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抓不住反击的机契,只能紧守空门,愈斗愈心惊,但秋雷想在短期间将他击倒也非
易事。
矮方朔心中大急,又不能上前插手,跳脚大叫道:“秋雷,你讲不讲理?你……”
“老匹夫,再和你讲道理,大爷的飞龙庄便不是我的了。”秋雷怒叫。
“你忘了与令兄所许诺的……”
“铮铮!铮!”秋雷以狂攻作为答复,三剑急攻,将许钦迫至路侧深沟旁,机会到
了,立刻用上杀着“电耀霆击”,这是沉雷剑法三招杀着最后一招。
北面不远处,有一条小径岔向东北,是至斗鸡台的小径,这时突然掠出无数人,僧
道俗俱全。
斗鸡台在兄宅东北三里左右,一早,笑孟尝乔文忠带着欧阳慧一群人返回,并带回
毒王和恨地无环的尸体,但前往飞龙庄探道的矮方朔,天色大明尚不见返回,不但许中
州沉不住气,武功已失的绿凤更是坐立不安。
矮方朔虽说是自告奋勇前往探搜许钦父女和秋岚的消息,许中州岂能置之不理,他
是个义薄云天的侠义英雄,自己子孙的生死存亡他不在乎;但朋友的死活他不能不管,
心中焦急之下,决定放弃午间以血解誓的事,立即赶往飞龙庄索人。
他交代笑盂尝说,他要赤手空拳拜庄,如果飞龙扣留他,笑孟尝便不必顾忌他的死
活,务必立即与群雄进攻,他老人家决定了的事,不许任何人阻拦,一行数十人浩浩荡
荡赶赴飞龙庄,欧阳慧和李玉衡也跟去,连绿凤也由乔天香带着走。
许小州领先掠出官道,便看到百步外的斗场,老人家眼尖,儿子和孙女岂有不识之
理,一声长啸,突然全力飞出。
左侧远处的荒草疏林中,蹄声如雷,黄尘滚滚,飞龙的后续人马快到了。
斗场中,许钦已到了生死关头,这招“电耀霆击”他难以招架,加以刚好退到沟边,
后面的左脚在沟缘旁,天干泥燥,沟旁的碎土有点松动,脚下一失闪,身形便难以控制,
高手拼命,生死间不容发,他身形一晃,“铮”一声剑鸣,剑反向右荡,人向左倒剑却
要向右荡,怎不糟透。
电芒一闪,一道冷电带着隐隐殷雷声,射到他的胸口。
“糟!”矮方朔急叫,向前抢。
“哎呀!”银凤同时惊叫,赤手飞扑而上。
生死间不容发,旁人抢救事实无此可能,眼看许钦性命不保,一切都完了。
北面掠来的人,包括许中州在内,全都惊叫出声,声如狼嗥。
三道灰黄色怪影,却在秋雷出剑前一刹那,从三丈外的草丛中飞出,来得恰是时候,
三道怪影一击剑,一击秋雷的脸侧,一击秋雷的右胁,假使秋雷想要许钦的命,他自己
也必须把命赔上。怪影来势奇快,几乎令人肉眼难辨,一无风声二无异啸、可知快极。
秋雷吃了一惊,怪影太快,他无法在刹那间分辨出是何暗器,但一眼便看出定然可
怕,假使他仍递剑,乘势前仆,那么,必定被前面击剑的怪影所击中,所以他除了飞退,
别无他途。
在他思索的刹那间,本能地收剑后仰,“铮!”剑鸣震耳,碎泥飞溅,剑仍被击中,
不是暗器,而是泥块,另两块从他的鼻尖前和胸腹交界处贴衣而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许钦跌入沟中,向旁一窜,方重新纵上路面,脸色泛白,满头冷汗。
“什么人?站出来。”秋雷惊魂初定,向泥块飞来的方向大吼。接着,他吃惊地转
向右首正北方向,心中一懔。
许中州到了,后面是媳妇柳秋涛、少林三知客和十八罗汉、武当金顶三老、七子,
还有老老少少一大群。对于这些白道英雄,他不在乎。
“爷爷!”银凤颤声叫,珠泪滚滚,却扑向乃父许钦。
