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处暑之后,温度就降下来了; 重照每日去大理寺都得加件衣裳。今日来了大理寺; 早朝已过; 他发现杜州早已经到了。
杜州正和人说话; 见他过来; 忙跑过来:“小侯爷,你知道了吗?”
重照心里一咯噔; “知道什么了?”
杜州说:“皇上立储了!就在刚刚早朝,圣上立了十二皇子为太子; 册封五皇子允漳为唐亲王,册封三皇子允劭为文郡王。”
一连册封两位皇子; 同时,衡帝大赦天下,连李重兴他都放任不管了,三省六部忙的不可开交,整个朝堂上下都震惊了。
杜州看着重照恹恹的神色; 疑惑问:“小侯爷?你怎么回事; 这两日一直失魂落魄似的。”
重照坐回位子上,摇头说:“没事,我可能是没睡好。”
杜州坐在他旁边; 压低声音说:“我听宫里人说,皇后娘娘身子不大好了; 所以才这么着急。皇上本想着等秋闱过后再下决定。”
重照点了点头; 杜州关心地问:“你近日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国公府也稳住了,我看每天上朝国公爷气色好的不得了。”
重照看着面前堆叠的卷宗,明明只过去七天,却觉得九龙卫首尊使不在眼前转悠的日子太过漫长了。
他回来后总在侯府门口站一会儿,看看对门许府紧闭的大门,问易宁,“你说许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重照有时甚至厌恶自己,一开始讨厌人想着以后天天也不要见面,现在不见面了,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难过了。他已经开始适应许长延成为他的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重照问杜州:“杜兄,我有个朋友,他喜欢一个人,但他喜欢的人伤他伤得太深了,你说他该不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杜州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微微一愣,道:“他喜欢的人对他不好?”
重照想了下,“还、还挺好的。特别温柔,想得也很周到。”
杜州问:“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没有嫁给他的打算?”
重照:“嫁……嫁?也没有,我看他喜欢的人特别主动,特别愿意成亲。”
杜州道:“哦,你那朋友不是男子?没关系啊。一方喜欢一方也愿意成亲,也不像是爹娘不同意的情况,这明显两情相愿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
重照结结巴巴地说:“也、也许吧。”
过了午膳时间,重照散步消食完,照例想去里间躺一会儿,外头易宁却来找他。
易宁走进门,神色激动地说:“小侯爷,许大人回京了!”
重照连披风都不拿就往外走,“他现在在哪?”
许长延进城的动静不大,几乎没人注意到他已经回京了。他入城后立即去了皇宫面圣,路上就已经听闻皇上立储的消息,前世便是立允琮为储君,他并没有多惊讶。
交代完了,许长延往宫外走。宫道很长,他一路上负伤奔波到京城,就没好好休息过。他想叫一顶轿子钻进去,可是又想到一旦自己这么做,明日九龙卫使恃宠而骄的奏折就递到案头了,便消了这个念头。
终于出了宫门,许长延停下了脚步,牵着马匹走来的九龙卫见他皱紧眉头脸色发白,担忧地说:“主子,我去叫辆马车吧。”
许长延强撑着摇了摇头,忍着发疼的伤口,重重喘了口气,“无妨,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站着也休息不好,许长延正打算快马直接回府,九龙卫却拉住了他,“主子,小昭侯来接你了!”
易宁下了马车,和九龙卫交涉过,愉快地说:“没问题,正好我们家小侯爷想跟许大人说话,我们也顺路,请许大人上轿子。”
许长延被两人推搡着钻进轿子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轿子里光线昏暗,他坐下的时候眼前有一阵发黑,只觉得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
重照侧着身,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许长延容貌必定与他母亲很像,长相俊美却不阴柔,凤眸深沉,剑眉斜飞入鬓。此刻又仿佛多了一丝病态的苍白。他眼底有一片淡淡的乌青,眉间都是困倦。
重照鼻子敏感,惊道:“你受伤了?”
许长延感觉那双微凉的手解开了他的衣裳,车厢又有些颠簸,那只手弄的他心烦意乱又难受,许长延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按了下来,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重照把他挪到自己身边,半揽着人,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冷香,伴随着开裂的伤口的血腥味。重照一只手被他抓住放在怀里,紧紧贴在胸口,重照仿佛能感受到那处有力的心跳声。
许长延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紧闭着,面色苍白如纸。重照心口发疼,安抚似的顺了顺他的背,“没事,这就回府了。”
许长延睫毛颤抖,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碍不住疲累,靠着睡着了。
他重伤后就一直在操劳南境后事,销毁证据各处安排。随后又急切赶往京城回禀衡帝,一口气都未曾歇下,风尘仆仆满身疲累,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到了许府,重照和易宁把人搀扶下马车,放在房间的床上。
重照说:“易宁,去请林太医过来看看他的伤。宋管家,拿块干净的麻布来。”
重照解开许长延的上衣,用麻布又包扎了一下,手法小心,怕又把人的伤口给撕|扯到,半抱着人不敢动,等林飞白过来再诊治。
林飞白还没来,许长延半途醒了一会儿,重照喂他喝了杯水。许长延依旧抓着他的手,没力气似的靠在他身上喝了。
等林飞白到了,重照想把他放在床上,许长延却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重照看着怀里的人眼睛是闭着的,微翘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恼羞成怒道:“你还要不要面子了?你不要面子我还要,这让林太医看见了怎么办?”
