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琪正色道:这就是五行真气,金木水火土中,以火为众象之母,所以你才会感到热,等到热消除,你就可以大成了!
司马瑜奇异道:怎会五行中以火为母呢?
薛琪轻叹道:天地万物,莫不以五行为基,五行合一,则为火母,乾坤山川,无一能脱此范畴……
司马瑜道:这道理太深了,我还是不懂!
薛琪想了一下道,我打个比喻吧!我们立足之地,唯是以土为原体,实则包罗万象,你知道地下又是什么呢?
司马瑜道:是一团炽热的岩浆!
薛琪展眉道:对啊!热为熔浆,冷而凝化万物,这就是五行变化的道理,现在你该懂得五行真气为什么是炽热的火体了!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懂是懂了,不过老是这样热下去,我可受不了!
薛琪掩口笑道:你真笨,火虽为万体之母,宇宙混沌,却无一以火体成形,否则这世界上怎能有生命存在!
司马瑜的眉头皱起来道:我刚明白一点,被你这一说又糊涂了!
薛琪笑道;你真是死心眼,这是个功力问题,功力够了,火性自然消沉,才能化生万物,就象岩浆凝而成岩石……
司马瑜也笑道:我现在是明白了,不过要多久才冷得下去呢?
薛琪道,那要因人而异,你照着方法练下去,有一天能将这股气流运到头顶上,那时任督二脉自通,顶现三花……
司马瑜一惊道:那不是冲破生死玄关的境界吗?
薛琪望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以你的进境起看,这要不了多久,这虽与资质有关,你师父早年给你打下的根基也不无原因!
司马瑜感激涕零地道:师门恩重,如同再造……
薛琪一撇嘴道,算了!算了!你师父不过是还有眼光,没有糟踏你这块好材料而已,一切成就还在乎你自己努力!
司马瑜不以为然,刚想开言申辩,薛琪又摇手道:好了!
好了!我知道你师父在你心中是个神明,不能轻视,可是凭着他,一辈子也造就不了你!
你不要这么说,我对你与薛前辈的培育固然十分感激,可是饮水思源,我实在不能忘记师父的恩德!
薛琪笑道:谁要你忘本了?不过也用不着整天放在嘴上念呀!深厚的感情应该藏在心中,岂不闻浅水低吟而深水哑然!
司马瑜不禁为之语塞,良久才道:算你厉害,我说不过你,现在我请问一声,我要多久才能达到把火热归于冷静的境界!
薛琪微笑道:那可很难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
司马瑜脸现难色道:那怎么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薛琪正容道:上乘武功那有一步而成的。你总得依序而进!
司马瑜着急道:我不是想念快,实在是有急事!
薛琪微笑道:任何事也不会比练功夫更急,你在功夫没告一个段落之前,切忌轻动,否则将遗终身之患!
司马瑜呆了一呆才道:那你做做好事,教我一个散功的方法吧!端阳在即,我要赶去参加众邪门的开坛大会!
薛琪道:你去干什么,难道也想插一脚!
司马瑜道:我怎么会参加众邪之列,我是要去阻止他们为恶、!
薛琪道:你功夫未成,去也无益!
司马瑜急道;明知无济于事,我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
薛琪又道;你现在把功夫散了,再练可是难上加难了!
况如何了……
薛琪冷冷一笑道:怎么!寻提冷姊姊你的兴趣就来了!
司马瑜红着脸道:不是这么说,冷姊姊与我几次出死入生,处处关顾着我,二十几天不见,我才问问她……
薛琪神秘地一笑道:假若我跟你也是二十几天不见,你会这样关心我吗?
司马瑜看她的脸上一片漠然,不禁心中一动道:师妹与我有授技之德,当然我也会的!
薛琪进一步逼问道:假如我不授你武功,你就不想我了!
司马瑜定一下神才道:关切之情是发自内心,生于相处,这二十天来师妹对我不仅是授技,也照顾我的一切起居,我不会忘记的……
薛琪微微一叹道:难得你还知道!
