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碰上西岳华山掌门静虚子。这位面目端丽的中年道站亮出长剑,微笑道:“童施主勇闯两关,可喜可贺……”童虎争取时间喘息换气,因此无法回答。
皇甫维突然评论道:“我看他一定过不了这一关!”
辣水仙杜筠嘲声道:“你懂得什么?他虽是有点喘息,但依我的看法,大概可以再闯两关——”她突然住嘴,原来一则她想起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不宜与他多说话,就算嘲讽他也是抬举他,所以赶紧住口。二则金刚臂童虎已经开始动手,挥锏力接那静虚子试探功力的第一招。
从表面上看,那金刚臂童虎虽然连闯两关之后,真力损耗不少,所以第三关时他的功力要打个折扣。可是他用的是重兵刃,而对方只用一支又轻又薄的长剑,要把他震退三步之多,势须功力比他高上一倍以上,才办得到。
这样也就是说静虚子的内力修为,比之无心长老及飞羽真人都强胜一筹,这可是大家所料想不到之事,所以登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静虚子一剑震退对方之后,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迫到童虎面前,刷地一剑分心刺去。
这时童虎离台口只有一尺之地,因此已不能再退。他奋力一喝,掌锏齐出。静虚子倏地上身后仰,让开他掌势,同时剑尖挑处,已把对方铁锏荡开。
金刚臂童虎突然倒缩半丈之远,落在台下。绕他见机得早,退得极快,但下盘仍感到一股劲风袭到腿膝之间。
金刚臂童虎落在台下之后,羞惭满面地跺一跺脚,转身向门口奔去。
皇甫维原本就站在门边,这时伸臂一栏,道:“童兄想干什么?”那门只不过尺许宽,因此他一伸臂,就完全拦住。
金刚臂童虎身形一挫,缓缓道:“我已无颜再在此间,尊驾别阻我去路。”
皇甫维道:“童兄当真不要看看结果?”
童虎眉头一皱,简短地道:“不要!”伸手遥遥一勾,皇甫维吃他无形劲力勾得身形旋开一边,那童虎已从窄窄的石门中窜了出去。
场中所有的人无不看见这一幕,于是人人都深信那皇甫维当真武功甚差。辣水仙杜筠本来已对皇甫维起了疑心,因为他早先居然能预言童虎过不了第三关,眼力之高,还在自己之上。但目下一看他武功有限得很,登时把疑虑之心打消。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又有人步向五岳台。只见那人身量中等,身穿儒衫,面上戴着黑色眼罩,掩住鼻子以上的部分。
此人举止甚为潇洒,生似胸有成竹,极是从容不迫。人群中微微起了一阵语声,大家都在交换意见,此人是谁,但在场那么多的高手?竟无一人知道这儒生来历。
只见那蒙面儒生一运走向五岳台右边,双足微蹬,身形破空飞起,轻飘飘落在台上。
衡山派掌门大力神翁后世一宏声道:“尊驾高姓大名,可许见示?”
那蒙面儒生低声道:“区区自知难闯五岳大关,因此不愿说出姓名,请唐老前辈海涵……”
唐世一谅解地颔首道:“这也是人情之常,既然尊驾不愿说出姓名,那也不相干!”他随即也拽开架式,只见他双手环抱,身形微旋,脚尖向外斜错半步,蜂地横臂扫劈出去。铁臂挥处,劲风山涌而出。
众人一看之下,迅即明白今日凡是上台之人,首先必须自信捱得住台上五位名山掌门人开头第一招试探功力的重手,才可以谈到其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台上那五位掌门人无一不是练功数十寒暑的武林高人,要和他们各各硬拼一招,岂是容易之事?就算功力高强之上,却因那五位掌门人各有所长,每次应付时均须变化刚柔,全力抵御,这一来首先就得耗去大半的真力。此所以早先那金刚臂童虎虽是武功出众,但到了第三关时,已经力不从心,知难而退。
这时台上的蒙面儒生已经疾然出手,只见他身躯一旅,突然变为太极门的手法,一招“琵琶手”,随手一拽,便把大力神箭唐世一那股惊人神力化开。
唐世一宏声道:“尊驾不肯硬接老朽一招么?”蒙面儒生应道:“对不起那就从头算起好了!”唐世一道:“那也不必一”话声中左臂连拳横扫出去,劲风到处,只见那儒生身上长衫拂拂飞舞,声势惊人。
蒙面儒生左手捏住右肘,疾出右掌遥遥相抵。微闻“砰”他一声,两人身形均是绞风不动。
阳魄王精二低低怪叫一声,转眼望着明魂袁京道:“那厮内力好生惊人,这一招是什么名堂?”阴魂袁京道:“我也不晓得……”忽地发现自家声音不小,这话势必被旁人听去,登时感到面上挂不住,狠狠地瞪那王精二一眼,道“你别说话行不行?”
