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又自悔有些失言了。
按照礼制,被授予官职之后,确实应当上表谦辞三次,方是道理。但此时,正在治水的特殊时期,不然,也不会如此快的,就给予柴麟恩科和差遣了。
国难当头,身负相关才能,理应夺情,这个时候,如若上表谦辞,反而会遭到弹劾非议。
欧阳修没有回答,只看着方仲永自己的神态变化,明白他似是已经转过了这道弯儿。
最后,方仲永忽然道:“好吧,介时我作为书僮或者主簿,与柴大人同往治河一线,相伴左右。”
欧阳修依旧抿着自己的枫露茶,只递一杯到方仲永手中,砸吧砸吧嘴,笑道:“难为你有此心胸,喝了这杯,我也该去向柴麟传旨了。你,与我同去。”
秋风过处,一片片菊瓣翻飞在风中。珊珊可爱。
欧阳修并不知道,在离京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的老上司,宠着自己,照顾自己,让自己有无限好日子,大把好时光的——钱惟演,忽然患病辞世。
从此之后,官场的雨打风吹,再无人罩着他任性了。
尽管,他很快被召回京城,进入翰林学士院,授宣德郎,充馆阁校勘。
但是,醉翁风流快活的少年时光,自此宣告结束。
而大宋,也即将面临着一场当时满朝朝臣,皆在意料之外的战争。
……
这一个秋天午后,仁宗赵祯忽然在御花园后院中,看到一顶,顶上落着灰尘的小轿,那正是去年被废掉的郭皇后,所乘坐的。
夕阳的余晖中,赵祯静静的呆立了许久。一日夫妻百日情分,一切历历浮上心头。
虽然,那一巴掌,让身为九五至尊的赵祯,一怒之下,废掉了皇后。但事过境迁,喜新不厌旧的男人本性,和优柔寡断的性格本能,推动着赵祯的心,阵阵涟漪。
他看了看四下,悄悄唤来宫女,取了笔墨,写下一首《庆金枝》,送到前皇后郭氏的长宁宫中。
史书记载,郭氏读完这首写满思念的《庆金枝》,泪水夺眶而出,感动的一塌糊涂。
然并卵,她对前来接她,前往赵祯处一见的小轿,当下表示了拒绝。并回了一封信。
信中表达了她坚定和刚烈的——对皇后名分的重视。她要求,如若要再见面,“百官立班,受册方可。”意思就是,如若不重新成为皇后,则不与仁宗相见。
史书记载了赵祯收到这封信后的行为。沉默一晚。
但它并未记载现任曹皇后,得知此事后,是何观感,总之,这封信的事,很快在后宫传扬开来,传到了大太监,吕夷简的好基友——管事太监阎文应耳中。
前皇后郭氏的悲催命运,自此开始一幕幕上演。
第四十三章 初见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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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仁宗赵祯按惯例出宫,前往南郊,进行每年一次的郊祀大礼。
就在此时,长宁宫中的前皇后郭氏突然患病,病因不详,病况不知。
第二天,管事太监奉命带着御药院的医官前往看视。第三日,郭氏病势越发沉重,终于没熬过第四天的太阳。
等赵祯回来时,面对的是暴病身亡的前皇后郭氏,由一个活脱脱的人,成了一具冰凉凉的尸体。
脉案语焉不详,出诊太医不详,而御药院的头儿,是阎文应的干儿子,名唤阎士良。
这出记载于正史,离奇的宫斗血案,引发了始终关怀赵祯后宫诸事的,府院大臣和台谏官们,高度的重视。
尽管赵祯追认了郭氏皇后的身份,并以最高等级出殡发丧。但出了这等蹊跷之事,台谏官们还是反响格外热烈。
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版本的宫斗,迫害,等等合理联想,但终归苦于皇后这个身份,不能随意派仵作查验尸体,于是证据十分莫须有。
