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叔闻言,略显腼腆地低了低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收了小姐的银子,自然要将您稳稳妥妥地送回家去。”
虽然,只是短暂地相处过两天,陆婧婷便觉得柴叔父子是很稳重的人,话说的少,事做的多。
钱婆子的傻儿子叫小福。这会一见了汤面,高兴地拍手直乐。钱婆子见状,忙小声叮嘱他别大声说话,跟着用筷子架起自己碗中的肉片放进了他的碗里面。
小福一见着肉,更觉得高兴了,架起肉片就往嘴里送,一面吃还一边用拿眼睛偷瞄其他人碗里的肉。
陆婧婷察觉到,便将自己的肉片也夹进了他的碗里。
钱婆子出声道:“小姐,您别惯着他,您自己吃。”
陆婧婷道:“不碍事儿,我吃荷包蛋就行了。”
吃过了热气腾腾地热汤面之后,大家都觉得暖和了不少,陆婧婷从荷包里拿出银子来付账,那小贩乐呵呵地接过钱,“小姐,看您的样子,您是从外乡来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柴叔用严厉的眼神给瞪住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那小贩见状,顿时不敢再言语了,悻悻地点点头。
出门在外,住店一定要住老店,以免生出什么波折来。这乾福客栈便是一家老店,祖孙三代一直在守着。
这会年关还有没过,客栈里的客人不少,一楼的大堂里有很多吃饭喝酒的旅客。
柴叔打量了一圈大堂里的人,走到柜台询问道:“掌柜的,最近生意不过啊?”
那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一笑起来脸上尽是皱纹,“这位客官,您还不知道呢?这两天要下大暴雪了,大家都不敢轻易上路。”
柴叔闻言,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这大雪一下,路上可就不好走了啊!”
那掌柜的拍了拍木桌,道:“是啊,今年这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唉!对了,客官你是不是也要住店啊?”
柴叔点头道:“给我来两件上房,再预备好热水。”
掌柜的笑了笑道:“好咧,我这就差人给您准备。”说完, 唤来小厮过来帮忙伺候。
陆婧婷得知了要有暴风雪的消息,很是担心,这么一来,路上又要耽搁好几天的功夫了。这会,家里面都急疯了,也不知之前捎去了平安信,有没有准时送到。
掌柜的话,果然没有说错。这天夜里,外面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下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停下来。
掌柜的一早就使唤小厮出去扫雪,陆婧婷呆在客房里面干着急,钱婆子见她心急,不免劝说道:“小姐也着急,这雪来的快去的也快,耽搁不了几天的。”
钱婆子拿出之前大夫开出来的药方,道:“我现在出去给小姐抓药,小姐,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一道给您捎回来。”
陆婧婷从荷包里摸出些碎银子,道:“我想吃汤圆,顺道再给小福买包麦芽糖吧,他一直说想吃来着。”
钱婆子道了声谢,接过银钱出了门。
中午的时候,钱婆子向客栈借了厨房,煮了一大锅芝麻汤圆给大家吃,香香甜甜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陆婧婷吃了一大碗,只觉那甜滋滋的味道,虽然美味可口,却总是没法和比之前在家里吃的时候,那么能甜进人的心里。
☆、第六十九章 团聚
雪后放晴,悬挂在屋檐下的冰柱化成一滴滴露水,打落在窗棂上。
陆婧婷压着性子等了两天,终于说服柴叔继续上路。道路泥泞难行,拉车的马也跟着耍脾气,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湖州的城南门。
终于到家了,陆婧婷的手指因用力的绞着手帕而有些泛白,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窗外,似乎是是想要把看见的每一人每一物,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从城门到陆家,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可陆婧婷却觉得比一年都要漫长。陆家的大门紧闭,过年节时挂上的红灯笼早已撤去。
陆婧婷扶着钱婆子的手,走下马车,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柴叔迈着大步上前叩门,片刻,便从里面出来一名小厮,那小厮见他面生,正欲询问一番,却无意间瞄见了他身后的那抹娇小的身影,失声惊呼道:“七小姐!七小姐!”
