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句遗言又和摄政王的小道消息息息相关。小道消息称,摄政王妃当年乃是腾云第一美人,引得腾云一干青年魂牵梦萦。最终以摄政王以答应终生不纳妾不收通房而胜出抱得美人归。摄政王妃尤其喜好珍稀花草。婚后摄政王不但不曾劝其收敛一二,反倒是借着特权为王妃收纳无数奇珍异草。可见他对其用情至深。据说临死前他的遗言便是对王妃的安顿,具体说了什么却是怎么说的人都有。奇奇怪怪的让云英都没兴致去细究。
在如风飞的各种传言八卦声中。云英在出发第二十天时到达了京城,还正好赶上了两日后摄政王出丧。放眼望去,整个京城竟然见不着一丝红色,若不是事先知晓是摄政王薨,云英都会误以为是皇帝驾崩了呢。
城门口,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李家见机得快,马车上亮眼的地方全都用素绢遮挡起来,马头上都绑上了一朵白花。云英本来就是打算来京城奔丧的,身上衣衫自然素净得不能再素净,加上这几日怀孕三月之期刚过,整个人就像是大病初愈,透着丝苍白。检查的士兵很快便放了行。
进城后,那种悲伤的气氛越见浓郁,行人匆匆都不敢高声阔论,弄得云英也大气都不敢喘。京城的李记车马行就在进了城门不远处,不巧的是李长海竟然接了礼部的私活帮着操持摄政王丧葬事宜,这几天都在西郊山上忙活,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见着。
云英这才真正的懵了。从朝日城出发之时她才想起一个挺严重的问题:风独幽家倒是在京城,可在京城的哪呢?之前她好像听辛离说过一条街的名字的,也不知是时日久了还是怀孕让人变得健忘,现在根本就记不起来。风独幽那人对父母淡漠得很,云英也不曾在他面前掀伤口,这次出门她也是太糊涂了,都没想着问胡伯几句。
之前还说李长海好歹在京城混了这么些日子,说不定能帮着打听打听京城出名的花匠最近过世;谁知道现在……
拒绝了李记车马行的留人,云英干脆又让马车送她直奔荣安大街。唐老夫人的信物果然好用,留在京城的杨嬷嬷两口子人很好,听她说了事之后杨嬷嬷家的五爷就出门往内城转悠去了,要说出色的花匠,自然是内城达官贵人们府上聘请,去内城找那些贵人府上后门的看门人准能问到消息。
休息了半天,云英感觉也不能这么呆坐着,杨嬷嬷便带着她出门往昔日繁华,这几天休市的花卉市场转悠,这地方是花匠们交流经验、买卖花卉的常地,没个确切的目标,也只有这样了。好在杨嬷嬷安慰她,因着摄政王的丧事,皇帝下了旨意,不但民间的喜庆事情要掩着,就是出丧也得排在摄政王后头去。
和王嬷嬷一样,这位杨嬷嬷也挺健谈的,知道云英是第一次来京城,沿路上就给云英说起了京城的一些注意事项,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说着说着,杨嬷嬷的话题也溜到了摄政王府上,说起来就是一声叹:
“云英小姐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摄政王和王妃感情真是好,生怕他死去之后王妃没人照顾就跟着寻死,竟然在死之前拿府里的两位小少爷威胁王妃,说是王妃要是敢寻短,他就拉着两个小儿子做陪葬。啧啧,你说这么一来,摄政王妃还敢死吗?”
