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外,银凤姑娘正用清澈的秋水明眸盯着他,神情似笑非笑,低声问:“如果我没
看见你在下面和九华恶道打交道,你我之间误会大了。壮士,是你救了我。”
蒙面人不承认也不否认,说:“姑娘,能请教姑娘贵姓么?”他顺手将六个玉瓶丢
在脚下。
银凤一怔,说:“咦!壮士似乎不是江湖人哩!”
“小可根本不是江湖人。”
“那……那……你的身手高明得令人吃惊,毫不费劲便将大名鼎鼎的九华恶道制住;
又参予这次石淙大会,怎说不是江湖人?”
“小可适逢其会而已,无意欺瞒姑娘。”
姑娘灿然一笑,说:“是了,果然不错,如果壮士真是江湖,怎么可以让九华恶道
打你的耳光?小女子姓许,名淑真。壮士高姓大名?能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么?”
“许姑娘,小可不是江湖人,十分抱歉,怨难从命,姑娘就叫我蒙面人好了。”
银凤笑笑,笑得极甜,盈盈走近问:“这儿距石洞已有里余,壮士是在石洞中救了
我么?那位秋壮士是否已被九华恶道所擒?尚请明告。”
蒙面人一怔,问:“唉!许姑娘,谁用迷药将你迷倒你还不知道?”
“当然知道。我和秋壮士在石洞处置一块毒物,九华恶道突然出现,用迷香下毒手。
以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蒙面人吁出一口长气,说:“哦:原来如此。小可偶然经过上面的崖壁下,见到那
恶道和一个穿绿衣绣深绿凤凰的女人狠拼。姑娘却躺在草中,小可一时手痒,便将姑娘
救来了。”
“哦!壮士又怎知找恶道要解药?”她一面问,一面走近,伸手去拾地上的玉瓶。
蒙面人往后退,让在一旁,说:“我听恶道说要用什么销魂香擒那穿绿衣的姑娘,
猜想姑娘可能也是被恶道的迷药所算,经用冷水替姑娘洗头盥面而无效,小可只好拦住
恶道讨解药。幸好姑娘自己醒来了,不然小可还不知那一瓶是解药哩。”
银凤顺手丢掉三只玉瓶,一脚踏入土中,笑道:“恶道弄鬼时、我一发觉不对便屏
住呼吸倒地。药散称为香,自然比气轻,不向下沉而向上浮,所以倒地之后,虽失去知
觉,中毒不深。
恶道这种香帕水,水入鼻便药力自消,你用溪水冲洗我的头面,我便缓缓苏醒了,
并不足怪。”
“哦!原来如此。”
姑娘将一只玉瓶放入百囊中,将另两瓶递过,她的手晶莹如玉,红润纤巧,五只柔
夷般的手指令人心动,直伸至蒙面人的胸口,说:“恶道的解药闻名江湖,可解任何乱
神迷药,壮士何不留用防身?”
蒙面人双手虚摇,摇头道:“不!不!在下不和江湖人打交道,用不着这些东西。”
姑娘不依,噘起红艳艳弧形极美的小嘴,象是在生气,但笑涡儿醉人,分明在笑,
说:“我也说不!你得留下以防万一。”
“不!不!我……”蒙面人仍在推辞。
话末完,姑娘纤手一抖,比电还快,出其不意便将蒙面人的蒙面汗巾拉下了,讶然
叫:“咦!你不是飞龙秋雷么?”