那小厮且惊且喜地看着陆婧婷,随后扯着脖子大声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七小姐回来了。”
说话间,四五名小厮陆续赶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婧婷,激动不已,有一阵子很想马上窜蹦起来,雀跃欢呼。
紧跟着,陆婧婷看见了她心心惦念的家人们,陆老太太拄着拐杖,憔悴虚弱的脸庞上挂着两行酸楚的泪水,陆明兰和陆俊紧随其后,亦是神情激动。
忽然间,从门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影儿,他极快地来到陆婧婷跟前,“婷儿。”
陆靖南紧紧地拉起妹妹的小手,只觉冰凉而柔嫩,他仔仔细细地将妹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只见她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方才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陆婧婷看着陆靖南,千百般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一时有些难过。也有些高兴,牵起嘴角笑了笑,唤了声哥哥。
陆老太太为了陆婧婷,整日忧心忡忡,神思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久久无法醒来。
陆老太太颤巍巍地弯下身子,将陆婧婷拦至自己的身前,陆婧婷鼻子里酸酸涩涩的,泪水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她用力咬住嘴唇忍着不哭,总算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陆老太太搂着她心疼道:“孩子你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婧婷依偎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顿觉心安。
看见陆婧婷平安无事地回来,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稳稳当当地放回到肚子里了。
陆婧婷被陆林绑架要挟的事情,可以说是对陆老太太重重地一击,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是一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竟会对自家人下毒手。
说实话,陆老太太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陆婧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在陆家列祖列宗面前立誓,不论如何都要找出陆林,将他摧骨扬灰。
这个不孝子,不仅丢尽了陆家的脸面,也用自己的所作所为让陆家人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
陆婧婷回到了她日夜思念的家,苏妈妈和春喜春英一见到她。立时扑通一声齐齐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无能,奴婢让小姐吃苦受罪了。”
自从回到陆家之后,苏妈妈便每天以泪洗面,吃不下也睡不安,人都瘦的脱了相。
春喜和春英就更不用说了,双双来到老太太屋外跪了好几宿,磕头认错,样子也是憔悴得很。
陆婧婷用手虚扶了她们一把。示意她们起来说话,苏妈妈不敢起身,只是跪着抹眼泪。
陆明兰见状,出声道:“婷儿还不容易回来了,你们这些人该要打起精神,好好伺候才是,总哭哭啼啼地可不行!”
陆明兰示意身后的丫鬟,都将她们扶起来,跟着拉过陆婧婷坐到软榻上,揉着她的小手道:“这几天来,想必你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回来了,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休息,调养调养身子。”
陆婧婷闻言,顺从地点一点头,望向苏妈妈的眼睛,亮晶晶道:“苏妈妈,我肚子饿了,想吃你做的糯米团子。”
苏妈妈听了这话,眼泪簌簌地流个不停,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春喜和春英红着眼眶去给主子准备洗澡水,洗洗这一路上的风尘。
陆婧婷向陆明兰道出了自己这一路上的来来回回,也说了钱婆子和她那傻儿子的种种难处。
陆明兰听了这话,想了想道:“她们也是够可怜的,孤儿寡母的,整天被人欺负!好了,这件事我有分寸,会给她们娘俩找个地方落脚的。”
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陆婧婷沐浴过后,便踏踏实实地睡下了。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时辰,苏妈妈和春喜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一觉醒来,陆婧婷不免觉得又渴又饿,苏妈妈对她微微一笑,从食盒里面拿出一碗燕窝粥和几样小菜,轻声道:“七小姐,奴婢亲自给您做了些小菜,您用一些吧?”
陆婧婷点点头,睡得太久了,声音也有点嘶哑问道:“这回什么时辰了?”
苏妈妈答道:“马上就到申时了,小姐这一觉睡得还真长。”
陆婧婷尝了尝甜滋滋的燕窝粥,只觉味道极好,一时便多用了小半碗。
苏妈妈见她胃口不错,心安了不少。
陆婧婷懒懒的吃过了饭,换好了衣裳,刚梳洗整齐,老太太那边的吴妈妈便请她过去说话。
祖孙俩相对而坐,陆老太太遣走了丫鬟们,只留吴妈妈一个人伺候着。
陆婧婷见状,心知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便端端正正地坐好。
陆老太太伸手轻抚着陆婧婷黑亮的头发,沉声道:“一知道你出事,我就命人去报给了官府。只是,他们每次都用信鸽传信,来无影去无踪的,实在衙差们头疼!原以为,你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陆婧婷亲昵地凑到她的身边,轻声道:“他们也只是为了求财,其实并没有难为我。”
陆老太太叹息道:“这件事来突然,我怕你娘的身子撑不住,就一直瞒着她。”
陆婧婷点一点头:“外婆的事,已经让她心神俱疲了,您们瞒着她也是对的。”
陆老太太心疼她的懂事,继续道:“再过半个月,你娘就回来了。你可一定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地,别让她看见起疑心。”
陆婧婷闻言,忍不住笑了笑,环抱着老太太的手臂蹭了蹭,没有说话。
☆、第七十章 迎亲
对于陆家人而言,这个年关是很不好过的难关,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了很多事,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经过陆婧婷的事情之后,陆老太太的身子便开始垮了下来。她原本是一个活泼健康的老太太,每天平心静气潜心佛法,可如今她的精力突然从她的身上消失了,她真正地开始衰老了。
