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毒王和恨地无环的尸体,离魂掌老泪纵横,欧阳慧和李玉衡悲痛得吐血晕厥,
情景令人酸鼻。
一行人出城时已是五更初,正是飞龙庄大乱之际,无暇派人前来追索,他们越城而
出,平安地到达苟村。由于他们走的是东北方向,没看到西北角飞龙庄的倩景。
飞龙庄灯火通明,光亮如同白昼,但除了飞龙楼之外,其他各处人影全无,人全伏
在要紧处所,紧张凶险的气氛,弥漫在每一角落。庄前的飞桥并末曳起,空荡荡地看不
见半个人影。
飞龙楼人影幢幢,随时光飞逝,嗜杂声渐隐,所有的机关埋伏已部署停当,等待着
三楼的入侵者出现突围。
三楼的竹室,已到了生死关头。
房门快被撞毁了,多块木板已经碎裂。死命制住肩门机捩的矮方朔,急得额上直冒
冷汗。
隔壁兰室中,待女的手已扳上了开启暗门的机捩。
床下,秋雷的脚已渐伸至床脚上外方的机捩了。
秋岚已到了紧要关头,刚疏通了两位姑娘的经脉,双掌向两位姑娘被制的双肩井分
别按去。他额上大汗如雨,凶猛的撞门声令他分心,十分焦急。
“轰隆隆……”房门从中而拆,四寸厚的镶条门板四分五裂,房外人影乍现,鬼谷
先生挺魁星笔向里抢。
暗门徐徐移动,海天一叟的身影入目。
矮方朔一声怪笑,抓起一座锦墩,向刚在破门洞口现身的鬼谷先生猛砸。这瞬间,
他扭头回望,看到壁间的暗门移动,糟了!前后受敌,暗门距床不足两丈,他怎能不焦
急?立即向后暴退了。
“哎……呀!”破房门洞的鬼谷先生狂叫,锦墩落地声恍若雷震。
海天一叟舞剑护身,突从暗门跃入室中。
矮方朔一生未使用过兵刃,他的武器是系在腰上的腰带,但这时不是用腰带的时候,
他一把抓住妆台上的铜镜,喝声“打!”铜镜去势如电,飞向脚下未稳的海天一叟。
他想抓床内秋雷的剑,突听秋岚沉喝:“抓我弟弟做兵刃,快!”
一言惊醒梦中人,他闪到床口。
秋雷的脚后跟,刚向机捩搭下。
矮方朔眼明手快,伸手一沙,恰好抄住秋雷的田掌,向外猛拖,怪笑道:“好小子,
差点儿你便如意了……喝!你还凶?”
原来秋雷被倒拖而出,急得要吐血,一发之差,功败垂成,怎得不急?一咬牙,另
一只脚全力向矮方朔的下阴踹去。他虽然上身穴道被制,脚上仍可用上两成劲,路上也
不好受。
可是,矮方朔怎会上当,伸另一手便恰好接个正着,一声狂笑,将秋雷凌空摔起,
向从两端涌来的人砸去,一面怪叫道:“谁愿意你们的庄主脑袋开花,尽管上,上啊!”
没有人敢上,抢入的人向外退。
暗门旁,海天一叟被铜镜带飞一块左胁近腰处一层油皮,皮裂血沁,气得七窍生烟,
勃然大怒,也心中懔然而惊。但当他看清来人是矮方朔时,怒火烟消火灭,而惊悚却相
对地增长,感到脊梁发冷,顿萌退念。
可是,见矮方朔用秋雷作兵刃,他心中涌起了恶毒的念头,色然心喜,将惧念抛到
九霄云外去了。他之所以甘受秋雷的胁迫驱策,只不过迫于时势,不得不跟着秋雷被牵
着鼻子走,心里无时不在转宰了秋雷的念头。他要重新整顿绿林道的残局,重振绿林霸
主的声威,岂甘雌伏?以前龙形剑逃出龙门西山的大劫,他心中有所顾忌,目下龙形剑
已死,唯一能威胁他的人便是秋雷了,秋雷象是控制住他的咽喉的利刃,象插在他心脏
上的一把利刃,不将刀拿走,他永无出头之日,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机会来了,这时上前和矮方朔动手,即使不专向秋雷下手,秋雷也自会送命,谁能
怪他呢?谁又能证明他心怀叵测存心不良呢?