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不知道!
薛琪红着脸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被人捧着长大的,可是在这二十天中,我却倒过头来侍候你,这种福连我娘都没有亨过……
司马瑜感激地道:谢谢你师妹!我心里明白!
薛琪轻轻地叹道:你明白就好.否则我会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司马瑜惊道:那是做什么?
薛琪咬着牙齿道:我恨我自己下贱!
司马瑜望着她的神色,心中大吃一惊,从开始见面时,他已体受到这女孩子的感情,却想不到会如此强烈!
他知道现在讲话必需十分慎重,否则就是绝大的麻烦,嗫嚅了半天,他才端庄神色,凝重地道:师妹待我的情分,我至死也不会忘记,不过……
薛琪轻声道: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与冷姊姊已有白头之盟!
司马瑜庄重地点头道:是的!不仅如此,而且在慈云下院中,我错臭毒草,冷姊姊为了救我,我们已有了合体之缘!
薛琪脸色一变,慢慢地道:那是我来迟了一步!
司马瑜歉然地道:师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不能亏负冷姊姊!
薛琪呆了半天,才轻轻一叹道:天下事难求十全,一切凭着你的良心去做吧!
司马瑜的确无话可说了,只是默默地跟着她前进,穿过一片庭院,来到一幢密闭的精舍之前。
司马瑜看她神气好了一点,才开口问道:薛前辈在此地修真?
薛琪淡淡地道:不错!你冷姊姊也在里面!
因为她又提到冷如冰,司马瑜到不好再问下去,也不能表示急着要进去的意思,只好默默地等着!
薛琪忽地轻轻一笑道;娘对冷姊姊好象十分投缘,这一阵日子她天天不惜功力在为她通穴凝元,帮助她速成!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薛前辈外冷内热,她自己无意过问世事,却尽力作成我们这些后辈,希望我们为苍生作点好事!
薛琪轻轻一笑道:那是你的想法!
司马瑜一怔道:那薛前辈是什么想法呢?
薛琪淡淡地道:娘是在为我打算,她对冷姊姊好,是希望她也对我好点,真没想到我们薛家人会变得这么可怜!
司马瑜一惊道:师妹!你别这么说,事情何至于是!
薛琪却幽幽一叹道:事情就是如此,我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来否认,命运是现实的,我也只有接受了,希望你的冷姊姊能大方一点……
司马瑜急道:师妹!你放心,冷姊姊不是那种人!
薛琪望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瑜搔首无计,本来想把靳春红的事情讲出来的,但继而一想到薛琪的个性,只怕又添一会噜嗦!
思索良久,他才庄容道;我跟冷姊姊相处得久一点,知道她不是这种人!
薛琪又追问道:万一她不象所说那样呢?
司马瑜只得道:不管如何,反正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
薛琪这才宽慰地笑道:谢谢你了!师兄!有你这句话,我觉得那些委曲并没有白受,老实说我并不在乎冷姊姊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
司马瑜睁大眼睛问道:更重要的是什么?
薛琪红着脸嗔道:傻爪!听不懂就别问,你自己想去!
司马瑜莫明其妙地摸摸脖子,懂是有点懂了,不懂的是这少女的心,简值象海洋一样地难测!
薛琪瞧他傻兮兮的的样儿到不禁笑了,一面移步上前,在紧闭的门上叩了几下,司马瑜的心情又跟着紧张起来!
等了片刻,门呀地一声开了,应门的却是一个垂髫小婢,长相十分清秀,素衣双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薛琪连忙问道:小娟,我娘出定了没有?那叫小娟的小婢微微讶道: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薛琪道:司马公子已经到了“聚气由心”的地步,我来告诉娘一声!
小娟哦了一声道:夫人正在与冷姑娘换脉,我去告诉她!
