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十年前,顾惜朝伤势未愈之时,戚少商怕两人行走江湖时多有不便,便让他用自己原先的别号当化名。两人,那时候屡破奇案,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个神龙捕头身边的松平先生,就是后来的七略公子。
因为,“松平”是我,也是你,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走到了天明,地势渐渐开阔,原来他们已经出了深山空谷,到了河水下游的一处平滩。
两边的山势,也渐趋平缓,碧水九曲蜿蜒,一黛青山如眉。
远远地看见一户农舍,碧瓦泥墙,炊烟袅袅。
张老汉夫妇,长年久居在山中,十天半月也不见别个人影。
这一下,竟来了两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心里不由得欢喜了起来。
这两人,虽然衣衫有些破损,形容有些狼狈,可是却掩不住身上那一股风华。
“大叔、大娘,多有打扰了。我朋友腿上受了伤,您二位能不能容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那圆脸大眼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便如冬日暖阳般的温存动人,看得二老都不禁傻了眼。
张老汉忙道:“快请进来吧!咱们这还有一间空屋,不若你们俩就在这住下,等这位小哥腿上的伤好些了再走。”
那位腿上有伤的小哥,模样儿竟比山下周大户家的小姐还俊俏,白生生的一张脸,好似能滴出水来。
戚少商赶紧相谢:“那就多谢大叔大娘了。”
武夷山地处华南,此时虽已过十月,秋意阑珊,天气却还算暖和。
每天早上,日头高照的时侯,戚少商便同张老汉进山,砍些毛竹、柴禾,采些草药来给顾惜朝治疗腿上的伤。
这么过了三五日,顾惜朝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张老汉平素在山里砍些毛竹回来,就编了席子,到山下贩卖。
这日,正在院中,劈竹打篾。
张大娘却在一旁替顾惜朝缝补衣裳。
戚少商也拿着剑,帮张老汉劈竹,他三五下就能破开一根碗口粗的毛竹。
惹得张老汉,不禁拍手叫好。
“小顾,你们俩,是江湖上的人吧?”张大娘看了一眼戚少商。
顾惜朝捧着自己那件破衣的下摆,点了点头。
张大娘笑了:“唉!听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怎么就不想,离了那些打打杀杀,过个安稳的日子呢?”
“大娘,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顾惜朝眼神一黯,抬眼向戚少商看去。
戚少商正自帮张老汉劈竹,却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和顾惜朝四目相接。
秋波潋滟,两情缱绻,竟都大有痴意。
“嗨!反正,大娘见识浅,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什么?”张大娘停下手里的活计,指指前面那群山峰,“小顾,你看前面那三座山峰。这头一个上面长满花草,第二个上面彩石斑斓,第三个却回望那边的大王峰。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顾惜朝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说不上,这三座山峰叫做玉女峰,传说是天帝的三个女儿幻化的。”张老汉却在那边大声说道,“咱们山里人,都传说,天帝的三个女儿,来到武夷山,被这里的美景所吸引,流连不去。大姐爱插花,二姐爱擦粉,可这小妹却爱上了人间的小伙子‘大王’。”
张大娘接口道:“还有个传说,就是天帝的三公主,下凡来到人间,遇到了大王,便私定终身,不再回天上。天帝大怒,下令捉拿她归天,三公主不从,定要与大王结为夫妻。铁板鬼便施展妖法将他俩点化成石,分隔在九曲溪两岸。”
“天宫无情,人间有情。怨不得,那三公主不愿回去。”戚少商忽然感慨。
张老汉呵呵一笑:“呵呵,可不是么?天上的仙女若来到人间,看到小七你这样英朗俊逸的男儿,想必也是舍不得回去的。”
戚少商干笑一声:“哈!小七没那个福气,就算仙女看上了我,我也消受不起。”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顾惜朝。
那人却转过去,对张大娘道:“大娘,人世间也不都是那等痴情的人呢。有的人,连自己年少相识、貌比天仙的未婚妻,也是说丢开手,就丢开手了。这情啊!爱啊!哪里值得倾尽一生呢?”
