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但是即使只学了轻功,也需要基础的内力修习,脉搏之中若无蓄力,不可能达到轻身的效果。”尚止年纪虽小,武力值在大尚内却鲜有有人可比拟,对百家武学都略有涉猎的他对眼前的情形也有些疑惑。
顾淮的推测一下子便陷入了僵局,如果不是李慈自己一人做到的话,那么是谁协助她?内殿之外守夜宫人有十又四五之数,若是其中有人中途进入内殿肯定不会无人知晓。而若是外头来人,要在两刻中内完成潜入行动再遁出一系列行为,着实有些困难。
就在此时,游吾却突然开口了,“小顾淮啊,我都看不下去了,那尚止是不是学武的啊。”他的语气懒洋洋的,“你问他,是不是忘记滞功散了。”
顾淮并不知道何谓“滞功散”,他开口询问,“王爷,”在外人面前,尚止倒是不会无理强求称呼问题,他回看顾淮,就听见顾淮问,“您可知道滞功散?”
滞功散!尚止皱眉,他怎么把这给忘了!他与朝廷中训练出来的禁卫武将不同,他是当年在宫外头学的野路子,对这些江湖里头流传的药物都有所了解。思及此,他倏地出手,直接往那宫女李慈的脖颈而去!
众人被睿亲王忽然的出手吓了一跳,几乎没人反应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宫女李慈竟然伸手挡住了尚止的出手,然后迅速往后退去,轻轻地便跃过了后头众多宫人,然后稳稳地站在了众人身后。
下意识的逃离举动后,李慈方站定后,突然脖上一凉,她立即僵住了。身后传来了尚止的声音,“轻功不错。”
一把利刃正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冰冷的触感让李慈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竟然暴露了!
两人这一遭来回,诸多宫人都不禁惊呼,场上立即骚/动起来,顾淮绕过众人赶到尚止面前,已经有禁卫接手尚止,将那李慈再次控制起来。尚止冷冷地看着李慈,“滞功散,可以让脉搏中的内力潜伏住,把脉时便无法探查到其中异动。这是江湖人士用的药,你如何拿到!”
江湖人士!顾淮心下一震。大尚王朝庙堂与江湖之间泾渭分明,而且在江湖中行走的基本都是落草为寇的绿林人士,在大尚朝属于下三流,并无文人游记中“快意恩仇”的畅快,反倒都是恶贯满盈的代表。
那李慈发现自己暴露了,也不再装柔弱,冷笑一声就打算咬舌自尽。尚止岂会让她如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只听“咔嚓”一声,李慈的下巴便彻底脱了臼。
顾淮也从此案幕后人与江湖草寇可能有所联系之事的猜测中走出来,他看着李慈,眼微微眯起,“若我不曾猜错,李慈,便是你的原名。”
李慈倏地一震。
“若说李姓,我曾认识一人,与李慈姑娘形容有几分相似,我朝的血脉关系向来奥妙,或者二位五百年前或是一家。”顾淮盯着李慈,不放过她的任何举动,“此人或者姑娘你也曾听闻,便是我朝前刑部右侍郎李纲大人。”
“容我想想,前些时候,我听闻前刑部右侍郎李纲,家中幼女在十年前走失,闺名中便有一个‘慈’。”他语气淡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市井听闻而已,语气中还带了些许惋惜。“只是可惜,李纲大人一朝行差踏错,误了性命。”
“唔……唔唔!”李慈被掰了下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昧仇恨地怒视着顾淮。
“想来李慈姑娘是为李纲大人的遭遇感到同情。”顾淮勾唇一笑,“我却是并不为谋逆之人的罪行扼腕。自来心怀不轨,行则不法,无法无天之人——”他捏过尚止手上的匕首,往李慈脖上一压,一道浅浅的血痕立即隐现出来,“谈何怜悯?”
