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萧的……你!”顾惜朝瞪着他,不由得心里一阵寒凉。
萧寒星拔出一根娥眉刺,在顾惜朝的颈间流连:“挑了你的奇经,然后再废去你的武功。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顾惜朝眼中寒芒闪烁:“萧寒星,你敢?”
“你现在陷于我手,你说我敢不敢呢?”萧寒星举起娥眉刺,“到时候,你形同废人,还想上战场?”说着,噗噗两刺,深深刺入顾惜朝两肩的琵琶骨处。
顾惜朝紧咬着唇,额上冷汗不断地冒出来,可他还是倔强地不肯哼一声。
“哦?你的忍耐力很强嘛!”萧寒星扔下娥眉刺,举起右掌拍在顾惜朝的胸口膻中||||穴上,他已尽得曾笑尘五十年的深厚功力,修习的天魔咒已臻化境,这一式吸功大法用起来越发纯熟了。
顾惜朝只觉得胸口一阵锐痛,浑身的劲力如水银般从身体的各处向胸口奔涌而去,他的胸骨被真气冲撞得几欲碎裂,昔年的胸口旧伤也崩裂开来,鲜血顿时染透了前襟。
“你这断翅的海东青,我看你还怎么飞得起来?”萧寒星冷笑。
“萧寒星,放开我大哥!”萧寒星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寒凉。
顾惜朝抬头一看,杨云晰满面怒火地站在萧寒星身后,手中的娥眉刺抵住他的脖子。
“云儿!你果然已经醒了。”萧寒星并没有放手,只是微微侧头看着杨云晰。
杨云晰手中的娥眉刺往前又送了送,手有些发抖,她尖声喊着:“快放开我大哥!”
“云儿,我可不是要杀他。没了武功,兴许对他还是件好事。”萧寒星肆意地笑着。
“好!这是你逼我的。”杨云晰举起娥眉刺朝萧寒星后心刺过去。
萧寒星左手反手一掌,挥开杨云晰,杨云晰登时被那掌风震了出去,萧寒星的右掌也不得不从顾惜朝身上撤了下来。
天魔咒的吸功大法不能间断,否则再难进行下去,此时顾惜朝的功力已经被萧寒星吸取了十之七八,他的人往前一张,扑倒在地,口中狂涌出鲜血。
萧寒星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冷哼一声:“哼!你们两个真是不识时务、不知死活!”说毕,拂袖而去。
“大哥!”杨云晰蹒跚着来到顾惜朝身边,哀泣着扶起他,拼命拿袖子擦拭顾惜朝唇边的血迹。
顾惜朝长出了一口气:“云儿!解开我的||||穴道。”
“嗯!”杨云晰满面泪痕地胡乱点头,“大哥,我先给你止血!”
她赶忙点了顾惜朝胸口止血的||||穴道,又拿出随身常带的止血药给顾惜朝吃下去,然后撕开裙摆上的布给顾惜朝肩上的伤口裹好。她身为医者,纵然此时伤心哀恸,可是手下的动作依然冷静麻利。
顾惜朝咳出一口血:“咳!还好你来了,否则我真的要被那小子废了全部武功,油尽灯枯了。”
“大哥,你先别说话,先歇一歇,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恢复一点功力。”杨云晰掏出金针,在他的几大要||||穴上刺了几次。
“怎么样?有感觉吗?”杨云晰焦急地问。
顾惜朝提了提气,又摇摇头:“不行,这会儿还是没什么力气。”
“怎么办呢?”杨云晰急得眼泪又扑扑掉下来,“我现在身边也没有好药,只有这点止血药、金创药。”
“没关系,云儿!”顾惜朝靠着椅子,轻轻说,“我还死不了,萧寒星一时间也不敢杀我。你怎么样?”
杨云晰捂着胸口喘了几喘:“我没事。大哥,你先静养两天。过两天,咱们再想办法逃出去。”顾惜朝轻轻点了两下头,没有再说话。
到了第七天,顾惜朝的伤口虽然渐有好转,可是内功却是还只剩下三成。他和杨云晰被囚禁在海陵王府的后院密室之中,门口戒备森严,没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大哥!现在怎么办呢?”杨云晰看着门口的守备,满面愁容。
顾惜朝正在闭目凝神,运功疗伤,许久他才睁开眼睛,开口问道:“云儿,这两天,萧寒星都没有来是吧?”
