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永上演一个王之蔑视的表情包,撇眼道:“您这是跟谁学得呀?哦,我知道了,定是跟着被您柴大人抛下的春啊,夏啊,秋啊,冬啊小娘子们,学的吧。”
“行了行了,老实说,我真心不想做这个什么劳什子官。这一次来时,我就想好了。
等这阵子治河完毕了,就上表请辞,挂印离开,和你一起去汴京城去。你呢,去会试,我呢,就去把我们岳文书斋的业务,扩展到汴京繁华大都会去。”柴麟双手叉腰,意气风发道。
方仲永低头沉吟一下,看看柴麟,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柴麟看那神色,似是又要和他说些,“你虽不喜欢,但你父亲喜欢”云云的思想工作了,但他早横下一条心:
横竖如今已经娶不到王子月,与其做这个处处绑手绑脚,又不是靠自己真才实学的官,不如去自己的天地遨游发财。
谁知方仲永开了口,认真道:“不只是岳文书斋的业务啊,我们还有许多业务,都可以去汴京大试一番伸手呢。如此也好,经商的事,你在明,我在暗,咱俩二一添作五,不错不错。”
说着,两人彼此贼眉鼠眼的对视一番。哈哈大笑。
第四十七章 结识张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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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永和柴麟两人正眼冒小钱钱的相对笑着。一个大头民夫长匆匆跑进来,冲着方仲永就是一礼:
“柴大人,西面疏浚的河渠,今儿个下午时候,又被上游冲来一艘沉船堵了,这会子,烂泥拧巴的不像样子,范相公请您过去帮忙看看呢。”
柴麟见他认错了人,赶忙挺直腰板,抢先一步上前:“本官知道了。”
接着,他摆出官员的步调,双手背后,对着那大头民夫长和方仲永道:“尔等随本官来。”
说着,就一摇一摆的负手走出行帐。
方仲永和那个跑的一头大汗的大头民夫长,则彼此面面相觑,一脸无奈的相视一笑,跟在柴麟身后。
……
枯瘦苍白的河水,无力的****着腥咸苦涩的淤泥,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一群民夫,双腿黏结着褐色的泥浆,一声声喊着号子,努力拖拽着那只,陷在淤泥里的沉船。
一个十五六,古铜色皮肤,略略有些不合年纪发福体态的治河小吏,卷了裤腿,跳下又臭又脏的淤泥中,一双手猛力的从后船舷处,用力的推着。
方仲永看一看那沉船的样子,忽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停一停。
柴麟也一脸不解的看向方仲永,但还是示意众人,听从方仲永的指挥。
方仲永侧脸转向柴麟,轻声道:“你老实说,从陈七那里带出来的‘地雷’,你身上,可还有现成防身用的?就像上次走马帮里,被你擦枪走火的那玩意儿一样?”
柴麟被方仲永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从袖筒里宝贝似的掏出一个来,递给方仲永。
方仲永接过那‘地雷’看一看:
竹片造成的壳子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安全栓,看样子,陈七的手艺精进了不少。
“不错,”方仲永一面拍一拍柴麟的肩膀,一面命众人退开。
热后,眨巴一下眼睛,对柴麟道:“给陈七去信,给他些银两盘缠,让他也向汴京去。回头我们给他找个匠作师傅,一准儿那小子能弄出更好的来,别这么舍不得这个。”
正要拉开安全栓子时,那已经退开一步的发福年轻小吏,却凑上来道:“可是要搞爆破?今年的爆破指标,已经到了规定的上限,你们这么搞,是给范仲淹范相公找麻烦。”
方仲永却一把将他拉过来,耳语道:“没有用官方登记的爆破品,谁能证明这里有爆破之事?不爆破,干到天黑,拉不出一条沉船来,没了效率,就更对不住范相公了不是?”
那发福小吏却不依不饶道:“这里这许多人,个个都是征用治河已久的民夫,谁没见过爆破沉船和巨石,疏浚河道的事呢?万一哪一个包藏祸心,陷害范相公呢?”
