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屠龙!”其他上船的举叉大汉同声叫吼。
“江上屠龙!”“江上屠龙!江上屠龙!”八艘船上的人近两百,同声大吼声震江
面,连两面的山谷也在震鸣,回声袅袅不绝。
“隆隆隆隆……”一阵震撼人心,令人气血翻腾的鼓声惊天动地,似乎江水也在震
颤。接着是急促的催进锣鼓声划空而过:“隆当!隆当!隆当……”
八艘快船以棱形快艇为中心,长短浆鼓动如飞,水花飞溅,舟似劲矢离弦,迅疾地
合围。
君山秀士站在舱面上,向毒王笑道:“假使他们是向我们进攻,声势倒是浩大,但
不啻飞蛾扑火,自杀式的进攻自取覆亡。”他向舵楼举手一挥,大声叫:“准备加入,
潜龙队总领在何处呢?”
前面舱板上转过一名瘦长大汉,躬身答:“潜龙队总领何腾蛟在,主人请吩咐。”
“准备下水救人。”君山秀士叫。
“属卞遵命!”何腾蛟答,举手向舱下一挥,大声叫:“弟兄们,准备水中搏斗,
相机救人去。”
片刻间,底舱跃上十二个穿椟鼻裤的大汉,每人身上带了一捆绳索,一把匕首,背
着分水钢钩,在左右舷板后雁翅排开,注视着四周飞驶而来的八艘快船,候令下水。
“收桨!”舵楼后的大汉传令。
“启轮!”第二道令接着颁下。
水轮共有二十名大汉控制,十人操纵一具,杠木在机架上一起一落,巨大的水轮渐
转渐快,水花飞溅,以奇快的速度向下急冲。
赵长江知道今天太难临头,突然大叫道:“向上冲,接近君山荀的船,快!”
秋岚缓缓脱下外衣,用黑巾蒙住脸面,泰然地说:“向上航不如向下冲,找人庇护
不一定安全,君山荀也不是好东西,赵兄不怕他们是一伙?斗大船不如斗小艇,向下冲
定可脱身,水中合围谈何容易?”
“秋爷,依你之见……”赵长江脸无人色地问。
“依我之见,放弃一舟。快艇可容十余人,十三个人不碍事。我来控前面的双桨,
由我全权应付。”
“秋爷也会水?”
“会些少。”
“好!”
丢掉一艘快艇,剩下的一条便变成了八桨快舟。秋岚站在前面双手各抓一支大桨,
将浆按接环调整好,桨尽量挂高,以便双手配合得宜。准备停当,喝声“走!”双桨一
起一落,梭形快艇象劲矢离弦,水声嗤嗤,船突然冲出三丈外,水向两侧激射,船似要
破空而飞。其他六名操浆大汉,几乎立脚不牢,惊叫出声。
“站稳了,你们六浆合一,不必跟我。”秋岚大声说。
赵长江大喜,狂叫道:“有救了,秋爷好高明的操舟术。用劲!”
船象一条巨鱼,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速,向下游冲去。
同一时刻,一条龙舟形长艇鼓浪上冲,将接近斜向驶往江湾的金四娘的船,鼓声雷
动,桨叶划一,船首举着鱼叉的大汉,亮声大吼:“同心协力,江上屠龙!”
船向金四娘的船首急冲而至,舶公大惊失色,百忙中转舵向上,想将船首扭向上游,
让长艇超越。
岂知金四娘和秋雷做贼心虚,以为对方已抢先动手了,不约而同跃出舱面。
“砰”一声暴响,秋雷突然滑跌在舱面上。船突然折向,他又怕水,怎能不倒?他
抓住舷板一咬牙,半躺着打出一把黑白棋子。
金四娘相当沉着,她用千斤坠稳下双脚,一声娇哟,六枚蛊蚋环飞旋而出。
长形快艇做梦也末料到正主儿在这儿出现,双船刚相擦而过,绯影乍现,黑白棋子
暴雨般洒到,蛊蚋环更象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变生仓淬,谁也来不及躲避。
“啊……”船首举叉大汉发出一声惨叫,“卟通”一声水响,一头栽向江中,踪影
不见。
“哎……啊……”惨叫声大起。
“卟通通!”水响暴起,划手们纷纷栽下水中,鼓手丢了锤,锣手倒在舟中。
“金四娘!”有人狂叫。
长艇不进反退,随水飘浮,艇中躺了八个人,有六名好汉跳水逃命。
金四娘象头大鸟,飞跃至后朋,拔剑出鞘,向老舵工叫:“要命的快将船往下放,
不然宰了你。”
者舵工魂不附体,吃力地扳舵,一面向吓得失了魂的水夫们大叫:“操桨,你们难
道不想活了?”