“是啊!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杨云晰忿忿地说。
顾惜朝向窗外望去,只觉得从早上起,天色就阴霾欲雪。
“从宁江州到这里,快马加鞭需要三天时间。一来一回,加上调兵遣将七天应该刚刚好。”顾惜朝喃喃自语道。
――他知道,萧寒星当然也会知道,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莫非他真的要等完颜晟回来,决一死战吗?
顾惜朝想着,又摇摇头。
――不会!
“谁?”杨云晰站起来,盯着密室一角的天窗。
一个火红的影子跳下来。
杨云晰和顾惜朝都瞪大了眼睛,来人一身红装、俏丽鲜妍,竟是金国九公主完颜贺兰!
“贺兰,怎么会是你?”杨云晰难以置信地低声唤了一句。
完颜贺兰上前捂住她的嘴,轻声说:“嘘!云姐姐,小声点,你们过来。”
“九公主,你这是……?”顾惜朝也有点吃惊。
完颜贺兰跪下去:“云姐姐,顾先生,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的,可是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帮我!”
“贺兰,有什么事,你起来说。”杨云晰一把搀起她。
完颜贺兰站起来,美目含泪,抽噎着说:“我知道,父皇被刺并不是顾先生做的,可是二叔和驸马他们都这么说,为的就是把罪名推在顾先生身上,好达到他们阴谋篡权的目的。贺兰虽然不懂事,可是还分得清是非。这几日,二叔和驸马一直在调遣京城的各处守军,我之所以还没有和他们翻脸,就是为了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吗?”顾惜朝定定地望着她。
完颜贺兰抬起眼:“是的。我刚刚知道,他们打算今晚动手,赶在七哥回来之前,杀入皇宫,占领整个会宁城。”
顾惜朝目光一冷,果然不出他所料。
――萧寒星用挟持自己这个假象,来表明他其实还是很忌惮戚少商他们那三千皇宫禁军的,而事实上他是用这个方法来麻痹对手,然后在对方最疲惫松懈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个方法很大胆,也很冒险,但是却是相当有用的一个方法。
只要解决了皇宫禁军,然后再以逸待劳,以全城之力对付远道而来的完颜晟宁江州兵马,胜负依然在五五之数。更何况他若有整个完颜皇室和会宁城百姓的性命做筹码,完颜晟投鼠忌器,胜算便又减了两分。
有七成把握做成的事,顾惜朝自己,也是愿意尝试的。
顾惜朝眼中的精光大胜,那是他在算无遗策的时候,常表现出来的一种自负和傲气。
“九公主,你希望我们怎么做?”他玩味地看着完颜贺兰。
完颜贺兰面露愁色:“我身边的人都是驸马安排的,我根本出不了王府。现在来见你们,也是想尽了办法才找到这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想办法出去,赶回皇宫,去告诉戚大哥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当然,我会想办法尽量帮助你们的。”
杨云晰拉起完颜贺兰的手:“贺兰,这件事你不用求我们,我们也会做的。可是,现在这里四处都是守卫,我们怎么出去呢?”
“从这个天窗出去,有一棵大树,和我住的小楼挨着。王府后院的守卫相对松懈,你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完颜贺兰目光坚定,“我知道,顾先生的武功很高,你们从那里一定可以出去的。”
杨云晰叹了口气:“贺兰,你不知道,大哥他……”
“云儿!”顾惜朝轻声喝止她,“公主这个方法很好,咱们就这么办吧!”
杨云晰皱着眉:“可是,大哥,你的伤……”
“云儿,现在咱们两个能不能逃出去,关系到整个会宁城的局势和咱们这一群人的性命。你以为,咱们能选择吗?”顾惜朝严肃地看着她。
杨云晰拉过顾惜朝,在一边轻声说:““可是,大哥。你现在只剩三成功力,咱们俩能逃得出去吗?”