说着,那小吏竟将眼神看向方仲永,意味深长的样子。
那种眼神,充满了一种代替范仲淹估摸“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神气。
“我?”方仲永被他看得语塞,后面的柴麟早冲上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般嚣张?”
“柴大人是吧?本官张熹,与你同为九品都水监使,你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如此呵斥本官!”那发福小吏略略挺一挺肚子,气沉丹田的大声道。
“张熹?”方仲永兀自犹豫着,心中又开始了一番历史推算,然后,缓缓道:“你可是张亢张大人家二公子?”
“是又如何?”那张熹气鼓鼓一撸袖子,道:“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肯干。你们不干,我们接着干,乡亲们,上。”
他一声令下,自己身先士卒的跳下烂泥,继续用那牛一般的姿态,顶着那只引起淤积的沉船。
方仲永见他如此,也只得靴子褪掉,甩在堤上,自己一摞袖子,一卷裤腿,也纵身跳下烂泥之中,协助张熹。身旁的张熹,通身上下,毫无一丝一毫的衙门气息,质朴憨直,直让人感叹,不愧是张亢的儿子啊。
张熹见这个白白净净的书生主簿如此,也不免心生几分欣慰,心中大为自责不该失言,脸上,却不敢直接去看方仲永。
柴麟听得是,那与王子月订了亲的张亢家长子张杰的弟弟张熹——也就是情敌的弟弟,本有些不情不愿。现在看到方仲永竟然也凑近乎,不嫌脏臭的跳下去,只得捏着鼻子,卷了裤腿也跳下去。
虽是跳了下去,到底是看不上那使蛮力的张杰。趁人不注意,柴麟四下看看,直接将地雷安全栓拉开,埋在远离人群一侧沉船中部附近的泥沼里,然后拿一根竹竿,上面绑了石头,用力向着那个方向一掷。
“轰!”烂泥飞溅,全体人员瞬间成为兵马俑。
“有没有人受伤啊?有没有事啊?”方仲永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问道。
“回大人,无事。”
“无事。”
“无事的,大人。”
……
确认完毕大家都安全后,方仲永才开始观看柴麟的“成果”:
船,也算是在当中炸开了,可以分段让民夫们拖走,但烂泥也通通被炸的到处都是。
大家全都狼狈不堪。方仲永只得指挥着民夫,先行拖走堵塞的沉船,然后调派大家一同疏浚河道。
这河道气息实在难闻,方仲永,柴麟,张熹,三人肩并肩,干到天黑,这才勾肩搭背的上了堤坝,准备前去洗浴更衣。
“要我说,这次,我们就是掏粪男孩。”方仲永揶揄不已。
“还不是张熹你这臭小子。若是直接让我们,在案上安排爆破了,岂不省了很多麻烦。”柴麟对张熹龇牙道,泥呼呼的脸上,一呲牙,格外显得逗趣。
“那不一样,你在淤泥里偷偷爆了,他们没看见,谁能说个什球?我虽不爱读书,但我父亲是教过我的,范相公是好人,此番前来,不可行为鲁莽,连累了他。”张熹带着一口D口音,说起话来十分霸气。
“还是先去洗澡吧。要我说,咱们不如雇辆牛车,一路到城里去洗,这里洗,太邋遢。”柴麟对方仲永道。
方仲永一把用泥呼呼的爪子搂住柴麟,又拉一拉张熹,笑道:“同去。张兄,敢不敢,这副狼狈样儿,去城里的窑子洗个澡?”
张熹的古铜脸色上,泛起一丝涂了胭脂一般的云霞,显是很少涉足此道,却仍是气壮山河道:“怎的不敢?大丈夫顶天立地,走就走!”
