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李氏怎么说,风独幽都只当是蚊子在一边飞过,只顾着盯紧云英的反应。云英才刚一蹙眉,他就立刻凑上去一脸紧张的模样。
云英对天翻了翻白眼,你对个外室这么好做甚,不是给这些贪得无厌的人送上门去吗?
殊不知,风独幽的不理不睬根本就是不屑,与其和她们唧唧歪歪的不如赶紧想办法让云英跟他回京才好。乔家这些人越是贪心。云英的眼中越是不耐烦,风独幽眸色微沉,心下已是有了计较,嘴角微微上扬。
而那厢,说了半晌的小李氏眼见着风独幽丝毫没反应。未免有些尴尬,忙拉了罗氏以证明自己说话是底气十足的,“二弟妹说是吧?我们家远芳和你们远芬那时候条件不好那也是收了好些彩礼钱的。你可是苕花亲大姨,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句话?”罗氏自打见着风独幽就一直在一旁狐疑着。她是见过风独幽的,但又不敢肯定他就是去年打罗九壮的那个年轻人。犹犹豫豫间,哪里敢去接小李氏的话。
正在餐馆内闹成了一锅粥之时,门口方向突然一阵骚动,不知不觉间门外竟然也多了不少的人。
为首的竟然是中里县县令。身边大腹便便的正是中里县的“土皇帝”刘员外,两人身前是被衙役一左一右架着的刘三。
刘三昨儿来餐馆闹事的时候都还只是后脑勺看着有伤,今儿看来好像严重了许多。整张脸像是调色盘似的几乎看不出原样,与其说他是自己走进门的,倒不如说是被两个衙役合力给抬进门的。
“这儿便是‘昌记’了吧?”县令身上穿着官服,进门后被衙役们护着坐到了餐馆内位置最好的位置上。左右扫了一眼,施施然将一张纸样的东西拍到桌子上温声问道。
县令脸上看不出喜怒,谁也猜测不到他此来的目的。倒是乔木头看看刘三。再看看县令拍在桌上的东西有些像昨天辛离拿出去的银票,心里不由就是一咯噔。还以为乔远贵昨天的一百两银子并没让刘三满意,刘三这是搬了官府来算账了。
但凡是升斗小民见了当官的这心里都发憷。更别说向来没什么胆子的乔木头了,刘三被打是他和云英共同下的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腿顿时就软了下去,哭丧着脸往前挪了两步:“大人,这里正是昌记快餐店。我就是店老板乔木头,刘三爷头上的伤和身上的伤都是小的一个人打的,和别人无关。”
什么?惹上官司了!乔家人原本还正在以乔木头的亲人自居,下一瞬,大家齐齐后退一步,生怕惹上了麻烦。
“大人,属下乃下里县县丞乔远福,乔木头虽是属下三叔,但属下向来以为凡事都当秉公办理,若是三叔真的行那违法之事,属下定然不会徇私枉法。”乔远福倒是精明,首先就跳出来表忠心。
乔远贵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结果被小李氏狠狠掐了一把,只好临时改口顺着乔远福说道:“属下亦然。”
“你们就不为你们叔父说说情?”被称为中里“土皇帝”的刘员外笑呵呵地多问了一句,要是眼尖的人还能发现他正冲着乔远贵使眼色呢。可惜现在大家心里都认定了刘员外和县令是帮刘三讨公道来了,各自正后悔来这么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要惹得一身骚。
“亲家有所不知,三叔乔木头早已经分家单过,咱们大房和二房总不能为了帮他说情就徇私枉法吧?这天子脚下还是王法为主的,是吧?”小李氏再扯了儿子一把,坚决和乔木头划清界限。
最绝的还是乔二妮,拉了男人一把就呵呵傻笑道:“大人,我们一家只是从这边路过,要是没我们什么事我们还是先走了吧,家里还有俩小孩子等着回家做饭呢。”
中里县的县令此来和旁人本就没半点干系,直接一摆手:“也罢,无关的人要走便走吧。”
这一说。屋内的人呼啦啦全都往外挤去,但也没走远,都守在餐馆外面想看看最后究竟怎么个判法,好歹乔木头这餐馆还值当好几十两银子呢,可不能让老大(老二)得了便宜去。
作为官身的乔远贵和乔远福自然不好立刻退出。也都站到了中里县令的身后“以示公正”。
这下子,将人后的云英几人算是给露了出来,辛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边,正拿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中里县令这边。
中里县令只觉得心里一寒,昨晚上见到的令牌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身子一软。他才几乎滑落在地。刘员外只知道刘三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能够做到一方土皇帝的人自然不傻,加之县令大人到刘府之时还带着刘三的诸多罪证,他没立即把这奴才活活打死还是看在中里县令说要留着刘三给人道歉的缘故。见县令眼神过处,云英和风独幽两个“平民百姓”还端坐在场。不禁轻咳了两声,他都没这么傲气好不好。
