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周小渝,这种眼神已经有点病态扭曲,也狂热,却是残忍的那种狂热。
拔坤咬着牙齿注视周小渝。周小渝感到这是一种威胁。
“啊!”带着手铐的拔坤忽然冲前,狂叫一声。
先前有几次,审讯的警察就是这样被拔坤吓得连忙后退的。
不过周小渝半步没退,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拔坤道:“就技止于此了吗?”
拔坤微微一愣,重新坐了回去道:“你可看清楚了,不要乱说话,法律是神圣的东西,不能轻易亵渎。”
周小渝心头微微一震,如果说,先前许丽保证是这个人还有疑问。那么此时,周小渝再无怀疑了。
拔坤起身前冲的那个姿势和神韵,周小渝印象深刻,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昨晚,周小渝亲眼看着那个姿势进入人群后加速,之后桂玲浑身是血。
这是个敏捷的姿势,却没有技术含量,能做到如此,拔坤靠的是经验。许丽没有胡说,这是个惯犯,专吃血饭的。
“周小渝,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他?”那个警察再一次提醒。
周小渝做了最后的考虑,摇头道:“昨晚我喝了点酒,情况发生的也太快,我吓坏了,严格说来我没有看到的正面。我不确定。”
拔坤微微一愣。
后面的两个警察面面相视。
许丽也没有办法,微微叹了口气。
周小渝转身出了闻讯室。既然杜冰老板让自己做决定,他选择了说实话。
拔坤是个败类毫无疑问,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法律和程序不要去亵渎。虽然可以肯定是拔坤,但从技术上说确实没看见,硬要说看见,就是站在执法机构中对法律亵渎。
周小渝宁愿亲手打死拔坤,也不想这样。
出了大门,他独自缓缓走在雨中,又在思考了。
他十分珍惜自己这份爱思考的天赋,爷爷总说,善于思考的人,总比冲动的人有更清晰的是非观。
除了想到爷爷,奇特的是,周小渝还想到了那个清雅得近乎冷酷的孔渔。
那家伙说,自己的缺点是把一切分的太清楚。那个家伙的观点显然和爷爷所要求的“清清白白”不同。
不过想到那个家伙从善的“道”,也就不难理解了,所谓道生一,在一切初始之前,本来就是一片混沌。所以孔渔那个家伙的思想也混混沌沌,就不难理解了。
“嘿。。。”想得好玩,小光头不禁自娱自乐的笑了一下。
周小渝在晚间雨中漫步,有着酷酷的小毛头,穿着雪白的顶级名牌女士衬衫,造型是极其诡异的。
溜达了一下,他打算走回医院去亲口告诉桂玲这个消息:歹徒是拔坤无疑。
雨景中的人很少,身在雨中的人无暇顾及这份天赐宁静,只有一个人例外。
前方人行道间,有个穿着时尚衣裙的女人打着一个黄伞站立。她神态宁静,身形曲线特别的优雅,成熟诱人的胸口显而易见。她是昨晚在酒吧见过的女人:刘艳。
“一个人走着都在笑,想必有什么可以高兴的事?”到近处的时候,刘艳侧头看着基本淋湿了衬衫的周小渝。
周小渝道:“找到了一个恶棍我当然高兴了。”
刘艳道:“那么如果你发现你自己是恶棍的时候呢,还高兴吗?”
周小渝愣了愣,无从回答。
“想进来避雨吗?”刘艳指了指手中抬着的黄伞。
周小渝摇头道“不了。我没时间和你喝酒,我得赶到医院去。”
刘艳主动抬着伞走过去,将小光头纳入了“保护伞”中,然后一起向前走,“我想你误会了。我就和你走一程。我还不至于空虚到下雨的时候等一个不熟的男人去喝酒。”
“嗯嗯。”
周小渝随意点着头,也不大知道这个家伙有什么目的。
想着,他随口道:“蒽姑说《白蛇传》的时候也比较没说清楚。不晓得白娘子和许仙是不是这样打着伞相遇的?”