许钦揽住她,向后退,一面说:“孩子,爹输了,下次我必定杀他。”
武当三老的全真子大踏步而出,亮声叫:“无量寿佛。贫道当先,誓除此獠。”
矮方朔抢出截住:“慢来!且……”
秋雷哈哈狂笑,说:“老道,你等会儿,秋某接受你的激战。”他傲然转头,仍向
远处路旁草丛中脚:“还不出来,要太爷请你么?”草丛中,悄然站起两个人,一白一
黑,一男一女。
“惭愧!又是他!”许中州无限感慨地叫。
“怎么回事,两个秋雷?”许钦莫明其妙地惊呼。
秋雷无名火起,飞跃而上。
来人是秋岚和白姑娘,秋岚将白姑娘推开,叫道:“弟弟,请听我说……”
秋雷以行动作为答复,剑出杀着第一招“沉雷惊蛰”,疯狂上扑,来势汹汹。
秋岚左闪,后退,再右移,身形一钮,反而欺近秋雷身后,绝招落空。
欧阳慧抢出,举剑仰天长号:“爷爷,原来你老人家已将沉雷剑法的杀着传给这畜
生了,你老人家怎能在九泉瞑目,爷爷,保佑慧儿,保佑慧儿……”在叫号声中,她狂
冲而出,形如病狂。
秋岚一怔,看样子要出人命,怎行?他突然向刚转过身来的秋雷“呸”一声吐了一
口吐沫,然后向飞龙庄方向撤腿狂奔,引秋雷离开,吐沫击中了秋雷的右胸,奇快无匹。
秋雷果然不肯甘休,一声怒啸,全力狂追,两人三五起落,便穿村而入,消失在众
人视线之外。
慧姑娘急起直追,李玉衡也随后掠出,可是,轻功相去太远,已无法追及,只有白
姑娘了得,她展开御气神行术如飞而去。
许中州正想与众人径回城,马群到了,第一匹健马上,是海天一叟。
“拦住这些江湖孽障,杀!”矮方朔大叫,飞扑而上,他恨透了这些助约为虐的江
湖恶贼,枫林中的无数示众尸体,令他忍无可忍,再就是他怕恶贼们也追上秋岚,秋岚
双拳难敌四手,大事不妙,不拦下这些人怎成?
他的话立即引起共鸣,武当三老和七子一声长啸,同时拔剑截出。其他的人只有许
中粥悄然退在一旁。
秋雷已是众叛亲离,这时又被白道群雄将仍然效忠于他的人拦截,只剩下他孤家寡
人。
海天一叟不是仍替秋雷效忠的人,他有歹毒的毒计,早已和金鞭于庄商量好了,他
是想回庄趁火打劫,岂知两头落空,在这儿死在矮方朔的手中。
秋雷狂追乃兄,追到飞龙庄,只看到庄中大火冲霄,他急得七窍生姻,立即舍了乃
兄向庄中飞掠。飞龙庄已成火海,君山秀士的船载了不少箭手,从庄后用箭猛射飞龙楼,
木造的楼房,火一发便难以扑救,加以前庄有人猛攻,抽不出人手救火。
翻天掌陈彬眼看飞龙楼起火,大惊失色,立即奔向楼下指挥爪牙救火。而且瓜牙们
的家眷全在庄内,大火熊熊,庄内鬼哭神号,他们怎能不慌,机灵鬼渐渐离开了岗位,
下了寨墙往里跑,一个跑第二个也溜,寨墙上七零八落,刚好金神和独角天魔到了,这
两个老凶魔连声怒啸,飞跃护寨壕,奋勇飞登寨墙,杀散零落的箭手,九华羽士立即招
呼众人抢入庄中。
秋雷来晚了,他形如疯狂,一声怒啸,抢入庄中,见人就杀,从前庄杀到后庄,浑
身浴血。
秋岚也发现不妙,会合了后到的白姑娘,两人一商量,立即进入热焰迫人的庄中,
可是,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就不知秋雷杀到何处去了,两人只好盲目地找寻,四处狂
奔。
秋雷冲杀至后庄,大叫道:“金神,和秋某决一死战。”
身后,两名金神的黑衣爪牙飞扑而上,黑烟弥漫下,暗袭定可如意。秋雷象是背后
长了眼,一声怒叱,大旋身贴地急旋,剑发如电。