水夫们毕竟重视性命,神魂入窍,一一抓回长桨,挤者命划动。船象水中的天鹅,
冉冉而去,冲过无人控制的长舟,扔脱了在水面泅泳赶来的六名好汉。
人在水中想赶船,事实上办不到,六名好汉之一大叫:“金四娘在这儿,快追!快
追!”
下游共有三条长艇,瘫痪了一条,左右两条仍在十余丈外,等弄清了当前的事,金
四娘的船已淌下二十丈外了。
“休放走了金四娘!追!”艇首的大汉怒吼。
两艘长艇鼓声如雷,向下狂迫,比金四娘的船快上一倍以上,三十余丈距离算不了
什么,不久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危机已至。
“准备掀船。”追得最近的艇首大汉怒吼。
有十名划手停下桨,准备下水。长艇左右分秒,他们必须超至下游,人方可下水翻
船。他们知道金四娘利害,不敢接得太近。
秋雷藏在舱侧,心中暗暗叫苦。
金四娘迫着船快快划,也叫苦不迭。眼看左右十丈外的长艇逐渐并行,却无法阻止,
枉有一身在陆上称雄霸道的绝学,在船上毫无用处,怎不叫苦?危急中,她扭头回望,
不由一怔。
一艘梭形快艇破水急驶,两艘尖头快舟正从侧方截到,看形势,三艘船必定碰头。
梭形快艇前面的蒙面人一人控两浆,看去甚是眼熟。双方相距不足三十丈,她仍能看出
这蒙面人的身材十分眼熟。
更后些,一艘无桨大船鼓浪急驶,越过了三艘快船,但似乎不比蒙面人的梭形小艇
快。
“是君山秀士的船。”她脱口叫。
她心情紧张,但仍强打精神,忖道:“这位蒙面人为何始终跟着我?到底是敌是
友?”
想着想着,突变已生。
秋岚的船急冲而下,前面两艘尖头快艇从左右前方急截而来,看看来至切近,三方
面将会碰头。他低叫:“站好,小心了。”
六名桨手双足抵实,船突然向左前方疾冲而出,疾射三丈,向左面尖头快艇的船尾
冲去。
“糟!下水掀船!”尖头小艇为首的人叫。
船上的好汉齐往水里跳,不等他们有泅近梭形快艇的机会,快艇已再次掉头,破水
射出五丈。在秋岚的长笑声中,梭形快艇已令众贼惊心动魄的奇速一掠而过。
秋岚在这片刻,看清了前面十余丈小船后艄的金四娘,心中大喜,双手运足神劲,
船行似飞急冲而出,一面叫:“金姑娘,命船向左靠。”
—他知道已超到前面的长艇必定派人下水了,所以叫金四娘的船柱左靠,至少可以
摆脱右前方长艇上入水掀船的人,他自信可以对付左面的长艇。
金四娘已别无抉择,命艄公将船往左靠。
长艇上的水上好汉,刚好有一部份人入水,一个个正向上游来。
秋岚知道事急矣,慈悲不得,向赵长江叫:“小心了,你们控船,我要下水。”
他双手用了全力,船突然从小舟的右方超越,冲向左面驶来的长艇艇首。
冲势太急,万难回避,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暴响,斜驶的长艇怎禁得起全
力一撞?立即大翻身。
他丢了长桨,一声长啸,展开了神奇的踏水奇功,转向金四娘的小船迎去。
登萍渡水术不能不借物提气,江上没有飘流物,所以不能用,他用的踏水术是借浪
借力,连走五步,远及四丈外,方沉落水中。
“天啊!这人可怕极了。”金四娘吃惊的叫。
秋岚知道已经有人到了船下,所以潜入水中。果然不错,已经有五名赤着上身手持
钢钩的人先到了。江水混浊,水中的视界不足八尺,这是大汉们迟迟下水的原因,下早
了必须先从水面接近,却怕金四娘的暗器不利害,因如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行。