“云儿,你昨天跟我说了,有一种方法能够暂时迫出人的潜能,增加一倍的功力。如果我能恢复到六成功力,那咱们俩就能逃出去。”
“不行,这种方法太凶险,稍有不慎就会经脉尽断,再也不能恢复了。而且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时间一到就必须停下来运功恢复,否则还是经脉尽断!”
顾惜朝冷声说:“云儿,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大哥……”杨云晰紧咬了一下唇瓣。
“云儿,不要和我争,就这样办吧!”
“好吧!你先坐下。”
杨云晰取出金针,一咬牙刺在顾惜朝头顶百会和后脑玉枕两个要||||穴上。
顾惜朝轻哼了一声,咬牙忍住痛,调经运气。
完颜贺兰带着他俩从天窗潜出,隐身于大树之上,然后又趁着守卫换岗的时候,纵身跃上小楼。
顾惜朝和杨云晰迅速出手,制住完颜贺兰的随侍。
完颜贺兰引着他俩从小楼潜到王府后门处,隐藏在假山后面。
“我呆会儿过去,引开他们。你们俩就从这里出去。”完颜贺兰轻声说。
“贺兰,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杨云晰拉住她,“不然,你放了我们,萧寒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完颜贺兰苦笑了一下:“我武功低微,跟着你们,只会拖累你们。你放心,驸马他还是不敢动我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夫妻,他也是需要我这个公主的身份来助他号令军队的。”
杨云晰担忧地说:“那么,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情,想办法通知我们。”
“嗯!”完颜贺兰挤出一丝笑来,“好了,我过去了。你们俩小心!”
看着顾惜朝与杨云晰打倒几个侍卫掠出门去的身影,完颜贺兰叹了一口气出来,怔怔流下一行泪来。
――顾先生,你们不走,就没有人能够救我的亲人们了。
――云姐姐,你不走,驸马他就永远忘不掉你!
●五十七、断肠泪
“顾公子,王爷他现在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特别命属下等人,在此恭候顾公子大驾!”
顾惜朝和杨云晰出了海陵王府,一路飞奔,向西而去,却在距离虎贲桥几条街的地方,被截了下来。
这四个人,是萧寒星从辽国带来的碧霄宫高手。
江南一战,碧霄宫高手虽然折损了一大半,但是留守辽都的碧霄宫高手中,武功虽然抵不上曾笑尘和现在的萧寒星,可是却比在江南折损的五行使者更加厉害。
现在这四个,并称“碧云四剑”,他们分别是何金镗、萧金昌、耶律金源、呼金铨。
――萧寒星的消息好快!
顾惜朝雪色的脸上,透出一丝森严的冷意。
手下的逆水寒,陡然出鞘。
此时,天色愈加阴郁,离离劲风,裹着霜雪,冷得澈人。
而苒苒剑光,更是寒得澈骨。
何金镗大喝一声,挺剑上来,他的剑,法度森严,古意昂然,讲求一个“正”字!
平平而起的一招剑势,却是暗含五种变招。
着!
顾惜朝翻腕一搅,凝滞住了何金镗的剑刃。
凝碧一泓,翻起漫天的剑气。
杨云晰有些惊了,顾惜朝此时的功力按理说应该只有平日的六成,怎地出手如此霸道?
以“霸”对“正”!
顾惜朝只一剑,便占得了上风。
只是,上风。
并不代表分出了胜负。胜负,是生死对决。
胜的人,活着!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分胜负,萧金昌就上来了。
萧金昌的剑,是薄薄的一柄,剑刃薄,剑柄也是薄的,连带他这个人也像一柄薄薄的剑。
可是,这个干瘦的矮子,缠斗上来的时候,便如附骨的恶疾,飞掠而起,粘滞在身侧。
他那柄薄薄的剑,疾如闪电,也像他这个人一样,密不透风地粘滞在顾惜朝手中的逆水寒上。
乱了剑招,乱了心神!
顾惜朝讨厌乱,乱让他焦躁、不安!
