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飞白入宫诊病,九龙卫便是再手段通天,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人。许长延折回来,深知拗不过重照,大费周章让人烧了炭火,蒸的屋子里燥热如回到了夏天,才允许重照脱衣服下水。
隔着幽黄色的屏风,高高的窗透过外头的光,在屏风上印出一个颀长匀称的身形来。重照因为常年习武,身体柔韧却不脆弱,不同于粗犷武夫的白皙皮肤下,藏着男性的力量和爆发力。
许长延呆呆地看着里头的人出了水,胳膊细长,手腕简直要比貌美如花的女子还要细,双腿笔直修长,白玉般的足踩在软垫上,背对着屏风,露出两瓣漂亮的蝴蝶骨。
许长延想起来了,在静安寺的时候,他曾抚摸过那精致又脆弱的蝴蝶骨,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依恋不舍的亲吻。
除此之外,重照一出水就拉了毛巾围住,什么也瞧不见了。
许长延忙快步走出,坐在案桌前默背静心咒。
重照洗完澡,神清气爽,拿了块糕点咬在嘴里,见许长延在外面屋子的案头看卷宗,上去坐了下来瞧了瞧,“你这是把公务搬到我家里来了?圣上可有处置我哥?”
许长延转头看他,重照因为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的,穿着一身白衣,腰带结的松,连带整件衣服都显得松松垮垮的,半靠着凭几,眉眼慵懒。
许长延眼瞳幽深:“皇上只让九龙卫和刑部着手严查,同时,枢密院也介入了此事。”
重照道:“韩永丰?”
许长延说:“他曾在宫里屡次对皇上说起对镇国公的不利之言,只是皇上当时对镇国公府还十分放心,并没有回应他。”
重照道:“但是皇上心中早有怀疑,这些都不过是导|火|索。只是导|火|索多了,让炸|药桶炸得更快了。我搞不懂,韩家与我家也有恩怨?不对,应该说韩永丰也与我爹有恩怨?不像啊,前世韩家并未出手陷害过。”
甚至在他上门求韩浩阳的时候,韩永丰还在朝堂上替李正业求过情。
许长延看着他的眼,“没错,韩家前一世明面上没出手,背后却借着陆家的手推波助澜,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前世韩永丰因着陆武这个倒霉鬼挡在前头,所以我们未曾注意到。”
“更重要的是,我那位便宜大哥,也屡次想对你、对镇国公府下手。”
重照一愣,“许鸿义?”
许长延点头,“门下侍中,能侍奉皇上身边,若是想搞点小动作,我们避无可避。不过好在西南王那边的证据不足,韩永丰再怎么能耐,最多也只能翻旧帐罢了。”
重照道:“我爹在战场上耿直,坚定了的事情也不愿改变,数十年来和皇上的矛盾也不少,就这旧账,连带皇上这猜忌心,就够他喝一壶了。”
许长延道:“再不济,便是辞官回乡。前世那般凶险都过来了,总不会丢了性命。”
重照点点头,忽然皱眉踢他的腿:“怎么你们家一个两个,都对我心怀不轨?难道我像个香饽饽吗?”
许长延感到重照的脚丫子蹭着他的腿,态度亲昵无比,完全是全身心信任放松的模样。
许长延深吸了一口气。
再忍就不是男人了。
许长延抓住他的脚腕,半跪在地欺身而上,手落在重照身侧,“你总是招蜂引蝶,我也头痛得很。”
重照缩回了脚丫子,按住许长延的肩膀,“谁招蜂引蝶了?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过?”
许长延道:“原先昭侯府有个汪子真,害得本尊险些不能与自己的孩子相认。现在又藏了个魏允河,本尊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嫌弃本尊不能满足你,为此很是伤心难过,几乎一夜都难以入眠。”
他眼袋下有一圈青色,像是昨晚真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重照暗骂了一声,八皇子那冒失的家伙,他以为给个蛐蛐玩再给点吃的就能让人乖乖呆在屋里,哪料到每日昭侯府上下乱窜,撞破了人也不知道遮掩。
许长延沉下了脸色,见他眼睛闪躲,生气道:“私藏皇子可是大罪?重照,你是嫌你家身上的罪过还不够多?还不足以引起皇上发怒,治你们僭越冒犯?”
重照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见他抬手,以为他要打,吓得缩了脖子。
许长延却只是把手落在他嘴边擦去嘴角的糕点碎末,眼里仿佛落了点无可奈何的温柔,“你这样做事冒失,没个分寸,没了我,可怎么在京城活上二十年?你说,我是不是要生气?此事我能为你遮掩过去,你却不长记性,以后再犯怎么办?”
许长延凝眉思考了一会儿:“不如打顿屁股如何?”
重照整个人往后一退,这么大还被人打屁股,先说要不要脸了这也太令人羞耻了吧?
许长延抓住了他的脚裸,重照退无可退,忽然急中生智,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别打我,我给你看看宝宝好不好?”