刘艳不禁翻翻白眼:“你可真能遐想。不过我得说,就我了解的部分来看,白娘子就是打着伞等着的。”
“真的吗?”周小渝就比较的有兴趣了。
刘艳扔了一句诡异口吻出来:“能遇到你个极品,姐也算个传奇了。”
周小渝又不知道她扔什么黑话了,不得不把自己的菜鸟隐藏了起来,装得和世外高人似的,学习着孔渔那个清雅的神态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刘艳不禁愣了愣,侧头看了他好一阵子,就是不说话,奇怪于他的神态。
许久,她回神笑着问:“怎么这样说?”
周小渝犹如个大秀才的样子道:“世界之所以运作,是因为利害。告诉我,从我这里,你想获得什么高于你给我撑伞的回报?”
“就问一个问题。”刘艳也干脆,“你在县公安局说了什么?”
周小渝越来越好奇于这个神秘的女人了,她好像知道许多的样子,几次的对话似乎也有着什么含义?
算是作为她撑伞的回报,周小渝也摸头不着脑的道:“我说法律不该亵渎。我没看见。”
刘艳道:“这算是对我昨晚提到法律的回答吗?”
周小渝道:“这不是回答,是事实。”
刘艳微微一笑,似乎对于这个古怪的回答很满意。
这下就把故意装神秘的周小渝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片刻县第一医院在望了。
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刘艳停下了脚步指指院内:“你到了。”
周小渝抓抓小光头,想在说点什么的时候,刘艳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了。
周小渝只能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他想:这家伙真是太漂亮了,而且穿的很少,却丝毫没有一点冷的意思。她走路也很轻很稳健,步伐与节奏就像尺子量出来的,一丝不苟。。。
八十、逮住了
进到病房中的时候,桂玲在望着屋顶发呆,陈浩东也在。杜冰却是见不到人。
询问了下,龟苓膏说她出去不到一刻钟。
现在桂玲看着要状态更好一些,气足了,血色也足了点,不过就是时时刻刻都皱着眉头。
对此周小渝不难理解,她是疼,创口愈合之前,必须经历的过程。这个状态也不会太久,到明天就会趋于缓和,之后开始结巴,而后又发痒。
周小渝道:“龟苓膏,告诉你个消息,见到拔坤我就肯定了,就是他干的,不过我没有指认他,我只告诉警察说没看见。”
陈浩东插口道:“杜冰先前在这里说,你一定会这么干的。”
“原来老板知道我会这么干?”周小渝微微一愣。。。
更晚一些的时候,雨下得大了,一切仿佛处于迷雾中。
侥幸逃过一劫的拔坤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心情愉快,仰着头,闭着眼放声大叫。
随即他听到点动静,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雨景,而是一块大布已经蒙到了眼前。
呼
拔坤莫名其妙被一个大麻袋套了起来。
一辆马自达停在不远的地方,杜冰坐在车里默默看着拔坤被套住。
动手的是跟来的任毅华的两个手下,他们出手不多,只是三拳,麻袋中的拔坤就连声音都没有了,被打晕了。
动作非常快捷,两人将麻袋扣子一扎,提起直接扔到车的后备箱中,纷纷跳上了车。
马自达自夜下的雨中开出,缓缓朝西边驶去,那边有个不错的镜湖。
一边开车,杜冰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在病房很安静,陈浩东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提高些声音问周小渝:“拔坤在杜冰手里了,你要不要过去?”
周小渝还犹豫,桂玲道:“小鱼哥,你可是答应过要给我报仇的?”
“好!”
周小渝恶狠狠的起身,大步就要出病房。
“喂,我说你只得地方吗?”
