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的……”
“傻孩子,刚死不久,当然是软的。冷了么?”
“冷是冷,似乎不冰手。”
“先带着,该等尸体冷了才可入土。”
姑娘应了一声,师徒俩纵跃如飞,向飞云观奔去。
秋岚身躯虽已被寂灭术变得象是死尸,但灵智尚在,少女身上的奇特幽香,直往脑
门里钻,姑娘温润的嗣体散发着阵阵暖流,令他这个不曾接触过女人的大男人又奇又窘,
尴尬已极,他自嘲地想,“丢人,我竟在女娃娃的怀中享福哩!”
距飞云观还有两里地,小径旁孤零零地长了二株巨大的苍松,东海神尼倏然止步,
说:“孩子,将尸体搁在树上。唉!免为野兽损毁,这儿地势甚易找寻,返回时再好好
为他入土。唉!日后得找九华恶道,问明这人身份,也好通知他的家属。”
沿途,姑娘心中十分后悔难过,尤其走到空旷地带时,借西山头的一弯上弦新月的
微光,他看清了秋岚的脸目,那是一张令女孩子动心的男子汉面貌,一张焕发着光芒充
满健壮青年气息的脸,找不出一丝凶残厉恶线条的脸,她竟在无意中杀害了他的生命。
怎不令她难受?
她跃上高技,将秋岚放在树岔上,塞得牢牢地,洒下两行清泪,祝祷道:“壮士,
希望你泉下安心,不久之后,我再将你的灵骸入土。”
师徒俩重行上道,隐没水茫茫夜色中。
秋岚散去寂灭术,在两人身后十余丈跟进,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暗中盘算该如何向
飞云观主索人。
在琬盈姑娘口中,他知道独角天魔来了,心中不无顾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接
得下与师父功力相差无几的独角天魔。
就事论事,他无法和四大凶人论长短。上次斗活僵尸他已用了全力,如不是活僵尸
看出了他的璞玉归真奇功,手下留情,后果定然可怕。
他毕竟学艺的时日有限,至少在精纯方面,决难赶上老凶魔修了一甲子以上岁月的
境界,没有制胜的信心,少不了在紧张中更油然泛起一丝惧念。
同时,他也替东海神尼师徒俩耽上了心。东海神尼已经自承不是独角天魔的敌手,
却为了要救一位姓黎的姑娘,不顾一切冒生命之险闯虎穴龙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
行,老尼姑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新月要等到三更左右方可隐下西山地平线,即是说,三更之前不宜接近行事,幸而
西天涌起一座座云山,渐渐地掩住了月影,大地黑沉沉,只有微弱的星光映照着天地,
似乎老天爷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成全他们。
到了飞云观后面的山坡,琬君姑娘胆大包天,与东海神尼径奔观后的各院。
飞云观主早巳准备重出江湖重创基业,得力的爪牙们早巳先期到江湖各地潜伏,观
中只留下十三名亲传弟子,和十余名掌理香火的香火道人与执役小道童。
这晚所有的弟子除了派出追赶九华羽士的天化老道三人之外,其他的弟子全在客厅
候命款待独角天魔和雷音尊者,大殿与牢狱秘室的看守重责,交付与那些香火道人。飞
云观早年名震江湖,谁敢到这儿讨野火?所以飞云观主平日相当大意,只用三头灵鹤担
任守卫。不想今晚管鹤的门人天鹤被九华羽士打伤了,三头灵鹤也被东海神尼所遣走,
他仍不在意,不派其他门人防备有人入侵。
客院在观后的右侧后方,因为其他各处灯火全无,只有客院有灯光,东海神尼师徒
