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说不的权利。
对于江淮扬,她并未没有太多的感触,只觉他是个心高气傲的翩翩少年。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很快就会成为她要依仗一生的丈夫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转眼间无数的心思掠过心头,那些思绪止不住地在陆婧婷的脑海中转个不停,让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烦躁起来。
陆婧婷想的太过入神,直到有人在她的肩上披上了衣服,她才猛然抬起头来,发觉苏妈妈正站在自己的床边,轻声道:“都已经过了子时了,七小姐怎么还没睡啊?”
陆婧婷目光微微闪了一下,淡淡回道:“没事,我这就准备要睡了。”
苏妈妈闻言,笑了笑,点点头,伸手扶着她重新躺好,盖好被子,说了句“七小姐晚安”便转身离开了。
陆婧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睑微垂,伴着满腹心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苏妈妈从陆婧婷房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随后来到还亮着灯的前院,沈氏这会也还没有就寝。
沈氏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坐在桌前,借着烛光摩挲着丈夫陆清留下来的诗文白玉佩。这玉佩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但凡是大日子的时候,他总喜欢戴在身上。
过了一会,苏妈妈打着帘子进来了,上前行了一礼道:“回大奶奶,七小姐刚刚睡下了。”
沈氏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后,方才问道:“她怎么样?有没有哭闹或者发脾气?”
苏妈妈回话道:“您放心,七小姐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出了一阵子神。”
沈氏听到了她的话,并未觉得宽心,反而更加焦虑了。“我倒情愿她发发脾气,耍耍性子,也好过这样不言不语的,让人看着揪心。”
苏妈妈忙低声的劝:“您别担心,也别着急,七小姐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再一大些就会明白的。”
☆、第二十九章 思量
许是因为在船上染上风寒,许是因为太多事情积在心里,没有睡好。陆婧婷睡过一觉之后,突然病倒了。幸好,没有什么发热的症状,只是喉咙里面肿起来了,像是卡住了一根刺,疼的说不出话。
陆婧婷头一回觉得这病来得正好,她现在确实不想说话,不想见陆家人,只想一个人好好想想,往后自己该怎么办?
沈氏和老太太前前后后来了很多次,嘘寒问暖,陆婧婷除了点点头之外,一句话都没说。看她这样,沈氏禁不住又是一番心疼,临走时早已眼圈泛红。
陆婧婷见此,心中微微发酸,犹豫着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喝完难喝的汤药后,陆婧婷稍微睡了一会儿,雪球懒洋洋地蜷在她的脚边,舔舐整理着身上的毛发。突然间,它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一般,弓起身子跳上了梳妆台,望向窗外喵地叫了一声。
春喜闻声一惊,生怕它饶了小姐的美梦,连忙起身追到窗前,想将它抱出屋去。
谁知,那雪球异常灵活,见她扑上来,顺着窗户一下子跳了出去。
扑了空的春喜见状,心情有些急躁,忍不住在心里头暗骂一句:“这个不安生的小东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随即,又转身悄无声息地追了出去。
她刚出得屋门,便见雪球正讨好地绕着陆靖南“喵喵”地叫着,陆靖南缓缓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摸了它几下,又重新站了起来。
春喜调整了一下姿势,行礼道:“奴婢给六少爷请安。”
陆靖南抬眼,越过窗户瞄了一眼窗外,待见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便压低声音问道:“婷儿她怎么样了?身子有没有好一点啊?”
春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低声回道:“小姐刚喝过药,看着倒是比早上好多了,咳嗽的次数也少了。”
陆靖南听罢,心里稍微安稳了些,方才听娘亲讲,大夫也说了没什么大碍。
因为风寒是很易传开的病,沈氏特别叮嘱他不许过去探望妹妹,以免被沾染了病气。虽然有了长辈们的禁令,但他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过来转一转。
不过,陆靖南这么一来,还是让老太太和沈氏很是忧心,先是责备了他几句,跟着又让丫鬟们取了艾草,将院子里的所有房间都熏了一遍,生怕再有人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其实陆靖南只是在外面问了几句话,并没有进屋,根本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沈氏为了保险起见,怕他染上风寒,硬是要他喝了几幅汤药下去才算放心。
事情过后,陆婧婷听得春喜说起这些,眼神一下就悠远了起来,又出了一回神。
以前听人说,双胞胎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如果其中一个人病了或者情绪低落,另外一个也有伴随着出现同样的状况。
虽然在科学上,仍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心灵感应”的存在,但陆婧婷相信这种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心灵感应,自己身体的主人一定和陆靖南,有着很深的牵连和感应。
陆婧婷不想把自己这种消极的状态,传染给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陆婧婷渐渐开始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其实就是真正的古代人,而陆家的人就是她真正的亲人。她只是绕了一圈,做了一个梦,方才又重新回到了她们的身边。每次亲切称呼她们时,那一声娘亲,祖母,哥哥,仿佛都是百分百地出自她的真心。
陆婧婷不得不说,在感情上,她已经被陆老太太和沈氏无微无至的亲情所收服了,被陆靖南和婉儿纯良质朴的情谊所融化了,现在的她,已经离不开她们每一个人了。
第二日一大早,陆婧婷终于说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吃枣泥糕。”
不过只是这一句话,便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乐开了花,尤其是苏妈妈,连连点头道:“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做去。”
苏妈妈转身出了屋,沈氏随后赶到,待见女儿一脸乖巧地坐在床边,由着丫鬟们给她擦脸擦手,不由脸上一喜,拉过她的小手嘘寒问暖的,一会儿问她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一会儿又问她喉咙还疼不疼。
陆婧婷微微一笑,细声细语道:“女儿不孝,让娘亲费心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原本也没什么事,只是自己一时不小心睡着凉了,害得你们担心这么多天,还让哥哥陪我一道喝了好几碗苦汤药,都是女儿的不好。”
沈氏闻言,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夜之间,怎么变得如此懂事。
陆婧婷微微抬头,正对上沈氏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往后,女儿一定好好听话,好好照顾自己,不再让你们担心了。”
听完她的话,沈氏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来了,一把就把女儿抱进怀里揉搓起来。“我的婷儿真是长大了,长大了!”
