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到手,怎样弄?希望全在秋岚身上。
接近了飞龙楼的西北角,已经三更了。西,是庚辛厅;北,是戊己阁。矮方朔一路
领先,贴地飞射,乍起乍伏,窜近了两栋巨厦的交接处,伏在风火墙下。
秋岚随后跟进,一闪即至。两人胆大包天,秘密接近的蛇行身法也确是值得骄傲,
两例大门附近的守卫,居然毫无所觉地让他们进入了腹地。
风火墙高约两丈六,上面伸出一片三角飞檐,秋岚便待往上跳。矮方朔一手拉住他,
附耳道:“不可妄动,这儿决不可进入,墙角没有活砖,按上便向内陷引触警铃。檐下
有无数鱼钩形活动刺网,屋顶有该瓦陷坑。”
“那……那怎么进去?飞进去么?”秋岚苦笑着附耳问。
“走大门。”
“走大门?你……你疯了?”
“矮子我并不疯,你等着瞧。咱们先接近庚辛厅门外的台阶旁,有人入厅,便可探
出今晚庄中的辨证切口暗号,咱们便可从大门混入了。”
“那些警卫又不死人,共有五名之多哩!”
“嘻嘻!你别长他们的志气。不会有五名的,等会儿便会撤走了,今晚中堂大厅对
盛会,会散人便会撤走的,守大门一两个人便够了;不信可拭目以待。”
四周皆有房屋围绕,接近飞龙楼便算是腹地了,楼占地甚广,事实上不会有太多的
警卫,也用不着多派守望,即使有人进入,想入楼再脱身太艰太难了。果然不错,不久,
台阶上只有两个了。
矮方朔是艺高人胆大,不怕头上的如银月色,匍匐在墙角的暗影中,快贴近门楼下
了。秋岚也逐步向前移,近了。
三楼,两位姑娘已到了生死关头。
大厅盛会已散,秋雷醉醺醺地登楼。几天来的昼夜奔忙,他感到有点疲惫,到这时
为止,敌情已大部摸清,该准备的事已准备停当,该他喘口气了。
三楼梯口,清风和明月两个小厮早已在恭候,在明亮的灯光下,除了两小厮之外,
看不到第三个人。
两小厮躬身行礼,同声道:“主人回来了,可要通知她们下来接驾?”
秋雷眯着醉眼,笑道:“好。明月,许钦怎样了?”
清风抓住梯校头的小狮子,向下一按,紧闭着的楼门内,立即传出了“叮”一声轻
响。
明月则恭敬地答:“许钦这几天精神甚佳,目下在青龙子道长照顾之下,两人相邻
而宿,主人请放心,”
“你去告诉青龙子一声,冷剑许中州已经到来,也许会自不量力派人前来试探,必
须小心。”
“是,奴才立即前往转告青龙子道长。”明月说完,行礼转身,从花厅的西厢门走
了。
三楼的楼门无声而开,出现了四名千娇百媚的女郎,一色高顶髻,珠翠满头,水红
色薄秋裳窄袖子的下端,裸露着半截玉藕似的丰润小臂,小坎肩半露粉颈,同色罗裙下,
轻俏地吞吐着莲尖儿。每人手中高挑着一盏花灯,两举左两在右,袅袅娜娜地往下走,
举止齐一,冉冉而降,人末到香风先至,令人欲醉。
四侍女到了楼下,盈盈敛衽行礼,银铃似的燕语齐吐:“小婢们请爷登楼。”说完,
向两侧闪开。
秋雷颔首笑笑,迈步登上楼梯。两侍女在前面两侧举灯引路,虽然各处的灯光明亮
得根本用不着花灯照梯。显然,这是庄主爷订下的规矩排场,年来闯刀山蹈剑海得来今
日的成就,理该神气了。
梯门后,也有两名侍女在行礼相迎,人进了楼门,裹了铁叶的朱红巨门又悄然掩上
了。
三楼中间是寝宫般奢华的厅堂,绛雄似锦,银屏为间,蝉翼般的云纱作帘,配上金
碧辉煌的虎皮胡床和锦绣花墩,还有各种宝光四射的种种摆设,一座兽鼎中袅袅升起一
缕奇香,整座寝宫笼罩在异香缥缈、如虚似幻中,极尽奢华,连均州的徽王府也逊色三
分。
寝宫四周,排列着十二间绣房,房门不是铁叶门,都是彩绘了花卉别开生面的彩门,
门上方浮雕了一条似若破空而飞的飞龙,没设有门环,看去极为坚牢。
彩幻五色,异香生室。三天未踏入这座寝宫,他踏入宫门便飘飘然哈哈大笑,信手
揽住迎出替他宽衣的两名侍女,放肆地香她们的粉颊,接着一把揪住右首的侍女,拧住
她的下颚笑道:“李美贞,你还记得你的好弟弟么?”
