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奇事。
还未回到孟婆亭,突闻长孙昆的怒吼,心中一动,立即由左侧林中迅捷地折回。
长孙昆见吼声没回音,缓缓拔剑。
“是不是真有鬼?”金四娘低问。
“不知道,但刚才的笑声决不会是鬼,是人。”长孙昆答。
听说是人,金四娘服气一壮,伸手到大革囊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雕花木盒,收了剑,
恶狠狠地说:“只要他是人,是活的人胆敢和本姑娘作对,他就得死。长孙昆,在我身
旁坐下。”
“你……”长孙昆惑然地问,但乖乖地在她的身畔坐下了。
“我要放蓝色蛊虻,这小东西离巢之后,二十丈之内,人畜难逃一死。”
语落,盒盖启开,“嗡”一声轻响,十颗蚕豆大的怪虫飞出木盒,隐没于黑暗中。
“唔!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金四娘冷笑道。
前面五丈左右的树林暗影中,有人急窜,突然传出一声稚嫩的惨叫,有人重重地掼
倒于地上了。
“好利害!飞行无声,细小难辨,黑夜中可以寻人。金姑娘,这东西好厉害。”长
孙昆变色地叫。
金四娘伸出木盒,得意地说:“这是产自南荒的极毒蓝蛊虻,任何人也无法抵御。
不但口吻有奇毒,尾部的生殖针更是可怕,咬中人畜之后,尾管刺入人体,产卵其中,
循血脉分布全身,三天之后,卵变小虫,前后不消七日。其人必死,无药可救。”
“没有解药?”长孙昆问。
“有。但得到南荒去找。”
“盘虻无知,姑娘就不怕?”
“本姑娘有解药,而且是饲主,自然不怕;假使你不听话坐远些,你一命难逃。唔!
回来了呀!二十丈圆周没有其他的人了。”
“姑娘不是说后面也有人么?”
“恐怕是尸体,蓝蛊虻已经放弃刺咬了。”
盒中又响起“嗡”一声轻响,金四娘盖上盒盖塞入囊中,转身上道,一面说:“我
们走,时辰不多了。”
“何不先看看是什么人?”
“不必了,明早再来看并未晚。被咬刺的人七天方行溃烂而死,目前浑身变蓝,昏
睡不醒,直至死亡那天到来,永不会醒来。快走,我真感到这儿阴森森地鬼气冲天。老
实说,我不怕任何人,有点怕鬼。”
“姑娘说得是,真该早些离开。”
两人向孟婆亭急奔,长孙昆带走了被吓昏的大汉。
秋岚第一次用上了寂灭术救了自己的命。当金四娘未放出蓝蛊虻之前,他已经赶到
了,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反正听金四娘的口气,定然有一种歹毒无比的小虫放出来伤人,
黑夜间树林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怎能看得见小小的虫儿?在未弄清楚是啥玩意之前,
冒险不得,立即运起寂灭术,倚坐于树根下成了僵尸般的活死人。
神功发挥了奇妙的功效,他的体温急剧下降,呼吸象是静止了,血聚于内腑,神奇
的气体充满于躯体内,构成了奇妙的防卫网。
驱体虽象是死了,但脑部并末完全静止,耳中仍可听清声音,而且特别清晰,不但
将金四娘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更感到有一种平常耳力极难听到的小虫振翅飞行声,有
两三只细小的飞虫在他的头面上往复飞翔,久久方飞离他的身体。
直至金四娘与长孙昆离开后,他才散去奇功。
首先他进退两难了,是前往炎山帮助弟弟飞龙秋雷呢,还是先去救刚才被金四娘用
蓝蛊虹伤了的人?最后,不能见死不救的侠义襟怀和悲天悯人的心地,令他毅然向对面
密林中走去。
不消片刻,便被他找到了伤者,令他大吃一惊,原来是不久前拖了他逃命的乔小诚
小顽童。
小诚已经昏迷不醒,头面肿大,肌肤变为蓝色,心跳加剧,呼出的气带有色腥。
“糟了!这种毒可怕,毒虻卵已进入了经脉,任何金丹神药也无能为力了。”他懔
然低叫。
他的医道相当高明,检查小诚的中毒情形后,知道大事去矣!略一思量,一咬牙,
自语道:“看来,我不出面找金四娘讨解药,这小家伙非死不可了,我得赶两步。”
他本想将小诚放下,再一想不对,万一这儿有豹狼出没,小诚岂不膏了兽吻?