两个就直先奔客院。
客院前面是客厅,后进是左右两厢,中间是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的院落,师徒俩先搜
两厢,想擒人探道,却一无所获,近来观中的人皆已派出,客厢没有人住宿。
搜完左右两厢,东海神尼命琬君在院中丹挂丛中隐身把风,她自己悄然掩入后院门,
摸入了客厅的内室。
内室等于一般住宅的穿堂,前面两道门是后厅门,两侧左门是客房进入道,右首门
则进入厨房,连后院门算上,内堂共有五座门之多。
内堂冷清清,一灯如豆。东海神尼掩入了内堂,首先,她必须将挂在壁间的油灯熄
掉,不然无法隐身。
她先打量四座沉重的木门,木门虚掩,看不见门内的景物,只能从两座后厅门的门
缝中,听到各厅中传来的隐隐人声。
这期间,艺高胆大的秋岚,已从右厢抄出,他不愿先期入屋冒险摸紫,干脆从右厢
绕出,接近了右厅的花厅下。这种直趋大厅侧窗下的举动是相当大胆而冒险,通常厅前
及左右皆有人把守,不易接近,易被人发现,他却毫不在乎,鬼魅似的掩近了。
好在飞云观主自命不凡,太大意,竟末派人警卫。厅门台阶上站了两名照应出入的
弟子,也看不到厅左右花木疏影中的景况。
秋岚比东海神尼后到,因为他要绕出右厢,同时也比东海神尼师徒俩到得晚一些。
他欺近窗下,只看到一群人刚出厅而去,那且两名老道押走了金四娘和玉虚子。
东海神尼在前片刻,不该将一颗问路而作为打熄油灯,但石势反弹而出,真糟!
“得”一声轻响,落在左后厅门附近。
独角天魔为恶一生,横行江湖一甲子岁月,人老成精,任何奇声异响也难逃他的耳
目,当时便发觉厅后有警,立即提醒飞云观主,先将金四娘和玉虚子押走,免得碍手碍
脚。他以为来人可能是九华羽女。九华羽士在他眼中,简直不成气候。所以毫不在乎,
从窗口跃出,要飞越屋顶截住后院门。
东海神尼也不笨,她打熄了灯火,听到问路石落地声,心知大事不妙了,火速退到
院门旁。片刻,听不见异声,客厅中的人声末变,她受骗了,重新摸近后厅,在门缝中
向外瞧,刚好看到金四娘被押出。同时,她已从厅中人的惊怒眼色中看出了危机,立即
扭头急射,出了后院举手弹指发声,招呼琬君急撤。
果然不错,她俩刚走,恶道们已到了后院狂搜。
秋岚先看到一群人出厅,却末看到金四娘的背影,目光从窗缝转向高据主客座的独
角天魔。只消看第一眼,他便从老凶魔奇特脑袋看出老凶魔的身份,心说:“果然长相
唬人,难怪活僵尸罗老前辈将他当作好朋友,惶惶相借!两人的橡貌都怪嘛!唔,那缺
了左耳的大和尚,准是雷音尊者,如果罗老前辈在,今晚可有热闹看了。
他不愿管闲事,也无力管闲事。独角天魔和雷音尊者暗算活僵尸,把活僵尸装在铁
棺内搁了一个月,活僵尸是否在找独角天魔报仇,他无从悉知,他也没有必要替活僵尸
出头,出口恶气。可是独角天魔今晚来得不巧,妨碍他找金四娘的要事,看来今晚如不
和老凶魔冲突,势必难以如愿。
他真希望活僵尸能及时出现对付老凶魔,不然今晚击凶难料。
正在胡思乱想中,厅中人影急射,灯光倏灭。
“糟!他们发现我了。”他想。
已无暇多想,他闪电似的向下一蹲,随身在花根下。
一阵狂风透窗而出,淡淡的身影个闪,随风穿窗疾荡,接着飞升瓦面,看不见了。
他心中一懔,心说:“原来他们发现了东海神尼,她师徒俩危矣!”
许久,他感到处境相当凶险,整座飞云观灯火全无,老道们全都隐身在暗处,他藏
身在厅侧窗外的花水中,不但退出困难,进亦不易,再不走不被搜出才怪。同时,他替
东海神尼耽上了心事,深恐独角天魔将她们搜出,东海神尼是侠义奇人中不可多得的菩
萨,他岂能不关心?
