略使大人找乐。
可是既然人家唐州也来了公文,那便不好不理睬了。王渊沉吟一下,还是决定把犯人先叫来,走个程序,回头随便发配到哪座营中代为看管,等空时候再发落。
他派人去把宁泽叫了进来。
看到宁泽,王渊眼里不由一亮,这个少年一脸平静,虽然带着脚镣手铐,但气度从容,像是个见惯风浪的人物。而且眉清目秀,眉心一颗红痣尤其醒目,属于让人没办法一开始就讨厌的那种。
“你叫宁泽?”王渊皱着眉头问道。
“回相公话,正是小人。”
“犯了罪,为何不在地方受审?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个么,只因小人原是冤枉,幸有先遣指挥辛大人明察,为小人据理力争,叵耐唐州官官相护一定要除小人而后快,没奈何,只得押解到相公帐前来洗清冤屈!”
宁泽一番侃侃而谈,又让王渊心头更平了几分。不过他要忙的正事太多,哪有闲暇来细细审理?随意看看两下,准备让他们其中一个暂时把这小子领走。
“嗯,如此,那本镇知道了。张——”
“相公,有事禀报!”
王渊还没说完话,帐外又来了一个小兵,气喘吁吁跑过来跪倒。王渊被打断话十分不快:“又是什么事?”
“那张好张观察带着一大帮子人闯进来了,孩儿们拦都拦不住!”
王渊心头一凛,张好是童贯手底下的人,原来在入内内侍省当低品奉御宦官,后来百般巴结童贯,让他进了内侍省。这回大军征讨方腊,朝中争议颇大,都认为是花石纲扰民太甚激起的事端,吵吵着要罢了花石纲。
童贯本就是靠这项差事起的家,里面又有暴利可图,岂可轻易放弃?但因为舆论太厉害,他也不敢公然反对,所以就派出自己的亲信,要赶在道君皇帝赵佶下决心废除花石纲之前,把已经收罗到的宝贝全部弄到手。
张好就是这个差事,不过他明面上的差遣职务叫做随军观察使。
唉,是个得罪不起的!
王渊只好暂时停下安排,亲自下了座位去帐前迎接。
“经略、经略在哪里?在哪里?”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气势汹汹又高又尖的嗓音刺耳传来,帐中众人都是脑袋一侧,闭目忍耐。
“呵呵,观察到此,未能远迎,恕罪、恕罪!”王渊老远就朝张好拱手,满脸堆欢。
“好说好说!”张好很随意地拱拱手,也不等王渊相请,自己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两边部曲们急忙站起来向他问好。身后还带了几个黄门,一个黄门手里还捧着一卷包裹。
“观察神色不愉,不知有何烦恼?”王渊不好太在乎他没礼貌,自己跟着进来。
两个大佬都站着说话,其他人也只好全部站起来。
“经略,咱家遇到大事了,还请经略救命啊!”张好嗓子又干又尖,现在还带了哭腔,听得宁泽在旁边不由得一阵肉麻。
“这个从何说起啊?”王渊惊道。
“哼哼,把那几个狗才带进来。”张好气势汹汹一叫,外面竟然还有人,几个士兵又拖着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士兵进了大帐。
王渊一看就知道,这些肯定都是自己帐下的,可为什么张好要捆了他们?
“这几个狗胆的泼才,方才杂家正在细细清理要献给官家的物事,一样一样取了装箱,那些物事,可都是童相公亲自嘱咐交代的啊。杂家是一点没敢大意,取出一样看完才放回一样,取出一样看完才放回一样??????”
王渊开始觉得有些崩溃了,老人妖这么唠叨,到底要说个甚?看他滔滔不绝还要细说自己做事的过程,实在受不了,赶紧赔笑道:“观察实在辛苦,我等原该体谅才是。不知这几个小卒如何冲撞了观察,待本镇将他们狠狠发落,给观察出气!”
“出气?这是出气的事儿么?”张好一听就跳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怎么开交啊!”他妖妖娆娆地冲到那个捧着包裹的小兵跟前,一把将包裹扯过来,当场摔在地上。包裹没结扣,立刻散开,宁泽斜眼一看,似乎是一团废纸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这是杂家费了十分气力,才替官家收来的,那是陆柬之的真迹啊!我的天啦,还活不活了?杂家清单都誊抄好给送进京了呀!”说到伤心处,张好竟掩面痛哭起来。
王渊这回可真的吓了一跳,看来这几个小兵把事儿惹大了:“是他们弄坏的?”
“可不是么,让他们进来装箱,杂家双手交到这厮手里——”他恶狠狠指着其中一个:“这厮居然手滑就给跌了出去,然后这个,看都不看上来就是一脚,哎呀,当场踩得稀烂!”
张好嚎啕大哭,吓得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等他哭够了,兰花指把眼泪一抹:“杂家不管,经略须得有个交代,要不然,咱们谁也别想混过去,就到童相公面前说话!”
语气又阴又狠,斜睨着王渊。
0047、妙手回春()
王渊气得两只眼睛喷出火来,走到两个被捆的士卒跟前,咚咚两脚,当场踹翻,唰地拔出腰刀。
群僚见状,吓得一起拥上去死命摁住他的右手,纷纷劝道:“这两泼才死不足惜,且须防污了经略相公的手啊!”大宋治军虽差,但决不允许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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