薛琪点点头,小婢回身走了,薛琪才冷笑道:娘为我真是不惜工本!
司马瑜不觉一怔道:师妹!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薛琪撇着嘴道:你没听说娘在替冷姊姊换脉吗,那是一种高深的功夫,也是一种速成法,换通六脉后,可以平添一甲子功力!
司马瑜道:薛前辈如此作,也许别有深意!
薛琪道:别有深意?你知道替人换脉一次,本身至少要消耗两成元气,在娘说来,这是十年的生命!
司马瑜一惊道:薛前辈干吗要如此牺牲呢!
薛琪冷笑道:谁晓得,我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对我也没有这样好过,看起来你冷姊姊的确比我得人心……
司马瑜还没有想到如何接口,那小娟又出来了!
薛琪神色微变问道:娘怎么不出来?
小娟递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夫人没有想到司马公子的进境会这么快,可是她很高兴,目前换脉进行正在重要关头,她无法抽身,叫小姐跟司马公子先照着这册子指示用功,夫人大概还有好几天才能抽身出来,那时再面授一切!
薛琪接过绢册,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小娟却追在后面叫道:小姐!等一下,夫人还有话要我转告!
娘有什么话?
小娟缓缓道:夫人要我转告小姐别忘了半月前嘱咐!
薛琪呆了一呆,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告诉娘我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榴火红透五月花!
又是端阳时节,青蒲紫菱,当人们在畅饮雄黄酒,饱啖竹笋粽,凭吊着汩罗畔的诗魂时!
在太湖的另一角落,却掀开了一场武林浩劫的序幕!
依然是在那所茅亭,不过景色略变了,不再是瑞雪银装,寒梅吐蕊,只有杨柳微黄,牵牛花爬满了栏杆。
司马瑜神光焕发!
冷如冰更凝重了,只有薛琪显得焦燥不安!
司马瑜笑着对她道:师妹!你紧张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会派人来接待的,你这样转来转去有什么用!
薛琪红着脸道:这是我第一次会见江湖人,我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长相,凭着点什么引得四海震动,世人侧目!
冷如冰微微笑道:他们还不是同常人一样,只不过会一点武功而已,要说江湖人,你早就见过了,我与瑜弟弟,展师伯与萧前辈……
薛琪白她一眼道:你冷姊姊见多识广,自是不以为奇,我可是从来没出过门,所以才要见见那七大凶人是怎么个凶法!
冷如冰微微一笑,对她顶撞的语气毫不为意,司马瑜到有点奇怪,他觉得冷姊姊最近好象整个地变了一个人!
他无法说出在变什么地方,只觉得冷如冰自从与薛冬心相处一阵后,变得十分地温柔可亲!
薛琪常跟她闹小脾气,她都自然而然地忍受了下去,对自己虽然是很关心,却不象从前那样亲热!
有很多时候,她便是故意地避开,让自己与薛琪单独相处,因此使他无形中有一种惘然若失之感!
步声微响,惊断了他的思绪,柳条分扶处,过来两个青衣人影,司马瑜眼尖,早就认出来人,连忙叫道:李前辈!公孙前辈!二位怎么才来呀!
“信口开河”李一定微微笑过来道:到底是年青人性子急,大清早就等在这儿了!
笑脸方朔公孙述也是笑容可掬地跟在后面进亭,司马瑜与冷如冰忙着见礼,同时也替薛琪作了一番介绍!
当然他们没有提到薛琪的家世,只说是一个世交姊妹,这次是跟着来看看热闹,李一定望了她一阵,忽然道:薛姑娘,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却脸熟得很,好象在那儿见过似的,老朽可以进一步借问令尊名讳吗?
司马瑜与冷如冰微微一惊,因为薛琪与薛冬心的脸形轮廓十分酷似,李一定曾经与薛冬心年轻时会过……
薛琪浅浅一笑道:先父薛正粹一介文士,弃世有年,李老先生应该不会认识!