所以,他挥剑斩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乱者须斩……
斩断了萧金昌的剑气,却斩不断剑。
原来,这柄薄薄的剑,竟如此韧,韧得能弯折过来,甚至卷上了逆水寒的剑峰。
原来,这是一柄又韧又软的灵蛇软剑。
纵然逆水寒削金断玉,遇到这种剑,也是无计可施!
耶律金源和呼金铨两人一并跃上来。
顾惜朝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掠出,震开了萧金昌的软剑。
耶律金源的邪灵剑,邪肆鬼魅!
剑和招数,都是那么邪。
仿佛是邪灵附体,剑身也散发出鬼火磷磷般的绿光。
剑招极慢,极轻,却挟带着刺骨的寒风。
顾惜朝身在剑意包围中,觉得骨缝里都渗入了寒气。
眉目轻挑,顾惜朝的眼中竟现出三分笑意。
他不怕邪的。
不是因为他身正。
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自就亦正亦邪。
耶律金源的邪灵剑,比起九幽那邪魅诡异的武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只这一点,顾惜朝便能占得上风。
呼金铨的疾电快剑,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只有一个字――“快”!
可是,对于一个好的剑客来说,这一个字已经足够了。
他是很快,可是顾惜朝比他更快!
从很久很久以前,顾惜朝就从一个人那里学到了一点,就是出剑不但要快,还要凌厉,而且还要有绝妙的剑招。
顾惜朝无疑是一个好学生,那个人的“快”、“凌厉”、“绝妙”,他全都学到了。
呼金铨的快剑,怎么会在他眼中?
可惜,这世上有个真理,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是以一敌四。
若是放在其他人,或许已经早就胆怯了、放弃了!
可是,顾惜朝没有胆怯,他越战越勇,因为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他没有放弃,因为放弃就是――死!
不是他一个人死。
近到眼前的云儿,远到整个会宁城的人。
――还有,他!
平生进退如飙风,一睨人才天下空。
独向苍天横冷剑,何必生吾惭英雄!
顾惜朝飞掠而起,遁空而止,衣袂飘然,扬着万千飞雪,飒然落于几丈之外,凭风而立。
这个时候,城东守军已经出动了,全部都向这里涌来。
目的只有一个――抓住顾惜朝!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杀死顾惜朝。
萧寒星这个时候,正从北城向这里赶。
当他知道顾惜朝和杨云晰逃走的消息后,他的脸,顿时扭曲得不复清俊文雅。
他没有想到,在受到那样的打击后,他们还能逃,他们还敢逃!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仔细谋划,什么戒急用忍!
这个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是,不能让他们逃走。
不论是杨云晰,还是顾惜朝,都不能!
“大哥!”杨云晰出剑掠倒两个追兵,喊着顾惜朝。
顾惜朝摆脱了碧云四剑的缠斗,跃上来。
“云儿,上马,快点过虎贲桥到城西去。一路不要停,直奔皇宫,直到……”他咬牙说出来,“直到见到戚少商为止!跟他说,一定要坚守皇宫,不要贸然进击!守到完颜晟他们回来为止。”
杨云晰被他推上马:“大哥,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现在这情况,咱们俩谁也走不了。”顾惜朝拽开她的手,“听话,快点!再这样耗下去,我的功力一散,就前功尽弃了!”
杨云晰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不!大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傻丫头,打不过,大哥可以跑啊!我会折向城北,然后想办法过河去的。”顾惜朝扬起一抹笑,“你放心,你大哥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还不快走?”顾惜朝俊目微冷,用剑比着脖子,“你若再不走,大哥就真的要死在你面前了。”
杨云晰满面泪痕,紧咬着牙,一拨马头,向虎贲桥跑去。
…………
“然后,你就回来了?”戚少商歪着头看她,眼中充满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杨云晰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点着头。
戚少商惓惓地说:“他身上有伤!他身上有伤……他身上有伤!”
“他身上有伤!”忽然间暴喝一声,戚少商的额头上青筋凸出,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竟充满了血丝,以及……一股寒意――杀气!
杨云晰顿时止住了哭,大眼恐惧地看着他,一声也吭不出来。
“戚少商,你吓着她了!”追命忙拉开戚少商,“你冷静一点。顾惜朝这个人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