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期待着王凝之说些什么的人顿时间一愣。
院训?倒是个新鲜的词汇,不过转念一想,大抵是和家训之类的相同,作为一家、一院最核心的传承,便慎重起来,以至于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自强胡陵暴,中华荡覆,狼狈失据,诸世家大族举家南迁,终偏安于东南隅。”王凝之淡淡说道,锐利的目光从台下人脸上刮过,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这是既成之事实,即便我们再如何避免谈及,现实状况也摆在了我们面前。然而,我们很多人的祖地在北方,中华之核心在北方,汉族人的根部在北方……黄河乃孕育中华之母地,难道我们知道它们被胡人占据,就放任它们被肆意地欺凌而不顾?”
“不能……”前排几个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大声地回道。
王凝之眨眨眼,嘴角勾起笑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所以,什么都不去做,是不可能的,这是一项耗时耗力的艰巨任务,也是与座诸位的使命,我们有责任收服失地,拯救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同胞,哪怕我们这一代人不成,还有下一代人,下一代人不成,还有下下代人,千秋万代——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书院规划()
无疑,王凝之是很会煽动情绪的一个人,用后世的某种话来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语言富有感染力。
先谈及苦难的背景,然后描绘一番如今避免谈及的现状,最后再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的决心,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千秋万代,这不仅仅是一句宣言,甚至通过王凝之的话语,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有些人会加入到这话所描绘的未来蓝图之中,千秋万代,这是多少年?无数年,无数代人,前赴后继地奔赴这个艰巨而伟大的任务之中,感人心魄,激动万分,以至于坐在前排的某些流民孩童在王凝之说完那句话之后猛地站起来,举着手,向着北方的天际发出呐喊: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声音具有传递性,情感具有传递性。
融合在一起,一波接着一波,流民孩童之后,是更多的孩童,以至于前面盲目崇拜王凝之的学生家长,嘶声怒吼:“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于是,四周的世家、寒门子弟、管事也同样动容起来。
哪怕他们很多并非是侨姓士族,哪怕他们有些排斥北方,哪怕他们本身就专心于清谈、权术,哪怕他们偏安于一隅,哪怕他们谈北伐色变,哪怕他们与王凝之有间隙,哪怕……无数的哪怕在这一刻轰然粉碎,仿佛被某只无形的大手抓起来,狠狠地攥住,丢在一边,而留在他们心中的,却就是被代入到王凝之三言两语描绘的感情世界中。
甚至很多人这个时候才突然间意识到:是啊,我中华发源于黄河,如今那边的土地却尽覆于胡人铁蹄,被他们蹂躏肆虐,那可是肥沃的祖地,如今……无法想象已经变成怎样的狼藉!
当然,这只是一时间情绪被王凝之所感染,哪怕王凝之再如何自负,也不会觉得这些人听了自己这一番讲话,以后就会为所谓的北伐发光发热。
但演讲终究是能启发人就启发人不能启发人干脆图一时之需罢了。
他收回目光,略微低垂,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的院训,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将会由我的父亲,王逸少书写,由最高明的匠人复刻在崇绮书院入院口的青石上,让每个过往之人都能看到,然后问一问自己的内心,真愿意沉醉于纸醉金迷,而忘记祖地还在被人蹂躏?”
这样的说法比较容易被人诟病,因为这句话直接或间接得罪了这里所有的人,不过好在在座的人也都清楚王凝之是随便说说,毕竟平日里王凝之是如何惫懒,也都是有目共睹,但反驳是不至于的,毕竟哪怕王凝之没做什么事,仅仅这份心,就足以让人感慨。
“好了,关于院训我就先说到这里,下面呢,作为书院长,我来说一下书院接下来的课程安排以及目的。”王凝之干咳一声,转身从前面走到座位上做好,然后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已经分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班,无所谓名词排列,也不会单独上课,只是为了方面班主任管理,所以诸位家长也不用担心。而课程安排,如今确定的有基础蒙学,数学,格物学,书画,格物,体育六门学科,这六门每天都会上课,大致时间表稍后会发给各班班主任,让班主任告知时间,然后每周最后两天休息,可以选择回家,不过要确认有家长来接孩子……”
一边回忆着前世的各种教学制度,王凝之一点一点的述说着。
而底下的听众相比于方才的热血与寂静,现在终于恢复了窃窃私语,倒不是走神或者不听,反而大多都是在讨论。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是名士、文人,基础的东西还是很清楚的,但书院制度,虽然曾经也有,却未曾像王凝之列出的诸多规矩,夹杂着新奇与变革,他们大都讨论的是可行度的问题。
然而,关于王凝之提到的劳逸结合、寓教于乐这样的话,讨论了半天,却也讨论不出结果。
锻炼身体这种奴婢与武人需要做的事情若放置在好逸恶劳的风流名士身上,指定是行不通的,如今的思想并未健全地发展出身体好才能益寿延年这样的理论,反而是大多数人崇拜的要么是遁入空门,要么是羽化飞升,精神的飞仙反而比肉体的长生不老更加高级。