他大吼一声,急冲而上,一面大吼:“快上,抢救庄主要紧。”
吼声中,剑出“长虹贯日”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矮方朔刚将秋雷扫来,来势奇急。
秋雷的爪牙已经退出,谁也来不及抢救了。
矮方朔末料倒老贼竟敢挺剑上,按理,飞龙庄的人任何人也决不敢上前接招,投鼠
忌器么!等到他老人家发觉不对,已收不住势了。
假使秋雷死了,还了得?爪牙们必定拼死,他和秋岚与两位姑娘,谁也别想活着离
开飞龙楼了。他知道要糟,可是已经无可挽回了。
千钧一发中,人影从床上射到,恍如电光一闪,秋岚到了,左掌以劈空掌力向将近
秋雷顶门的剑劈歪,右掌将秋雷一把勾住向上抬,同时大喝:“放手!”
矮方朔应声放手,惊出一身冷汗。
在爪牙们的哗叫声中,秋岚反托着乃弟,从矮方朔与海天一叟的中间穿过,到了对
面墙下。
海天一叟的剑向外荡,功败垂成,他感到失望极了,把秋岚恨入骨髓,收住剑势一
吞一吐,第二剑刺向秋岚的背胁。
可惜,慢了些儿,剑是刺中了,但只将秋岚的衣衫刺破,剑尖入肉不到一分,毫无
用处。
这瞬间,两位姑娘滚入床内床橱,橱中有的是女人衣服,她俩不管三七二十一,抓
起衣服便往身上套,马马虎虎用带子捆上腰胸。许姑娘手快,抓起秋雷的长剑跃下床来,
恢复丁自由。
众爪牙从两门向里涌,呐喊声雷动。
矮方朔抓起整座妆台,一声狂笑,向海天一叟砸去,把海天一叟迫退至暗门旁。
大乱中,响起银凤一声大吼:“退!谁敢再接近,在下宰了你们的庄主。”
这一着果然有效,没有人再迫进。秋岚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姓秋
名岚,是贵庄主的亲哥哥。你们如果仍象海天一叟般想要贵庆主的命,尽管上。”
死一般的静,没有人答话,也没有人移动。
片刻,一名勾鼻大汉扬剑踏进一步。
四大金刚的老大阴豹赵威就在旁边,突然一掌拍出,“拍”一声暴响,勾鼻大汉挨
了一记耳光,侧撞八尺外。
“你想死?混帐!”阴豹接着大吼。
秋岚左手扣住乃弟的后颈。他的手指特长,恰好一握,大拇指与食指压住双耳后的
藏血大穴,他的右手则扣住乃弟的腰侧,将乃弟支起,将人向前推了推,说:“我的好
弟弟,你说吧,要死呢,抑或是要活?”
秋雷看不见背后哥哥的脸色,无法从哥哥的神色中估量自己的处境,顽强地说:
“反正你们谁也休想逃出飞龙楼,随便你怎么说。”
“哼!你以为飞龙楼是活宝?是刀山剑海?你错了,我能来当然能去,你那些爪牙
们谁也接不下我三拳两掌,信不信你心里明白,他们决困不住我的。”
“你想怎样?”秋雷厉声问。
“不想怎样,我对你客气,不想你死,不然刚才你就没有命了。你想过没有?假使
你死了,飞龙庄完了,人也散了,你不但丧失了苦心孤诣谋夺来的一切,而且没好好享
受便死翘翘,你可能在九泉也不会甘心,是么?废话少说,我猜你定然舍不得死,那好
办,请恭送你的哥哥和我的三位同伴安全出庄。”秋岚的语气极为轻松,似满不在乎。
他这种镇静轻松的神情,把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矮方朔佩服得不住点头,暗骂自己昏
庸。
“你做梦。”秋雷怒叫。
“天快亮了,不做梦也罢,呵呵!好弟弟,你还不下令送客?”
“要送就送你到枉死城鬼门关。”秋雷恶狠狠地叫。
“有你陪着走,我怕什么枉死城鬼门关?好弟弟,我想,你用得着在你的手下面前
丢险?”
