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馨无意间瞥见鞋尖上的血迹,立刻不管不顾地将鞋子甩到一边,提高声音道:“丢掉,赶快拿去丢掉!”
丫鬟们闻言,连忙俯身将地上的鞋子捡起来。
陆媛馨赤脚坐在床上,眼前一直不断重复着方才的那一幕,胃里不禁开始一阵翻滚恶心,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文氏随后匆匆赶到,待见陆媛馨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由大吃一惊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孩子都怎么了?”
陆媛馨一见文氏,立即扑到她的怀中,声音有着轻微地颤抖,
“她死了么?她。。是不是死了?”
文氏被她问得一愣,轻抚着她的背,拍了拍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陆媛馨闻言,抬起头喃喃道:“娘…都是凌珊那个丫头,都是因为她…”
***
陆凌珊寻死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陆俊,他不敢相信一向内向温和的女儿,竟然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
陆凌珊的头,因为伤得严重,可能造成了颅内淤血。这会还在昏迷当中,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陆俊当即找来文氏询问一二,文氏见他态度强硬,语气犀利,不由心生不悦道:“二爷,现在是在兴师问罪吗?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人人心里都不好受!这么多年来,妾身别的不敢说,可对待凌珊那孩子,妾身都是尽心尽力的,自认从未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陆俊有些不耐烦道:“既然无事,好端端的,她为何突然要寻死?”
文氏听了,低沉道:“妾身也正闹不明白呢!二爷现在这样,可是认定了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
陆俊扭头看了她一眼:“我又没说是你的错。”说完,他满脸不快地坐回到椅子上,伸手去拿茶碗想要喝茶,却发现茶杯滚烫,根本沾不了口,随即又重重地撂了回去。
文氏见他这般,心里虽然有些气愤,却也没再多说,只是坐在另外一边,想着女儿之前和自己说得那些话。
晚些时候,陆老太太携着沈氏亲自过来瞧了陆凌珊,待见她头缠纱布,昏迷不醒的样子,都不禁摇头叹息。
陆婧婷听闻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震惊,第二个反应就是蹙眉。
春喜从苏妈妈那里听说,陆凌珊这一伤,很有可能会终生残废,就这样不知人事地躺一辈子。
身为现代人灵魂的陆婧婷,自然知道伤到大脑的危害性,心中一时间心绪复杂起来,她原是想给陆凌珊一些教训的,可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如今,她这样自残寻死,难不成是要向自己赎罪吗?真是可笑!谁让她这么做了?
这一晚,陆婧婷毫无意外地又失眠了,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发呆,直到窗外天际露白。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陆婧婷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陆凌珊。
进屋时,负责照看陆凌珊的老妈子,正守在她的床边默默垂泪。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想到这些年来的不容易,不禁心痛难忍,哭出声来。
待见陆婧婷过来,那老妈子忙起身擦了擦泪,哽咽道:“七小姐您来了。”
陆婧婷向她微微点头,目光却移向了躺在床上的陆凌珊,不过才两天未见而已,她就像是变了一人一般。
仍是那张娃娃脸,只是苍白毫无血色,连嘴唇的颜色都是泛白的。头上缠裹着纱布,还隐约可见点状的血迹,整个人躺在那里,呼吸深浅不一,仿佛很吃力的样子。
那老妈子给陆婧婷让了座,跟着又吩咐丫鬟去备茶,却被陆婧婷阻止道:“不用麻烦了,我只是过来看看就走!”
那老妈子闻言,重新立在一旁站好,陆婧婷转头望向他,问道:“大夫今天来过了吗?”
那老妈子点一点头:“天刚亮的时候就来看过,还给五小姐换了药。”
陆婧婷又问道:“大夫怎么说的?病情有起色了吗?”
那老妈子闻此,眼眶复又湿润起来道:“大夫说,小姐的伤还得多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古代的医术落后,自然不能提供什么有效快捷的帮助。陆婧婷想过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过,陷入昏迷中的人,虽然不能行动说话,但大脑还是在运转中,依然有能力感知这个世界。
“你跟了她那么多年,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平时的时候,别总哭哭啼啼的,一定要多在她的耳边跟她说说话,也许可以让她早点醒过来。”
那老妈子闻言,一脸困惑道:“奴婢说的话,五小姐她能听得见吗?”
陆婧婷郑重道:“当然能听到了。人在昏迷状态中,也是有意识的。”
那老妈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奴婢该跟五小姐说些什么话呢?”
陆婧婷看了陆凌珊一眼。“多跟她说些开心高兴的事,或者,鼓励的话也可以。”
☆、第十九章 无题
家里接二连三地发生变故,使得陆老太太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当晚就将陆俊和文氏责骂了一通,陆俊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受着,而文氏则是一直低头不语,只用手指缠着绢帕一圈一圈地绕。
陆老太太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继而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文氏避重就轻地回了话,不清不楚的结论,顿时让老太太心中又涌起了一阵不满,“文佩啊,文佩,你平时就是这么糊里糊涂当家的?”
