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助,确是一大帮手。
老实说,江湖上真正可称为正道豪侠的人并不多,而真正的英雄豪杰并不热衷于名
利,也不想多管闲事。
真正可依仗的人,还是这些无恶不作的下流人物。英雄不问出生低,不以成败论英
雄的话是靠不住的,成王败寇,是铁一般的事实;将来成名之后,谁计较他的下九流朋
友。
他的师父终南狂客本来就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满脑子愤世嫉俗的偏激思想,全贯
注在他脑海中,调教了十五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气质完全承受了终南崔真的
衣钵,那能会变得好?
这也就是青云客结交他的主要原因;因为青云客本人也和终南狂人是一丘之貉,有
其师必有其徒,不用猜也想得到他俩是同一类型的人物。
他摇手止住青云客发火,说:“道长,你有何指教,说吧!假使你再对在下的好友
无礼,体怪在下对体不客气了。”
“你这位朋友也未免气量太小了些。”九华羽士大声叫,又道:“上次贫道无意中
开罪了他的夫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贫道赔了礼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至今他仍存
心芥蒂多方计较,岂不是欺人太甚么?”
九华羽士吸入了一口气,稍顿又向青云客道:“林施主,咱们千万不可自相残杀闹
意气,那些狗养的自命侠义死囚,对咱们三凶三邪恨之切齿.咱们如果再自相残杀,岂
不自掘坟墓?贫道确是诚心向你赔礼,更想交你这个朋友,幸匆相拒。”说完,深深稽
首。
“哼!只怕你另有居心。”青云客冷冷地说。
九华羽土在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扬了扬手说:“林施主,别误会了贫道有任何歹
念。不错尊夫人貌似天仙,令妹更是火中莲,但贫道既认为你是朋友,决不会再有对不
起朋友的可耻的念头。喏!这是贫道炼制的辟香散,任何下五门迷香乱神药皆可药到香
除,送你一瓶作为尊夫人和令妹防身之用,如何?”
九华羽士的销魂香,是江湖一绝;而他的辟香散,更是誉满江湖,十分灵光管用,
任何迷乱神智的秘药,也可以对症有效。今天破天荒送一瓶给青云客,青云客心中喜极,
但一时又无法下台,僵住了。
秋雷看出青云客的尴尬,伸手接过说:“在下代林兄谢谢道长的盛情。”一面说,
一面塞入青云客的手中。
青云客乘机下台,讪讪地说:“牛鼻子,你定然对在下有所要求。”
“桀桀桀桀……”九华羽士怪笑,笑着说:“不!你猜错了,是对这位小施主有所
商量的啦!”
“我?”秋雷惊讶问。
“是的,小施主贵姓大名?”
青云客接口道:“他是在下所交的朋友,姓秋,名雷,终南汀客的得意门人。”
“妙极了,他娘的真妙。”九华羽士拍手大乐,向林中一指,又道:“走!咱们在
林中坐地去,商量商量一宗买卖。”
“石淙村的珍藏么?”秋雷问。
“与藏珍有系,也与女人有关。走!”
三人往林中一钻,远出十丈外,在矮树下盘膝而坐,九华羽士拉开了话题,放低声
音说:“藏珍所在贫道找到了。”
别看老道粗野鄙俗,说起话来却懂得抓住对方情绪的窍门,一语惊人,不再说第二
句,只用胡狼般的怪眼,在两人脸上瞧来瞧去,吊胃口,不说下文。
青去客果然耐不住,问道:“道长,真有珍藏么?你看到了?多小?”
九华羽士嘿嘿怪笑,慢条斯理池说:“并不如你们所说的全是骗局,你认为天底下
的群雄全是傻蛋?不会的,这次大会为利也为名,不会令人失望。
名当然重要,但利也同样让人动心。你知道,目下天下承平,但亡命之徒同样多,
金银来得不易,百姓小民榨不出油,王公巨贾的府第中秘室如金城汤池,豢养的保镖护
院都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想做一票大买卖难之又难,听说有大批金宝可掘,无主之物
谁不眼红?所以……”
“少说几句废话好不?”青云客不耐烦地叫。
九华羽士仍毫不着急,慢腾腾地说:“少安毋燥,就说到正题了。那批金珠当然没
有传说中十来车,而是一只大铁箱,里面全是珍宝,没有金银,价值巨万……”
“藏在哪儿?你见过了?”