五个人想弄翻一条小客船,事实上不可能,所以五个先到的人改用钢钩凿船,不时
还得出水呼吸。
秋岚到了,他没有帮手,反正有人便是敌人,毫无顾忌。
首先,碰上一个家伙用钩尖钩入板缝,握住钩柄向下扳,想撬开船板。他悄然掩近,
突然伸手在大汉肩上一把扣住。大汉也了得,猛地一肘后顶。
秋岚另一手已经伸出,在大汉的右眼上轻轻一抹。
大汉眼前发黑,眼睛怎禁得起碰触?痛得张口叫,叫不出声,却喝了两口水。秋岚
及时放了手,让大汉丢钩逃命。
另一名大汉专心用钩毁船,却不知身旁的同伴已换了人,钩尖刚钩入板缝,正想橇
松附近板缝的油灰麻筋,突觉右肘一紧,肘尖的麻筋被人用两个指头一扣一拉,他感到
整条右臂象是触电般,用不上半分劲,扭头一看,原来是个穿了衣服的模糊影子。不等
他动手反击,一只手已伸到他的下额,一扣一拉,他的下额松下来了。他象一条受惊的
鱼一手两脚惶然逃命。
船继续向下急驶,越过了赵长江的小舟。
赵长江和他的十一名爪牙,正在和从长艇上翻落水中的贼人拼命,六个人用桨护住
船底,不时挥向底部。其他的人用刀对付从水中扳舷的人,不许手沾舷,防止贼人将船
弄翻。忙乱中,竟未留意到小客船上除了金四娘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的秋雷。
金四娘的船冲出重围,催着船夫们拼命划浆逃命。
船底下,秋岚将五个大汉打发走,他不愿杀人,用的全是小巧手段,摸一把抓一把,
把五名大汉弄得狼狈不堪,纷纷逃命。
他再搜一遍,确定已没有水贼,便从后艄出水,正待上船和金四娘打交道,却发现
另一艘长艇,已将接近了赵长江的梭形快艇。假如他不加以援手,赵长江等十二个人,
谁也别想活。
他无暇思索,救人要紧,立即放弃登舱的念头,逆水急泳,象条大鱼般向赵长江的
快艇游过去。
相距还有三丈余,上游君山秀士的船到了,有人大吼:“不许械斗,谁不听可冲君
山荀家理论。”
这时,斗场已移近峡口,金四娘的船速度骤增,船轻水急,转瞬间已经远出三两里
外,冉冉去远。
长艇没料到君山秀士的船来势突然凶猛无比,原来想靠近赵长江的船上船拼命,见
大船象一头巨鲸疾冲而来,划手们慌了手脚,同声惊乎.船便失去了控制。“篷”一声
大震,船首一歪,拦腰撞上了赵长江的船,冲势倏止。
几乎在同一瞬间,游艇也没有料到长艇会失手撞船,想减速己力不从心,轰然一声
大震,撞上了长艇的尾部。
赵长江的船首先破裂翻覆,长艇接着大翻身,呼喊声叫骂声乱成一团,江面大乱。
赵长江知道人弧势单,对方上游还有三条船冲来,再不逃岂不太傻,发出一声暗号,
逃命去了。
江水浑浊,在水中追人委实不易,加以他们十二个人水性都相当高明,向水中一钻,
等他们再冒出水面时,已经进入了湍急汹涌的江峡,乍浮乍沉中,向下游逃命去了。
长艇翻覆,有三名高手飞跃而起,大鸟似的飞上了游艇,飘落在舱面上。
舱面上,所有的人皆对三名不速之客不闻不问,恍若未见,器山秀士正向十二名赤
着上身的潜龙队队员发令:“不必下去了,这人的水性比咱们高明多了。我想,他定是
水孕育出来的高人,咱们先前小看了他。”
秋岚正奋力上游,象一条大鱼,在湍急的江面急泳而上,身后揩起一条人字形浪影,
以令人难信的奇速,向上游两里外飘浮着的无人棱形快艇冲去。
毒王却向三个不速之客瞥了一眼,泰然地说:“你们还不下去?真正等主人请你们
跳么?”