许长延一动不动了。
林飞白进门,略微有些尴尬地行礼。
林飞白诊过脉,神色如常,“操劳过度,再加上受了伤失血未愈,接下来几日多休息便可。”
重照愣愣地问:“没中毒吗?”
林飞白顿了一下,“中毒?没有,中毒还能走到京城?早半路毒发身亡了。”
林飞白又让重照给人把衣服解开,在伤口上抹了金疮药,细致包扎,自己收拾了药箱,嘱托了一番,又出门了。
林飞白想着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人定要花时间腻歪了,他还是赶紧走吧。
重照低头注视着许长延,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副好相貌,像是沉睡的美人,五官俊美而不阴柔,薄唇上一点血色。重照戳了戳坚硬的胸膛,宽肩窄腰,身材有料又性感,对比一下堕落下去的自己,他表示十分羡慕。
重照想了想,开口说:“许长延,我不知道你醒没醒着,但我这些话只说一次,你要是睡着了没听见,也不能怨我啊。之前……我十七岁生辰上,是我喝醉了酒,说了胡话,伤了你的心。我给你道歉,你若是听见我说的了,算我欠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许长延手指微动,蹭了一下他的手心,传来些痒意。
他慢慢睁开眼,还露出一丝刚睡醒的迷茫,眼中带着雾气,转头看着重照。
重照温和开口,“伤口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倒点水?”
许长延抬起手,嗓音沙哑,“扶我起来。”
重照把人扶起靠在床头,举止温柔,许长延不动声色:“我刚才听到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重照心知这人又骗人,冷笑一声,说:“许大人,苦|肉|戏演的不错?”
许长延无辜又委屈:“你出尔反尔。”
重照咬牙:“那你说吧,要我干嘛。”等这事了解了,他再好好算账。
许长延忽然倾身凑到他面前,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脸,许长延声音透着诱|惑的味道,“让我亲亲你。”
他的呼吸滚烫,重照想要后退,后腰却被人给勾住。重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推,许长延皱眉:“别动,不然我伤口又要裂开了了。”
重照全身一僵,目光落在那淡色的唇,狭长的凤眸和高挺的鼻梁上。
下一刻,唇上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重照睁大眼睛,微闭的牙关被撬开,唇舌湿热而不容拒绝,重照尝到了一丝中药的苦味。许长延按下他的脑袋,动作强硬而充满了占有欲,重照呼吸被他全部夺去,终于忍无可忍,皱着眉头咬了他一口。
许长延拉开了距离,看着那红润起来的唇和牵扯出来的银丝,眼里露出了一丝满意。
重照狼狈地擦了擦嘴角,眼角一层薄红。
许长延道:“小侯爷方才吃了甜糕?真的很甜。”
重照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你你你许长延,你太过分了!”
许长延忙点头认错,生怕又把人炸毛气走了,道:“好好好都是我得寸进尺,看在我帮你解决南境的事的份上,给我的一点补偿行不行?”
重照冷静下来,沉声问:“南境怎么回事?你受伤是真?中毒呢?”
49。第 49 章()
许长延只挑简洁的说:“南境那边远离京城,民风粗旷; 我以钦差大臣无法镇压为由过去帮忙; 暗中迷惑钦差大臣的调查; 同时销毁李重兴勾结的证据。但是我没想到; 有人直接蛊惑了西南王; 致使我们发生了冲突。”
重照皱眉:“贼寇是假的?”
许长延点点头,“西南王此人不够聪明通透; 对方利用了他的弱点,诱使他向我们动手。我当时反应不及; 让钦差大人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不过幸运的是混乱中西南王死了。我便留下; 暗中抹去一些痕迹,造成贼寇突袭的假象。”
重照愣了半晌,惊道:“西南王因贼寇而死,这事儿谁都不会信吧!”
许长延眸色深深,微微勾唇道:“你别忘了; 西南王桑元甲原先是镇守南境的将领; 预防巴蜀侵|犯领地。京城人眼里,巴蜀那边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蛮之人,但他们最想要的; 就是西南王的死。”
南境和平已久,大家都快忘了; 桑元甲领兵驻守南境是为了镇压巴蜀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 原先并不是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跟个土皇帝似的做着异姓王; 不管事也不打仗,经常被李重兴忽悠,脑子也不怎么好。
许长延说:“这几年来国土平静,军中风气一片糜烂,也该把这堆蛀虫上的茅草掀开来给皇上看看了。”
重照慢慢地回味,缓缓问道:“于是你把西南王的死归咎在巴蜀的身上?不是,你在巴蜀有什么人?”