64。第六十四章()
许长延猛地把人半拖半抱放在床上,抬手轻轻一扯那松垮的衣带。
重照微微偏过头; 恨不得回头抽自己一巴掌。
但说出口的话不能反悔; 这有关男人的尊严。
他后背靠在许长延宽阔坚硬的胸膛上; 许长延双手环抱过他的腰; 仿佛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里; 这种完全陷落的依赖感让重照不适地皱起眉头,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
许长延微凉的手指放在他的小腹上; 与硬邦邦的男人完全相反,肌肤细嫩; 摸起来温热柔软。脱去了外衣后,有明显的凸起; 许长延抚摸了个来回,整个人都呆住了。
比起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冲击,感官来的更加直白和更有刺激性。
许长延以为如果耗尽一生,只要能得到重照的心,他便满足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 他几乎要喜不自胜地落下泪来。
许长延低头; 发现怀里重照的脸色变得煞白,一摸手也凉得僵硬。
小刺猬露出全身上下最错弱致命的地方,几乎搭上了身家性命; 紧张地一动都不敢动。
许长延忙收回手,把人扶起来; 自己半跪在床上; 给他把衣服穿戴好; “穿上,别受凉了。”
他感到重照似乎松了口气。
许长延眼神微暗。静安寺说出来就是一场意乱情迷的胡闹,重照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认知都是男子一方,尚且不能忍受自己如同女子一样依赖接受男人占|有,更何况是受|孕。
许长延抽身下床。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一天能成功把人拐回家的。
九龙卫把李重兴抓来后,因为大周使团入京,衡帝又没空闲料理李家的事,忙着和大周国使团周旋。
两国接洽,场面甚是和谐。但一旦两方谈崩,最后便只能靠武力解决。
大齐位靠东南沿海,物产富饶,而大周内陆高山诸多,土地贫瘠,民不饱腹,又同受突厥侵|犯边境,环境不如大齐安逸。此番大周使团过来,也明面上是为了商量两国贸易来往事宜,暗地里是来要钱来的。
衡帝对大齐边界各国一向采取怀柔的政策,能不打架就不打,和和睦睦相处,不过他本人抠门得很,邻国也沾不着大齐半点的好。
兵强马壮的大周国一怒,没准就干脆撕破脸攻打上门,直接抢了就跑。
因此常年镇守着西北边疆、成为大周绝不敢招惹的将帅的李正业名望才如此之大。
大周使团和大齐鸿胪寺官员在宴会上大展身手舌战群雄之际,重照正在家里吃橘子。大理寺里堆了一堆事,衡帝来不及处理,丞相告了假,把事都推给了大理寺卿,也就是许长延。
重照说:“我怎么感觉,许大人每天都跟在处理政务似的一样忙?”
身后的易宁说:“皇上器重,丞相赏识,忙些是正常的吧。”
重照觉得有点不对劲。衡帝下令让许长延暂代大理寺卿已经很不正常了,即便许长延昔日考试曾连中二元,但终究是没能参加过殿试,比像王庸这样正经进士出身、为官经验丰富还差着许多。
他还看过丞相让人送来的奏折,上面所涉及的内容,已经不在大理寺卿管辖范围之内。
大理寺因为丞相的存在,职权被压制地很小,况且后来王庸也是有事跑个腿、无事嗑瓜子,大理寺变成京城最清闲颓败的部门,以至于衡帝放心重照这样走后门的进来了。
现在丞相放权给大理寺卿,做得顺水推舟,没人在意,重照总觉得古怪。不过也许因为他就是大理寺少卿的缘故,对大理寺内忽然变得严谨认真的办公氛围比较敏感。
重照猜测说:“也许是丞相在历练长延,将来小太子登基,也好让长延多辅佐着些?”
他这个解释很有道理,毕竟许长延能力出众,身后半点根基也没有,是辅佐小太子比较好的人选。
重照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橘子味酸,他吃着却觉得爽口。重照想起来了,问道:“八殿下呢?这个小兔崽子,昨天被九龙卫给抓到了吧?”
易宁愣了下,“昨日……许大人很生气。”
重照面无表情,最后他牺牲色相把人给哄回来了。
易宁说:“然后,他把八殿下五花大绑,给捆起来丢房里去了。”
重照捏着橘子的手顿住,“真……绑了?”
易宁:“绑了。深更半夜的,八殿下嚎得跟猪叫似的,许大人威胁说,要是他再敢发出声音,他就把人丢到鸿胪寺里去。不过这法子真不错,八殿下顿时被吓得跟个鹌鹑似的不敢闹了。”
重照表情变了变,心道九龙卫手段果然心狠手辣。
重照说:“给他解绑了罢,好好安抚。”
易宁说:“可是……许大人说的没错。大周使团此次前来另有所图,有可能明日就回去,也有可能一个月都不回去。即便德妃娘娘知道此事,咱也不能把人一直藏在家吧?”
重照摆手:“不用担心。他就是一时觉得新奇罢了,等他觉得无聊了,自己回滚回宫请罪的。”
易宁问:“那要是皇上怪罪到昭侯府,可怎么办?”