为首的亦身大汉怒目睁圆,厉声问:“谁是君山姓荀的朋友?在下是巴山苍猿陶当
家的……”
君山秀士向右舷三名中年爪牙不耐地大叫:“赶他们下去,如有人反抗,格杀勿
论。”
赤着上身的三名大汉同声虎吼,一把鱼叉两把分水钩同时攻出,飞扑而上。
君山秀士冷呼一声,叱道:“你们找死!”
银虹一闪,龙麟刺出鞘,幻出一道银虹,迎上了。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突然连珠似暴响,攻来的鱼叉和两把分水钩,化为三道电
光,飞落右面江心。
三名赤着上身的大汉脚下大乱,刚惊叫出声,银虹已无情地闪到,使用鱼叉的大汉
的脑袋飞离肩头。
君山秀士踏近两步,指出“平分秋色”。
“啊……”两大汉赤手空拳,脚下踉跄,而且君山秀士来得太快,突下杀手,怎避
得了?惨叫着屈身倒地,胸前各有一个血孔,鲜血喷射而出。
君山秀士手腕一振,龙麟刺上所带的血和肉全被震落,依然光亮夺目,不沾一点血
迹。他若无其事的收刺入鞘,向手下们叫:“丢下江去,洗净血迹。”
毒王摇摇头,苦笑道:“老弟台,你未免太残忍了些。”
君山秀士笑笑,有点自得地说:“他们明知小侄是三邪之一,竟敢公然上舟讨野火,
可不能怪我,宰了他们,事实是便宜他的哩。”
他又转向一名手下吩咐道:“去,告诉后舱总领,加速下航,下游另有一批暗中埋
伏的人,船群明攻失败,暗算可能成功,咱们先替小伙子开道,救入须救澈,不能半途
而废。”
游艇速度骤增,冲入江峡,在破浪翻涌中,船行似箭。
江流稍向左折,远远地,已不见金四娘的船,上下的船只全是货船,不见有刚冲下
不久的一吁小舟。
秋岚上了先前丢弃的梭形快艇,驾起双桨向下追。先前为了救赵长江一群人,无暇
想到别的事,这时他开始集中思路,心中懔懔。
因为他只看到小船上只有金四娘,不见乃弟秋雷,乃弟既与金四娘同行,如今两人
为何不在一起?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两人已在忠州分手,一是乃弟已经被打落江心
葬身鱼腹啦!
首先,他发狂地在江面上搜寻,只发现一些零星船板顺流而下,巴山苍猿的爪牙已
被剩下的五艘船所救起,船仍在江中巡游救人,不见乃弟秋雷的踪迹。
君山秀士的船,已经下了江峡,江流左折,在上游已经看不见下游的船影。
他恐怕乃弟已被巴山苍猿的人所擒,毫无顾忌的驶向五艘敌船。五艘敌船中,包括
从水中救起的同伴,已经挤满了人。
人太多,战斗力已失,加上这些水贼眼睛雪亮,看到秋岚的操舟术,早已心惊胆落。
船破水急冲而至,有人大叫:“哥儿们,准备下水,飞龙秋雷来了。”
秋岚末拉掉蒙面巾,但贼人早已认定他是秋雷了。他先不接近,在五艘船的外侧划
动如飞,听到叫声心中一动,假使乃弟已经被擒,决不会再将他误认为秋雷了。但他不
死心,一面划行一面大声喝问:“飞龙秋雷目下在何处?快说,休得自误。”
五艘贼船上的人都莫名其妙,有人大叫:“废话!阁下蒙了脸,咱们岂会被你所骗?
飞龙就是阁下,你想怎样?靠过来,咱们决一死战。”
五艘贼船开始追逐,一群人为了减轻载重,下水结阵,江心人头浮动。
秋岚不到黄河不死心,鼓桨如飞,三番两次凶猛地冲过五艘贼船,更在水中贼人附
近搜巡三匝,看清确是没有乃弟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