可无论如何,必须有人为此事负责。当今的皇后,是一贯端庄温良的大户女子,有很好的口碑和不错的风评,而管事太监阎文应,则因为其历史遗留问题,成为了本次,前皇后暴毙事件的最大嫌疑人。
言官们凛然正气的弹劾折子,堆满了赵祯的案头。
阎文应和他干儿子阎士良,被弹劾的如若扎了满身刺的仙人掌,麻烦非常。
赵祯的选择是:远离这个麻烦,两位阎大太监被贬斥三千里,并死于被贬路途中。
吕夷简在宫中的内应,自此宣告瓦解。而下一步,弹劾吕夷简的节奏,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仁宗坐在书案前,放下茶杯,动手揭去身前木匣的封皮,从中取出一打岳文书斋出品,方仲永的滑稽戏话本。
翻了几页之后,他忽的皱了皱眉,唤了一声身旁的小太监,轻声道:“这次买回来的,怎的不若往日的印制精良呢?”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去,忙不迭回话道:“这,这,汴京街面儿上卖的,就是这种的,小的,小的已经派人找遍了京城,没见着之前唐中枢大人弹劾江南西道转运使大人时,呈上来的那样制作精良的。”
仁宗见他战战兢兢,可怜见的,只得微微笑笑,安慰他道:“你起来吧。许是汴京原理江南西道,岳文书斋的热书,到这里时,皆被盗印了吧。甚是可恶。作者辛辛苦苦写下来,就这样被白白盗了去。”
小太监连连点头称是。
赵祯却开始翻找一沓奏本,从中拣出一份上疏,兴冲冲捻起那只狼毫小楷湖笔,在雕着盘花图案的砚台上,饱蘸了墨,却又停笔沉吟起来。
那正是欧阳修呈上的,方仲永激情澎湃的治河时务策。
赵祯拿着那时务策,隔着字迹,都似乎能够看到一颗年轻的,澎湃着的热情和信念。他嘴角微微含笑,再次想到那本方仲永的《大话西游》。
如果说,自己身上,充满了那唐僧式的叹息,那么这方仲永,莫不正是那至尊宝孙悟空?
想到此处,他放下奏疏,开始亲自拟一道御旨。
……
回到家乡的柴麟和方仲永,得到了乡亲们热情如火的十八相迎。
人杰地灵的地方,乡试得中并不稀奇,但柴大官人这等商贾富户家的公子,在方仲永伴读一年之后,竟然神奇的取得了功名,而且还得到了特别的恩科差遣,这绝壁让一干落榜考生,如喷神小弟张季隐等人,心中高呼不服啊不服。
奈何柴绍砸钱,一人一吊钱,只为迎接儿子归来的场面热络。于是在经济动力的刺激下,那场景,啧啧是一个人山人海。
方仲永未及站定,就被柴绍一把胡子蹭到脸上的靠近过来,脸上笑的满脸的鱼尾纹,每一条都喜悦的无法言喻。
奈何只是路过,奈何时间太少,很快就要陪着柴麟北上治河的方仲永,手在热泪盈眶的方娘掌心攥着,脸在方爹掌上摩挲着,一家人的欢会场面,格外动人。
宝贝疙瘩一般的方仲永,好容易归了家,等陪家人吃过了晚饭,才偷得一时半刻闲工夫,直奔后山而去。
……
半年不见,小狼们已经纷纷个头长得和他们的妈妈一班高了。而旺财见到方仲永,依旧是前世的老样子,又跳又叫,转圈欢乐,兴奋的无法形容,唾液嘀嗒满了方仲永的脸颊。
“我好想你——”方仲永搂着旺财,将脸颊靠上它的脸颊,可劲儿的蹭着。
“啊呜——啊呜——”“啊呜——”群狼发出了我也想你含义的欢呼。
“我要北上了,旺财,先去治河,而后进京赶考,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方仲永一面抚摸着旺财,一面感叹道。
旺财一双湖蓝碧绿的眼睛里,星星点点的泪光莹莹可见。他将脑袋靠在方仲永腿上,不时舔舔方仲永的鞋袜。
旁边的雪狼双目囧囧有神,一面照应着小狼们玩耍,一面看向这边的方仲永和旺财,如若一位美丽与智慧兼得的贤内助。
忽然,洞口处传来一个怯生生的萝莉声音:“仲永哥哥,我能进来么?”