“虽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你看我和你大叔,年轻的时侯,也是面上淡淡的。哪里有肯先向对方服软的时侯?可是到老了,细想想,这辈子若没这个人,心里便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呢!”张大娘语声转柔,满是皱纹的眼角,漾出一抹柔情来。
张老汉却红了脸,丢下手里的毛竹,到屋里寻东西去了。
●三十四、寻宝
“你腿上好多了罢?”戚少商一边走,一边看顾惜朝的左腿。
那人眉一挑,眼波流转:“你说呢?”言毕,若惊鸿一瞥,向前飞窜而去。
戚少商心中一喜,也飞身跟上。
两人发足奔了几里,戚少商猛地捉住那人肩头,翻滚到草里。
顾惜朝轻喘着,却被他翻身压倒,身体相贴之处,火热滚烫,心里直烧上一股邪火来。
“晤!”唇齿相接,一声呻吟溢出来。
戚少商只觉得,自己的魂灵都被这一声给叫没了。
薄唇热吻,立时如雨点般落在那人脸上、颈上。
只见,雪肤下一片嫣红,再也耐不住,扯开两人的衣衫,便胡天胡地起来。
―――――――――――奸笑地小分诡异地出现鸟!―――――――――――――
散漫地倚在戚少商的怀里,顾惜朝咬牙切齿地说:“哼!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的伤真的好了。”
“扑哧!”一声,笑出来。戚少商伸臂圈住他的腰,在耳边低喃:“怎么样?顾公子,不满意。再来一局?”
这混蛋,幕天席地的,干这种勾当!
忽然,天上一声鹰唳,顾惜朝立刻推开他坐起来,眼中大喜:“是微风!”
待微风引着他们往张老汉家农舍的方向而去的时侯,戚少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张老汉夫妇头发花白的尸首,双双倒在血泊中。
“看来,他们就在附近。”萧寒星拔出逆水寒,剑光照亮了他俊秀的面庞。
戚少商的唇都快要咬出血来了,却被顾惜朝拼命抓着手。
曾笑尘一个,他们已经是难以应付,更何况还有萧寒星和金木二使。
过了许久,萧寒星眼中一寒:“好!我看你们,能躲到什么时侯?”说着,火把扔到农舍的房顶上,大火熊熊燃起。
戚顾二人从隐身的草丛出来,看那四个人往南折去。回头又看了一眼,仅仅住了五天的农舍已化为灰烬,心如刀割。
“大叔、大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戚少商心里默念着,拉着顾惜朝追踪而去。
二人一路顺着微风所引的方向,不远不近地跟着萧寒星一行人。
直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下。
萧寒星一行人转了几转,便没了踪影。
深山之内小路崎岖,纵横交错,戚顾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直犯嘀咕。
却见前面一个石洞,高逾十丈,左右极其开阔,左侧一条地下河缓缓流出,往里一看,洞中曲折幽暗,似乎还别有洞天。
顾惜朝招了微风过来,却见它在洞口扑棱几下,又飞回来,径自在戚少商肩头落脚,再不敢往里深入。
“没胆鬼!”顾惜朝低声骂了一句。
戚少商微笑着给微风一块肉干,向它低喃几句,微风便振翅向外飞去。
“走吧!我看,他们定然是进了这洞口。”顾惜朝撇撇嘴,撩起衣摆走进去。
戚少商眼见他这个动作,心里一动:这件衣衫,是张大娘为他缝补的,所以他便舍不得沾脏了,这人心性如此,怎么竟被世人称作玉面修罗呢?
这洞口九曲十八弯,两人走了半日也不见萧寒星等人踪迹,只觉得越走越阴暗潮湿。
走着走着,顾惜朝脚下一绊,戚少商忙拉住他,两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燃亮火折一看,地下竟倒着两个死人,胸骨齐断,满脸的血污。
“贺辅臣、周若峰!?”戚少商心下大惊。
这两个人,是辽国叛逃的大内高手,均有三十年以上的深厚功力,没想到竟然死的这样惨?