台上的大力神翁康世一也认不出对方这一下古怪的手法是何家数,心中微微一怔,但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以免有损衡山派的威名。当下继续近身发招。这时因摸不出对方路数,是以较为小心,不敢行侥冒险。一连发出三拳,都被那蒙面儒生以太极门手法—一拆解。
唐世一倏然退开,伸手道:“尊驾好俊的身手,请吧!”那儒生欠身一揖,道:“唐老前辈有意栽培,区区衷心感铭!”
台上几位掌门人听到此人出言儒雅谦恭,完全是名家风度,不由得都对他生出好感。
蒙面儒生随即跃到左起第二瓣平台之上,把守这一关的是东岳掌门人矮头陀。只见他身高不满五尺,长得矮矮胖胖,头上戴着一个金箍,束着头发。
矮头陀笑嘻嘻道:“贫僧想请施主接几手地堂刀!”蒙面儒生欠身一揖,道:“大师的地堂刀数十年来为武林一绝,只望大师刀下留情。”说时从腰掣出一把缅刀。矮头陀也亮出一柄精光闪闪的戒刀,先是迎面所去。蒙面儒生举刀一架,各震退一步。
矮头陀大头一晃,身形倏然维得更矮,同时之间,地面洒出一片刀光。这正是东岳一派称绝武林的“地堂刀法”,这种刀法极是刁钻难防,唯一的缺点是不耐久战。
那蒙面儒生偏低上身,刀掌并用,只见他飘飘洒洒,修起倏落,脚底下虽是刀光如雪铺满台上,却无法迫他退落台下。
转瞬之间,东岳掌门矮头陀收回戒刀,退跃寻丈,朗声道:“施主以猿公剑法化入刀法之中,不减一分神秘,贫僧甚感佩服!”
蒙面儒生欠身作揖道:“好说,好说,大师有意成全,区区感铭于心。”他一点也没有气喘之相,足见武功造诣,远在金刚臂童虎之上。
这时那蒙面儒生已跃到当中的一瓣平台,也就是酉岳华山掌门人静虚子把守的大关。
第一招照例互较真力,刀剑相触之际,两人各个震退,但这一回那蒙面儒生被静虚子多震退一步。
辣水仙杜筠透一口气,道:“那厮武功虽是比金刚臂童虎高明,但看来也过不了这五岳大关!”
皇甫维接口道:“恐怕未必——”此言一出,杜筠受时含怒回头瞪他一眼。皇甫维立刻补充道:“我这人专爱唱反调,杜姑娘万勿见怪!”
杜筠在鼻子中哼一声,不再理他。
台上那身形神秘的蒙面儒生突然使出少林秘传“无敌神刀”,抵住静虚子水银泻地般的数创。
群豪暗中观察到少林寺老方文无心长老眼中诧愕之色,因此都明白连无心长老也摸不出那人来历,是以更感惊奇。
须知今日凡是能够到此地来的人,几乎可以说都是武林出类拔萃之辈,以这些人的耳目,也无法查出那蒙面儒生来历,单是这一点,就足以震动武林,何况那蒙面儒生武功博杂,大有无所不能,能者皆精之慨,是以更加使群豪惊诧交集。
那蒙面儒生挡住静虚子剑招之后,大大喘口气,横跃到北岳恒山掌门飞羽真人那一瓣台上。
飞羽真人见他气度雍容,儒雅有礼,同时武功又强绝一时,对他甚为激赏。当下稽首道:“施主绝艺惊世,贫道有几句话要请教……”
蒙面儒生微笑道:“真人有何事垂询,区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在真人开口之前,区区先说两件事,第一件是区区姓名来历,要等事后方能奉告,至祈真人原谅!第二件是如若真人乃是有心成全,暗中设法让区区喘息一阵,则盛情只能心领,不敢当真接受。”
他说得光明磊落,已经博得不少人叫好喝彩。还有他的机智和口才,也叫人心服倾倒。
飞羽真人微笑道:“既然施主这等说法,贫道倒不便饶舌了,请!”