说着,马二丫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群狼发出阴阳怪气的坏笑,“啊呜——啊呜——”,纷纷起着哄。
……
王安石家中也很是热闹,盛大的家宴接风洗尘自不必说。
王子月坐在三哥王安石身侧,直是欲诉还休的姿态。王安石看在眼里,心中自然雪亮。
待家宴散了之后,王安石借口赏月论诗,就随着王子月一起去了后园。砚侬和墨香两人,早领了王子月的命令,在远处站着望风。
王子月抿着嘴,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王安石,看妹妹的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道:“听闻父亲允了一门亲事与你。我看你的模样,可是不愿?”
王子月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黯然下来,看着眼前月下波光粼粼的池塘,一片片枯黄衰败的残荷叶子飘在上面,水上逢秋,愈发的生出几分悲意。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王安石轻声道:“为兄自然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为兄也做不得这个主。”
又是一阵落叶无语的沉默。
“我想,见见他。想,知道他的心意。哪怕,这并没什么用,也好。三哥,这些话,我只敢与你一个人说,我并不奢望改变什么,念想什么女子不该念想的。只是,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之中,有没有一丝……”王子月的声音很小,说到后面,越发的微不可闻。
王安石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两人一并站在月下池塘边上,看其中的游鱼来来去去。
“三哥,你又长高了。不知将来的嫂嫂,会是哪家的小姐,你盼望么?”王子月忽然转换了话题。
“还未想过那许多,明年毕竟还有会试举业。时光真是飞快,我家小月儿,也是有情人了。”王安石半调侃,半认真的打趣道。
王子月直接狠狠下手,向王安石胳膊上就是一掐,玉葱般纤长如玉的手指上,寸许长指甲只掐的王安石告饶,过来挠王子月的痒痒,兄妹二人,就此嬉闹一会子,气氛才终于缓过来。
第四十四章 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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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来吧,客气什么?”方仲永说着,起身向洞口走去。
马二丫的身影缓缓走进洞中,半年不见,二丫已经改梳了云近香髻,虽然发髻上别无花朵,却巧手编成发环,显然是为了见方仲永,精心收拾过自己的。
二丫的身量抽条了不少,略略有些弱不禁风的娇柔,身上一袭乳白色的,拖地桑麻裙子,勾勒出略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曲线。朦胧的小樱桃,透过乳白色的前襟,让人多了许多遐想。
她随着方仲永一道,坐到旺财等群狼中间,双颊略带红晕,羞涩的看一看方仲永,笑道:
“仲永哥哥冬天里,让二丫在这里养蚕宝宝,为家中度过难关,二丫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听闻仲永哥哥你中了解元郎,二丫真真欢喜的,一宿都睡不着。想着,要怎么来感谢你,恭贺你才好,想了又想,又是一宿,终于给我想到啦。”
说着,马二丫调皮一笑,从背在后面的手中,抽出一份羊皮地图,递给方仲永。
方仲永疑惑的接过来,那地图展开很大,边上已经很是破旧,但基本的山川地貌,却也有些勾勒,他有些犹豫的看向马二丫,轻声道:“这是?”