重照皱眉,衡帝的心思他猜不透,重照说:“德妃娘娘重情,不会看着不管。而且我看八殿下,也像是个真性情的,就当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重照吃完了橘子,擦了擦手站起身穿外衣,“走,去镇国公府。”
那日秋雨,他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后来传了消息回去,他爹也让他回去一趟让他娘安心。
昭侯府的马车走过街道,和大周使团打了个照面后又分道扬镳,重掀开了帘子,“鸿胪寺的轿子里坐的是谁?”
易宁说:“是大周使团的纪正卿纪大人。”
重照眉毛微挑。
大周与大齐不同,大周外戚当道,这个“外戚”便是纪家。纪家手握重兵,纪家家主纪昌乃大周国国舅爷,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而大周皇帝,向来很听皇后的话。
纪正卿作为纪家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国舅府世子,天之骄子出身,又文武双全相貌英俊,在大周都城极受追捧。
魏允河能惹到人家头上去,没在大周被偷偷灭口,都是人家涵养好。
在战场上重照曾跟着李正业跟纪昌有过几面之缘,对方的领军作战水平,确实不在他爹之下。此番纪正卿过来,必定是心怀抱负,要么是心中另有所图为了金钱利益,要么是来大齐朝堂大放光彩为了名声。
重照又有些忧心了。大齐虽然说也是人才济济,但总觉得,少了个和纪正卿一般优异出众的天才。大齐的皇家子弟和富家子弟,更是稍显平庸了。
……
李重兴被抓走,国公府内气氛沉重。重照去见了他娘。李正业在书房自己给自己下棋静心,听闻重照来了,还要拉着他一起下。
重照苦笑着说:“爹,你知道我不会这个。”
李正业说:“爹也不会,所以这不是拉着你一起练吗?下棋可以让人静心,让人多思考少说话。丞相那老匹夫装深沉几十年了,说的话我就觉得这个靠谱些。”
丞相下棋水平极高,李正业从来没在他手里走过二十个来回,每次输了摔了棋盘,回国公府继续练。
重照随手落了个棋子,“什么多思考少说话,不就是谨言慎行嘛。丞相怕不是在警告你,乖乖呆在国公府,别想着造反。”
李正业闻言脸色一沉,棋子一丢。
重照忙说:“儿子胡言乱语,爹别生气。”
李正业说:“不,你说的挺对。皇上疑心李家不假,你爹也看得出来,并非不是不寒心,只是心中早有预料。”
“十几年前,惠帝矫诏篡位,难以服众,我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辅佐皇上登基。并非是相信衡帝是个怎样贤德爱民的皇帝,而是先帝遗诏,所立皇帝的确是他魏元衡这个儿子。”
重照问道:“这如何确定,万一诏书是假的呢?”
李正业说:“丞相给我传的亲笔密信,也是他给我指明的方向。我跟丞相明面上水火不容,不过也确实是,我看不惯他,但不妨碍我信他。大齐最大的两份权力,一份在皇帝手中,一份在丞相手中。如果朝堂里没个丞相坐镇,只有韩永丰这样的货色,我敢在边疆给他们卖命?”
“丞相把持着文官力量,出于对江山的考量,他不会让朝堂内部胡来搞死我。我也从来没信过衡帝,听他的话,我还不如去跳崖自杀。”
重照惊呆了,他听了半晌,慢吞吞地回道:“丞相真厉害……”
李正业双眼微眯:“活了三朝的老狐狸,能不精么。要是他想除掉我,我早死在边疆了,用得着等到回京?”
连他爹都对丞相有如此高的评价,重照几乎有些理解汪子真对丞相乃圣人的判断了。
重照问道:“那我们家岂不是高枕无忧了?”
李正业又有些头痛,压低了声音,“坏就坏在你哥做得糊涂事,让我也有点担心了。我觉得此次我们还是尽快采取行动。”
重照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行动?造反逼宫?”
李正业抬手捶了下他的脑袋,“你小时候就想着爬皇上肩膀上去,难道真的要骑到皇室头上去?收起你愚蠢的想法,我见那许大人聪慧通透,一样吃的大米饭,怎么比你聪明多了?”
重照委屈巴巴:“那怎么办?”
李正业说:“皇上罚了我禁足,你过两日带着国公府印和我的奏折入宫,请求皇上褫夺李家镇国公爵位罢。”
65。第六十五章()
李府府门口的“镇国公府”匾额高高挂起,每日由下人清扫; 半点灰尘也堆积不起来。数十年过来; 还像最初那般气派; 彰显着国公府百年来的荣耀。
一旦由皇上褫夺国公爵位; 李家的百年荣光毁于一旦; 从此往后李家后辈也将白手起家,成为和无数白衣平民一样的出身。
重照记得前世国公府倒台; 镇国公府匾额被取下的场景。整座国公府的大门都显得黯然无光,门口的石狮都变得灰扑扑的。
李正业说:“我想了挺久; 也看开了。江山总有更优秀的年轻人出现,李家门楣也不可能永远辉煌下去; 你哥是毁了李家倒了我也没有其他怨言。若是能断了皇上的疑心,保住李家合族上下平安,那便罢了。”
重照懂他爹的苦心。
李正业话音里染了点落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常年在外头打仗,大半辈子都没好好陪着你娘; 这空下来了; 倒能好好陪着她了。”
衡帝对李家的忌惮由来已久,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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