顾惜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贺周二人一直和无情、铁手他们一道,现在这两个人死在这里,说明他们那边受到了重创,碧霄宫的人果然厉害!
继续往前走着,里面洞||||穴愈加曲折蜿蜒,转过一面石钟||||乳和石笋结成的石壁,赫然看到一条平坦的石路延伸到前面。
“韩轻侯、许长生?”顾惜朝抢上去,看到这两个跟随自己超过八年的老部下,竟然都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下。
韩轻侯气息微弱,满脸是血。“公子爷,小心!”话未说完,已经没了气息。
“惜朝,看来这里很有问题,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顾惜朝狠狠地咬牙道:“看来,姓萧的这小子,还很有些手段。”
“我有点担心无情他们,感觉姓萧的好像故意把咱们引过来似的。”戚少商看了看四周高耸的石壁,想从上面找出蛛丝马迹来。
顾惜朝眼神一凛,露出一股凶光。“好啊!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跨过一道石梁,戚少商却眼疾手快地把顾惜朝拉住,一起躲到一处石柱后面。
顾惜朝展目一看,原来萧寒星青衫飘飘的身影,正在一面石壁前,身边有金木二使、曾笑尘,还有四五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碧霄宫教众。
曾笑尘看了看四周,道:“可以打开了。”
萧寒星将逆鳞小弩拿出来,启动上面的机括,一折一弯,变成了个古怪的弯月型,然后他把小弩的形状扣上了石壁上一个隐秘的缺口,竟是严丝合缝、一分不差。
只听轰隆一声,石壁大开,萧寒星率先走进去。
顾惜朝和戚少商掠到石壁边,向里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来,这是一间颇为开阔的石室,依山势而建,里面层层叠叠的码着上百个木箱。
而这会儿,石室一边的木箱边,四大名捕以及杨云晰、完颜晟、秦夫人和西蜀灵童八个人赫然被绑在那里。
“怎么样?和这一室的金银财宝呆在一起,感觉如何?诸位?”萧寒星笑得张扬狂傲。
杨云晰咬牙切齿地说:“狗贼!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萧寒星嘴角一斜,冷笑出来:“哼!怎么样?顾大哥,难道要我请你,你才肯出来吗?”
“不必了!小王爷的大礼,在下受不起!”顾惜朝的声音清冷如月。
杨云晰等人眼前一花,只见一青一白的两条身影联袂而至。
“啧啧!想不到啊!”萧寒星看到两人并立,讽刺道,“想不到,两位大宋朝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是一对鸳鸳相抱的断袖恋人!大宋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戚少商却冷笑回去:“小王爷你长于蕃虏蛮夷之邦,少蒙教化,少见多怪也不稀奇啊!”
铁手等人不禁瞠目结舌,戚少商真不愧是戚少商,连他与顾惜朝相恋这样有逆伦常的事情,都能说得这么坦荡磊落、慷慨正气!
萧寒星面色一寒:“好啊!我看今日,你们这对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恋人,如何活着出去?”
说着,拔剑指向铁手等人。
“有件事情,我想先请教一下小王爷。”顾惜朝忽然好以整暇地说,“这寒水逆鳞中的秘密,除了这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呢?”
“想知道?”萧寒星忽然抿起嘴笑了,那狐狸般的笑容竟和顾惜朝每每算计人的时侯一模一样!
“想的要命!”顾惜朝以同样的笑容回敬。
萧寒星把玩着手里的寒水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先服下这碧霄宫的无极丹再说。”
“哦!是了,你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杀我,对吧?”顾惜朝一笑。
“是啊!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可不就是为了杀你吗?”
一个碧霄宫教众把无极丹递上来,顾惜朝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戚少商一把抢了过去。
“犯不着,为这种事情服毒!”戚少商一攥拳,把那毒药化为齑粉,“我说过的话,你又忘到脑后去了?”他狠狠地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玉面一寒:“你少管我的事!”