“我丢什么脸?”
秋岚呵呵笑,右手放了他的腰,一指头点在他的第九脊椎下的筋缩穴上,说:“弟
弟,一指头下去,你是知道我的造诣的,你无法承受我一指,你将鬼叫连天,英风尽
失……”
“笑话!”
“我不会讲笑话,说的是事实.铁打铜铸的金刚,也受不了我的一指头。你真不信?
你真要在手下面前鸡猫狗叫丢人?你以后还想不想做他们的主子?我看免了罢,咱们也
算是兄弟一场,好来好去岂不两全其美?”
秋岚一面说,暗中已默运神功,指力徐发,压力渐增。
秋雷感到一阵麻木的感觉袭击着穴道,痛苦渐增,筋开始牵动各处的肌肉。气海被
制,真气不聚神功无用,无法抗拒。他无法充好汉了,大叫道:“送客!”
爪牙们迟疑着,你看我,我看你。
秋岚哈哈一笑,说:“瞧,你还没死,他你便不听你的了.我真替你难过。”
“查总管何在?送客!”秋雷怒叫。
房门口人群之后,查总管亮声大叫道:“诸位退,准备送客。”人群开始向外移,
潮水般退去。
秋岚也亮声叫:“查总管,劳驾,请许大侠前来一同走。”
查总管不敢作主,用目光请示秋雷。秋雷说:“许少庄主是客人,你请他不动的,
他也不会跟你们走。”
“弟弟,他会走的。除非你不叫他走,是么?算了吧,咱们四个人你也不计较,何
必和我计较一个人?冷剑许中州走了一辈子江湖,闯荡一生,什么古怪玩意他没见过?
你不该写下那封最不该写的书信,露出马脚怪得谁来?儿子奉书给生父,许家的老规矩
是用乳名落款的,你根本不知许钦的乳名,何必来那一手?算啦!你做做好事,放他一
条生路,免得用命来换一个不值得你计较的人,多划不来么!”
“叫许钦来。”秋雷只好向查总管下令,事实不许可他不下。
“弟弟,你忘了交待查总管别玩花样呢。矮方朔老前辈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
要被他发现有何不对,我怕他不愿意呢。”
“呵呵!秋老弟,正是此意。”矮方朔总算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一分也是情,十分也是情,弟弟,你不会吝惜送一个完整健康的人给我吧?这十
分情我感激不尽,先谢谢你。”
秋雷气得直咬牙,切齿道:“你如果再落在我手中,我不剁你一千刀便不配领袖江
湖。查总管,放那姓许的滚蛋!”
查总管应喏着退去,矮方朔摇头苦笑道:“你挑得起放得下,为私利任何事也可做
出,正是不折不扣的绡雄,如果让你以挖祖坟来交换领袖江湖的地位,恐怕你连祖坟也
可挖来交换的,杀亲手足何足道哉?你这人大可怕了。”
“老不死,你也给我小心了。”秋雷恶狙很地咒骂。
“我会小心的,我还不想死呢。”矮方朔耸耸肩说。
不久,两名大汉架着刚服过解药,仍在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许钦到达,站在房门口,
许钦不住摇头晃脑袋。银凤惊叫一声,向前抢出。
阴豹赵威将怪塔向前一推,沉叱道:“馒来,退回去!”
“许姑娘,不必忙在一时,这事交给我办。”矮方朔叫。
“慢着!”秋雷沉喝。
银风不得不停下,秋雷接着向身后的秋岚问:“你说,你能保证许中州的人,立即
撤离许州不管我飞龙庄的事么?”
秋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只要许钦安全无恙,许老前辈自不会与你为难。”
“你敢保证?”
“在轩辕关下大屯镇,许老前辈已经亲口对我许诺了。你说,许少庄主是怎么回
事?”
“刚眼下解药,没有半个时辰不可能复元清醒。查总管,将人交给矮鬼验看。”
两大汉在查总管的挥手下,将许钦推入。矮方朔接住人,仔细地检查许钦各处经穴,
一面问道:“你们给他吃了什么药?解药何名?”