尚止看着顾淮的模样,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顾淮仿佛没看到李慈既愤怒又恐惧的神情,接着说道,“不过人非圣贤,向来难以跳脱六道轮回之外,伦理纲常之内,李大人若有亲属欲寻顾某报仇,顾某也是非常理解此人心情的——但那人若是不去寻所谓的凶手,反倒做了莫名之事,那我可就没办法理解了。”
他俯身靠近李慈,“或者是因为,有人告知此人这般行为后,便能得到手刃仇人的机会?”
李慈的瞳孔紧紧一缩。
“李慈姑娘看来似乎对此有什么想说的?”顾淮双手负在身后,朝尚止打了个手势。尚止立即会意地移到李慈身侧,伸手一掰,李慈的下巴立即回到了原位,而李慈一直呜咽着的话还未曾收回,便漏了一二声:“……不会告诉你……唔!”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李慈立即又闭上了嘴,旁边立即有人给她塞上了布条防止她再次咬舌自尽。“不会告诉我?”顾淮微笑,后退一步朝沐恩太监说道,“看来懿宁殿之事的确为此女所为,陛下将此人收押之举果然是英明非常。”
顾淮此人长相随了顾世安,端的儒雅非常,像现在这样嘴上说着拍马屁的话,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反感。沐恩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麻烦顾大人了,此女便交给咱家罢。”
顾淮自然求之不得,案情破了口子,审讯起来便能顺利不少,依宫里的手段,问出幕后人只是时间问题,现在重点在于——他看着李慈,心中有个猜测,前天夜里和昨天夜里两件闹鬼事件,或许并非同一人所为,手法难度差别似乎有些大。
这边暂时得出了些头绪,顾淮便想去昨夜出事的寝殿看看,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贵妃娘娘驾到!”
第卅八章()
惠贵妃,闺名杜岚玉,十年前入宫被建元帝一朝点中封嫔,为建元帝育有二公主,三公主以及五皇子,五载之内便自嫔位至贵妃,荣冠后宫,恩宠非常。杜家人在华京中向来以姿色出众闻名,惠贵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建元帝曾用诗经的诗句来形容贵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从中不难窥得一二分惠贵妃的天姿国色。
这厢顾淮他们都在懿宁殿外,泱泱众人听到了通传都是齐刷刷地下跪,连沐恩太监都迎了过去,倒显得尚止、尚玄褚这兀立的两人格外显眼。顾淮自然不能与这两人比较,也是十分恭谨地俯身行礼,却是没有机会第一时间便看上一眼惠贵妃这位传说中的绝世美人的。
跪在下方的顾淮只听见惠贵妃的声音,音色十分清冷,“三皇子,睿亲王。”这便算是见过礼了,三人身份也实在难论谁该向谁行礼。她看了自己面前跪了一片人,秀眉微蹙,“这是何故在此?”
沐恩太监上前一步,“回娘娘,此为陛下令三皇子殿下,睿王爷以及顾寺丞大人一查日前宫/内诡案所致,这些都是当日涉案的宫人。”
“原来如此。”惠贵妃淡淡地扫视了下方的人,“顾寺丞?可是顾三元顾大才子?”
顾淮的位置还较为偏前,他不卑不亢地应道,“回贵妃娘娘,下官正是。”并不曾抬头。
惠贵妃微微仰了仰下颌,神情冷淡,但却掩不住乌珠顾盼之间,眉梢的万种风情。她朱/唇轻启,“倒是不亏得陛下曾赞一声‘天纵英才’。”
“微臣愧受。”顾淮恪守礼仪不曾抬头直视后妃,但游吾却是看得非常放肆,盯着惠贵妃目不转睛,还十分轻佻地吹了口哨。“小顾淮,大美人啊!”
顾淮皱皱眉,他自小接受的都是“克己复礼”的教条,并不曾见过这么直白的称赞,但当他终于抬眼看了惠贵妃一眼后,便明白游吾的惊叹为何了,但是接下来的却是深深的疑惑。
他总觉得,惠贵妃的长相似曾相识,但却并不是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位杜家人相似。
这时候只听惠贵妃似乎是发现到了被禁卫控制住的李慈,问道,“这又是为何?”