贫道当然见过了,但没有打开看,必须找到宝刀宝剑才能开,沉重的四个人也拾不
动它的呀!”
“你说,藏在那儿?”
九华羽士笑说:“天机不可泄露,还未到公开之时。”
“去你娘的!废话!”青云客也粗俗地骂起来。
“别骂,贫邀请两位来,就是先谈条件,咱们三一三十一,三份均分,送上门的财
路,相信两位不会拒绝的。”
“拒绝送上门的横财,不是疯子便是蠢才。”青云客说。
“好小施主,你意下如何?”
秋雷略一沉思,说:“好,好极了。”
“这粮珍宝藏在一座秘窟中,至目下为止,贫道知道只有两个人曾经……”
“怎么?有两个人知道?”青云客泄气地叫。
“不错,我算一个……”
“还有一个是谁?”
“银凤许淑真,二凤之一,最美最可恶的小妮子。”
青云客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笑道:“如果是她,咱们没希望。那小丫头本人并没有
什么了不起,但她的祖、父、母三个老不死难缠。”
九华羽士咯咯怪笑,说:“一切有贫道担当,有何惧哉?”
“在下认裁,这习卖不做也罢。”青云客无可奈何地说,但眼中闪过一道奇光。
“倒底是怎么回事?”秋雷关心地问。
九华羽士一把搭住青云客的手肘,说:“林施主,你听着,不要你冒风险,只须借
用你的‘屠蛟匕’一用,贫道这一份不要,全交由你俩均分,怎样?”
“哼!你似乎不想要任何好处哩!”青云客悻悻地说。
九华羽士冷笑一声,说:“世间没有这种傻瓜,贫道当然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要财,贫道要人。”
“什么?你是说……”
“贫道要的是银凤。”
“见鬼!这买卖我接下了。只怕你要人财两空,你想得到银凤,简直自不量力。”
青云客喜悦地说。
“哼!贫道因此才找两位相商,奉送一箱巨万金珠。你知道,贫道对名利视同粪土,
只对天下的绝色美女有兴趣,为了天下第一美人儿银凤,贫道粉身碑骨亦在所不惜,只
要把她弄到手便心满意足了。”
“好吧!你说说看该如何下手。”
“你知道,那丫头精灵过人,机警绝伦,你我皆不宜出面,必须劳驾初入江湖的秋
小兄弟;那丫头眼高于顶,视男人如粪土,但秋小弟不但人才出众,轻功更不输于她,
只须秋小施主出面和她攀交,她必定疏于提防,然后秋小施主出奇不意……”他在怀中
掏另一只玉瓶,阴笑道:“用这玩意藏在袖底散出,她便会成俎上鱼肉,哈哈哈哈……”
九华羽土的条件提出来了,似乎十分简单。秋雷一直冷眼注视着老道脸上的神情,
他要从老道的神色变化中,捕捉老道到底有多少诚意、真实、或诡诈。
他没见过银凤,只从江湖传言中,知道那是一个武功奇高轻功绝世的美丽少女,一
个武林世家千金,和一个好打不平眼高于顶上的小丫头,如此而已。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他从未为自己以外的人打算,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娃娃,他用不着关心,接口道:“且
慢往下说,道长,你的话我还没听懂。”
“没听懂?”九华羽士怪叫,胡狼眼中包藏着难测的阴谋,薄嘴唇漾溢着无数诡计,
叫完往下说:“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你们要财,我要人,他娘的再简单没有了,
还能不会懂的么?”
“你自己用瓶子里的销魂香下手,不一了百了?”