萧寒星扑哧一笑,随即脸色一变:“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打情骂俏,婆婆妈妈的了!这一回,你们是想活着也不可能了。”
“小王爷,当年戚某一人独闯大辽皇宫,刺杀了你父王,重伤天祚帝,尚能逃得生天。七年过去,你觉得凭借你碧霄宫这几个人,真能把我二人的命留在这里吗?”戚少商朗声说道,神情孤傲、不可一世!
顾惜朝侧目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一阵热血激荡,他的戚少商,永远不知道自卑胆怯为何物。
“哈哈!好啊!就算你们能活着出去,这几个人行吗?”萧寒星一指铁手他们,“即使你们能够活着出去,可是此番和你们同来的六扇门四大名捕以及大金国的七王爷,都殒命于此。你们说,大宋和大金,会放过你们吗?天下之大,哪里又是你们容身之处?况且,我也知道,戚少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抛弃朋友,自己逃生,这种事来的。”
“哦?看来,你不只研究了我。对他也蛮了解的嘛!”顾惜朝挑眉笑道。
戚少商薄唇一勾:“没错,戚少商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我宁可和这些朋友死在一起,也不会自己逃生。但是,我可以在和他们死在一起之前,把顾惜朝活着送出去!你萧小王爷,一心一意地想杀的人,不就是他吗?”
“啧啧!戚大侠,果然是很自信啊!我倒要看看,我师父在这里,你们哪个能逃得了?”萧寒星一笑道,“不过,在你们死之前,我真的非常非常想,把这件事全部都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死的瞑目!”
“费了这么多的口水,小王爷不还是乖乖地自己说了么?何必惺惺作态呢?顾某知道,你不显示一下自己聪明才智,就杀了我,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吧?”
“哼!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让你们看看,我萧寒星的志向可并不与你们这些人相同!”
说着,萧寒星拔出寒水剑,照着石室正前那面影壁上的一个空洞插进去,翻腕一转,影壁立时纷纷化作粉末落下。
原来,那影壁只是一层伪装,里面挂着一副巨大的山川河流的地形图,图下摆着一只木盒。
那幅地形图,乃是羊皮制成,色泽黄旧,但是制作极其精良,上面黑红两线分别代表山川河流,金线代表关隘山口,整个地图描绘的竟然是当今天下的所有险要地形。
“这幅《江山社稷图》,乃是当年大宋名将――杨业所绘制的。哦!也就是云儿你家先人。”萧寒星冷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当年,杨家将之所以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是因为对宋辽两国的所有险要地形了如指掌。只是,你们宋朝的皇帝太昏庸,好大喜功、不擅用兵,才害得杨家父子殒命于金沙滩。当年,杨业绘成此图后,又得到了南唐后人留下的这批财宝,他审时度势,将财宝和这幅地形图藏匿于此,还把他自己这本集结了一生心血的《杨公兵法》也留在这里。为的恐怕是将来,我大辽大举进攻之时,可以有后人将此取出,用以救你们宋室江山于危难。哼哼!可惜啊!这秘密,却被我这个辽人知道了。”
“原来,这才是你对这宝藏势在必得的原因?”顾惜朝挑眉笑道,“看来,小王爷的野心不小啊!杀我,取宝,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得到了这《江山社稷图》和《杨公兵法》,便好似有了百万雄兵,将来不但南侵大宋,北灭金国,乃至逐鹿中原,舍辽主取而代之,也不是甚难事啊!”
“顾大哥,还是你了解我。其实,这般野心,难道你就没有过吗?”萧寒星脸上一股斗志昂扬,“大丈夫在世,当建立一番功名,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唯有能者,方可居之!可惜,你我有血海深仇,否则的话,小弟还真愿与你携手,一起建立这万世不朽之功业!”
“哈哈!哈哈!”戚少商在一边哈哈大笑,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