“先送他回去再说。”他心中下了决心。
抱起小诚,人如流光乍闪,宛若破空飞行,直奔城厢。
南码头上冷冷清清,每艘大船的舱门皆闭得紧紧地,舱面不见人影。船首,各插了
一柱香,香火象是一丛丛红色星星。桅灯如豆,泄出晕黄与暗红色的光芒,迎风摇曳,
看去一片清凄。如果没有如雷的水声陪衬,简直象是到了死寂的荒城了。
他不知道哪一艘是小诚的船,抱着小诚先从东首找起。小诚说船舱有一面绿色的三
角旗,按理应该很好找;但有些船是从武吕驶来的,舱顶搁着卷缩起来的风帆,帆角摇
曳,不易看清旗影,两者不易分辨。
凄清的码头不见人影,只有他一个人。在别处水上港埠码头,初更天正是热闹时光,
但在酆都,天一黑便无人敢于出外,甚至长孙昆派来封江的人,也必须等到鸡鸣破晓时
分方敢前来看守的。
城门楼上的气死风灯不住摇曳,森罗十殿前的暗绿色灯笼令人看了毛骨悚然,死寂
的码头阴森森鬼气冲天,只有他一个孤魂野鬼似的人,抱了毫无知觉的小诚,幽灵似的
在码头上逐船的寻找。
找了五艘船,不见有绿旗出现,他心中大急,正想呼叫,突见前面不远一股快船的
船首,站着两个黑影。
他心中一动,心说:“这两个不怕鬼的人胆子不小,我何不问问看?”
还未接近,两个黑影却一跃而下,一个迎上低叫:“什么人?鬼鬼祟祟有何事故?”
他站住了,低问:“请问兄台一声,乔家……”
大汉抢着问:“你找谁?”
“乔小诚的家长……”
“洛阳乔家的船么?在下是乔家的管家,你……咦!你手中抱着……”
“是乔小哥儿。”
管家大吃一惊,抢近大叫:“天哪!怎么回事?小少爷……”
另一大汉也到了,急问;“小少爷怎么了?”
秋岚将人递过,苦笑道:“乔小哥被一个叫做毒蛊金四娘的人,用一种奇毒的小蛊
虫所伤,小可恰好遇上,将他送来了。他己昏迷不醒,中毒甚深……”
“天哪!糟了。”管家接过人,骇然狂叫,飞跃上舟。
另一大汉向秋岚举手虚伸,说:“兄台隆情厚谊,在下铭感五衷。请至敝舟待茶,
在下有事请教。”
秋成心中为难,说:“小可有急事待办……”
大汉抢着说:“兄台千万赏脸,事非得已,兄台……”
舟中灯光一闪,舱门大开,管家钻入舱中,扭头叫:“二弟,务必促那位兄台的大
驾上船。”
秋岚也知无法推辞,只好说:“好吧,小可当将所见陈明,但不能久留,小可确有
急事待理迟延不得。”
两人从跳板登舟,大汉肃客入舱。内舱中一阵乱,有隐隐女人的声音传出。
外舱有两名睡眼惺松的小书僮,忙乱地奉上香茗。大汉请秋岚就舱板上坐下,脸色
铁青,手是发抖着,显然焦急万分。不等他向秋岚客套,内舱门拉开,管家匆匆奔出。
接着,香风入鼻,一个俏丽的少女领着两名侍女急急入舱,侍女手中捧着脸面浮肿,
肤色碧蓝的小诚。所有的人,脸上都泛露着焦急恐怖的神色。
灯光下,少女穿了一件窄袖于鸦青春衫,长札脚裤。梳三丫髻,素净、清丽出尘、
曲线玲珑的,桃腮上泪水向下爬,楚楚可怜中,透着惊骇愤怒地神色,秋水明眸中充满
了沼水。
小书僮躬身退出舱门,管家和大汉并末离开。
秋岚早已站起回避一例,局促地要向舱外退。
“壮士,请别见外,请坐,小女子有事请教。”少女颤声叫,一面接过小诚平放在
船舱板下。
秋岚知道麻烦来了,只好坐下说:“小可姓山名风,嘉定州人氏,这次下湖广做小
生意,乘坐重庆天生药行所包的大船,入暮时分抵步,敝舟距贵舟相隔十来条船。”
他待口扯谎,心中不住在念:“师父,谅我,五戒中有戒妄语,但岚儿是不得已。”
少女拭净泪痕,说:“山壮士,小女子先谢谢体救回舍弟的大恩大德。”
“原来是乔姑娘,是否要小可将一切详情说出?不过,小可认为,如果你有止毒奇
药,何不先……”
姑娘惨然摇头,泣道:“没有用,天哪!任何奇药仙丹也难挽救,除非能找到那泼
妇的解药蚜!这是南荒奇虫篮益虫毒蛇所伤、三日蛊虫发,七日体溃烂。
即说是,必须在六天之内找到解药,方可驱灭体内蛊虫,天下间唯有南荒的一种怪
树的汁液可解,其他药物毫无用处。壮士能将事发的经过一说么?”