云英自认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之前一直刻意避免和官差打交道不就是不想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磕头么,当然,九五之尊的皇帝例外,不磕头也得磕。刚才被小李氏几个围在中间也只当没看见有当官的进门,现在可不成了,刘员外的轻咳声才刚刚出口。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都还没弯下,就被风独幽伸手给制止了。
一个眼神过去。辛震也开始咳嗽,声音顿时就盖过了刘员外,中里县令匆匆站起了身子:“都别多礼,本官这次只是来告知苦主一声,未能及时发现本县有刘三这样仗势欺人的禽兽奴才是本官的失职,让本官辖下子民受惊也是本官的不是。应该是本官给几位苦主行礼。”
这是什么节奏?当真是风气正直的古代吗?竟然还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好官!云英震惊之下都没注意到自己被风独幽给揽着肩重新扶到了位置上坐下。
“这是刘三昨日从这儿讹诈去的银票,本官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还给你。另外刘三给昌记这两日的损失还要请刘员外这当主子的给赔上。”县令不但没有怪罪风独幽二人的傲慢,相反。一颗心放下了一半,一边把桌上的银票送到乔木头手中,一边不忘给刘员外使眼色。
刘员外愣了片刻,凭着和县令多年来的默契,还是立刻从袖袋中掏了张银票一起给乔木头送到了眼前。
“这……”乔木头现在是标准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向了辛震,“这银票是昨儿这位大爷一道的那位爷付的,小的不敢要。”
守在门外的小李氏现在是捶胸顿足,谁让她们太怕事了,恨不得现在就进去帮乔木头守着银子,一百两啊!可惜现在门口被一排带着刀的衙役死死把守着,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木头把银子往外推。若是李氏在这里倒是不管不顾就进去了,换成小李氏还没那个胆子。
“爹,这些银子你只管收着吧。”看这架势,云英知道这中里县怕是待不下去了,风独幽在这儿一天,估计她就别想过安稳日子。最关键的一点更在于乔家人的出现,云英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还是赶紧远离的好,但远离之前必须要做个了断,免得这些人今后总是尾大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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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251 身份
如今乔木头算是知道了,他们家苕花的话绝对管用,当即伸手接过了银票,却是将多余的那份重新捧到了刘员外身前不敢收。
中里县县令和刘员外自然推诿拒绝,推来推去的吵得风独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刚一皱眉,辛震便又重重咳嗽了一声:“乔家老爷不愿意要你们就赶紧收回去吧,你们看餐馆被这些人围着都不好做生意了。”
中里县令是被辛震从被窝里拽出来并亲眼见着一面金灿灿腰牌的,现在看来,辛震也是奉了他身前那对男女的命令,只是?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透京里通天的大人物怎么会和中里县一个贫民区平民联系到一块儿,难不成那穿着其貌不扬的小娘子真的就是京里谁家的外室?凭着肚里那团肉得宠了?
不管怎么说,中里县令是不想惹京里人的,特别是手里还有能够代天子巡狩的金腰牌类似钦差大臣的人物,顺势便命人提溜着刘三往县衙里去了,他还要忙着将辛震拍到他桌案上关于刘三那一系列罪状一一查验,要是都是事实的话,这刘三不死都得脱层皮;而且作为他的顶头主人,刘员外估计也得出不少血,有京里来人撑腰,中里县令也想着要压刘员外一头了。
这几人一走,乔家人又重新涌到了餐馆大堂,刚刚还因为害怕惹一身骚跑得飞快,现下就为了即将得到的利益双颊绯红。这就是亲戚,让云英是无比的厌烦,揉了揉额头,沉声道:
“都给我住口!”
