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进院子之际,第一道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红衣美人。她一瞧见皇甫维,登时征了一怔,呐呐道:“啊,是公子你么……你不是……”
皇甫维俊逸地笑一下:“谢谢舒姑娘关心,你瞧瞧我的样子可像生病么?”
她当真深深地注视他一会,然后道:“病容一点也没有,倒是有些风尘之色,但你……”
他举手止住她的询问,道:“假使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个手下兄弟帮帮忙!”
她迷惘地跟着他推门进房,江南孤客吕东青闻声惊起,道:“公子回来啦……”一眼望见后面的红衣女郎,情知这个美女功夫极强,不禁征得把话吞回腹中。
皇甫维一迳走到床边,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还好,这家伙没有闷死……”他回转头向吕东青道:“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涛的千金。我们的计谋虽然骗倒她们,但却被佟姑娘和冷姑娘无意撞破!”
舒倩哦了一声,道:“真该死,她们也不赶紧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就找她们去……”她向皇甫维福一福,随即大踏步出房去了。皇甫维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个刚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刚猛路子了?现在请吕兄依赶紧起来,把这人弄出去,放块银子在他囊中,聊作赔偿。然后我们立即上路,我们一定要设法甩开所有追踪我们的人!”
吕东青颔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这就去办……”他矫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顷刻便自回来。
皇甫维已经换回自家衣服,越发显得丰姿绝世,俊逸照人。
他们一迳向镇外奔去。
皇甫维忽然失笑道:“我们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吕东青道:“公子话有理,凭我们两人这副样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个十天八天之后,被她们问着的话,一定记得起来!”
皇甫维剑眉一锁,道:“一定得想个法子躲开别人的追踪而回到家里,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一问义父他老人家,吕兄你看该怎么走法?”
吕东青接道:“公子有所不知,凡是大江大河与及万顷之大的湖泊,就是武功再好,眼线再多的人,也无法不利用船只追踪,既然大家都用船只,那时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手法巧妙,就极容易把他们抛下!譬喻我们突然驶入太湖或邵阳湖那些大湖之内,把他们甩开之后,弃舟登陆,他们还能知道我们从那条路走的么?”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十分惦念义父的病体,自我离开之后,家中服侍一定不甚周到。倘若时间耽延过久,实在叫人焦灼不安。”
吕东青缓缓问道:“皇甫大爷病势很严重么”’皇甫维点头道:“是的,他老人家病势颇为严重,有时看上去甚是康健.只是不能下床走路。但有时却突然昏厥,若果无人及时为他施展推血过宫之术,那就会有致命之虞!我离开之时,他老人家取出十二粒药丸,告诉我说这是自从我懂得替他推血过宫以后剩下来的。他说这十二位药丸可以维持他在三个月内,昏厥痰塞的毛病不会发作,现在我离家已经过了一个月,只剩下两个月时间。”
吕东青道:“公子放心好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担保你可以回到家里见到老太爷!”
皇甫维眼中突然流露出激动之情,道:“可是我还是十分担心,万一他老人家突然昏厥,来不及服食药丸,岂不是千古长恨之事么。’两个人还未曾谈出结论,突然蹄声震耳。
不禁齐齐向大路眺望,只见远处有三骑云飞电掣而来。领头的一骑简直像朵红云,原来马上之人全身均是红衣,那匹马也是红色。稍后的两位骑士也是红色劲装,但马匹却是一次一黑。这三骑来势极快,一望而知皆是一等骏马,尤其是那匹红马,更是迅快无伦。
眨眼间那三骑已驰到他们立处十文之内,速度立减。只见带头的那朵红云竟是一个红衣美女,端坐马上。
皇甫维轻轻道:“糟了,绎衣仙子舒倩追上来啦!”
舒倩在马上畅快地笑一声,朗朗道:“公子怎的才走到这儿”我被两个鬼丫头哄了一下,却反而碰上公子……”
话声中红影一晃,她已停停站在皇甫维面前。
皇甫维讶道:“你这个大姊也上了当么?她们怎敢哄骗你?”舒倩道:“哼,难说的很,她们口中说等一会就沿这条大路追上来,但我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可知这两个鬼丫头认定公子你早已走远,所以各用心机,藉词走开“而翻山越野抄近路追上去。只有我一个人顺着大路走!”
皇甫维见她爽直坦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感,暗想那佟秀和冷清影果真比她诡猾得多,无怪她要受骗,怜悯之心一生,立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况且当日她两度出手相助,虽然徒劳无功,但总是一番美意……他笑一下,道:“舒姑娘可知道她们为何要追赶我?”
舒倩不经思索,坦率地应道:“还不是想跟你好!”
“哦?”皇甫维大感意外地望着她,接着又问道:“那么舒姑娘你呢?你为何也要追上我?”