“啊……”两个黑衣人断了四条腿,上身仍冲出丈外方行倒地。
他冲过一条防火巷,烟呛得他难受已极,大火燃烧声震耳欲聋,木树爆裂声似雷震,
叫喊中难以听闻,他不再呼叫,闯入了后花园。
金神和独角天魔刚好堵在花园中,截杀从飞龙楼逃出的人,但根本没有人逃出,大
多数人已在大楼起火时走了,楼下近花园处,有一条地道通至庄后的秘室,那是一个地
下秘窟,设有暗门通向江中,里面藏了三艘快艇。这是秋雷为防万一的秘窟,只有他的
八名姬妄和少数侍女知道这所秘室。他冲入花园,火烟淡薄了许多;正走间,劈面撞上
倒拖着铁棍的独角天魔。
“哈哈哈哈!飞龙,我不信你能飞,金兄,快来啊。”独角天魔狂笑着叫,疾冲而
上。
“你得死!”秋雷怒吼,挺剑飞迎。
“老夫的杖长,该你肝脑涂地。”独角天魔怪叫,铁杖来一记“毒龙出洞”,兜心
便捣。
秋雷恨透了老凶魔,向右一闪,举剑便点。独角天魔哈哈狂笑,信手一杖向剑上砸
去。
秋雷已算定老魔必有此着,原准备贴身切入,但眼角已瞥见金影出现,时不我留,
慢不得,左手一招,九龙筒行雷霆一击。
“铮!”杖击中了长剑。“啊……”独角天魔却狂叫出声,杖丢了,双手掩住胸腹,
摇摇晃晃躬身狂叫:“九……九龙筒,我……我徒弟的暗器!”
秋雷本想再补上一剑,但金神到了,金芒近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一言不
发,奋起抢攻。“铮铮铮铮!”金鸣刺耳,风雷声惊心动魄,两人棋逢敌手。互抢机先。
激斗中,响起秋雷一声沉喝:“着!”“飞电沉雷”出手。
“铮铮!嗤!”错剑声伴着隐隐殷雷,金芒银虹纠缠瞬息,人影陕分,各退五步。
金神右胁鲜血沁出,如同泉涌,脸色大变。秋雷颈旁裂了一条缝,血染紫裳,差点儿便
伤到经脉了,他立身后方、独角天魔正吃力地站稳,相距不足三尺,老凶魔牙齿咬得死
紧,怪眼如铜铃,额上大汗如雨,突然脑袋一低,飞撞出。金神也恰好从前面冲到,金
剑递出了。秋雷冷哼一声,招出“电耀霆击”。
“砰!”独角天魔撞中秋雷的后心,金神的金剑,穿秋雷的左肋而过,秋雷的长剑,
端端正正贯入金神的胸口,三个人重重地撞在一堆儿,全倒了。
秋雷脱手松剑,滚出八尺,金神一手抓住插在胸口的长剑,“铮”一声剑应手而折,
再伸手拔剑尖,剑尖离体,他站不起来了,在地上抽搐,独角天魔仆伏在地,寂然不动。
秋雷脸色变成死人般惨白,站起一手按腰背,一手掩胁,死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吃
力地举步消失在地道秘口中。进入地道,地道门自闭,他吃力地往下走,所经处,地上
留下血迹。不久,眼前大放光明,密室到了,密室一半是陆地,另一半是水,停了三艘
快艇,怪!木榻旁居然有人哩,灯光下,李美贞姑娘盛装俏立,一手持了一只皮囊,她
急急迎上娇叫道:“爷!怎么了?我知道你会来,果然来了。”
“哇……”秋雷喷出一口鲜血,跌入美贞怀中,已陷入昏迷境地,仍喘息着说:
“扶……扶我上……船,我……我们走。”
美贞不扶他上船,却扶他到床边,猛地一肘顶出。顶中他的心口,他砰然倒在床中
呻吟,美贞出手如风,拉住他的手一扭一带,肩井立卸,她一把将他提起,珠泪滚滚地
哭叫道:“飞龙,你也有今天,也有今天。”
秋雷口中的鲜血不住往外流,喘息着说:“我……我知道:我会死在你……你手中
的,只怪我自……自信太甚,也后……后海不听绿凤的警……警告、命也,你杀……杀