陆老太太的一生饱尝艰辛,年轻丧夫,年老丧子,好不容易才把痛苦压在了心底,可世事无常却总是有一些人有一些事要来揭开她内心的伤疤。
陆婧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祖母身上的变化,霜白的头发,沉寂的眼神,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她心烦意乱。如今一日里,老太太总有大半天都在床上躺着,人也懒懒地,没什么精神。请来大夫一看,也只是说是深思忧虑,导致地气血不畅,除了清心静养之外,也再无他法。
陆婧婷知道,对于陆家上下而言,祖母就是全家人的定心丸,只要有她,只要有她在把持着大局,全家人才会觉得踏实。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平时难免在一些小事小情上相互看不顺眼,斗斗气,斗斗嘴,倒也终究是相濡以沫,骨肉相连。
陆俊和文氏私下里正为了分家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无心顾忌旁事,沈氏尚在娘家戴孝,陆明兰管着家里家外,难免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陆婧婷见状,不禁暗生忧心,想要帮帮家里人的忙,却又不知该如何帮起。
陆媛馨出嫁在即,只待良辰吉日,坐上从京城而来的花轿子。再过几天,二月二之后,陆婧婷也要回到书院去了,想来,这家中又要冷清许多了。
最近整个湖州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恩科的事。
新皇登基,为了拉拢民心,下旨大赦天下,而且,还将恩科提前了一年。大周朝的恩科分为文武艺工四类。每三年一届。文试,顾名思义便是读书人考取功名,阐述治国之道的科举考试,从乡试到省试,再到会试,殿试,要求十分严苛。而武试则是习武之人大显身手的机会,凡是习武之人都想着能有朝一日考上武状元。文试可以做官,武试可以入伍。至于,其他两类全都是一些世代沿袭的手艺人,通过层层选拔比赛,最后在圣驾面前一展才艺,博得一个御用的美名,从此名扬天下。
陆靖南从小苦读圣贤书,考的自然是文试,只是他的年纪太小。现在只能算作是童生,待到几年之后,才能参加乡试,省试。
可是,江淮扬却是不同,他今年十四岁,已经够了前去京城参见武试的年纪,虽然按他的年纪,还比不得那些武有大成的佼佼者。但就算取不中,也可以与各路高人高手较量过招,互相切磋学习。
江淮扬虽有傲气,也有傲骨,从小立志要成为武状元,成为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大英雄。这次恩科,他势在参与,江云天和韩氏自然全力支持,开始打点他上京的一切事宜。
陆婧婷因为要给外婆守孝,近三年内不可再提及婚嫁之事。如此,和江家的关系不免淡了下来,除了舒兰偶尔派人捎些点心过来,便很少有人过来走动。
正月二十一,吴家的迎亲喜队从京城来到了湖州,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湖州虽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地,但如此浩浩荡荡的迎亲场面,却还是并不多见。街道巷口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迎亲的人议论纷纷。
陆家得了这么一门好亲,自然是引得不少邻里邻居赞叹和羡慕。文氏每天忙着应酬那些前来道谢送礼的人,倒也没了功夫和陆俊置气吵架。
迎亲这天,陆媛馨起得很早,也可以说她几乎一宿都没怎么睡踏实。眼看自己就要成为新媳妇了,她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就是迟迟地静不下来。
忙乎了整整一个早上,陆媛馨总算是梳妆打扮好了,文氏看着自己那娇艳如花儿一般的女儿,心中大感满足。
文氏忙着准备大事小情,陆老太太身子又不爽利,便吩咐陆婧婷一早过去陪陪她,毕竟是自家姐妹,这会总要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才是。
陆婧婷从从容容地去了,完全没有针对她半分的意思,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自己总要让着她几分的。
陆婧婷笑着与陆媛馨打了招呼,说了几句为她高兴的讨喜话而。陆媛馨对她也没了往日的冷淡,淡淡地道了谢。
陆媛馨心里发慌,如今,见了陆婧婷更是不能表露出半分不适,只能强撑着笑意和她闲谈几句。
陆婧婷今儿穿了一身梅花色的夹袄,看着清新淡雅,绝不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妹妹之前受了不少苦,我这心里一直很不好受,幸亏,老天爷保佑,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妹妹的福气就要到了。”
陆婧婷听了这话,淡淡地道:“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了。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在我看来这运气也是个靠不住的东西,若是一味就念着它,想必最后总有不如意的时候。”
陆媛馨笑笑道:“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妹妹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别说旁人了,就我这个做姐姐也羡慕不来呢。”
陆婧婷也笑了笑道:“姐姐这话我可当不起呢,姐姐就莫要拿我打趣了。”
两人互相说笑了几句,倒也是些不痛不痒地闲话,陆婧婷虽然能听得出来她话里有话,但也得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陆媛馨心里七上八下的,说话也有些没头没尾,偶尔冒出一两句略显唐突的话,也都被陆婧婷淡淡一笑给敷衍过去了。
眼看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门外的丫鬟都纷纷忙碌起来,陆媛馨忽然有些紧张地抓住了陆婧婷的手,半天没动。
陆婧婷微微一怔,只觉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不免轻声劝道:“姐姐,想来是有点紧张了吧。”
陆媛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陆婧婷又笑了:“这会,还有点时间,姐姐赶紧再补一补妆吧。”说完,欲要起身召唤外面的丫鬟婆子。
谁知,却被陆媛馨紧紧攥住了手,只听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再等等,再等等。”
☆、第七十一章 花开花谢
陆婧婷低头看了看,只觉,陆媛馨的手抓得那样的紧,不免又重新坐了下来。
“姐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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