秋岚无奈,只好将黄昏时在城中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最后说:“小可因船按期将于
明晨启行的,所以必须连夜出城至平都访友,将近孟婆亭,突闻一声惨叫,前面又传出
那怪女人的声音。小可心中害怕,便躲在草中藏身,直待两人走了,小可方敢上路,却
发现令弟躺在路旁,只好救人要紧,抱着令弟绕城找到江边。
这就是全部经过的事实,小可万分抱歉,我想令弟定然是为了小可的事而遭了毒手,
小可于心难安。”
他瞒下小诚试他的事,以表明自己确是个毫无用处的生意人。他装得很象,居然瞒
下了这几个大行家。
少女举袖拭泪,说:“山壮士,这事与你无关,不必自疚。小女子在反正已逗留三
日,只因为一件事尚未办妥,所以未能早早离开,这都是我不好。唉!小弟可真是,他
为何要去惹那女魔头?天哪!”
管家满头大汗,焦急地说:“小姐,是否要立即去找那女魔头讨解药?”
小姐跌脚道:“谁知道那女魔头是不是仍在炎山逗留?”
“属下想,必须一尽人事。”
小姐一咬牙,说:“你们不可前往,那女魔头毒物利害,不会卖咱们洛阳乔家的账。
九成儿要动手,你们不可妄动,在这儿看守诚弟,我去走一趟,明日午前我如果不回来,
你们火速返回洛阳禀明爹爹作主。”
管家额上青筋跳动,吼叫道:“不!属下错不能再错,管不住小少爷,以致有此失
误,再不能让小姐独自冒险……”
“住口!”小姐叱喝,叹气又道:“一切过错在我,我宠坏了他。再说,多死无益,
你们谁能接下那女魔头?金神金祥的孙女,万里迢迢重返中原,名列三凶之一,与他祖
父同样凶残恶毒的,蛊毒威震天下,金针掌可绝壁穿铜……”
“那么,小姐岂可明知不敌,却要前往冒险?”管家抗议地说。
“我怎能不尽人事?听着,你们全部留下,陪陪这位山壮士,记住我的话。”小姐
说完,入舱而去。
管家捶胸顿足,痛苦地抱头坐下。
秋岚苦笑着站起,吁着长气说:“小可必须告辞了……”
“坐下!”管家粗暴地叫,叹口气又道:“敝主人在武林德望极隆,人称笑孟尝,
江湖朋友谁不知洛阳乔家?中州两大武林世家中,乔家与中州许家同列武林双雄,谁也
不敢对许乔两家无礼。半年前,许家的丫头银凤许淑真,乘大小姐姊弟遨游天下之便,
托大小姐途经许州时,带个口信给那崛倔起江湖的恶贼飞龙秋雷,叫他凡事收敛些,不
可做得太绝。
大小姐答应了,但半年来先游陕甘,绕出山西,然后取道剑阁由栈道入陕,预定回
程时方至许州传信。
岂知前天在这儿听说飞龙秋雷已到了酆都,但行踪不明,只猜出他可能与巴山苍猿
有交情,到炎山逗留。大小姐不愿到贼巢找他,想在这儿等候。天哪!却等出这弥天大
祸来了,教我如何向主人交代?”