“小施主,你有所不知,如果我能办得到,还用满箱珍宝往你们两位怀里揣?我又
不是疯子,那丫头机警绝伦,只消看到我九华羽士,便会提高警觉,根本没有机会让我
下手。
只有你这初入江湖的英俊青年人,她才会让你接近而松懈戒心,所以必须请你和她
攀交,出其不意便用宝贝将她弄翻。大功告成,宝箱给你们,人给我,皆大欢喜,决不
要你们担别的风险的。”
“珍藏你真不要?”
“岂能有假?”
“那么?你要借用林兄的屠蛟匕,有何作用?珍宝箱既然属于我和林兄两人所有,
是否开箱么,那是咱们的事,你带了人各走各路,似乎用不着劳驾你开箱,是么?”
九华羽士摇头昨舌道:“少年人,你真厉害,心细如发,难缠得紧。那珍藏箱安置
有杀人不见血的机关,我不先替你们毁去,你们……”
“刘福通的珍宝箱,放置迄今将近百年,你怎么知里面安置了杀人机关?”
九华羽士用一声怪笑掩住神色中透露出的尴尬,说:“告诉你,海天一叟龙光所获
得的醉鬼贫道已暗中和他搭上了线,他已将内情告诉我了,所以才找得到藏箱的石窟。”
绝代枭雄
二
秋雷见老道回答得十分干脆,想想也有道理,说:“好吧!你的理由充分,也许不
会假。那么,如何下手?你怎么知银凤目下何处?”
“那个丫头比我早一个时辰发现珍藏洞,既不通知其他的人,也不离开,在一旁潜
伏监视,不知有何居心。预定的计划是这样的。”
其一,贫道与林施主和你分开而行,贫道走在前面,距离藏珍洞半里地左右,贫道
指引你去找银凤藏身隐伏的地方,由你找机会亲近小凤儿,小心下手。
如果销魂散不灵反脸动手,我和林兄如发现附近没有人在场,干脆三人一齐上,速
战速决。得手后,立刻进藏珍洞。”
“好!一言为定。”青云客接口叫。
“好!一言为定。”三个人同声叫,击掌定约。
九华羽士共递过两只小玉瓶,一是销魂香散,一是辟香散解药。郑重地说:“小施
主,千万小心,如果被姐儿发觉而溜掉了,你将有天大的麻烦。在与她攀交时,千万不
可提令师的名号,那丫头对三凶三邪二龙二狂都没好感,如果她知道你是终南狂客的弟
子,一切告吹。”
“在下记住了。”
“还有,别忘了先在鼻端抹上解药,何时泄出销魂香,看你的了。”
“走吧!打铁趁热。”青云客催促上道了。
九华羽士一跃而起,说:“必须分开走,免得泄漏天机。林施主,咱们先走一步。”
秋雷等两人远去,方将两瓶药散揣入怀中,一面追踪两人的身影,一面在心中不住
盘算。他脸上的神情不时在变,令人莫测高深,最后,傲然一笑,自语道:“我已成功
了一半,兆头十分好,名利双收,在此一举,我得谨慎从事。”
他从九华羽士的神色中,看不出老道多少诚意,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这些打算皆以
他自己的利害作为出发点,他不信任九华羽士,同样对青云客也不放心。他人本聪明,
对勾心斗角的玩意有天才。
他心中在盘算,却没留意被人盯了梢。一个天蓝色的身影,鬼魅似的在他后面半里
地亦步亦趋,远远地盯在他的身后,飘忽如魅,轻功身法和掩藏的功夫十分骇人,令人
怀疑这天蓝色的身影,会不会是幻形的鬼魅?