蒙面儒生欠身施礼,抬头之际,飞羽真人的银枪已缓缓地刺到。他举刀一格,登时被飞羽真人震退三步之远。
观战之人看出他内力已竭,大部分都替他担忧起来。但这刻正是要紧关头,是以无人做声,场中一片寂静。
皇甫维胸有成竹地游目四顾,只见那鬼医向公度面上呈现紧张之色,正和那同来的蒙面人咬耳朵。他一看而知那鬼医向公度并非因担心蒙面儒生失败而紧张,相反的他却是怕那儒生得手,因此和蒙面人咬耳朵商议。
向公度与蒙住头面的无意大师商议了一下,就悄悄向门口移来。
皇甫维不知他们有何用意,转眼望望台上,只见那蒙面儒生正以武当派的秘传心法“回龙十二手”化入刀法之中,左封右拒,抵住飞羽真人的银枪。他目光再转到武当第一高手娄真人面上,只见他修养之功虽深,这刻却无法掩饰得住内心惊讶之情。
皇甫维突然叫道:“杜姑娘小心,那个老家伙又来找你麻烦啦!”
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齐齐向这边望来。只见鬼医向公度。蒙面人、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都移到离门口六七尺之处。
鬼医向公度阴森森哼一声,举措向皇甫维虚虚一点,口中道:“干你什事,合该处死!”
他虽是轻描淡写地隔空点去,但群豪却看出他这一指之上,已汇聚极为阴毒的真力,可以在两丈以内,取人性命。
只见皇甫维打个寒嘤,双手捧住胸口。他的面色原来就蜡黄得难看已极,这刻似乎变得更黄。
吕东青在旁边叫道:“公子,你觉得怎样啦?”叫声中一头白发摇颤不巳。
群豪都瞧出他已经身受内伤,说不定五脏六腑都被鬼医向公度的指力震碎,不禁都对那老家人十分同情。可是目下谁都不愿意惹那鬼医这等强敌,是以无人做声。
人群中走出一人,飘然走到皇甫维身边,众人移目一瞧,却是个身材矮小的青衣人,头脸上蒙着青巾,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个蒙面青衣人看也不看鬼医向公度他们,还自取出一颗龙眼大小船朱红色的药丸,递给皇甫维。
皇甫维缓缓伸手去接,须知他身上有“血功”护体,鬼医向公度指力虽是厉害,却难以伤他分毫。但凑巧的是他用的面具使得面色十分枯黄,所以群家都以为他业已内脏重伤。那蒙面青衣人低低道:“服下此药就会好啦!”
皇甫维手掌突然一震,那颗药丸掉在地上。
旁边突然风声微响,那青衣蒙面人和皇甫维转眼一看,却是鬼医向公度电朴而至。只见他双目注定地上那颗药丸,伸长手臂,向那药丸攫去。
皇甫维情急之下,竟忘了假装内伤,修然曲膝撞去。鬼医向公度左手去握地上的药丸时,右手早已蓄满功力,准备封架右方的青衣蒙面人。却万想不到那个业已身负重伤的皇甫维突然一膝撞到,竟是功力十足。这一来顾不得那颗药丸,先行撤回左手,顺势拍去。
他一掌击在皇甫维膝上,虽是把皇甫维震开三步,但自家也被对方震退两尺。
鬼医向公度这一惊非同小可,凝目望着皇甫维。不但他大吃一惊,就是四周的群豪甚至台上的几位掌门人,也为之大感诧骇。
青衣蒙人极快地把药丸抬起来,揣在怀中。然后望着皇甫维,缓缓道:“原来你不曾受伤,差点糟蹋了我这粒救命灵丹……”
口气之中,微有谴责之意。皇甫维不知怎的,但觉受不住此人半点误会,连忙道:“请不要这样说,我根本未有吞服之心。”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尊驾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竟然身负绝技,你的姓名可敢说出来?”