他身影乍起,突然向外围的一丛桃花急射。他在故意现身,以便吸引观中的人来追
踪。
可是,他料错了,进入桃林,却没有人来追,这一面没有人埋伏。
他不肯罢休,必须抓一个人迫问金四娘的下落,便向有绕走,穿林而过。
妙极了,刚到桃林边缘,发现一个老道正从观的侧面掠出,道袍的下摆掖在衣带上,
剑隐肘后,象鬼魅般飞拣而至,轻功的火候将臻炉火纯青之境了。
“来得好!”他心中暗叫,便贴在树后待敌。
来得确是好,不偏不斜,老道恰好从他藏身的地方闪入林中,突然贴在一棵树干上,
转身向外用目光搜视。
桃林生长的年代相当久远,树龄约在三十年以上,每一棵都大有合抱,高亦有两丈
以上,枝头还留有拳大的大红寿桃,人往树上一靠,熟透了的桃子“叭噗噗”往下掉。
入林的老道似乎早知必有桃子掉下,毫不介意坠地的响声。他身后丈余另一棵桃树
下,就躲着准备对付他的秋岚,在桃子下坠中悄然而至。
秋岚已知飞云观的老道艺业高人,不敢大意,但也不害怕,利用桃子坠地的声响到
了老道的身后。
老道全神注视着前面的竹丛,还不知身后来了人,蓦地,他感到脑袋一震,一个桃
子正落在他的顶上,“噗”一声桃子破了,浆汗染污了他的道士髻。
“倒霉!他娘的这般巧?”他咒骂,伸手恨恨地拭抹脑袋,同时抬头上望。
树上一无所见,他转头复原,老天!右颊出现一个大桃,停在那儿丝纹不动,怎么
回事?他吃了一惊,本能地扭头一看。
怪!桃子不见了,一个黑影飞到,同时低叱入耳:“道爷,请了。”
“噗”一声响,黑影吻上了他的脸,不请他吃桃子,而是一个人的拳头,打得他眼
中星斗满天,七荤八素。
不等他呼叫出声,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持剑的右手被人抓住掌背向上扭转。
痛!痛得他心中呼爷叫娘,但口中却叫不出任何声音,咽喉上那只大手象是一把大
铁钳,钳得他闭住气,气管欲裂,浑身力道全失。接着,身躯被人倒拖而走。
秋岚将老道拖至林中,将人仆放在地,将老道的双手扔至背脊,坐上老道的背心,
伸双脚架踏着老道的上臂。老道如果想挣扎,只消略抬脚掌,老道不痛得叫天才怪。然
后伸手扭转老道的脑袋,左手仍控制住老道的咽喉,低声问:“道爷,识相些,免得自
讨苦吃。我问,你答,好好从实道来。”
“你……你是九华羽士?”老道虚脱地问,声音很小而沙哑。秋岚食拇两指挟住他
的喉左右向上一顶,当然声小而沙哑。
“别问我是谁,你说,金四娘呢?”
“金四娘?你强救她?”
“不错。”
“别做梦。”
“你的意思是说、要咬紧牙根受刑称好汉罗?道爷,你千万别误会,别以为我用这
种粗俗手法制你,你便以为我只不过多几斤蛮力,无奈你问,是么?你错了,我只不过
不想伤你的穴道而已。如果你不从实招来,我会用分筋错骨术来对付你的。要不信我可
以先替你分开右琵琶骨的连肩筋,你也许会在床上躺上二三个月。”
一面说,右手拇指抵入老道右琵琶骨的上端。
“叹……”老道嘎声叫,上体肌肉在抽搐跳动,浑身冒汗。
“说不说?”秋岚问,食中两指向上探。
“我说我说。她被锁在石室秘牢。”
“秘牢在何处?”
“观左后方那排石屋,上是刑室,下是秘牢。”
“好,你带路,指点如何开自机关。”
“没有用。秘牢没有设机关,但有铁叶门,用二十斤双钩大铁锁锁住,钥匙在天机
师兄手里头,除了他,任何人也休想进入秘牢。”
“天机目下何在?”
“可能与家师同行。”
秋岚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心中暗忖:“我何不将人引开,再往石室走走看?”