秋岚吃了一惊,问:“兄台……”
“敝姓慕容,名永叔,别叫我兄台。敝主人姓乔,名文忠。大小姐芳名天香。少主
任名诚,大家都叫他小诚。”管家将家世报流水账似的说出。
“慕容兄,那飞龙秋雷怎会是个恶贼?”秋岚问。
“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不知。他,哼!野心勃勃,穷凶极恶,为谋夺许州基业,杀
人父、屠人家、好人女、夺友基业。两次遨游天下,杀人如麻,剑下无敌;每到一地,
血腥随之,顺彼则生,逆彼则死;目下威名震天下,河南、湖广、应天、江西、浙江全
是他的天下,正向四川发展。
早年二龙二凤二狂人的江湖口头禅,已改为三龙了。终南狂客崔真是他的师父,排
名已在他之下了。为了这,银凤不愿见他,许丫头从前对他极有好感,他的所作所为,
却伤透了她的心。看来,江湖霸主的宝座,早晚是他的了。”
慕容永叔的话象连珠炮,轰得秋岚头晕目眩,心中隐隐作痛,站起艰涩地说:“慕
容兄,想不到江湖中有如许可怕的人物。唉!我该告辞了,明晨小可将再至宝舟问
候……”
内舱门飞出一个浑身黑衣的大鸟,那是乔姑娘,背剑挂囊,外罩一件外黑内灰的披
风,里面的夜行衣黑灰纹相间,看去象个可怕的幽灵。
她泪痕未干,向慕容永叔匆匆地说:“慕容叔,我走了,记住我的话。”又向秋岚
道:“山壮士,恕我失陪。”
说完,人化黑虹,飞下码头,隐没在夜色茫茫中。
秋岚接着告辞,在幕容水叔痛苦地用脑袋猛撞舱壁时悄然走了。
他的轻功太过高明,在城东便将乔姑娘追上了,鬼魅似的紧随在后面十来丈,向炎
山的方向掠去。
已经是二更正了,耽误太久啦!从码头至炎山,足有二十里,如果途中没有阻碍,
大概需要两刻左右方可赶到,二更正的灸山大会已经赶不上了。
且表表炎山。
那是一座北距平都山十五里地的奇峰,位于万山丛中,峰颠寸革不生,光秃秃尖削
峭拔,土色橘红,看去如同火烧峰顶般抢眼。山腰之下,却林木葱笼。山麓伸出六条山
脊,与其他的蜂顶衔接,形成一处人迹罕见的洪荒异域,虎豹豺狼,白昼出没。
但这儿却是巴山苍猿在酆都的分寨,容纳了一群亡命之徒,除了扼守住大江上游的
财路之外经常至数百里外的达州、广安府一带做案,翻越丛山峻岭远古森林,他们毫不
在乎山中的猛兽。
山寨位于山腰中一座山脊上,寨门向南开,背后是炎山向南一面的峭壁,上拔三十
余丈,寸草不生,猿猴难上。左右,是峻陡的山坡。
前面,是沿山脊向下走的羊肠小径。
站在山寨上下望,寨三方的景物一一展现在眼前,任何人想接近山寨而不被发现,
决无可能的,夜间也许例外。但夜间各处放有暗哨,胆敢前来讨野火的官兵,十里外便
无所遁形。
巴山苍猿,用缓兵之计,诱秋雷来到这儿见面谈判,用意除了要将秋雷引入虎穴之
外,便是深恐在夔州本寨引人注意,以免日后终南狂客找他时,本寨可能遭劫,所以改
在这儿见面,避免日后有麻烦。
秋雷这次悄然到了夷陵州,才知道一剑三奇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情形要雄厚得多,
而且已在积极准备重返许州的工作。
他发觉自己人孤势单,不宜独自闯龙潭虎穴自找没趣,立即乘船上航到达夔府,想
说动一剑三奇的死对头巴山苍猿,联手向一剑三奇叫阵,认为此举不但牵制了一剑三奇,
更可消耗两方的实力,他便可以从中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