初夏的阳光暖洋洋地,已经是末牌正了。一行人并末在石淙村停留,但过了石淙树
之后,三女和八丑另由小道走了,去向也是天门峡,但走的是右小径。
怪,沿途似乎看不到江湖人的形影。
这是溪左的登山小径,从天门峡的左面山峰翻出,很不好走,必须手脚并用。不久,
到了天门峡的左方。这儿怪石嶙峋,石缝中草本繁茂,不知名的野花激发着阵阵幽香,
百鸟争鸣。小径朝湿,从上面洒下的瀑珠,形成一阵阵飞雾。向下看,可以看到时隐时
现的虹影,景色绮丽己极,果然是陆海中奇境。
由于视线被草木所掩,在上面看不到天门峡,小径在半山的崖石中向西北婉蜒,不
时可以发现一些深奥的石缝崖窟。
秋雷开始走在前面了,小径向下降,照方向估猜,这条小径必定是降下天门峡上游
的一条山径。
崖壁如屏,人似乎已厕身在嶙峋石峰之中了,视界也愈来愈狭小,不时可在绕出的
崖角下,看到下面景色壮丽的天门峡上游峡谷。
小径继续下降。后面的九华羽士和青云客不知在何处,跟踪的天蓝色影,也平空的
消失了。
秋雷按下思潮,他的心在怦怦跳,在为将与银凤见面的时刻盘算,该如何向她打招
呼攀交情的,得失之心,无形中使他感到有点紧张。
他尽量放松自己,从容举步而行,目光虽泰然浏览水光山
色,其实暗中已经留神四周的动静的。
绕过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壁,下面山峡的乱石中,有五六个青黑色人彤在石影林缝中
出没,显然有人在下面活动,相距有二三十丈高下,一时难以分辨出下面青影的面目,
他感到有点失望,没有绣银色凤凰仍人影出现。小径再降,快下到谷中了。
“呔!”下面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应鸣,回声久久不绝。
“下面有人动手。”他想。
看不见下面的景况,他心中大急,立刻展开轻功急掠,在滑不留足的怪石上空,象
头大鸟般上下不定,三五起落,便降下十余丈,到了谷底了。
就在将下谷的地段里,左侧凹入的山坡怪石堆中,草木依稀的暗影里,一个淡淡的
藏青色身影匿伏在内,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从革石的空隙中向外瞧。
下面果然有人动手,观战的人也不少。
银凤既然是武林世家的千金小姐,当然是侠义英雄。他秋雷为了要接近她,结交她,
那么,他必须以侠义门人的姿态出现才行,暂时不必收买下五门人物的人心,必要时得
找倒霉鬼试剑了。反正他知道参予掘宝的入,决不会是什么清高之士,二龙都是黑道的
巨魁,可以说全不是好东西,找几个名号不太响亮的悍贼试剑,可能将银凤引出来的。
这是谷底的溪床,石淙村奔腾而下,在怪石丛中曲折奔流,飞珠溅玉,水声如雷,
两旁西岸怪石如猿蹲虎踞,矮树参差如星罗棋布。由于溪中有无数怪石,溪水大多投入
石下,所以过溪用不着沾水。
下游三二十丈处,两岸伸出一座怪石梁,水在下面湍急地下泻,石粱中间只有留尺
余石隙,象是架了一座雄伟的二十余丈长石桥,桥中间似被巨灵砍了一斧头,从中折断
却跨不了,从石梁上走向对岸,毫不费劲。
掠下乱石溪岸,他怔住了,心说:“我能分辨他们谁是悍贼?且先看看再说。”
他初履江湖,对江湖人物陌生得紧,闻名而末见过面,一时当然不敢妄动。
距斗场还有十来丈,他只能从草木怪石的空隙中看到两个青影在恶斗,不敢太过冒
失地闯入,脚下一缓,从容举步向那儿走去。
转过一座怪石,怪异的鼾声入耳,声音来自上方。他心中一怔,抬头一看,心说:
“这家队竟会在这儿睡得象条猪,怪事!”
怪石顶端距地面约有丈五六高下,宽约丈余方圆,一个衣着褴褛,年约五六十岁的
瘦小老人在上面斜躺着,脑袋枕在一个酒葫芦上,一头飞乱蓬发泥垢头皮肮脏透顶,手
中抱着一条黄竹打硼昆,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