她怔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皇甫维会问到她身上。皇甫维知她心性爽直,不想叫她为难,于是笑道:“算了,这话不问也罢!”舒倩咬一咬嘴唇,率然道:“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也和她们的心意一样。”
她虽是脾气爽直,没有儿女态的那种人,但到底是个少女,因此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这一来皇甫维发现她刚健之中又有妩媚,甚是动人,便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舒倩被他灼灼双目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这对年青男女这等情形,便悄悄走开。走近数丈外那两骑时,抬头一望,只见马上两个红衣大汉都是双目直视,仿佛瞧见那边出现什么惊人奇景。他不觉顺着他们眼光转头望去,只见大路上只有皇甫维和舒倩两人对面而立,此外别无他物。饶是吕东青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那两个红衣大汉呆木诧怪的神态弄得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
“喂,两位看见什么?”其中一个红衣大汉答道:“她也会变成这样,岂不奇怪!”
另一个红衣大汉接口道:“她这个样子比平常美丽上百倍……”这两个红衣大汉说话之时,声音甚是宏亮,同时四双眼睛没有离开舒倩。
吕东青笑一笑,心想那舒倩平时的举动口气跟豪气之士一样,难怪这两个手下见到她娇羞之态而大为惊诧。舒倩被红衣大汉们的声音惊动,娇躯~震,立时恢复常态,道:“公子要什么地方去?”
皇甫维潇洒地含笑道:“我要到湘省洞庭湖畔,你呢?”
她朗声道:“巧极了,我也要到那边去,我们结伴同行可好?”她说得如此坦白直率,倒叫皇甫维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和一个美女暂时泡一泡,世上所有的青年男子绝不会感觉痛苦。皇甫维自然不能例外,最多到了洞庭湖时,才设法把地甩掉。
他点头答应了,绎衣仙子舒倩高兴得笑出声,道:“她们说公子你城府深沉,狡猾多智,但我却觉得你的人真好——”
皇甫维道:“但愿你以后不会失望,现在我们走吧!那两人也一道同行吗?”
舒倩道:“不,有一个跟着我就够了!”她回首大声吩咐道:“十一郎你回去,十二郎跟我走……”
一个红衣大汉响亮地应一声,兜转马头疾驰而去,那十二郎跳下马,过来把舒倩的红马也牵着,四个人便开始步行向南进发。
在路上,吕东青已瞧出皇甫维对那舒倩颇有好感,因此他尽量离开一些,找话银十二郎乱聊。走了三日,虽然那十二郎守口如瓶,但关于太阳谷内之事,吕东青已了解不少。此外对于冷月山庄和天星坞的内情也知道很多。
第四日已走入鄂境,当晚宿于麻城。照例开了四个房间,每人分作一间。
绎衣仙子舒情饭后就一直逗留在皇甫维房中,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
皇甫维和衣倒在床上,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道:“你不会怪我无礼吧?”
舒倩笑盈盈走到床边,坦然道:“我也躺下来行么?”
皇甫维连忙挪让地方让她躺下,她在枕上倒脸望着他,高兴地道:“你会不会笑我呢?”
两张脸庞贴得这么近,以致彼此间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内心的兴奋和快乐,一下子就感染到皇甫维。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修地侧转身躯,伸臂把她搂住。于是舒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颊红艳得有如涂抹上胭脂。她轻轻道:“你要亲我么?”
皇甫维征一下,但觉这话把椅施的气氛都破坏了,却听她又轻轻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希望你这样亲近我……”她说得十分自然,宛如十分应该之事。
皇甫维记起她性格率直,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登时又觉得她这样别有可爱之处,于是心中芥蒂尽除,低下头去,吻在她红唇之上。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渐渐觉得身上的衣服仿佛千山万水般隔开他们,皇甫维伸手解开她的罗儒,舒倩的两手也活动起来,竟是替皇甫维脱衣。
清晨,两人刚刚起床,突然有人拍门叫道:“姑娘……”皇甫维细察舒倩表情,只见她双眉一挑,满面严霜,焕然纵到门边,冷冷道:“谁?”
房外那人答道:“小的是本店伙计,有位大爷来访你,他说不要惊动别说人。
舒倩道:“那客人姓什么?”店伙答道:“他说姓谷名云飞,是姑娘自家人。”
她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好吧,领他进来!”舒倩回头道:“他就是我佟二叔的衣钵传人,外号是冷月神狐,一身武功,不但尽得佟二叔真传,就连我太阳谷及天星坞的秘艺也学了不少。他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智计出众,深得家父等三老倚重。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皇甫维还未答话,房门上已传来啄剥之声。舒倩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外。皇甫维打量一眼,不觉为之一怔,原来那人面目韶秀,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穿银白色的儒衫,一派斯文。而在他想像之中,却以为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必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谁知竟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
舒情见到谷云飞后,好像甚是高兴,发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一面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道:“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冷月神狐谷云飞跨步进房,口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座,请恕我打扰之罪。”
舒倩道:“闲话少说,你可知道这一位是谁?他就是皇甫大爷的公子皇甫维!”