马二丫却如若和旺财有默契一般,直接将那卷地图摊开在地上,拖到旺财和雪狼脚边。拿起一支已经熄灭,还留着很多炭灰的柴棒子,在那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路,标记了前后两个起点和重点。
旺财蹭一蹭雪狼,如若交流“这里是不是离你的家乡很近啊?”一般。
雪狼围着地图,转悠了许多圈圈,又回到旺财身侧,舔舔他,又舔舔小狼们。
方仲永有些明白了,这是让旺财带着群狼,绕着山林穿行,奔袭千里,迁居到汴京郊外的节奏啊。
他一面看向群狼,一面看一看马二丫,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却有这么一份心思,一时之间,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有一份贺礼,我已经摆好了,喏——”马二丫指向温泉水尽头处的,一片石头搭成的小圆形水潭,看一看方仲永,再次面若桃花道:
“二丫想,像雪狼为旺财洗澡那般,侍奉仲永哥哥洗一次澡。”
方仲永直直被惊呆了。洗澡?是杨过和小龙女那样么?可是,有些羞羞呢。
半晌,他才轻声道:“这个恭贺方式,这个,还真,真挺,挺新颖的。”
不待他犹豫,那边群狼却已经“啊呜啊呜——”起哄不已。看来这半年的相处,诸狼已经为马二丫的美色灌了迷汤,此时巴不得让自家主人脱光一般。齐齐退到洞口外面去。
方仲永僵硬的站在那里,马二丫的指尖轻轻触摸上他的胸前,解开了他的衣袍。
洗个温泉澡,不错,很舒服,然而,一身穿戴整齐的马二丫,在侍奉方仲永洗澡时,那一个如若侍奉长留上仙的神圣庄严,却让他不能生出什么邪念来。
哎,算了,得佳人如此泰式按摩般的侍奉,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呢?
“二丫啊,”方仲永忽然起意道,“要么,换个名字吧,你看,叫你‘马千骨’可好?”
“为什么啊?”二丫抬起头,帮方仲永整理好衣袍穿戴,一面道:“那名字,听起来好暴力喏。”
……
因是特殊时候,柴麟和方仲永皆不敢耽搁,不过小住一日,略作打点,就要前往开德府决口处工地,向范相公报道。
到了第二天上路时,旺财率领群狼,在后山“啊呜——”相送,一声声映着残阳如血,声势震天。
待戌时行到县城,预备打尖的时候。一驾宝蓝色,八角坠着马踏飞燕填彩灯的马车,悠悠然停在柴麟和方仲永二人面前。
车夫打起帘子,王安石和王子月的身影,轻轻从车上走下来。
皎洁的月色,趁的那天的王子月,恍如神妃仙子一般素雅、美丽。浓浓的乌发绾成垂云髻,小酒窝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朦胧的笑意。
王安石和王子月上前,说是前来送行。几人一并用了饭。
饭后,夜色渐浓,王安石兄妹不便久留,于是起身辞去。王子月先行踏上了马车,隔着马车帘子,外间王安石与方仲永的对话,一字字听得清晰。
“此番回来,父亲为月儿定下了一门亲事,可能不多时,我们就一同前往汴京去了。如若有缘,到时还会相逢的。”王安石故作不经意的提道。
“哦,是哪家的公子这样好福气?”方仲永语带询问。
王子月在马车内,双手拧着手中帕子,心砰砰直跳到嗓子眼。
“是应天府推官,张亢张大人家长子,张杰。”王安石继续用试探着方仲永的口吻。
“张亢张大人?偶像啊——”方仲永一听是宋夏战争中,单骑突破重重防线,打通关节,虽为文官,却勇冠三军的名将张亢家长子,不禁有些兴奋,直感叹道:“令妹好福气啊,真是恭喜啊——”
王安石见他竟这等没心没肺,不免有些失望,更担心马车中的妹妹,小心肝儿碎的一地地的。于是,略带没好气道:“哦?仲永兄与张亢张大人有旧交?”
方仲永这才想到,此时宋夏战争未开始,张亢只是一位勤于政务的寻常文官,而自己,更是离得十万八千里,不免自悔有些言语冒失,悻悻回转道:
“并没有,只是在书院读书时,听闻张大人是个好官,哪里就有什么旧交呢?”
马车中的王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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