“嗯,是挺好的。”在云英看来,临时都只想着让王妃有动力活下来倒真是有情有义的一男人,只是听说他只顾着交代妻子去了,连身后事都没提一句,也不怕双胞胎儿子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亲戚给生吞了。
“摄政王的死讯传回府中就像是炸开了一锅粥,外面的传言又越说越难听,听说好多下人见势不对都开始挟带私逃,平日里围在摄政王身边阿谀奉承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还幸好摄政王府的大公子及时赶到,镇西将军也从边城赶回面圣,昨儿总算是有圣旨下来,摄政王追封为一等忠烈公,摄政王府还原为以前的诚王府,不过因着摄政王的忠烈,这诚王爵位世袭罔替,今后诚王一脉倒也不怕衰败了。”
杨嬷嬷跟在唐卓然夫妇身边日久,对政治的敏感度还挺高的,平日里难得有人像云英这么有兴趣听她娓娓道来,越说越畅快。殊不知云英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杨嬷嬷说的这些话上,而是有些自嘲这奔丧怎么也凑到一块儿了。风独幽是镇西将军“豢养”的花匠,不知道半路会不会被镇西将军夹带着一起带到京城,那样的话能比自己早上好几天呢。
得到了这个准信,云英决定在今晚要是没消息的话明天她就想办法走走镇西将军的路子,人不亲土亲,都是边城来人,自己丈夫还在帮他干活,镇西将军要是真像传说中那么平易近人的话指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唉,要不是皇上把摄政王的事情办成了国丧,这条街上平日里是挤都挤不过去。”杨嬷嬷的一声喟叹让云英回过神来,一眼看过去正好是一家兵器店,说是兵器,其实都是些附庸风雅的假东西,看上去华而不实,一看就知道专门针对那些纨绔子弟的宰人大户。
还正在心里感叹这武器店老板挺会做生意,云英便见着一个眼熟的图案。那是一朵八瓣双层菊花,中间斜放着一柄鬼头柄剑。这么独特的图案她早已烂熟于心,不正是风独幽那调皮的义父在成亲当天托了殷巽转交的传家之宝么?之所以记忆深刻,便是因为鬼头剑和菊花的组合总会让人联想到点什么来。
玉佩是义父说宁家的传家宝,和这个武器铺子有什么干系?
正文、229 云泥之别
云英记得很清楚,自己颈脖内挂的暖玉绝对是武器店招牌以及柜台上的那个图样。当时还因为这暖玉佩的式样和玉质感于价值太高想要退还给义父,谁知道那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直接生了气,说是他一生未娶,就指着风独幽给他养老送终,玉佩呢只是暂时拿给她保管,待得风独幽第一个儿子降生,这玉佩自然也就易主。
这些日子因为国丧,什么铺子的生意都清淡,武器店的店小二都闲着好几天了,见门口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停留许久,虽然穿着不怎样,但“人不可貌相”,京城这地方有钱人多得是,万一放走了个客人岂不是损失。念及此,走到了门口招呼了一声:
“这位夫人想买样什么武器回去送给夫君?不如进来随便看看。”
“小二哥,不好意思,我们……”杨嬷嬷扫了眼武器店内的图案,浑浊的眼神闪过一丝迷惘,但不管怎么样,武器店里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云英不过是个花匠媳妇,能买什么?谁知话都才说了一半,云英却是直接迈步进了门槛,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云英进了门,小二哥才发现她年纪并不大,猜测是才成亲不久的新婚妇人,这样的顾客最没城府也好哄骗,刚想拿出自己最自傲的口才忽悠云英花钱买些东西,却是见着云英笔直就径直往店内柜台走去。
“这个图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云英指着柜台内篮球大的菊花图案轻轻问了出来。
“这是咱们东家的家族徽记,但凡是东家的铺子都会有这个徽记。”柜台内的掌柜正眯着眼睛瞌睡,听人问起徽记,不由骄傲自豪地回道。
“这样啊?”云英伸手拉出了颈脖上的玉佩。踮起脚尖递到掌柜的面前,“那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玉佩和你东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还算和气,并没有因为云英突兀的举动而生气,反倒是站起了身子随意看了过来。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这几天生意太萧条人有些无聊的原因。
然而就是那一眼,懒洋洋的掌柜瞬间瞪圆了双眼,伸手指着云英手掌当中婴儿巴掌大的玉佩难以成言:“你……你……,这……这……”
“掌柜的认识这玉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云英干脆伸手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想要递到掌柜的手中。谁知道年纪看上去和唐卓然差不多的老掌柜直接从柜台后跳了出来,“噗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在了云英面前:“奴才钱三见过少东家。”
云英被吓得赶紧让到一边,手里还捏着那玉佩。暖暖的感觉却是让她觉得浑身有股寒气从心底往外冒,抱着侥幸弱弱回了一句:“掌柜的怕是弄错了吧?”