皇甫维理也不理他,又向那青衣蒙面人道:“刚才假使找没有失手把药丸跌在地上,我会还给你的,你信不信?”
鬼医向公度勃然大怒,但他为人阴沉毒辣,反而压抑在心,并不发作。那蒙面青衣人缓缓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皇甫维大感高兴,然后转头望住鬼医向公度,道:“你突然出手抢夺灵丹,是何用心户向公度哼了一声,不去回答他的质问,却望着蒙面青衣人道:“尊驾那颗灵丹,叫什么名字?”
蒙面青衣人道:“你若是知道,那我就不必说出来,若果不知道,我倒要请问你为何急急出手抢夺?”他的话说得毫无火气,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鬼医向公度竟然不敢撒野,乖乖地道:“老夫没有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与少林寺能解千毒的大檀丸同享盛名的伤科圣药……”他突然住口,没有把那药的名字说出来。
辣水仙杜筠听得心急难熬,冲口道:“少林寺大擅丸乃是武林至宝,还自什么能够和大增丸齐名?”
鬼医向公度谈谈一笑,道:“如果真是那药,可就比大檀丸还要珍贵,大檀丸只不过能解千毒罢了,我说得可对?”
鬼医向公度这句话乃是向蒙面青衣人而说,辣水仙杜筠感到没趣,面上热辣辣地红了起来。
蒙面青衣人正要开口,忽地有人叫道:“台上的蒙面仁兄已经闯过五岳大关了……”
众人一齐转面向台上望去,只见那面戴黑色眼罩的儒生,卓立台上,流露出一副脾俄当世的气概!
蒙面青衣人低低评论一句:“我不喜欢这人!”皇甫维已移近他身边,立即接口问道:
“为什么呢?”
他道:“你看他早先礼数周到,谦冲自守,但一旦得志,就摆出这等架说到这里,阴魂袁京突然跃过来,面色甚是难看。吕东青连忙也跟过来。袁京道:“王老兄,你家公子身怀绝技,连向公度的指力也伤他不了,但你却哄骗兄弟说他不大懂武功,不知是何用意?”
吕东青双眼一翻,傲气迫人,道:“那有什么希奇,江湖上谁不是尔虞我诈的…”
阴魂袁京听了这话,居然不怒反笑,道:“王老兄说得好,江湖上正是如此。兄弟现在请王老兄说句真话,那就是两位还肯不肯帮忙兄弟?”
皇甫维生怕他索回人皮面具,连忙接口道:“早先已经说妥之事,自然不会更改,你放心好了!
阴魂袁京眼珠一闪,道:“那么王公子你就是留在此处,王老兄则跟我到那边去。”是南维侧顾吕东青,道:“那你就去吧!”吕东青当下便跟阴魂袁京走开。
这时五岳台上的五位掌门人肃然直立,天尊者则用五把钥匙去开启大钢箱。弄了好一会工夫,方始把那柄白色长剑捧出来,送到少林寺老方丈无心大师手上。
无心长老肃容遣:“施主武功超世,老衲等甚为心折,目下妖气弥漫武林,是以这柄深藏了二十年的‘圣剑’,今日再度出世……”
那蒙面儒生伸手去取那柄白色的圣剑,无心长老退开一步,道:“这圣剑关系重大,在未曾车交施主之前,务请施主将姓名见示,否则日后老纳等见到此剑旧主人时,连施主姓名也无法报告,如何交代得过去?”
皇甫维听到这里,不由得伸伸舌头,道:“那还得了?这圣剑毕竟是何来历?连无心长老也用报告两字?”
蒙面青衣人道:“此刻是心池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