沐恩答道:“回娘娘,此女为此案嫌疑人。”
“一介孱弱女子?”惠贵妃声音中带上了浓浓的质疑,“可莫要随意冤污无辜宫人。”
她的话音刚落,李慈便用力地挣扎起来。她抬起头睁大双眼看着惠贵妃,嘴里塞着的布条令她无法开口,只有不停的呜咽声似乎在诉说着她的冤屈,请求贵妃娘娘为她申诉一般。
心善的惠贵妃看不下去,连忙碎步走了过去。“你们怎能如此对待一介弱质女子!”她一靠近,那控制着李慈的两名禁卫立即加大力气摁紧了手上的女犯,唯恐她伤了尊贵的贵妃娘娘一丝半毫。只是此举却惹来惠贵妃更加不喜的眼神,“放开她,你们莫非看不见女孩儿的手腕都已经紫红淤青了?”
两名禁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自觉间便看向了睿亲王,并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若真要说来,在场能与惠贵妃一较帝王心中地位高低的也只有睿亲王了。尚止点了点头,示意两名禁卫放了李慈。一旁仍跪这的顾淮微微抬首,他十分好奇惠贵妃这一番白莲花姿态,究竟是想干嘛。
那两名禁卫慢慢地松开李慈,但是还是不敢有丝毫警惕。只见惠贵妃向来冷淡的脸上带上了怜惜,她轻轻地为李慈取下了嘴中的布条,丝毫不嫌弃李慈身上的脏污,慢慢地捧起李慈的双手,满眼都是看到那淤青的手腕后的痛惜。
李慈忍不住湿/了眼眶,满脸都是大写的冤屈。
这一番下来,惠贵妃又是令贴身宫女取来了上好的金疮药,又是用自己的手帕为李慈拭去泪水,相较之下,刚才顾淮和尚止对着小姑娘又是动刀又是把人家下巴都给掰了的举动简直就是大坏蛋的举动,场上许多宫人都不禁地软了心肠,连方才顾淮揪出李慈是自导自演闹了这一场闹鬼案后,众人心中对于自己被李慈牵扯进来的怨愤都少了许多。
他们不由地猜疑,方才顾寺丞不过是屈打成招吧?李慈并未认罪啊!
不得不说,美色的加持令惠贵妃的一举一动都带上了令人心颤的效果,相比之下,尚止长得也不差,但一个照面之下就能掰了你下巴的人实在是很难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顾淮却是失笑,这惠贵妃不会就是来演个戏吧,她这样绝对会令人怀疑她是指使李慈行凶的幕后主使啊。看一心向着太后的尚玄褚,看着惠贵妃的眼神已经满是猜疑了。
就在顾淮思索惠贵妃动机的时候,忽然间,情况陡变!
只见李慈忽然将为自己手腕擦拭药膏的惠贵妃双手抓/住,一个反手将贵妃双手扭向了身后用左手压住,右手则牢牢地挚住惠贵妃的脖颈,然后连连往后退了数十步,直接背靠在了懿宁殿前的一根石柱前!
“娘娘!”贵妃身边为她递来金疮药的贴身宫女大声惊叫一声,然后径直晕了过去。
情况转变太快,顾淮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与尚止一齐迅速走到了李慈面前,却在还有数尺外便被喝住了,李慈神色狠厉,“再往前一步,我捏死她!”她的手稍稍扣紧,惠贵妃立即难受得轻咳了一声。
“贵妃娘娘!”饶是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沐恩太监,也没想到后宫之中竟真的有这等无法无天之人,但一想此人都敢再懿宁殿装神弄鬼,也不出奇了。“李慈,你欲如何!”
要是惠贵妃有个三长两短,这里所有人都得吃挂落!
第卅九章()
李慈仿佛进入了癫狂状态,“我欲如何?”她高高地抬起下巴,用下巴点了点顾淮,“你,过来!”
顾淮依言往前一步,尚止想要抓/住他,却被顾淮轻轻地拨开了。
看到顾淮这么听话,李慈满意地笑了,本来有几分姿色的她此时脸上满是泪痕和黑色污渍,因此这笑容看不出半分柔美,反而显得十分狰狞。“给我跪下!向我父认罪!”她说完感觉顾淮或许会有几分踌躇,右手又再次扣紧,“不然我杀了她!”