汗巾被拉掉,赫然是秋岚,他僵在那儿,伸手取过姑娘手上的汗巾塞入腰带中,摇
头道:“许姑娘,你错了,我不叫飞龙秋雷。”
姑娘退后两步,左看看右看看,迷惑地说:“唔!有点不象,你雄壮些,高些,当
下两撇自以为老成的胡子,穿直裰而非劲装,用寒酸的衣着,掩盖你光风霁月的俊容。
我猜,你是秋雷的哥哥。”
秋岚扭头便走,一面说:“姑娘,请珍重,不必乱猜了。”
“壮士,请留步……”姑娘急叫。
秋岚去势如电,头也不回走了。
“壮士……”姑娘尖叫,急起便追。
可是,秋岚去势太快了,在怪石林影中飘忽如鬼魅,追了里余便形影俱杳。天宇中,
他的语音震耳:“姑娘,不可信任任何人。”
他扔脱了银凤,颓丧地躲在草丛中,双手抱着混乱的大脑袋,痛苦地低唤:“弟弟,
你已被名利冲昏了头,眼看又沾上了色字,你已经走到深渊的边缘。天哪!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久久,他倏然站起,深深吸入一口气。断然地自语:“不!我不能任他沉沦,我必
须及时劝阻他回头。”
他守在一处可以看到整个峡谷的崖壁下,等候着秋雷。岂知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看
日落西下了,他仍不见秋雷出现,等得他心焦万分。
秋雷不走峡谷,由秋岚先前入谷的半山小径走了。
秋雷等不着弟弟,使向石淙村赶,向村人打听消息。方知所有江湖人,全向登封走
了。至于飞龙秋雷,村中人是不会知道的,他只好也向登封赶,双方愈离愈远,真是天
意。
且回头看看飞龙秋雷。
金神教了他一种聚力伤人,以先天真气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掌法,叫做金针掌,共
有三招十五掌。也就是说,共有十五式,每一式皆有一种化招进击的方位,而不是每一
招中攻出五掌。有十五种化招进击的方位,足矣够矣!万变不离其宗,—套掌法来上九
九八十一招,毫无用处,用得上的少之又少,类同的招术也多,愈简单实用愈好。
所谓金针掌,发时真力聚于掌心,击中时力聚一点,象针一股贯入对方的肌骨。所
中处看不见掌印,因为除中心一点之外,其他地方不受力,只看到小指大的一个血孔,
直透内腑,武林中著名的红砂掌等,一击之下,所中处整个掌印清晰入目红黑分明。受
力面大,百斤力道分布全掌,破不了内家气功,面大力分。
金针掌不同,只有一点而已,但聚于一点,情形改观。绣针份量轻。但加上一指之
力,可入木三分;大手握棍,以百斤之力牙木,可能木面难损。因此,便可看出金针是
如何霸道了。
送走了金神,秋雷走向沉睡不醒的绿凤。
本来,他打算将绿凤放入洞中,让她自生自灭。但这时心中万分高兴,目光落在绿
凤凹凸分明的服体上,只感到血气一阵翻腾。
绿凤人生得美,更生有一具会喷火的胴体,躺在那儿酥胸高挺、粉脸上的笑意拨人。
他一个血气方刚任性而为的青年人,怎受得了撩拨?
他在绿凤身旁坐下了,自语说,“留她呢,抑或是永除后患呢?”
他还未拿定主意。信手轻抚绿凤的粉颊,着手温润腻滑,一阵神秘的快感立即从手
掌传遍了全身。
接着手向下滑,逐渐加力。
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浑身在发热。
他的手发抖了,一阵神秘的电流通过了全身,呼吸一阵紧,充满诱惑的幽香,往他
鼻孔里钻了、往他心里面钻。
他感到一阵神秘的热流,从丹田向上升,然后分为两段,一向上行一向下行。
汗,从他的毛孔中往外冒,燥热难当,受不了。
食色性也,女人确是怪物,年青的小伙子近不得,近了就想抓,抓了就想吞,不近
便罢,近了就扔不开了。
他的手颤抖着,突然一把握住绿凤的右乳房。似乎,他抓紧的不是女人的胴体,而
是令他昏眩的怪物。从手中,从感觉里,神奇的电流传遍全身,令他兴奋,令他快意,
令他冲动,令他忘了世间的一切,只除了躺在他眼前的动人娇娃。
对女人,他所知有限,但现在他似乎懂得很多了。
他抓住绿凤的襟领,正想往下拉。蓦地,他停下了,喃喃狂乱地自语:“这是一个
有名的女淫娃,我值得如此么?”