李一定犹在闭目深思,冷如冰怕他想多了会记起来,因为薛冬心再三告诫不得泄露她的行藏,连忙岔开话头道:李前辈阅人无数,也许有一两个与琪妹相似的人,是以产生联想,晚辈敢担保薛家妹子没有会过前辈!
李一定搜索枯肠,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有薛正粹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得暂时丢过一边,转与三人寒喧过来!
公孙述笑容呵呵地加入聊天,讲不到几句话,他突地脸色微变,口中发出一声轻嗯!
大家都止住话望着他,只见他脸上一阵红胀,额际也涔涔现出汗珠,好似十分难堪的样子!
司马瑜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孙前辈!你那儿不舒服?
公孙述支吾不语,薛琪却笑盈盈地在身畔掏出一只铁匣,递到公孙面前,打开匣盖眯着眼睛笑道;公孙先生!你瞧这匣子装的都是我们女孩儿家的小玩意,你拿着也没有用,所以才没给你……
公孙述脸色如猪血,瞪目不语。
众人这才该想到这位笑脸方朔又在施展他的妙手空空绝技,而且在薛琪的身上手脚竟失了风!
薛琪仍促狭地拈着匣中一些小物件数道:这是耳坏、这是珠花、这是小佩饰,哎呀!怎么多了一枚钓鱼钩,公孙先生,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说着将钩子拿了出来,众人认得这正是公孙述所携虬龙杖上,附着在龙口细丝上的那枚小银钩!
李一定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老偷儿!你贼性子不改,这下可失了风,偷鸡不着蚀把米,连吃饭的家伙都教人家给砸了!
司马瑜见公孙述的神色不悦,连忙在薛琪手中将银钩抢下来,还给公孙述,口中却埋怨薛琪道:师妹!公孙前辈诙谐成性,最喜欢跟我们后辈开玩笑,你怎么当真呢!快向公孙前辈陪个罪吧!
薛琪笑着道:我早就听说这位老爷子爱开玩笑,所以一见面就留了神,谁知道公孙先生的眼睛太厉害,居然看出我怀中藏了东西……
公孙述长叹一声道:姑娘!别说了,老偷儿平生偷过无数高人,这是第一次被人当场拿获的,算了,老偷儿这辈子再不言偷!
语调苍凉,显见得他的心情十分沉痛!
薛琪不禁一怔道:公孙老爷子,你开我一个玩笑,我也开你一个玩笑,咱们两下都不吃亏,你干吗要这么严重呢?
李一定微笑道:姑娘这个玩笑不打紧,却开掉了老偷儿一生的名头,他发誓不偷到是我们的福气,可是你让他蹩住贼性岂不是要了他的命,我说老偷儿,长江后浪推前浪,人那有个不栽跟头的,好在是栽在自己人手下……
公孙述双手一搓,将那根虬龙杖震为数截,掷在地下道说不偷就不偷,我从砸了这家伙开始!
众人俱都一怔,薛琪的神色也变了!
冷如冰恐怕事情会闹僵,婉柔一笑道:公孙前辈何必那么想不开呢!虽然前辈在竿上失利,难道笑脸方朔的赫赫盛名,是靠这根竿子创出来的!
司马瑜也笑着劝告道:为偷之道,妙在空空双手,全凭无限心机,使之堕入术中而不自觉,始为上者,若使器物,已等而下之矣!
公孙述被他们一吹一唱,面子上也觉得好过一点,尤其是司马瑜的那番话,更激起了他的豪情,忍不住大笑道:你们这些年青人真可怕,连老偷儿想改行洗手都没有自由!罢!
罢!教化子没蛇耍,总不能就此不吃饭了,老偷儿今后不改行业,丢了那根哭丧棒,老偷儿就在其他功夫上多用点心吧!
李一定也释然地笑道:阿弥陀佛!总算你这老家伙想开了,不然的话,你岂仅是改行,连名字都得重新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