陈浩东有点头疼的叫住他,把奔驰车的钥匙扔给他,又大概说了一下湖边的位置该怎么走。
周小渝牢牢记住,拿着钥匙就跑了出去。
开着车,按照陈浩东说的方向驶去。不是太远,出城十公里不到,就是在黑夜里也能感受到了侧面的空旷,正是那个三百里镜湖。
雨越来越大,周小渝也看到了远处亮着车灯光。
开到面前,果然是马自达停在这里。
周小渝的车一停,马自达内三人也当即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麻袋提了出来,一行人踩在泥湿的草地上,走到湖边。
松开口子,提了几脚,拔坤也算清醒了过来。
毫无人迹的郊外雨夜环境,被刺眼的车灯照着,拔坤觉得大大不妙,清醒的第一时间就想挣扎,却是一阵无力,胸口背部一阵陈剧痛。
先前的几下,拔坤的肋骨至少断了五根,此时他根本动荡不了。他看看环境,看看湖边,隐隐明白要发生什么了。
“你你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拔坤颤抖着声音问。
独自打着伞的杜冰道:“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杀的什么人?”
拔坤此时可不像在公安局时那么嚣张,就差尿裤子了,挣扎着跪在泥地上道:“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放过我,我只是拿了点钱。”
杜冰道:“我知道你只是个混混,现在给你个机会,将事情告诉我。否则我杀你全家。”
周小渝跑到杜冰的伞中,凑到她耳边道:“老板,不要杀他全家。”
“你。。。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口!”杜冰直接将周小渝骂跑掉。
杜冰又道:“拔坤,给你两分钟,不能说服我,或者说了我不信,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全家,最后才杀你。”
拔坤慌慌张张道:“我只是混口饭吃。之前一个关州的朋友打电话给我,问我接不接活计。我问什么事,他说他有个熟人在七良,想找炮手教训一下人。我说没问题。然后就照朋友说的地方去找,就在距离樱花客栈不远的地方。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杜冰问:“你朋友叫什么?”
拔坤急忙回答:“我都不知道,只是以前在关州的时候,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都叫他阿力。”
杜冰点点头,这点她信,混混的生活基本这样,这边犯了事到别处避风头,然后经常和异地的带熟不熟的人聚一起,做些小案子,然后又分开。
杜冰再问:“七良找你的什么人?”
拔坤道:“我真的不知道,类似的我从来不问,你知道的,问来问去谁敢和你说真话。他开一部本田车,告诉我人之后给了笔钱,他要求把人做掉,我说我是炮手不是杀手。但是那人似乎听不懂,还说完了再给一笔。我想既然是朋友介绍的,钱又给的离谱。我就没再说,因为听那人提过对方有两人,我还专门打电话给我一哥们,让他和我一起做,但是他没来。”
杜冰再询问了其他一些细节,了解到拔坤当时多了个心眼,记下了本田的车号。至于其他,多的也问不到什么了。
杜冰默默的把车号记在了心理。
一个车号不代表什么,会做这事的人,多半是假牌,不过拔坤的话中有一点值得推敲。他说雇凶的人分不清楚炮手和杀手的区别,应该不是真正出来混的人。如果不是道上的人,牌照也有可能是真牌。
杜冰始终觉得,真正混的人也没那么爱杀人。就连拔坤都知道在一开始拒绝杀人,只是他终究拒绝不了钱的诱惑。
到此,杜冰蹲下身子轻声道:“拔坤,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你不是杀手,却要做杀手的事。知道吗,你不专业,所以弄到这个地步了,我帮不了你。”
拔坤脸色大变,再蠢也明白她要干什么了,“我都告诉你了,你答应放过我的。”
杜冰起身走开了些道:“我只答应不杀你全家,没说过放了你。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杜冰撑着伞走到周小渝面前,对着这个小落汤鸡道:“记得你答应龟苓膏什么嘛,去吧。”
周小渝原本是愤愤不平的,真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也难免有点心虚,毕竟桂玲没有死,躺在医院正在好转呢。
八十一、坚持
“你忽悠我呢!”杜冰吼他一句。
周小渝一咬牙,走过去,将软得如同一潭泥的拔坤提起来,握紧了拳头。
拔坤声音都有点哑了,“别,别。。。”
周小渝还没有下手,杜冰道:“别犹豫。我告诉你,这个败类如果要为他做的所有事负责的话,至少可以判五次死刑。这样一群人聚一起,就成华阴帮的翻版了。你不能肯定他想杀桂玲吗?”