右首侍女是李玉衡的姐姐李美贞。自从飞龙楼完工之后,一群女人从原住在金鞭于
庄的大宅搬入了飞龙楼,秋雷弄来的八个绝色美女选入十二香闺中的八间,李美贞却只
能搬到寝宫后面的侍女房中安顿。尽管她的姿色不见得比其他八个女人差,可是秋雷已
经对她起了腻,如果不是她极巴结,恐怕还不配住飞龙楼呢!
年来,她将仇恨深深地埋入内心深处,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取秋雷的欢心,她在等
候机会,等候那一天到来。仇恨令她坚强,她永不在姐妹群中流露哀思,反之,她比所
有的姐妹表现得更快活。
她警告着自己,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一击不能制秋雷的死命,她宁可再等待能一
举成功的好机会。
外表,她快乐,内心却在流血,但她忍耐着。她象一头耐心伺伏在洞口的猫,她相
信会有等得到老鼠窜出洞来的一天。
看秋雷醉眼朦胧,她心中狂跳,暗中祷告苍天。年来。她从未碰上秋雷象今天这般
醉过,看样子已有了八分酒意啦:可能是老天爷见怜,赐给她可望成功的机会呢!
提起她的弟弟玉衡,她又是一惊,心中一阵绞痛。但复仇之念激励着她,她粉脸上
泛上了媚笑,说:“我的爷,你何苦和小婢开心?出了门的女儿,等于泼出盆的水;小
婢已是爷的人,还提李家做什么?爷不是说过,家母和小弟已被鬼眼瘦猿救走了么?爷
想必是醉了,让小婢侍候宽衣……”
秋雷将她推开,狞笑道:“鬼眼瘦猿倒是死了。你那小弟在洛阳向我行刺,你说可
笑不可笑?要不是许钦救了他,我这次便可将他带回来了,哈哈!去!叫碧春来。”
“爷今晚醉了,何不就在胡床上歇息……”
“哈哈!你不懂,你俗。酒乃色之媒,今晚有酒怎可无色?我要……哦!那天带回
来的两个妞儿呢?”
“安顿在兰、竹两室,迷魂药饼还未取开呢!”
秋雷向一名侍女叫道:“小珊,把兰、竹两室的壁门打开,你们便可歇息,不用你
们伺候了啦。”
美贞倚在他身上,媚笑道:“爷已有八分酒了,粗手粗脚哪!小婢能否有替爷张罗
的荣幸?走啦!爷,小婢搀着你哪!”
秋雷一把将她推开,冷冷地说:“走开!今晚我谁都不要。”
“爷是否还要酒助兴呢?”美贞不肯放弃地问。
“告诉你闭嘴:你们都给我走开。”秋雷吼叫,踉踉跄跄向左首走去,不远处,便
是一绘兰一绘竹的两间绣房。
先到的侍女小珊已摘下房侧的灯插支臂,勾住门上所刻的飞龙浮雕的左龙角,向下
一拉,房门悄然而开。
小珊首先进入室中,迎面是一座屏风,绕过屏风向右一折,便是设备齐全金装玉饰
的绣房,灯光明亮,牙床上销金帐内,躺着已换了一身银色彩裙的银凤许姑娘,红罗被
角掩住小腰腹,沉睡如死。
小珊在左壁角掀开一幅山水立铀,在里面的暗框一阵摸索,墙壁一阵轻响,出现了
一座暗门。
“爷还有事吩咐么?”小珊躬身问。
“你走。今晚是你值夜?”