索性,这批学生之中只有一两个寒门子弟,大多数都是平民。
“……刚才给诸位讲述的格物与体育具体为何,想必诸位已然清楚,那么接下来,就说一下教学之目的。”
旁边的虞甫有些吃惊地看着王凝之,最终还是郁闷地压了压头上的草帽,微微叹口气,至少王凝之果然是大才,无论是提前猜到自己会仓促让他上来讲话还是果真仓促上来发言,这份气度就已经可以排在自己前列。
“方才所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并非大话,却也不是一时可以实现之目标,用进化论来回答,那就是量的积累好不足以达到质变的数额,亦是说现在并非北伐胜利的具体时刻,但我们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奋斗,但奋斗的体现,却并非单方面的学习成绩,而体现在很多方面。例如说两军对垒,粮草先行,粮草关乎于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但粮草又是如何过来的?我们都知道,是农夫种出来的粮食,那么如何让农夫种出更多的粮食,便是书院学习的一个小方面,因此会有专门的小课程钻研耕种、水利灌溉等关乎万民生计的措施,逐渐改善,将粮食产量提高……以此类推,武器、装备、马匹,甚至强大的战士与兵法,将以我们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王凝之的声音很平淡,但所说很务实,足以引发思考,或者说引发共鸣,这种事情并非无人想过,只是想要执行起来难度太大,很多人都被吓到了,便干脆利落地放弃这种想法,如今却被王凝之做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哭()
而且看起来无论是大方向还是具体细节,都很不错,虽依旧存在隐患,但无疑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哪怕会有只言片语的反对之声,却也会湮没在更多的支持声中。
王凝之虽然坐在亭台上的座位上,却也能从旁边人的目光中看到这点,说起来,这也算是人的劣根性之一,自己做不成的事情,往往会簇拥别人去做,无论成与不成,至少在后面给你加油——虽然不是诚心的。
不过王凝之也不在意,只要没有明面上反对就好,说起来心中也无奈,平民能够上学的兴起,威胁的可是世家大族的统治地位,也不知道在座的这些人有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没想到固然可惜,想到了却也是可惜。
干脆不去想,因此王凝之迅速地把要说的话说完,最后才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崇绮书院将会遍邀名士来给学生们讲课,同时将会开设一个旁听班,供一些有兴趣的非常驻学生来听课——嗯,说的有些多了,就这样吧,我且先下去了。”
说着,他就从听台上走下去。
没有后世轰鸣的掌声与呐喊声,只是终究比一开始,底下的人要多了些意味。
……
“从前只是听别人说郎君如何有才华,却是不走寻常之路,我还总是疑惑,何谓不走寻常之路。”
王家那一边,张彤云和谢道韫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着,随即就被前面的何氏和郗道茂听见,两人也回过头笑了笑,何氏还好,除了神色多了几分光彩之外,并无其他变化,反倒是郗道茂着着实实一脸崇拜的模样,闻言离开点头:“二哥很厉害的,无论是心性、胸襟还是才华,皆是上等。”
郗道茂刚说完,另一边的王羲之却叹了口气:“莫要胡说,尽是吹嘘,让别人怎么看待。”
郗道茂立刻禁言,王羲之她倒是不害怕,怕就怕旁边的姑姑郗璿又训斥自己。
“二哥怎么不过来?”王献之眨眨眼,有些奇怪。
谢道韫摇头:“估计是去见故人了,等会儿结束了咱们先回去就好,不用记挂郎君。”
……
夫妻本一体,自是能够知心,谢道韫跟在王凝之身边时间最长,一开始便是共枕眠,对于王凝之的某些举动很是了解。
一如她所言,王凝之确实是去见故人了。
最先见了见桓氏那一边的来人,将桓温最新的动向问出来,然后又分别与亲近的世家子弟见面,也算是应酬,顺势对于其中的名士做出邀请,也算是给崇绮书院聚集人脉,若非如此,他一定不会过来应酬,毕竟前世经常做这种事,实在让他厌烦。
当然,旁边的道人与僧人也不曾错过,道人之中上清派并不算多,最多的还是进化派和保守派,前者带着些许敌意,后者却是恭敬与学习;至于僧人,王凝之对此不算了解,仅借鉴前世一些禅宗妙语,却也能说得过去。
一番应酬下来,到了何氏跟前的时候,开学典礼进入尾声,基本上就可以算作结束了。
“叔平今日一番所言,真是感人肺腑,让我等汗颜。”见王凝之过来,何韶率先迎过来,似乎带着一丝谄媚,旁边的何锦也是如此。
王凝之摆摆手,说道:“伯父高看我了,我不过是积累先贤与有识之士的言论,用在这个典礼上罢了。”
“叔平不必谦虚,至少院训‘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一句,便高出当今名士好几筹。”
似乎儒生都不喜欢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总喜欢乱扯几句,不过王凝之如今急着见人,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何韶父子身上,因此直接拱了拱手问道:“伯父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吧,若我能办到,我尽量去办。”
“叔平果然慧眼,一眼就看出我有事情……”何韶被王凝之揭穿略有尴尬,不过也算是老油条,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恭维着,“事情也不算复杂,也就一点,我知道因为前些时日何氏与王氏因为小女改嫁闹得有些生分,如今思前想后,我也觉得当时的做法有些不妥,所以希望能够……”
王凝之抿嘴一笑:“伯父只要不再逼我嫂子改嫁就好了……不过伯父的意思我知道了,这样吧,明日我就安排伯父和我父亲见一面,如何?”