陆婧婷依恋地抱住她,暗自小小地叹了口气,扮演好一个真正的陆家七小姐,扮演好一个真正的古代女子,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陆家,为自己做的事情了。
未来的路再难走,也是她的路,她只能坦然面对。
***
自从端午那天过后,陆媛馨心里一直惦记着江淮扬,甚至还特意派人出去暗地打听了一些关于他的喜好兴趣。
不过,文氏知道自己女儿的这一番心思,全部毫无意义。江家和老太太已经订下了亲事,只等到来年春天,欢欢喜喜地把陆婧婷嫁过去,至于,自己的女儿就算再好再出色,恐怕也攀不成这门亲了。
文氏不忍让女儿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早早地就告诉了她。陆媛馨听了这事后,果然骤然变色,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凭什么?凭什么非要选她?她到底是有什么好?”
文氏望向女儿的目光,微有怜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是陆家长房嫡女,谁让她是你大伯唯一的女儿。”
☆、第三十章 学
文氏的话让陆媛馨听得一阵冷笑,咬着唇儿道:“我到底还是被这虚名拦了一道,只因为她是长房嫡女,所有人就巴巴得惦着她…她是嫡女,可我也是嫡女啊…”
文氏听了女儿的话,心中更加难受了,这孩子从小被她宝贝到大,最舍不得让她受委屈难过。:。
“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论年纪,论样貌,论才艺,女儿有哪一样是输给她的。”陆媛馨抬头看向文氏,泪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文氏微怔了怔,抽出手帕递给她道:“你这孩子哭什么?你就那么中意江家这门亲?”在她看来,江家虽好,但并非是女儿最好的良配。细细斟酌起来,江云天虽有爵位在身,却和蔡岚势如水火,若不是有八王爷相帮相助,恐怕也早都没有今日的风光了。
陆媛馨接过帕子点点头,“整个湖州城内,哪里还有比江家更显赫更强势的人家?我一定要嫁进江家!”
文氏闻言,心头一跳,虽然没被她吓到,但也算是十分意外,因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女儿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
陆媛馨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和她争过什么,可这次我实在不甘心!”对她来说,多年来自己所受的委屈和忽视,都是因为陆婧婷的存在所带来的。每当看到家里人对她视若珍宝的样子,她就无法自抑的恨,无法自抑的怨。这种怨恨,成年累月地扎根在她的心里,到了今时今日,早已溶于血液,深入骨髓,根深蒂固。
文氏似乎对女儿的话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先不要冲动,娘心里有数,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文氏一心要给女儿物色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婿,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暗自张罗起来,近来已经渐渐有了些眉目,在她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将女儿嫁到京城。
陆媛馨自然了解文氏的苦心,可是一想到那日神采飞扬,目若朗星的江淮扬,心里便一阵阵地悸动不安,扰得她心思纷乱,吃不好也睡不安。
文氏见她这般钻牛角尖地认定了江家,也没办法,只能好苦口婆心的劝说,让她不要着急,还要耐着性子…
***
风寒好了之后,陆婧婷便正式开始了学习琴棋书画,踏出了成为大家闺秀的第一步。对于这样的安排,陆婧婷已是心有准备,作为陆家的孩子,她有义务也有责任,在外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陆婧婷不想丢陆家的脸,更不想日后让江家人小看轻视,所以每天从一大清早开始,她就认认真真地学习了起来。
不过在头几天,陆婧婷着实吃了不少辛苦,忍不住心生感触道:做一个古代的女子当真是不容易,要想立足出头,身上非得有个七八把刷子才行。好在,因为有前世的基础在,加上骨子里又是个成人,虽然颇为吃力,但她总算是一点一点坚持了下来。
凭她那股认真好学的劲头,不仅让家里人都觉得十分意外,尤其是陆老太太更是欣喜不已,心里乐开了花。
她没想到陆婧婷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担心,全部都是多余的,不论是陆靖南还是陆婧婷,每一个都是能给陆家争脸面的好孩子。