三个满身臭泥,如若乡下暴发户一般的十五六岁娃儿,就这样嘿呦嘿呦的搭乘一驾牛车,向着开德府城中红绸招展处行去。
方仲永心下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前世里,大家所言的人生三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嫖过娼。
此番共同经过这一遭,一起被炸,一起掏烂泥,一起逛窑子的经历,张熹,也就是自己的兄弟了。
到时候,认识张熹家中,那个熟知兵法,打西夏打的666的英雄老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想到要扁西夏李元昊那个流氓,心里、手里,就是一阵痒痒啊。
……
宣旨御史,前往范仲淹行帐中时,范仲淹早已设好了香案,整理好衣襟,肃立以待。
这是一封表彰他治河有功,特命回京,任馆阁学士,差遣为开封府尹的谕旨。
范仲淹依着惯例,将早已备好的格式化谦辞表递上,谁知,那宣旨御史,楞是又拿出了两道任命书。
那意思就是:三次谦辞流程,一次走完,范相公,辛苦了您,请回京吧您嘿——
范仲淹自己也不知道,如此急迫的将他召回,正是宰执王曾,看着欧阳修、尹洙这伙只服范仲淹的小子,折腾的有些不像样子,生恐那些年轻娃儿,被吕夷简干掉,又拉扯上他,才特特为他申请的。
虽然这边治河的事,已经工程过半,一切稳妥了,但若非如此急诏,范仲淹自己,并不想走的如此急迫。他心中,还挂念着那个叫方仲永的年轻后生。
第四十八章 娱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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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德府临河街十里,虽是皆遭了灾,但经过一阵子整饬恢复,商贾们仍很快就重新开张营业。因着大宋是古代唯一一个从无“宵禁”之说的不夜城,月上树梢之后,各家商户不仅不打烊,反而各自打出蜡烛灯箱的广告。
走在这繁华街巷中的,满身是泥,“兵马俑”一样的方仲永、柴麟、张熹三人,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直看到一家灯箱广告上,竹编红栀子灯罩的“夜来香笑伊”字样,这才一并大摇大摆走进去。
方仲永此时看着这竹编红栀子灯,真真是完全吻合了,前世历史学家所言的:
红栀子灯,乃是宋代酒店门首皆悬着的标志;而如若这红栀子灯,不论晴天雨天,都盖着竹叶编成的灯罩,则表示这家酒店,还提供******红灯区”古今暗合,如出一辙啊。
“夜来香笑伊”中的一众欢乐酒客,正看着台上的角儿唱曲,唱的叫好叫赏,猛不丁看到这三“兵马俑”似的泥葫芦,一个个惊得不小。
穿着牡丹凤凰纹花锦抹胸,松松搭着紫色纱罩褙子的管事老妈妈儿,打一柄纨扇护住口鼻,一脸嫌弃的指挥旁边几个门子道:“快,快把那几个,给,给恁出去——”
几个门子正要动手,柴麟却大呼一声,拿出两片金灿灿厚忽忽的金叶子。那金叶子质地闪亮,明眼人一看便知,绝壁是妥妥的足值纯金。
在大宋,铜板才是通用货币,金银都要有官职或者身份的人,方才能够随意使用,此人敢于轻易使用,地位是显然的;而来这红灯小酒店,听个曲儿,玩个新鲜,一出手,进门就是金叶子打赏的主儿,也是大肥羊了。
于是,那老妈妈儿一见欢喜,面上神色转换的,如若前世《非诚勿扰》上的群灯闪烁一般,前倨后恭。也不顾几人身上沾着污泥,就招呼上前来,双手接过柴麟手中的金叶子,眉开眼笑道:
“几位大官人,真是骨骼清奇,今儿个来小店,是要听个曲儿呢?还是,来点别的?”