“可以可以,那就麻烦叔平了。”
“无碍……”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何韶父子自然不做拦路石,迅速地告辞。
而安排过来的宾客午宴之事,也不用他操心,王凝之这才抽出空来,远离人群,通过几个桃树交错的小道,走到虞甫的草庐前。
那里已经有两女在等待了。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句话说的人家热血沸腾。”王凝之刚刚走过去,虞南子就拿着手绢遮掩面颊,娇笑着挺起胸脯,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曲线。
一边的余姚也是掩面而笑,不过面色红润,却是一种激动的红。
显然两人刚才也听了王凝之的发言。
“有一佳人,内有芳华,自中而起,沁人心脾。”四周无人,王凝之也无所拘束,直接走到虞南子身前,伸手在其小腹上揉动着,缓缓上升,直至中庭的饱满,“风流名士,风流名士,何谓名士?出口成章;何谓风流?嬉戏花丛——这,也算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虞南子的身体颤抖剧烈起来,不过很快将王凝之推开,斜眼嘟唇:“至少郎君是当得起风流名士这一称谓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却也贴切,不过嘛,今日之主角还要是道福妹妹,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亲亲我我了……”说罢,提起长裙转身,裙摆飘忽似神仙,婀娜的身姿很快消失。
独留王凝之和余姚在草庐之前。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余姚精致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白皙娇嫩脸蛋上的红还未褪去,眼圈却又是有些泛红,生出淡淡的水雾。
王凝之走过去,拦住,低头,吻在其眼角湿润处。
“乖,不哭……”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逼人站队()
王凝之是不相信爱情的,哪怕心知肚明这个世上存在“爱情”这个名词。
亦或是这个事物。
但他更愿意去深层次的分析什么叫做“爱情”。所谓爱情,或者称之为能够相互依靠寻求安全感的东西,没错,不是其他的共鸣感之类的,就是安全感,但这个安全感是特殊的,从原始的本性出发,这个安全感更多的是追求更加优质的后代。
纵使有人经常说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喜欢好看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舒服,却也无法排除繁衍优质后代的本能:寻找外貌优质的另一半,是为了让后代也拥有这种遗传基因;寻找经济优质的另一半,是为了让后代哪怕外貌不优质也要生活优质——在这个基础上,所谓的一见钟情,也无非就是那个人或帅、或有钱、或声音好听、或能说会道、或多才多艺,拥有这些闪光点,所以才会一见钟情,这完全是生物本能的驱动。
若逼迫王凝之说目前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中,有没有喜欢的,他有;有没有爱的,他不敢说有。
例如余姚,仅仅是因为那一次意外,或者说虞南子故意弄出来的“意外”,被王凝之占有,在这个女性依旧是受到礼教严重束缚的年代里,即便王凝之没有所谓的占有欲,至少余姚在未嫁人之前,将他当做郎君也正常。
在这种心理的潜移默化之下,两人的感情会升温,会亲密,仿佛恋人一般,但能否说是爱情,王凝之心中也是带着疑惑的。
谢道韫、虞南子、张彤云、余姚、环儿,大抵都是这种类似的感情,她们于王凝之而言,是一种完全占有之人,相对应的则是王凝之给她们提供安全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所谓爱这个多一分爱哪那个少一分的事情,只是这种情况之下,难免太过理性而丧失某些乐趣。
王凝之不知道罢了。
且不论余姚原本是什么性格,至少在完全委身于王凝之之后,实在是变得坚强了许多,甚至以往的娇蛮也收敛起来,和王凝之腻在一起,仿佛浸泡在蜂蜜中一般,整个人都是甜蜜蜜的,笑容挂在嘴角,仿佛是最美的景色。
这时候王凝之只能感叹没有手机,这样的容颜,着实胜过后世明星数筹。
兴许是本身的内心太过理性的缘故,所以他更是珍惜一些来之不易的小场景,例如素日里和谢道韫、张彤云、环儿他们的斗嘴、嬉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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