这天天气极好,晴朗无风,陆婧婷和陆靖南一道去给陆老太太请安,刚好陆媛馨和两个哥哥也来了。陆婧婷与陆靖南见祖母心情甚好,也跟着高兴,一左一右地陪着她说话。
老太太最近的精神都很好,不仅留了她们一道用早饭,还抽出时间和他们一起说了会话。
陆翊生性腼腆,不爱说话,加之又是不受宠的庶子。所以除了回话应话之外,几乎从不主动开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旁边,从始至终都悄无声息。倒是陆s一直说了些外面的新鲜事儿,引得老太太一阵欢笑连连。
陆媛馨虽不喜见陆婧婷,但毕竟还要念及老太太在场,只得强忍着心烦和陆婧婷寒暄了几句,故作温和亲切的模样。不过,她的脸上虽然笑着,但眼底却浮现着一丝难掩的轻蔑。
自从陆凌珊昏迷之后,陆婧婷便下意识地对陆媛馨尽量忌而远之,以免再让她的那点小诡计给害到了。
请安过后,大家各回各院,陆婧婷因为还要学女红,所以也没回屋,直接去找苏妈妈上起了课。
女红,作为古代女子最重要的看家本领,学起来也是颇有说道。尤其是素以精细、雅洁著称的苏绣。不仅要求绣出的图案传神,色泽文静,对刺绣者的针法绣工也是有很高的要求。
陆婧婷每天要学一个时辰的女红,常常一堂课下来,就已经是脖酸背痛了。
用完午饭后,陆婧婷准备小睡一会儿养养神,春英过来给她铺床更衣。
“春英,我今儿的女红绣得怎么样?”苏妈妈一走,陆婧婷翻身趴在床头,看着春英问道。
春英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回话道:“小姐当然学得好了!”
陆婧婷语气认真道:“你就知道说好听的,我要听实话。”
春英抿起嘴角道:“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大实话。”
站在门外的苏妈妈放下门帘时,无意间听到主仆二人的说话,不由莞尔一笑,随后赶到正院去给老太太送甜品。
这会,老太太和沈氏正坐在一起谈论家事,待见她来了,便转了话头,吩咐她道:“婷儿的女红学得很用功,我倒是不担心。也是时候该请个女先生教导教导她琴艺了,你眼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苏妈妈闻言,稍微想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回老夫人,眼下还真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早前教过四姑娘的那位女先生,三月份就去了京城的乐坊。”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犹豫道:“除了那位女先生之外,湖州城中琴艺最好的,便只有弦月坊的琴师袁琴姑娘了。”
老太太闻言,眉头微蹙一下,道:“弦月坊到底不是正经的乐坊,那里出身的人恐怕还是不用的好!”
苏妈妈点头应了一声是,“老身马上派人去找,一定尽快给七小姐寻得一位良师。”
☆、第三十一章 练
陆婧婷的女红,由苏妈妈负责启蒙教导。苏妈妈当年是沈氏陪嫁过来的管事妈妈,对于缝纫、刺绣、鞋帽、编结无一不精,如今陆婧婷和沈氏的脚上穿的每双鞋都是出自她手。除了女红之外,她的厨艺也是陆家数一数二的好,擅长做各色点心和甜品,四姑娘陆明兰的手艺,也是受了她的教导,反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婧婷苦苦练了二十多天的基本功,终于练出一点眉头了,缝出来的线条该直的直,该圆的圆,该细密的细密,该整齐的整齐。
苏妈妈察觉她对女红很有天赋,出手利落干净,构思新奇,而且很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
晌午刚过,老太太身边的吴妈妈捧了十余匹新晋的料子来,陆婧婷见她累得满脸流汗的模样,连忙起身相迎,笑着道:“妈妈怎么不多叫个人一道来,快请坐下谢谢,春喜,倒茶。”
吴妈妈倒也没客气,笑盈盈地道了谢,便径自坐了下来:“老太太让我来给七小姐送料子,这些都是布庄刚送来的新样式,老太太说了让七小姐先看先挑,等会裁缝们就到了。”
陆婧婷闻言,笑了笑道:“立夏时做得新衣裳,还有好些没穿呢。”
吴妈妈含笑道:“老太太说了,小姐长身体长得快,多做几身预备着,总是好的。而且,七小姐您看看,这回拿来的料子都是极好的。”
陆婧婷就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缎面的,薄绸的,绫罗的,刻丝的,果然个个都是好东西,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陆婧婷从中选了三匹,各为缃色,碧色和藕荷色,看着皆是素净大方,清新淡雅的。
吴妈妈连喝了几口茶,待见她选好了,连忙起身道:“好,裁缝等下就到,老身还要去二房那处,就先行告退了。”说完,重新捧起料子便要走。
陆婧婷随即开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