了我……吧……”
“我不会便宜你的,你这猪狗!畜生!”美贞疯狂地叫,向外跪下狂叫道:“爹在
天之灵冥鉴,女儿含羞忍辱,终于等到这天了,请看女儿活剥了这畜生。”她疯狂地跃
起,拔出秋雷腰带上的屠蛟匕。
“不可!”有人从床后转出叫,是侍女小珊。
“珊姐,为什么?”美贞大叫。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从前不杀你,你也该有良心,我不许你剐他,留他全尸。”
小珊说。
美贞低下头,挥泪说:“珊姐,也许你是对的,你也是受凌辱的人,你能留他全尸,
我也该尊重你的意见,好吧!”
她捡起皮囊,拖起秋雷大叫道:“你听着,留你全尸,皮囊中盛着你的紫色葫芦,
葫芦里是你用来毒杀师父的天蝎玛瑙酒和我加的毒药,本来,如果你没受伤,但血战后
定然神志不清,口干舌燥,我早替你准备好了,你会喝的,现在你喝不喝?”
秋雷死盯了皮囊一眼,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哈!也许天地真有鬼神,当年获玛瑙
时,我曾起誓说如果违约便死在这块玛瑙上,老天爷,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认命了,
李姑娘,我不但应誓,还偿还你的血债哩,接上我的肩臼,我自己来喝,哈哈,如果九
华羽士在这儿,他该笑死了,当年我是向他发誓的。”他出奇地亢奋,可能是到了回光
返照的地步了。
美贞已看出他已油尽灯枯,放下屠蛟匕,替他接上右手的肩回,他抓起皮囊,喝个
精光。
蓦地,室口有人抢入,脱口大叫:“哈哈!谁说我九华羽士不该笑……啊……”
最后一声掺号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原来秋雷丢下皮囊,颠手抓起屠蛟匕,用
尽余力掷出,不偏不倚贯入八尺外观在口的九华羽士的胸口,透背而过,钉在对面的墙
壁上,秋雷人后倒,仍掏出胸前的天蝎玛瑙,向水中一掷,方合上双目,一代枭雄,含
笑溘然长逝。
“他……他……死得英……雄。”小研掩面泣叫。
九华羽土居然未倒,以手掩胸咬牙切齿向前走,摇摇晃晃,经过床缘,本想向床上
倒,身躯却不听指挥,反向另一侧冲“噗通!”掉下水去了。
室口人影再现,奔入了秋岚和白姑娘,秋岚抢近床前一把将秋雷抱起,痛苦地叫道:
“天哪!我来晚了,老天!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美贞失神地走向室口,茫然地拔出壁上的屠蛟匕,缓缓地抵向心坎。
“姐姐,你不见妈一面么?”走道中有人叫,是李玉衡和慧姑娘。
美贞手上的屠蛟匕已刺入半分,突然失手坠地,哭道:“妈!妈!女儿好……好
恨!”说完抱住乃弟放声大号。
秋岚抱着乃弟的尸身,大踏步向上走,白姑娘在后相随,两人都泪下如雨。
走出秘道口,劈面遇上一个黑衣人,误认秋岚是秋雷,挺剑急冲而上。
“走开!不要叫我开杀戒。”秋岚大吼。
“你还不滚?”是矮方朔的叫声。黑衣人扭头便跑。大火在燃烧,血腥和烟气触鼻,
人声已止,烧燃爆裂声震耳欲聋。秋岚抱着乃弟的尸身,茫然地举步,大滴泪珠跌碎在
胸襟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