她加重了嗓音说出“别的”二字,眼尾眉尖,满满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谄媚神色。
张熹早已涨红了脸,此时的皮肤变得又黑又红,加上那凸出的肚子,十足十像一只胖胖的,带着泥的,努力吞着口水的,大红薯。
“有没有眼力见儿啊?你看看我们要做啥?快给每人搞间客房,备好浴汤,让我们沐浴,”柴麟一副老司机的神态,又拿出一片金叶子,吩咐道:“多找几个姐儿来,伺候着。”
“哎呦,大官人们嗳,今儿可不巧呢,这客房只剩下一间了。要不——在那一间里,给您三位备上三只浴桶,浴汤,浴盐,再给叫七八个姐儿,去伺候您几位?”那老妈妈一面盯着那片金叶子,一面左右逢源道。
柴麟忽然停了脚,略一缩手,微眯着眼,看向老板娘道:“一间?那,你叫的这些姐儿的成色么?呵呵——”
“哎呦,那定然都是最好的呦。大官人若是不嫌弃年纪小些,本店还有如假包换的雏儿,才十二三岁,就是还没开脸呢,您要是喜欢,咱这就给你去安排。”老妈妈儿的眼神,依旧热情诚恳的,矢志不渝的,盯在柴麟手上。
只待柴麟一个松手,那片金叶子就啪的一声,稳稳的掉在老妈妈儿伸开的双手掌心里。
老妈妈一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指挥安排着,一面打发一个年轻姑娘,将三人带入一间客房。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来了,热水和浴桶却还半天没来,方仲永闲的无聊,拉过一只椅子,就开始大忽悠。他将自己身上的臭泥巴,抹得身边的姑娘们浑身都是,美其名曰:
天然美颜火山泥,养颜护肤啊。
那姑娘们,一个个被方仲永忽悠的五迷三道,在方仲永的引经据典之胡诌,和柴麟的金叶子攻势下,一个个一脸陶醉的被抹了一身臭泥巴,还兀自享受道:
“真的耶,真的有感到皮肤一瞬间就变好了耶。”
“完全天然无刺激啊,这位大官人嗳,您是在哪里弄到这等好东西的呢?”
“这泥巴虽是气味古怪,让人慎得慌,奈何效果好啊,你看你看,真是天然嫩滑呢……”
“是啊是啊,真的是呢……”
红袖招展之中,泥巴乱抹之间。
只有张熹这位老实的“红薯”疙瘩,一脸无语的看着众人,睁大了眼睛。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加了青盐的浴汤,在三个大浴桶里,被一个个担进来,诸多莺莺燕燕的姑娘们,一拥而上,解衣的解衣,褪裤的褪裤
——尤其是柴麟的衣服口袋,整个险些被褪一个底朝天。
三人第一次坦诚相见,方仲永左看一看柴麟,右看一看张熹,再看一看自己,十分得意,自我感觉灰常良好。
而柴麟看到面部古铜色的张熹,身子竟然白花花的,肚皮上的五花膘一跳一跳的,竟止不住“胖子胖子”的叫着这顺溜的外号,哈哈哈大笑起来。
张熹欣然领受了“胖子”的外号,还憨憨的说一句:“在家中,兄弟们也这么叫我来着。”……
这次澡洗的格外舒服,可谓是宾主尽欢,佳人争相侍奉。云山雾海之中,如若策马狂奔,恢弘气势不可描述。
……
皇城之中,首相吕夷简同志,也正泡在一桶热水中,看着教坊司的两个小生,在眼前演绎着,岳文书斋出品,方仲永的滑稽戏本子。
嗯,这是一个全民注重生活享受,爱泡澡,爱吃好吃的,也爱勾心斗角的年代。
木桶边不远处的矮桌上,一沓奏疏斜斜摆着。
御史台、知谏院的那些年轻后生,真真是不知死活的,拼命弹劾于他吕夷简。可他吕夷简,是那么容易被轰下来的人么?
阎文应,不过是他吕夷简,弃车保帅的一步棋罢了。
而如今,这些台谏官后生,越是想打着新政的名头,弹劾他吕夷简,越是众口一词,仁宗皇帝反而会越怀疑,这些人背后,受着统一的控制,已成朋党,而不会轻易听信。
想到这里,听着那咿咿呀呀的话本子滑稽戏,倒也不觉得多聒噪。
吕夷简轻轻把头向后靠过去,木桶后面,早有一个艳娘,为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他的唇边微微上扬,又瞥一眼那些,被他精心筛选过,特别能体现出,在对他吕夷简进行人身攻击,特别像是,已然结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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