“宁家在开每一个铺子之前都会让掌柜的先认识两个玉佩。这两个玉佩都是从一块温玉上雕琢而成,一大一小,图案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少东家若是要以此考验钱三忠诚,不若钱三再僭越一次。”掌柜从地上起来。取过柜台上一张宣纸及印泥盒,“少东家这玉佩还不止是玉佩这么简单,沾了印泥盖上后谜底自显。”
“你肯定是弄错了。”云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其实她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拿了玉佩沾了印泥在雪白的宣纸上盖了下去,提起来后,菊花图案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宁”字。
“少东家。属下接手这武器店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就算您和东家常年不在京城也是没丝毫懈怠。若是少东家不信,尽可随时查阅账目。”钱三还真以为云英是趁着回京来审查账目的。就差没立刻回柜台把账目抱出来以示忠诚了,看云英还没什么具体的反应也是慌了:“少东家,不是属下懈怠没到将军府请安,实在是东家从边城赶紧赶慢回了京城还要忙着摄政王府那边的琐事,属下怎么会在这时候来给您二位添乱,还寻思着等摄政王下葬后再和几个老伙计一道来交账。”
“不用了。”云英觉得头有些发晕。摆了摆手,镇西将军不就姓“宁”吗?义父是镇西将军。那风独幽是谁?能够给镇西将军做义子的身份会仅仅是个花匠吗?
杨嬷嬷在一边听得是云山雾罩的,什么东家。少东家的听得她老人家直犯糊涂,倒是钱三最后这几句话她听明白了,不禁有些担心地问云英道:“云英小姐,要找风小哥是不是得去镇西将军在京城的府邸啊?”
云英扶着柜台闭着眼睛半晌没说话,就在杨嬷嬷不耐烦想要再次问话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眸中之前的慌乱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自持,目视钱三道:“既然你都知道我身份了,是不是就该听我吩咐?”
“这是自然!”不管云英年纪大小,也不管云英是男是女,钱三只知道被宁家人从人牙子手中买回宁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忠于持令牌之人。
云英当然知道找风独幽要去镇西将军府,但她现在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像个傻瓜似的跟来了京城。在边城的时候她都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风独幽是为了她着想才不让她来回奔波的;可到了京城才知道,之前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太自欺欺人了。
为什么人家不带着回京?不就因为一个乡下土妞见不得人吗?当然,这样的家境,她的确是见不得人。回京吊丧,是以镇西将军府的名义给摄政王吊丧吧!