“正是小婢值夜。”
“小心李美贞,切记不可让她下楼。”
“是,小婢知道了。”
小珊刚踏出房门,房门便自行关闭了。她向寝宫走,那儿侍女们正分别将不必要的
银灯熄掉,准备就寝。她走近美贞,伸手亲热地挽了美贞的手,手心内有一个小布卷。
接着,她俯身吹熄茶几上的一盏银灯,低声说:“美贞姐,这两天干万不可下楼引起恶
贼的怀疑。小包是令弟托姜爷交小张福带来的,书信必须毁掉。”
“我弟真来了?”美贞兴奋地低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到二楼找六妹,遇上小张福,是他偷偷告诉我的。小张福太
过冒险,万一引起恶贼的疑心,定可查出他是令尊的远房侄儿,那岂不糟透?下次我得
要他当心些才是,怎可在二楼将东西交给我呢?早些安歇,去吧,恶贼已要我留意你的
举动了。”
“谢谢你,珊姐。”美贞低声说,两颗泪珠坠下胸襟。
暗门移开,原来是通向邻房竹室的壁间暗门。
秋雷桀桀笑,一把抱起银凤,钻入竹室。竹室灯光明亮,销金账内躺着白琬君姑娘。
她罗衣胜雪,直挺挺地沉睡不醒。侍女们替她换了衣裙,却未替她换胸围子,罗衣太薄,
而她的胴体却又已经发育成熟,双峰怒突,腰腹划出一道令人心动神摇的美妙线条,美
人春睡,那光景别说是快喝醉了的秋雷,即使是浑忘七情六欲的老和尚看到也受不了。
他“砰”一声将银凤丢在床上,首先,将两位姑娘的双手曲池、双脚环跳制住,再
拿掉他们藏在发鬃内的迷魂药饼。顺手取过床头的冷茶,灌入两人口中。
“嘶!”他拉开了床内侧的壁橱,里面除了摺得方整的衣物外,赫然有一瓶酒和两
只小玉瓶。
接着,他为自己卸衣除靴。刚脱掉靴子,两位姑娘逐渐苏醒,几天来,有侍女们按
时喂她们参汤肉汁一类食物,所以元气未损。
他脱下外袍,信手丢在床栏上。
第一个清醒的是银凤,她只看到秋雷的背影,脱口叫:“这是什么地方?”
秋雷转过身来,开始解左小臂上夺自林昭华姑娘的九龙筒,哈哈大笑道:“好亲亲,
这儿是秋某的飞龙楼,你是天下第一美女郎,枉顾我这座楼,楼亦为之生色,哈哈哈!”
声落,俯下身“喷”一声在她粉颊上来一记暴吻。这时的他,叱咤风云英雄气概已不复
见,而是一个情欲高涨为色所醉的人。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不象一般人那么急吼吼
不要命似的激动,即使欲火已经炽盛,仍能自我控制维持他的尊严。
银凤感到脑门轰然作响,血往上涌,想蹦起却又手脚不听指挥,急得要吐血,尖叫
道:“畜生!你杀了我罢!”
白琬君也恰在这时醒来,用凄厉的嗓音大叫:“秋雷,体把你哥哥怎样了?”
秋雷狞恶怪笑,问:“怎么?你不先问问我要把你怎样,却要问我哥哥有何用意?
有说乎?”
“我白琬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生死事小,江湖人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难道说,你就不为你的名节罗、羞
耻罗、比死还可怕的污辱等等加以付度?”
“姓秋的,别忘了,人要求生易,死却不难,只消脑袋向桌角一撞,岂有不死之理?
你制住本姑娘的穴道,同样防止不了本姑娘寻死。说,你这比禽兽更低贱的畜生,你把
你哥哥怎样了?”
秋雷呵呵笑,接着省悟地说:“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的心已经交与我哥哥了,
难怪,你还是丢掉旧时事,寄想眼前人好些,他已经死了,目下放在藏尸间,这两天我
要派人将他送到大隗山祖荧安葬,略表手足之情,我总算对得起他了……”
银凤咬牙切齿,厉声道:“畜生!你恶贯满盈,天下群雄将……”
“哈哈哈哈!妞儿,请放一千万个心,天下群雄又能怎样?能吃掉我飞龙秋雷?不
会的,有你和令尊在我手中,他们除了乖乖滚蛋之外,便是束手送命。”
说完,他凶狠地将两人拖放在身前,抓住她们的衣领,狞恶地说:“夜已深,太爷
不再和你们废话,告诉你们,秋某已决定纳你两人为妾,假使你们想自戕以保名节,你
们的尸体将被剥光,将被挂在庄前的枫林示众江湖。你们死了不要紧,谁也知道你们决
不会死得清白,许中州与玉狡猊一代高人,他们将无颜在人世间丢人现眼,他们也无奈
我秋雷何,秋某手中剑不敢夸说天下无敌,但对付他两人绰有余裕。你们瞧!”