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向他呼喊:“愚蠢的东西!世间有甚么值得不值
得?这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又不想和她做夫妻,何必问是否值得?”
其实,这种念头并不是使他缩手的主要原因,更不潜伏于内心的道德观念阻止他下
手,终南狂客从未教过他该如何尊重道德和秩序,而是他自命不见的骄傲心理在作怪,
绿凤还不值得他降尊纤贵一顾哩!
他松了手,但不到片刻,他又开始在绿凤身上蠢动了,要抗拒象绿凤一般充满诱惑
力的女人是不容易的事,在暗室之中,或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种女人在任何地方,
都会引起男人的冲动犯罪念头。
他感到令他震颤的感觉重新淹没了他,比刚才更凶猛地冲激着他。一阵难以抑止的
冲动,不由自主,猛地在绿凤的脸上投下一串暴吻。
一知半解的小伙子最危险,也最容易对付。危险时狂暴、冲动、欲升、不顾一切;
容易对付的是害怕、畏怯、爱面子、想吃怕烫嘴、畏首畏尾。
秋雷属于前一种人,是个无所顾忌的人,欲火一发不可遏止。他要探索生命的奥秘,
要撕开女人神秘的外衣。
一撮辟香散吹入绿凤的鼻孔中,绿风倏然苏醒。
首先,她看到坐在身畔的秋雷,正用迷乱冲动的火热眼神死盯着她。她缓缓挺身坐
起,发觉自己的腰带和衣纽大部分被解开了。
她噗嗤一笑,媚眼儿流波四转,伸一个玉笋般的指头点在秋雷的额角,用迷死人的
甜嗓子,娇滴滴甜腻腻,略带些儿鼻音,说:“你呀!你也不是好东西。”
秋雷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往怀里一带,说:“是好东西,还用得着和你在这里穷
泡?”
绿凤象一条蛇,缠住了他,媚笑着问;“小弟弟,你嫩得很,却想装老手,想怎么
样?说呀你……”
最后那一个你字,尾音拉得长长地,媚极了,嗲极了,也俏极了。
在这种风月老手之前,秋雷不得不承认嫩,发出一声近乎兽性的怪笑,怪腔怪调地
说:“嫩就嫩吧,宝贝儿,你这老手怎么说都成,反正我姓秋的服了你,该怎么办你说
好啦!”
绿风风情万种地“嗯”了一声,闭上水汪汪的大眼,用梦也似的鼻音说:“那还不
简单,好人,亲我吧,抱我吧。嗯!先不必毛手毛脚,找处只能容纳我俩的小天地。让
我们好好温存,今后,你我或许会有一段时日相处哩!急甚么?”
秋雷抱起她哈哈狂笑,大踏步向秘洞走去。
入暮时分,洞中光线朦胧。秋雷和绿凤合力将金银珍宝重新盛入铁箱中,拖至石缝
中一处黑暗的角落藏好,然后携手出洞,依偎着从山崖上方的小径奔向石综村。
入黑的时分,两人出现在东下密县的小道中。踏着朦胧新月上道,凉风习习,两人
一面走,一面低声商量行止。
绿凤首光发话:“冤家,你真要在江湖大展抱负,做江湖霸主么?”
“有何不可?人生在世,岂可默默无闻的过一生?”秋雷豪气飞扬地答。
“那么,你有何打算?”
“先结交江湖好汉,其次建一处基业落脚,罗致一些甘为我用的朋友,再徐图发
展。”
“唔!恐怕不太容易。老实说,已经成名的人,谁没有野心?谁不想出人头地?你
即使愿意结交他们,他们不见得会欢迎你;一个初入道的后辈,是不易得到那些高人名
宿带携出头的。”
“依你之见……”
“先问问你自己。”
秋雷略一沉吟、说:“就象青云客、一剑三奇兄弟等人一般,无从罗致黑道后辈着
手,壮大自己,然后……哼!然后将那些浪得虚名的人逐出势力。”
“你不能先打如意算盘。”
“当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这不是三年两载便可成功的事,我会逐步进行;”
“目下你有打算?”