周小渝一想到当时桂玲浑身是血,就尤其激动。
呼
早准备好的杀拳打出,不过在最后时候,距离拔坤脑袋一寸还是停住了。
杜冰可是被他惹毛了,叫道:“周老师,你一再开我玩笑,当真以为老子不会扣工资吗?”
周小渝放开了拔坤,只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道:“我爷爷说,杀人需要很大勇气,但是放过一个你想杀的人,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小菜鸟说完走向奔驰车。他在心里想,对不起啊龟苓膏,你别怪我失言。
别说,杜冰虽然比较泄气,却还是被小菜鸟的话唬得愣了愣,直到周小渝已经坐入了车里。她才甩了甩头,冷着脸走向拔坤。
拔坤来不及再次求饶,被杜冰特别有力的手从背后勒住脖子,使劲一扯。
咔嚓
拔坤的颈骨碎裂,倒在了地上。
“沉入湖底,没有尸体就没有杀人案,无图无真相。短期内七良不能再有大案了,否则就乱了。”她说着走向已经启动的奔驰车,马自达留下给他们了。。。
夜雨中,奔驰车缓缓离开湖边。
车内,杜冰将风衣脱下来,先前虽然打着伞,不过郊外的风雨不小,还是湿了,连带她内中的衬衫也印上了水,紧贴着身体,微微透出肉色。
周小渝弱弱的道:“老板你在怪我吗?”
正发呆的杜冰回神道:“没有。其实我很高兴你这个选择,只是又感觉很怪异,总觉得你在我身边,却离我很远的样子。”
周小渝是个比较感性的人,此时听来,老板的确是把自己当做自己人的,否则不会说这样的话。
杜冰发现随口说的话有些露骨,赶紧岔开道:“还有,龟苓膏能动的时候,会半裸着身子冲进卫生间将你逼至墙角,然后说你欺骗她的感情。”
“?”周小渝十分担心。
间或接过两个电话,听着分别是任毅华那两个小弟和陈浩东的来电,杜冰随意的应付安排了一下就挂了。然后吩咐直接去酒店。
今天一天内死了六个人,周小渝觉得十分烦恼,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不想多了解,想装作不知道。
爷爷以前总说:佛家观念“生有三杀”。意思是直接杀生是杀。别人为你杀生也是杀,比如拜访朋友,乡里的朋友为了表示尊敬,特意杀鸡招待,那就是杀。第三种是你看见杀了鸡,还要吃那只鸡的话,也是杀。
不知道法律中的知晓犯罪不举报者有责,是否释义了“第三条”?
周小渝很郁闷,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些混乱的思想?要是孔渔在就好了,那家伙似乎对待事物,总会有比较特别的看法。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雨下得很大,白天在外徘徊的那个保安缩在大堂沙发上打瞌睡。
周小渝把车在门前一停,拿着伞下车,给老板撑伞。
杜冰看着他的目光很怪,在车里坐着许久也不出来,就让小光头这样的站在雨中。
她觉得离周小渝有点远,她以为经历刚刚的事后,这个家伙会距离得更远,没想到他还是遵循着一开始的规矩。
杜冰心里暖了些,觉得距离他近了点。
“喂,老板,你别老发呆啊。”周小渝很不满意的提醒她。
杜冰回神微微一笑:“你冷吗?”
周小渝摇头道:“我不怕冷。”
杜冰这才下车,两人走向酒店。
踏入大堂干燥的地面,杜冰觉得更冷了点。脚踩在地上的回响代表着空旷,也可以说空虚。会使人更冷。
路过服务台前,杜冰再次抬头,扫了一眼挂在后方的铁八卦,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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