云英很少发怒。在这些亲戚面前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个可以忽略的受气包;但正是因为如此,一沉下脸发怒,才更显得稀奇,一时间罗氏和甘氏这两个最聒噪的女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
“不知道大娘和二娘记不记得我爹和远昌离家后你们曾经说过的话?不是说从今后咱们三家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别人是富贵贫穷。另外的人都不能打着亲戚的旗号去沾一丝光!远贵和远福哥在京城做官、置业、买房,我们家有没有来沾过一星半点?”云英一一看过小李氏和罗氏的脸,这两人这么几年来老了许多,想必烦心事也多,但他们非但没有因此修心养性,反倒是越发的变本加厉。好像别人的东西合该都该是他们两人平分似的。
云英的话音才刚刚罗霄,小李氏便讪讪笑了笑:“瞧苕花说得,怎么就那么严重了?你爹这不是啥事都没有吗?还置下了这么大一份家业,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找他借钱什么的。就是让你远洋哥和远海哥在这里帮着打打杂。”
“行啊,大娘也看到我们这儿只是小本生意。我爹身体不好,请了隔壁两个小子帮忙做些杂活儿,不给工钱只管饱。要是远洋哥和远海哥来了正好,也免得远昌小小年纪就开始洗猪下水。”云英也不客气,只要你敢来,我就敢使唤。如今找不着事儿做饿肚子的人挺多的,运气好还能抓着俩混在京城等着明年参加会试的秀才呢。
乔远洋和乔远海在上里县好歹也靠着亲弟弟的关系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哪里会到这么个小餐馆窝着,不过是小李氏一厢情愿罢了。云英话才说完,甘氏就直截了当拒绝了:“反正我们家远洋是不会来三叔这干活的。只是三叔你这么久没见着你大侄子,还不知道你大侄子又当爹了吧。”说罢露出背上牙都没长齐的小儿子凑到乔木头身前:
“三叔,这是我家老三鸭蛋、那边是我们家老二金花,这俩孩子可都是第一次见着您老人家。金花,快过来叫三爷爷。”
乡下规矩,做长辈的第一次见下辈的面是要给见面礼的。甘氏为了乔木头手中那点银两也是蛮拼的。
“木头,你这个不孝的是没瞧见咱爹吗?你倒是没良心甩手就走了。你可知道爹娘因为你的事情被乡亲们嫌弃成什么样子,气得娘成天哭个不停。身体都给哭坏了,如今瘫在chuang上吃喝拉撒都要人打理……”小李氏斜睨了罗氏一眼,当初两个老的被罗氏踢球似的踢给了她,今天才知道临到头找不到理由了吧?说着说着几乎笑了出来。
“爹,你说吧,你要怎么办?”云英作为出嫁女自然不好直接就做了乔木头的主,但要是乔木头给了她权利,她倒是不介意做个恶人。她自己也发现,怀了孩子之后耐心真的差了许多,以前都能当别人说话放屁的过耳就算了,现在却是三两句不对就想要发火。
乔木头这人耳根子软不假,但这么些年跟着顾八娘也看透了许多。之前云英曾经将李家村发生的那些事情捡着能说的和远昌说过,他听了不少,当然知道在他们“死”后乔家老院子那些人的绝情手段。此时虽然自知辩不过小李氏,却是一点都不妨碍他把处置权都交给云英;干脆把银子往云英身前一放:“这银子本来就不是我的,你看着办吧。”
“大娘,你要吗?二娘,你要吗?二妮姑姑,你要吗?”云英伸手取了银票入手摇了摇,从来没有像今天底气这么足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稳稳坐着个风独幽心安的缘故。
小李氏和罗氏是知道云英这死丫头不简单的,听她这么问不由相视一眼暂时没开口,倒是乔二妮不知道厉害。好吃懒做惯了的人到哪都混得不如意,来京城后别的两家人都还有庄稼人能干的天赋混个温饱,她们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怠懒,根本就不知道银子长什么模样;当即就怒了:
“你这死妮子什么态度?这里这么多长辈轮得到你说话做主吗,还不快把银票交给我,我帮你爹带给你奶。”
“我爹才没银子,那些都是我六姐的,这店铺也是我六姐的。”出门的时候远昌还不到五岁,根本不知道这群亲戚的秉性;但他可不是傻的,看了这半晌要是还不知道这群所谓的“亲人”为的是什么就奇了怪了。而且他相信,这铺子挂着云英的名头比挂着他们爷俩的名头要安全得多。
云英闻言给远昌投了个赞许的微笑,转头之际笑得越发明媚:“远昌说得对。我如今日子好过弄个铺子赡养我爹天经地义,就是不知道这世上哪里有法律规定我这出嫁女要奉养娘家祖母的?要是这样的话,你们这些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又是做什么吃的?也不怕人笑话。”
这简单的道理想必乔远贵和乔远福心里最是清楚,话音刚落,这两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但云英既然把事情揽到身上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收工,她推了推远昌,“去把我房里的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远昌应下后,她又接着说道:“我爹那年走后,你们不顾我们姐弟三个的死活,硬说用我爹开垦的那几亩地来抵他给奶的赡养费,最后我没法子只好同意了。为了这事,我记得大娘和二娘还特地和我找了村长和族老们作证签了契纸。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管是什么契约都会好好保存,这当然也不例外,远贵哥和远福哥如今都有官身,想必不会容家人做出什么背信弃义的糟心事吧?”
这下子,李氏和罗氏同时傻了眼,这才想起当年不单是这赡养老人的田地她们摁了手指印;就是后来说分家后各不相干也是生怕被云英三姐弟赖上专门找了李村长和珍味居刘掌柜当见证人摁了手指印的。
“苕花,你何必这么绝情呢?”乔远贵看了眼云英身后一言不发像是神游物外的风独幽,不断猜测他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本地县令亲自上门致歉。然而风独幽向来走的是亲民路线,一身素白色细棉书生袍看上去顶多算个小富之家少爷,不外气质要比一般的少爷多了些书卷气以及霸气。
“远贵哥,我这是绝情吗?那要不要我把我五个姐姐的卖身契都拿给你瞧瞧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情。”要不是她的灵魂从异世到来,原身的苕花不是死也是被卖,远根和曼儿要怎么继续活下去?乔家人谁都没权利说她绝情。
“今后,礼尚往来可以,但要是谁家要和我家出现经济往来,对不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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