“迷魂药,小意思。”查总管答。
矮方朔花不了多少时间,满意地向秋岚打手式示意一切均佳。秋岚将乃弟带着向房
门口走,一面说:“弟弟,谢谢你。俗语说,送佛送到西天,劳驾,送咱们出宝庄这座
龙潭虎穴。”
矮方朔点了许钦的睡穴,扛上肩膀在前领路出房。
秋雷已知无能为力了,向附近的人叫:“退!各回本位,不必跟来。”
只片刻间,整个飞龙楼人影俱杳,只有各种灯光发射着朦胧的光芒,偌大巨楼一片
死寂。
庄前飞桥与庄门之间,排列着三十二名壮汉,每人跨一把鬼头刀,站在那儿象是两
排石人,三十二文火把高举。神色肃穆地送客出庄。八头出自西陲的异种巨獒,守在辘
轳架旁阴森森地警戒。只有查总管一个人在后面送客,但送到飞桥头便止步。
矮方朔过了飞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段时间内,他外表沉静,笑容依旧,但心
内一直不安、流着冷汗、紧张着。过了飞桥,总算放下了心事,前面列尸的枫林虽也凶
险,三岔路口更有高手潜伏,但已无足为害,这一带他比任何人都熟,即使有高手潜伏
截留,谅也留不住他们了。
蓦地,对面黑沉沉的小径中,六个黑影来势迅疾无比,似乎在片刻之间便到了面前
了。
六个人影中的一个,肩上带了一具道装尸体,他们是七柳七煞,恰在这时赶回。
“咦!”领先的白虎煞讶然叫,倏然站住了。桥对面,三十二支火把毕剥作响,火
舌熊熊,百十丈内火光耀目,他清晰地看到两个相貌相同的庄主出现在眼前。
“你们先入庄,在庄门内等我。”秋雷叫。他心中已有了可怕的预感,看到白莲丹
士的尸体,他知道冤家定然出了大纰漏,那儿必定不是空宅。七煞莫名其妙,只好依言
入庄而去。”
离庄百十丈,矮方朔扭头道:“秋老弟,咱们可以走了。”
秋岚站住了,说:“前辈,你们走吧。”
“你……”
“小可不送了,请……”
“你不跟我们走?”
秋岚摇头苦笑,说:“小可另有要事。请前辈上复许老前辈,务请践守诺言,立即
撤出许州不管飞龙庄的事。”
矮方朔神色肃穆地点头,沉重地说:“老朽定不辱命。只是,希令弟今后好自为
之。”
秋雷咬牙切齿地叫道:“老匹夫!寄语许中州,总有一天,秋某要逐个铲除份们这
些所谓江湖耆宿老鬼,这一天将为期不远,除非你们见机早早隐姓埋名远定高飞。秋某
志在领袖江湖,势在必得,谁不愿意,我必定将他埋葬掉。”
矮方朔冷冷地盯视着他好半晌,一字一吐地说,“阁下但请放心,老夫会将你所说
的每一个字全部转达。但我可以告诉你,贵庄一草一木一机一根,全瞒不了人,所以你
不必倚赖这座鬼庄为所欲为,以免玉石俱焚,辜负了令兄曲意呵护的情义。”他又转问
秋岚:“小兄弟,咱们能否有重会之期?”
秋岚摇摇头,说:“小可想,咱们没有重会的必要了。”
“小兄弟今后的行止……”
“小可不是江湖人,将与敝师妹远离尘俗。至于隐居何处,恕难奉告。”
“那么,老朽告辞。请代向玉狡猊前辈致意。”
银凤屈身拜倒,颤声说:“思公请记住,洛阳许家的庄门,随时为恩公而开,务请
恩公拨冗枉顾,让贱妾能有叩谢恩公所赐的似海深恩的机会。”
她再拜而起,挽着白琬君凄然地说:“白姐姐,你千万不可忘了小妹哪!”
琬君也黯然地说:“人生如梦,聚散无常,我希望日后能与姐姐重聚。别矣珍重,
后会有期了。”
银凤行礼而别,用泪光闪闪的大眼睛注视着秋岚,欲言又止,最后突然转身,与矮
方朔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秋岚直待矮方朔去远,方向秋雷恳切地说:“弟弟,难道你仍然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