他向内橱的两只小玉瓶一指,冷笑道:“察言观色,太爷知道你们都是黄花闺女,
秋某答应好好亲你们,不然,那些如意丹将令你们事后痛苦难当,休怪太爷不知怜香惜
玉。言尽于此,你们要死请便。我这儿有的是千娇百媚的女人,不在乎,你们死了太爷
另寻快乐,反正将耻辱留给你们的长辈,于我无损。”
说完,双手一带,两女的上衣应手而裂,玉体横呈,令人心动神摇的上身暴露在灯
光下。他自顾自解带宽衣,不理会两女的反应。
“天地鬼神,难道你们都瞎了眼?”琬君狂号。
秋雷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裙带,狞笑道:“天地鬼神自己的事多着哩!懒得管
人世间的闲事啦:你,可恶!你不求我,为何舍近求远去求那些不可知的鬼神?告诉你,
世间如果有鬼神,太爷也可以使他们烟消火灭……”
话末完,他清晰地听到房门轻微的滑动声,本能地扭头一看,只感到毛骨悚然,脸
色大变,急忙想伸手去抓床柱上挂着的长剑。
房门口,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冉冉入室。是秋岚到了,脸色白中泛青,咬牙切齿,
颊肉不住抽搐,双手箕张,灯光下,脸色可饰,神情凄厉,象煞了从地府突然升上阳世
的鬼魂。
秋雷不信世间有鬼神,但哥哥突然在密室中悄然出现,各处机关毫无警示,楼下高
手如云也毫无用处,不由他不怀疑。这瞬间,他的不信鬼神的信念动摇了。至于他之所
以抢剑,不是想用剑杀鬼魂,而是经过千锤百炼所养成的自卫本能反应,也是想借兵刃
壮胆而已。
手还未触及剑鞘,蓦地一股阴柔而潜力如山的暗劲斜涌而至,他感到有肩如受万斤
重锤所撞击,身不由己,“嗯”了一声斜冲八尺外,“嘭”一声按倒了床前的锦墩,几
乎被击倒在地。
秋岚确象个幽灵,无许无息地不知是如何移动的,反正他还末看清,人却象座山般
屹立在他身前。
他心胆俱裂,恐怖地后退,退到墙壁便无路可退了,背抵在墙上,脸色泛灰,惊恐
地叫:“你……你是人是……是鬼?你……你不是放在藏尸冰窟里的么?你……”
他这时神智大乱,口说不怕鬼神,却问对方是人是鬼。也难怪他惊恐,他身上已快
脱光了,剑不在手边,屠蛟匕放在床后,九龙筒放在枕畔,赤手空拳英雄无用武之地。
就算秋岚是人而不是鬼,徒手相搏他根本不行,在鹤颈隘口他已吃足了苦头,怎不令他
惊恐?
秋岚迫在他的身前,始终保持伸手可及的距离,这时钢牙锉得格吱吱地怪响,厉声
道:“你好心,还记得将我的尸体送回故乡埋葬?”
秋雷伸手猛拭额上潮湿的汗水,心中猛然省悟,鬼魂说话怎会与平时一样的?对方
显然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了。他伸手一抄,向壁间的龙形浮雕抓去。
不等他的手搭上龙角,秋岚已突起发难,右拳疾飞,“噗”一声击中他的左颊。
他脑袋一晃,有掌反击,金针掌绝学发似奔雷,“叭”一声拍中秋岚几乎同时攻到
右颊的左拳。同时,左脚闪电似的踢中壁根下的消息机捩。
警铃声大鸣,整座飞龙楼人声鼎沸。
秋岚感到左掌一麻,但并无大碍,早知乃弟具有惊世绝学,拳上岂能无备?因此并
未受伤,左拳再发,“噗”一声再击中秋雷的小腹。
沉重无比力道千钧的大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