“先在不大不小的地方建立基业,清除附近不愿听命的人物,然后向外扩张,远交
近攻双管齐下。”
“你想先在何处建业?”
“当然在我熟悉的地方。这次我回家省墓,曾经到过许州,我认为那儿不错;不但
市面繁华更是中原四府通衢要道,而且是湖广河南两省往来必经之地。往北,是开封府
郑州分道处。往南,经汝宁府下湖广。西北,经均州至河南府。西南,直下南阳府。东
面,出陈州至京师。五方官道在这儿会合,正是大展鸿图的好地方。”
“那不行。”绿凤提出反对。
“为何不行?”
“其一,通都大邑太过招摇。”
“笑话!我又不占山为寇,坐地分赃,怕什么?在通都大邑,可接待四方豪杰,有
何不好的么?”
“唔!你有道理。其二,你忘了一剑三奇。”
“一剑三奇?他在夷陵州贩私盐,与许州何关?”
“夷陵州不是一剑三奇的故乡,他的故乡是许州。据说,他自认是汉朝御史大夫晁
错的后人,老家在州东北不足三里地,宅南面有一座晁错墓,他在清明前后必须回老家
扫墓。老家建了不少高楼大厦,养了一群横行州城的高手匪徒。你在许州建业。首先你
得和他争地盘。”
“妙哉!”秋雷喜悦地叫,接着脸色一沉,冷冷的注视身侧的绿凤。
“咦!你为何这样看我?”绿风惑然问。
“你说,你是否对一剑三奇余情未断?”
“你这什么话?不断我为何跟你好,以身相许?”
“哼!你这次赴石淙大会,一剑三奇授意你在会中提出推举盟主……”
“算啦!算啦!好人别认真好不?彼一时此一时,以往我受了一剑三奇的好处,替
他讲几句话也是在情在理的事,何必再提?”
秋雷哼了一声,悻悻地说:“宝贝儿,你千万得留神,我秋雷不是量大的人,在你
想离开我之前,必须为我打算,我不希望别人骂我活乌龟。我决定在许州创业,你必须
将一剑三奇丢开,一心向我。”
“那……你准备怎么样对付一剑三奇的人?”
“能罗致便罗致,不然,哼!请他们滚蛋。许州不许有不属于我的人?”
“那……你岂不是要和他们……”
“不错,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怎么行?你不是和一剑三奇是朋友么?”
“朋友归朋友,基业是基业;他不能一脚踏两条船。”
绿风暗暗心惊,她从秋雷的口气中,看出危机。这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为名利可以六亲不认的可怕人物。对女色,这个人并无太大嗜好。她刚和秋雷搭上,秋
雷便对她毫无留恋的,气势汹汹。
与一剑三奇交朋友,便想挖一剑三奇的老根。这种人太可怕了,她感到秋雷决不是
一个可以信托的人。
“好吧!许州就许州。你打算如何着手。”她无可奈何的问。
“先落脚,然后将石窟的金珠携出。尽可能罗致一剑三奇的人、他们是地头蛇,门
路熟。黑白道的财路,必须一把抓住。等到地盘稳固之后,我便向附近州县发展,向江
湖朋友和黑白道高人敞开来说话,顺我则生,逆我则死。”
绿凤沉默了许久,问:“你准备在州城置业?”
“不!州城不宜建业,必须有一处方便的地方才行。城中当然也不可放弃,在那儿,
利用这批金珠、置些与江湖有关的行业。我准备开设药店、兵刃店、骡马车行、当铺、
酒楼等等。同时结交官府中人,先要求获得他们的支持。
我相信一剑三奇在城中已设有这些行业,能夺来当然好,不然他们必须关门让我来。
宝贝儿听说许州真正的地头蛇是一个姓于的人,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绿凤吁出一日长气,沉重地说:“一剑三奇在许州只有一群地痞恶棍,实力不算太
雄厚,但都是当地有名人物。至于真正可以称雄道霸的人物,有两个却不是一个。”
“这两人是谁?”
“一是开药店和当铺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