他一手披开老道的牙关,防止老道呼叫,挟起老道向外飞掠,远出十丈外,到了一
座树林中招上老道的牙关,一把挟住老道右手的五个指头,用力一收。
“啊……”老道惨叫,叫声惊天动地。
“噗”一声闷响,秋岚手起掌落。一掌劈中老道的耳门,老道应手昏厥。
他挟着人全力飞掠从观前绕过,将老道塞入一处土洞中,扑奔观后石室。
老道受锁指之刑所发的惨叫声,不但引来了飞云观主,也将独角天魔引来了。独角
天魔并末追上东海神尼师徒,黑夜中想发观己先走一步的高手,谈何容易。
石室工程之浩大,骇人听闻。那是一座依山而筑的长方形石室,长有五丈,宽亦两
丈余,下用石柱石梁,上用长石块铺盖,共分上下两层,下层其实是地下室,没有窗,
只有一扇窄小的铁叶门出入。中间设刑室,左右排列着两行铁槛房,中央的走道接着桐
油灯。上层囚的是一般肉票,下层囚是江湖中管闲事的侠义道朋友。
飞云观主决定重出江湖,必须召收爪牙,召集爪牙要金钱,所以他得开辟财源,财
源来自有钱的富豪绅士官吏,附近有钱人,少之又少、他只好每月到千里外做案,上至
四川,下迄湖广,他广接财神爷,同时带回些美女珍珠。
早些天他从湖广回来,携回不少金银珠宝,更有不少肉票。肉票中有二个男的和五
名绝色少女,昨天晚上才回到观中。绝色少女中,有一位荆州府第一位大善人,也是荆
州首富黎焕的女儿丽姑。
飞云观主有他自己做案规矩,不理会江湖道的忌讳行规。他做案时留下他的飞云标
记,等侠义道英雄出头。他有把握让想出头的朋友看了标记而缩手,谁敢管他的闲事?
如果是绑架,十天之后,便有人将赎票的条件送上苦主财神爷的门,指定地点送交赎款。
他却未想到,黎大善人是荆州大丛林长沙寺的护法檀越。长沙寺的主持大师一心,
与东海神尼像熟,恰好神尼率徒行脚荆州,管了这档子闲事,他的飞云标记,吓不倒东
海神尼,找上门来了。
掳来的少女并不囚在石室,而在观后进的道院内,那是观主与众门人的住所,最后
一间是静室,也就是囚众女的地方,人数相当多。
石室前距道院不足三丈,左距客舍也不足四丈,皆有花径相通,四周只种了些奇花
异草,没有树,想接近相当困难。石室顶端距地面高仅丈余,上面有一名老道不住巡行
放哨,任何人也休想接近秘室。
秋岚从石室的右方接近,先欺近观后的墙基。他心中暗喜,居然没有人在附近潜伏。
他借星光运神目细察四周,留意石室顶端的警哨举动。警哨只有一个人,往复走动,
五丈长的屋顶光滑平坦,站在上面足以监视从任何方向接近的人畜。
他心中又是一喜,心说:“假使能将这家伙吸引到后面,我便可以接近前面的铁门
了,可惜我没有帮手。看来,如不将警哨制伏,想接近委实不易。”
但想制伏上面的人也不容易,只消身影一现,便难逃警哨耳目,声张起来,岂不徒
劳无功了么?
他心中作难,难在有独角天魔在场,吉凶难料。难在他不能等,时限急迫,必须在
今晚得救出金四娘。
他却不知道,金四娘的宝贝大革囊已在飞云观主手中,更不知道金四娘已吞服了飞
云观主的定时毒药。
他决定冒险,看了石室四周的花草,他心中一动,立即乘屋顶老道转身向左走的刹
那间,贴地掠出进入草丛中,立即伏下抬头戒备。他穿的是黑油绸水靠,爬伏在花草中,
如果不移动,即使站在丈外,如不留心也不易发现他的身影。
他在等,耐心的等,等老道来而复去转头的刹那间,缓缓地手脚并用向前爬。
良久,他已接近三丈之内了。
只消再进一丈,老道如不走至屋旁,便不易发现下面有人了。
真要命,老道恰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