念及此,云英给钱三下了第一个命令,也是最后一个命令:“今天我来店里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这点小事钱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点头应了下来。云英伸手摸了摸小腹,从武器店走了出来,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是发冷。身边杨嬷嬷像是知道云英心情不好,一句话也没多说,只管默默跟随。从荣安街走到花市门口,又从花市门口回到荣安街。
老远的,五爷就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跑了大半天打听回来的消息:“你们怎么才回来?老婆子,咱们两个也是太着急了,还傻呵呵的出去打听。人‘风’可是国姓,除了皇亲国戚谁敢用这个姓啊?还是个花匠?问了第一家我就差点让人打出来。”一边说着,五爷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云英,就像她是被人给打傻了脑袋似的。
云英觉得自己的确是离傻子不远了。一路上偶尔会有人说及国姓,但她都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开过皇帝是“封腾云”、“丰腾云”还是“风腾云”啊?现在她知道了,开国皇帝叫“风腾云”,姓“风”的都是皇亲国戚。
“我们刚才也出去打听了下,云英小姐要找的人和镇西将军府还有些关系。你看……,是不是去镇西将军府打听打听?”杨嬷嬷也知道五爷的意思是有些怀疑云英,但云英手里有唐老夫人的信,本人看上去也不像坏人,说不定是被别人给骗了呢?说到底,她还是想帮帮云英。
“不去不去!”五爷忙不迭地摆手,“你知道镇西将军是什么人?皇上新册封的诚王知不知道?原来早在十多年前诚王就认了镇西将军当义父,如今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踩破了,镇西将军直接给门房下了死命令,谁去都不给面子打出来。皇上听说了这事还给朝臣们说他铁面无私呢。”看来五爷这一趟也没白走,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这……”杨嬷嬷这可就有些为难了,想帮云英是一回事,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诚王是镇西将军义子!十多年前就是!镇西将军宁北川就是风独幽义父!
岐山之前是镇西将军练兵之所!诚王是前两天从边城回京的,去世摄政王大公子!
辛离、辛震、殷巽……,宁北川、风独幽,一张张面孔在云英脑海里如走马灯转个不停,越转越快,快得让她也跟着天旋地转,恶心欲呕,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像是从边城到京城所有的不适都集中到了这一瞬,脸色也瞬间变得雪白。
“云英小姐,你怎么啦?”杨嬷嬷本就关心着云英的反应,见状吓了一跳。
“我……”云英偏了偏头,眼前突然一黑,人也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倒去,还好杨嬷嬷伸手快拉住了她一只手。然而云英个子修长,她一个根本扶不住,只得跟着坐到了地上,“老头子,赶紧请大夫来。”
而此时,就在荣安大街街口,刚刚从宫内出来的风独幽掀开马车车帘,“到哪了?”一身白衣飘飘,即便容颜憔悴也丝毫不损俊逸之貌。
“王爷,您愿意说话啦?”驾车的辛离差点哭出来,从边城回京,风独幽又恢复了一言不发有事写字的状态,这还是他在边城之后第一次听他开口。看了眼身处的位置,回道:“荣安大街街口,王爷您是想进去走走吗?”
正文、230 苦情身世
辛离是知道风独幽心里烦躁,故而有这么一提。荣安大街绿树成荫,还隐隐有花香袭来,难能可贵的是这条街上僻静,很适合让现在的风独幽一个人走走也好静静心。
然而风独幽一眼看过去就见着远处一个老妇人坐倒在地上,正伸手嚷嚷着什么,身前露出几片浅浅素白色,正是他这几日看得最烦的色彩。接着,左右两边陆续有人开门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往老妇人身板凑,这样的环境哪里还能让人静心!刚才心口那一瞬间的抽痛此时已慢慢过去,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妥,但他更不想进去自找不快。
街那头一个老头子小跑着出来,看样子是想找人帮忙,见状,风独幽很决然地缩了身子,放下马车车帘,重重敲了敲厢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辛离又想哭了,明明在岐山已经和正常人没两样了,怎么出边城就变了,这不是折磨他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只有认命赶了马车离开荣安街,一步步重新回到那个如今让人窒息的诚王府。其实若是环境允许,他倒是想将马车转个弯,直接去镇西将军府还要好些。
之前的摄政王府牌匾早已取下,换做了当今圣上亲笔题名的“诚王府”。整座王府此时都还在一片白色的笼罩之下,门外聚集了不少车轿,远远见着辛离的马车靠近,车轿上不少人都走了下来,一个个谄媚地迎了上去。
“诚王从宫里回府啦?这一路真是辛苦啦。”
天知道,诚王府到皇宫就那么短短一截路,还是乘着马车。能辛苦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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