文氏闻言,连忙跪到地上道:“婆婆,凌珊那孩子素来就是心事重的,遇事总爱往坏处去想,儿媳平时待她一直和善,谁知她竟会突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陆老太太闻言,眉头微蹙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为人父母的,连自己的子女都教不好,管不住,岂不是和无能没两样!凌珊这会都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难不成你还要一直追责她的不是吗?”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想到寻死,定是遭受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想不开。
文氏叩头道:“婆婆,儿媳知道自己是推脱不了罪责的。还请婆婆您顾念儿媳多年来一直为陆家尽心尽力的份上,从轻处罚儿媳。
陆老太太见她终于肯低头认错,脸上不悦的神情稍微缓和一下,道:“罚你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事情问清楚,弄明白!”
老太太说完这话,眼角扫了一旁立着的陆俊,淡淡道:“回去都多用点心吧!别一天总是把孝顺挂在嘴边,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多事,惹得人人心里不安生…”
陆俊忙低声道:“都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您操心了。”
陆老太太摆一摆手道:“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文氏听了也不做声,跟着丈夫陆俊匆匆离开了老太太处,路上夫妻俩一前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文氏有意留陆俊到自己的屋子歇息,陆俊却并不领情,只道:“我想先过去看看凌珊,跟着去书房理理账本,可能会很晚,所以你自己先睡吧!”
文氏闻言,渐渐松开了握住他衣袖的手,淡淡道:“那也好,夜里风凉,二爷记得多加件衣裳,免得着凉了。”
“知道了。”陆俊微微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偏院走去。
陆凌珊的房间还燃着灯,陆俊进门时,正好听见老妈子坐在陆凌珊的床边,轻声地说着话:“小姐刚生下来时,足有七斤多重,胖嘟嘟地,可爱极了。二老爷一见你,就高兴得喜笑颜开。五小姐,您长得和夏姨娘像极了,二老爷那时候很疼夏姨娘的,每天从外头回来都会特意过来看看小姐,小姐一见二老爷就咯咯地笑个不停…”
听到这里,陆俊不由慢慢停下了脚步。
“夏姨娘去了之后,小的知道您心里一直很苦,可是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干嘛非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唉…”陆俊站在门外一直没动,抬头望向那透着昏黄光亮的窗户,忍不住回想起了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
陆俊十九岁那年,在老太太的撮合下纳了一家小户人家的长女夏如芝为妾室。
夏如芝进府时,才满十七岁,还是个十分害羞的小姑娘,不过只是和陌生人说几句话,便会害羞的红了脸蛋
陆俊原本对纳妾并无兴趣,只因为是老太太一口答应下来的,他也只好妥协接受。
成亲之前,陆俊和文氏的感情还很好,文氏因为这件事,足足哭了两天,直到把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陆俊心疼安慰她,站在她的床头作发誓状,保证不会多看那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一眼,还像以前那么一心一意地疼爱她!
文氏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坐起身子抓住他的手,非要和他拉钩说定才相信。
成亲那晚,陆俊照例过去新房,原本有些不愿意的他,却在见到夏如芝之后,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夏如芝的容貌,长得有些像陆俊暗中喜欢的一个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注定俩人没有相守的机会。
烛光盈盈,陆俊仔细打量着夏如芝,只觉好似就像是那个人坐在自己面前一样。
因为这份相似,夏如芝毫无意外地得到了陆俊的疼爱,而且没过两年就生下了女儿陆凌珊。
夏如芝的个性温柔安静,不喜人多,平时最喜欢做些绣活儿打发时间,那是陆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有将近一半都出自她手。后来,她越做越多,连着给老太太和家里的孩子们,一人做了一套衣裳和鞋子。
老太太见了衣裳,连连夸赞,直说她比绸缎庄里绣娘的手艺,还要厉害。
陆俊却是十分心疼她,时常叮嘱她,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要紧,千万别累坏了眼睛。
夏如芝每每听了这话,都会温顺地低头微笑道:“妾身出身小户,才疏学浅,不比长嫂姐姐们那般聪慧,只能用心做些小物件,来表表心意。”
陆俊素来喜欢她这份略带谦卑的贴心,不禁对她更加宠爱起来,使得文氏一度为此而妒火中烧,脾性大变。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劳累的关系,夏如芝在陆凌珊四岁的时候,突然一病不起,病得最重的时候,陆俊还在北方走货,待他赶回家时,只见偏院的屋里多了一只陌生的灵牌。
到底他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
夏如芝的突然而去,让陆俊着实伤心了好一阵,方才缓过神来。从那之后,他再没有纳妾的心思,整个人一门心思地忙着打理家中的生意和田产,有时要大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小小年纪的陆凌珊继承了生母安静的性格,陆俊似乎很少看见她哭闹的样子,反而是常见她坐在廊下,认认真真地低头绣花的样子。
想到这些,陆俊心里不免陆凌珊生出怜惜之情,加上,她现在这番昏迷不醒的情形,不由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想迈进屋的脚,轻轻地收了回来,转身往回走,默默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第二十章 荷包
一年一次的端阳节,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大日子。陆家上下更是提前好几天就忙成了一片,因为要参加城内的龙舟大赛,陆老太太不惜花费上百两银子,特意给陆靖南买下了一只龙舟。
之前,陆靖南和选做队员的小厮们,只能在地面上练习默契和力量,直到端午节的前两天,老太太方才恩准他们下水试一试。
陆婧婷本想一同跟去,却被沈氏看得牢牢地,只能和陆婉婉在园子里玩斗草,枯燥至极。
玩了几把之后,陆婧婷有些无趣地将手中的草叶扔掉,看了看卧在一旁的雪球,这会也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不由轻叹一声道:“好没意思啊!”