权势滔天的九龙卫首尊使明面上得罪着大齐的文武百官,暗地里积累了好大一片人脉和手段,不声不响,就在众人忽略他的时候。
重照想,他能栽两世,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长延说:“放心,我的布置没有大问题。皇上近日在准备十二皇子立储的事,李重兴的事他现在管不着。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他撑起身,眼中带着疲惫之色,又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肩膀和后背上又传来细微疼痛,眼前一阵发黑。
重照压下满腹疑问,轻哼说:“现在知道累了?刚刚亲我把你累坏了吧许尊使大人?”
许长延拉被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他,微闭的凤眼微微上挑,“如果可以碰你,我做什么都不累。”
重照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给卡死,耳朵上又开始慢慢泛红。
许长延微微凑近他,气息温热,嗓音暗哑,“小侯爷,一起困觉吗?”
重照微垂着眼眸,落在那凸起精致的锁骨,里衣下裸露出来的一小片健壮有力的胸膛,他几乎没把法移动身形往后退。
长延挪开了位子,拍拍身边的空位,笑眯眯地说:“来吧,春困秋乏,睡个午觉,大理寺那边也没什么要紧事。”
重照想起自己午觉也没睡,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犯困,许长延身上的冷香味道极淡,肌肤相碰传来柔软温暖的感觉,房间里的安息香慢慢飘散。重照猛然惊醒,许长延又在挖坑给他跳了。
“你自己抱着被子睡吧。” 重照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就狼狈地夺门而去。
凉爽的秋风吹过来,重照站在门口长廊下清醒了好片刻,想起幼年时深夜大雨的那一天把小少年从钱家带过来的夜晚,相貌俊美得不似凡尘,蛊惑得他又心疼又心软。
宋管家远远地走过来,“小侯爷,主子他在里面吗?”
重照回:“他睡了,你别进去了,外头有什么事吗?”
宋管家说:“林太医说他忘了留下样东西,让老奴给主子。”
他从胸口掏出一根软膏,“伤口止血后涂这个,止痛而且还能消除疤痕。”
重照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我去给他放里头,你去忙吧。”
重照转身推门进去,把东西放在柜子上的金疮药旁边,是许长延专门放各种药品膏药的地方,摆满了一个个小格子。
重照一一拿出来看了看,都是些跌打伤药,他入过军务,认识不少,还有几瓶密封的瓶子,看上去比较贵重。
再旁边是一些卷宗文书,重照再往里走,里面摆了不少书籍和画作,角落里有个柜子,里面却摆了些旧东西。
他慢慢蹲下,把一个小格子里面的一个淡青色佩带拿了出来,精美的花纹依旧,也没有落灰,只是带子有些旧了。
重照无比清晰地想起来了。这是长延过生辰的时候,重照给他送的,腰带是京城里最好的秀娘做的,布料和花纹是当时数一数二的流行款式。骚气又华丽的那种。
但是小长延舍不得带,重照还因为他不为何不用自己送的礼物而生气了一下午。天生命贱出身贫寒的少年带不起这个,小长延知道,若是穿了,又要被学堂里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子弟们捉弄。
最后在重照的极力要求下,小长延才戴了七八天,后来重照贵人多忘事,也不记得他戴没戴下去。
他还送过一个剑穗,也是又华丽又骚气的那种。
可是长延当时根本没佩剑,怕是连个桃木剑也买不起。
重照失笑,他当年不懂事,净送些人家怎么也用不上的东西,还像个心胸狭隘狂妄自大的小孩子,非要对方把自己送的一无是处的礼物当珍宝一样收好。
然而对方确实是收着了。连离京数载,不知在江湖中如何挣扎浮沉,也把东西好好的收着了,从未丢过。
50。第五十章()
但是后来重照再有钱也没用了。
从钱家离开后,小长延入了丞相府; 从此以后衣食不愁; 也不用每天去上官太傅那里借书看; 看到闭门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回去。有了丞相的帮助; 小长延用上了和大家一样的宣纸毛笔和墨; 甚至可以经过允许进入丞相书房看书。
本来他们就该缘尽于同窗的交情。
但小时候的重照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家伙,他撑着下巴; 关注了小长延一整天,发现对方要么在认真听讲要么就是习字和去太傅那里求解答疑惑。
太无趣了; 重照想,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 他目光就不能在书本上停留超过一刻钟的时间,像长延这样的,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重照好奇心满满,忍不住就去逗弄一下,搅得看书的少年恨不得抱着书躲到角落里去。
正经端庄的少年正襟危坐; 重照斜着身子慢慢凑过去; 那时候的许长延身上还没有冷香的味道,气息淡淡的,重照勾唇笑着看他; “丞相大人每天忙于公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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