冷月神狐谷云飞啊了一声,走到皇甫维身前,伸手道:“原来是皇甫公子,兄弟久仰啦!”
皇甫维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拉拉,口中道:“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早想识荆……”
两手一拉,谷云飞突然暗运功力,指坚硬如钢钩。皇甫维面上笑容如故,其实也立即运力反迫。在这一刹那间,那谷云飞手上内力连生变化,忽而阴柔毒辣,忽而阳刚凶猛,忽又迅击快攻如星漩电掣。
皇甫维不敢大意,一上来就用出全身九成功力。但挨过对方三种不同的力道之后,感到甚易应付,因此试着减去三成功力,却仍然轻而易举地应付住对方变化不定的内力。
冷月神狐谷云飞面色微微一变,跟着便以十分钦佩的口吻道:“尝闻一皇神功,冠绝古今。兄弟以前还不相信,但只此一握,却已叫我深深佩服。”
舒倩答道:“云飞你怎的说得这等外行?我们的秘传真力,碰上皇甫大爷的神功,恰巧是遇上克星,当然要甘拜下风的。”
谷云飞松开手,道:“我真糊涂,连这一点也给忘了,无怪目下武林之中,能够忍受得住我这一握的人,已是寥寥可数,但碰上皇甫公子,却毫无威力。”
皇甫维见他说得坦白,便也笑道:“谷兄弟过于夸奖我啦!”
舒倩突然爆出数声大笑,皇甫维心中不解,道:“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
舒情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道:“我听见你唤云飞做谷兄弟,是也不是?”皇甫维道:“是呀,我叫错了么?”
“当然错了!”她道:“你可是以为他只有十八九岁,所以叫他一声兄弟?其实他已经是快近三十的人,比你只大不小,所以你说好笑不好笑?”
皇甫维讶异地瞧着谷云飞,但见他一表斯文,看上去年纪当真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不过舒倩这话自然不假,因此暗暗惊讶那谷云飞果真是天赋大异常人的人!
谷云飞道:“这也算不了希奇之事,江湖上已不知多少人以为兄弟年纪尚幼,皇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舒倩道:“你敢是有什么事?”
谷云飞掠了皇甫维一眼,道:“自然有事要告诉你……”他沉吟一下,皇甫维立即退:
“我该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谈。”
谷云飞道:“公子万勿误会,兄弟因怕公子听了此事心中不大舒服,所以不禁沉吟……”
皇甫维登时被他撩起好奇之心,道:“如果没有不便之处,谷兄尽可说出,不必考虑到我……”
谷云飞道:“其实此事也应让公子知道,那就是这数日来在豫皖道上有好几起武林人被害之事发生,目下江湖上的传说是公子你令尊皇甫大爷再度出世。这谣言不知从何而来,据兄弟多方查究,那些人仅仅知道死者伤势似是昔年的一皇手法,所以这等传说。
皇甫维道:“愿闻谷兄高见……”
谷云飞道:“我说了之后,公子千万不能见怪,更不可转禀大爷知道。
那就是在这几起命案之中,有两宗居然留有活口,而破绽就在这两宗命案的活口都是妙龄少女,她们只被人点了昏穴,昏迷过去。”
皇甫维道:“这里面有什么破绽呢?”
“有两处破绽,第一,大爷平生出手,决不放过瞧见过他的人。第二……”他沉吟一下,轻轻接着道:“大爷不会让女人保存清白!”
皇甫维怔一下,转眼疾扫过舒倩面上,只见她毫无惊讶羞涩之色,好像对于第二点理由早就知道。
他脑海中浮起义父的样子,那是个高瘦的老人,鼻挺额阔,令人可以想见他年青的时候,必是个英俊的人。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感到义父会是个贪淫好色之徒,不过就算他是这样的人,仍然不会使他减去一分亲爱尊敬之心。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些命案死的是什么人?”
谷云飞道:“其中有两个是近十年崛起于武林的名家的门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的弟子,一个是六甲手邱南的门人。这李邱两人目下算是一流高手,值得一提,其余的均是碌碌之辈,不必多费唇舌!”
皇甫维疑惑地道:“这些命案都是出于一人之手么?除了手法相似之外,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可曾见到下手之人?”
“兄弟曾经派人验看过所有的尸体,果然是一个人所为。至于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却说下手之人是个高瘦老人,满头白发,面罩黑巾,根据她们所说,皇甫公子自然知道不会是大爷他老人家所为!”
皇甫维讶然道:“你怎么有此一说?”
谷云飞笑道:“第一,皇甫大爷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爷擅长采补之术,怎会有一头白发?对也不对?”
皇甫维忖道:“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为了不露出马脚,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