还在四处寻找草梗的陆婉婉闻此,扭过头来看她,懦懦问道:“姐姐,不愿意和我玩了?”
陆婧婷闻言,忙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玩这个没意思,咱们还是寻些别的来玩吧?”
陆婉婉素来是个没注意的,只懂听她的话,随即扔掉攥在手中的草梗,眨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陆婧婷蹲在地上,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之前来探望过自己的姑姑陆明兰,她说话温声温气,每回带来的糕饼和蜜饯,口味也是一等一的好。
陆婧婷突然站起身来道:“婉儿,咱们去找小姑姑吧?”
陆婉婉自然点头同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春喜见她们二人双双起身,连忙迎了上去,用干净的手帕给她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陆婧婷抬头道:“我和婉儿想去南院看明兰姑姑,你和春英陪我们一道去吧。覀呡弇甠”
春喜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换了一身衣服过后,陆婧婷牵着陆婉婉携着春喜和春英一路往南院走去。
陆明兰生性喜静,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几乎都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
对于这个小姑姑,陆婧婷心中多少有一些好奇,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又是嫡女,为何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还是待字闺中呢?毕竟,以她现在的年纪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古代的大龄女青年了。
另外一边,陆明兰正和丫鬟翠云坐着绣花,就听有小丫鬟禀道:“四姑娘,七小姐和八小姐来了。”
陆明看闻言微怔,随即笑道:“快请进来。”
陆婧婷和陆婉婉应声而入,看见陆明兰正穿着披散着长发,坐在床边,双双上前行礼道:“婷儿(婉儿)给姑姑请安!”
陆明兰平时在自己的屋子里喜欢舒服地呆着,所以经常穿着随意,不绾头发。
陆婧婷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散开头发的样子,只见她的头发又黑又长,蜿蜒散至脚下,就好似刚刚降临人间的仙女一般清新脱俗。
“快起来说话!”陆明兰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自己身边,跟着随手从桌边拿起一只玉簪将散了的头发重新绾成发髻。
陆婧婷和陆婉婉走到她的跟前,陆婧婷不由出声道:“姑姑,你的头发真长,真好看。”
陆明兰闻言,轻轻捏了捏陆婧婷的小鼻子,说道:“今日怎么这样好,过来看姑姑啊?”
陆婧婷嘻嘻一笑,故作乖巧状:“我和妹妹想念姑姑了。”
陆明兰笑了笑,故意打趣她们道:“我看你们不是想我了,而是想我这里的点心了?”
陆婧婷闻言,看着陆明兰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来,只道:“才不是呢!”
陆明兰微微笑着,拉了拉她们的小手,
让两个人都坐在自己的跟前。
身边的丫鬟恭敬地过来奉茶,陆婧婷伸手接过茶盘里的茶,刚掀开茶碗,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梅子香。
“好香哦!”
丫鬟翠云笑道:“这是我们姑娘亲自做的紫苏梅子茶。”跟着又端上来两小盘点心,“这也是姑娘亲手做的,两位小姐尝尝看。”
陆婧婷和陆婉婉美美地享用了一番,陆明兰见两人吃得开心,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随即吩咐翠云下包些点心,等会给她们带回去。
陆婧婷无意间看向她手中的绣活儿,发现篮子里装得竟是各式各样的荷包。
“这些都是给端午节准备的。”陆明兰拿起一个递到她的面前,道:“闻闻看,里面添的都是风干的干花。”
陆婧婷接到手中嗅了嗅,不由惊叹道:“是玫瑰,是玫瑰的香味。”
陆明兰闻言,一脸慈爱地呵呵笑着:“这小鼻子还真灵!”
陆婧婷忙举着荷包道:“姑姑,这个要怎么做,请您教教婷儿好不好?”
一旁的陆婉婉听了,也跟着凑热闹地举起手,“姑姑,也教教婉儿好不好?”
陆明兰听着笑道:“这个学起来可不容易,你们若是喜欢哪个只管拿去玩就好了!”
陆婧婷不依,摇摇小脑袋道:“马上就到端午了,婷儿想亲手做荷包送给家人,求你了姑姑就教教我们吧!”
陆明兰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捏了捏手陆婧婷柔软的小手,低声道:“姑姑不是不愿意教你,而是怕你们伤到自己娇嫩嫩的手。”
陆婧婷紧紧地拉住了陆明兰衣袖,嘟着嘴道:“婷儿一定加倍小心,还不行吗?”
陆明兰经不住她的恳求,只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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