“顾寺丞!”看到此情此景,沐恩太监声音都尖了。
顾淮却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下跪。“李慈姑娘,你想我怎么个认罪法呢?”
“你!说你对不起我父亲!你都是诬告!”李慈面上都是即将达成愿望的喜悦,声音都颤抖起来,“然后,自刎谢罪!”她说着,看向尚止,“把你的刀给他!”
尚止冷冷地看着李慈,眼底深处开始酝酿其无人察觉的风浪。他慢慢地抬起手,手上正是那把方才伤了李慈的刀。
“对!就是这把刀!”李慈也想到了尚止的武力值,警惕地往后贴住柱子,“丢过去,你人不许过来!”
那把刀小并没有刀鞘,不过是一般匕首的尺寸,但是却开了刃,极其锋利。尚止将刀往上一抛,从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就往顾淮那边落去。李慈的视线朝着那把刀移动,却在下一秒撞进了一双极深的眸色中。
无人看见尚止究竟是怎么移动的,只是感觉一晃眼,睿亲王便出现在了李慈面前,左手一揽,那被他抛在半空的刀便入了他的手,右手却是将惠贵妃狠狠地往外推搡了一下,那把刀又再次架在了李慈的脖颈上。
惠贵妃被尚止那么一推搡,径直往前踉跄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往顾淮身上倒去,此时跪在地上的顾淮却恰巧起了身,于是惠贵妃狠狠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娘娘!”这一摔可不得了,沐恩太监和凤栖宫的人立马拥了上去,就担心贵妃娘娘哪里出了什么差错,结果还真的摔坏了,贵妃娘娘的额头竟然磕了个小口,渗出了丝丝血珠。
凤栖宫里的宫人们那一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了,连忙七手八脚拥着惠贵妃离开,又有人急忙踩着风火轮去寻太医。
沐恩太监却是皱了皱眉,本来扶着惠贵妃的手都微不可见地抽了回来。
尚止可懒得去管惠贵妃有没有受伤,紧紧地扼住了李慈,刀刃都深入了几分,大量的血渗了出来,李慈痛得大呼了出来,尚止的眼中却无半分怜悯,要不是知道顾淮还要用到这个女人,在刚才她让顾淮下跪的时候,她就已经死透了。
顾淮并不是很清楚尚止怎么忽然这么不留情,但还是示意他稍微放轻下动作,这时尚玄褚走了过来,俯在顾淮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静静地退到了一边。却是这一句话,让顾淮开始正视起了这位皇子殿下——不愧是皇室继承人之一。
此时的顾淮自然没想那么多,尚玄褚的话让他有了底气。他看着李慈,“你可记得你有一位姐姐?”
李慈本不欲再与此人讲话,但是提及她的姐姐让她一下子出奇愤怒起来,“你还想对我姐姐如何?求你们让她安息吧!”
她在后宫中待了多年,也是在丽嫔进宫后偶然间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得知自己的家人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但却还没来得及与家人相认团聚,李纲便落了狱处了死刑,姐姐丽嫔也因此落了胎失了宠,待到她想办法去与姐姐相认时,却得知姐姐被落了清心宫,且不过几日时间,便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清心宫中!
“若我说,你姐姐并不曾死去呢。”顾淮直直地看着李慈,语气十分认真。
李慈愣住,“不,不可能!”
“你可曾见过你姐姐的尸首?”顾淮再次问道。
“不……不曾……”李慈失去光芒的眼中满满地恢复,语气中也带上了希望,“你说我的姐姐真的活着!”
“自然。”尚玄褚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开口,他对于这个背弃主人的奴婢没有好感,亏皇祖母心善,对待她们从不曾苛责。“皇祖母怜惜丽嫔也曾为父皇孕育子嗣,不小心失了孩儿已经够伤心的了,便将丽嫔从清心宫接了出来,送到了华京郊外的避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