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彪首先问的:“俞大侠以为杀死崔帮主是我们中的一个吗?”
俞士元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因为这是崔帮主自己留下的线索!”
悟缘忙问道:“什么线索?”
俞土元道:“崔帮主是受人暗算而死的,那个暗算者下手后,以为崔帮主已经死去,匆匆离开,没想到崔帮主居然此而复苏,留下几行遗言后,才断气的,那几行遗言,启示了凶手的线索!”悟缘又问道:“遗言中说些什么呢?”
俞士元道:“第一是指定在下为继承人,要丐帮推在下为主,替他执掌门户,缉凶报仇,第二是说他被暗算的经过,他在伏牛山中,邂逅了一位勇士,正待趋前文晤,那人突然反身暗袭……”悟缘道:“崔帮主没认出那人是谁吗?”
俞士元道:“没有!崔帮主的遗言到那里已经乱不成书了,我是从仅可辨认的力土、暗袭等几个字中,推究出来的情形!”
南彪道:“大侠何以能推断呢?”
俞士元道:“崔帮主本身雄力超群,可是他极少与人交往,只有对勇士才感到对胃,忍不住想亲近一下!在下就是正在练力之际,为崔帮主撞见,有缘结识,才知道他的身份,想不到为时仅只三个月,就接到他的噩耗……”
悟缘一叹道:“老衲也是在这种情形下结识崔帮主的,九年前老衲正在深山举石,恰崔帮主经过,攀谈结识了!老衲倒不知崔帮主本身是个勇士!”
俞士元道:“崔帮主生平仅有两大嗜好,一个是游山,一个是崇力,只有力举万斤的勇士,才能引起他交识的兴趣,平时他穿上一袭儒衣,文质彬彬,朝游天下名山,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南彪问道:“崔帮主的勇力比大侠如何?”
俞士元道:“差一点,我们见面之后,曾经较量了一下,互相对比拔树,那些树是在下专植来练力用,每株大可合抱,总要有万斤的力气才能拔得起来,我们从早上拔到中午,他在第四十株上气力用尽,在下我拔了十棵!”
悟缘道:“大侠勇力惊人,直非常人能及,像那种树,老衲最多也只能拨上三四株,就会累得躺下了!”
俞士元一笑道:“崔帮主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原故,没有找大师比赛较量,他为人相当谦和,轻易不肯炫示其力……”
悟缘苦笑道:“那是他量定老衲不是对手,不忍心叫老衲出丑而已……”
南彪又问道:“俞大侠为什么会疑心那凶手是今天与会之一呢?”
南彪道:“天下赋有勇力者很多,我们几个只是较为出名而已,还有许多不出名的勇士,像俞大侠就是一例……”
俞士元道:“在下对争雄没兴趣,对当丐帮掌门更没兴趣,如果不是受了崔帮主之托,在下绝不出头,可是那凶手就不同了,他暗算崔帮主,就是为了想除去一个劲敌,以俾能雄魁天下,今天这个盛会,岂肯不来参加!”
南彪道:“这么说来,我们都有嫌疑了?”
俞士元道:“不!南兄心胸坦荡,绝不是暗中伤人的卑劣鼠辈,因此兄弟对南兄绝无猜疑!”
悟缘道:“老衲绝不会暗害崔帮主!”
俞士元笑笑道:“大师是崔帮主的熟人,当然无此可能!”
悟缘又道:“崔帮主之死会是别的原因吗?”
俞士元道:“那当然也不可能,不过崔帮主遗言中,提及了力士二字,当以这个可能性为最大,所以兄弟就在这个范围内先着手了!”
一向沉默的凌无咎忽然开口道:“大侠这个推想很合理,可是范围拉得太小了,也许那个凶手也是无名之人,见大侠勇力惊人,自知不敌,临时不参加了……”
俞士元笑道:“不可能!我是最后一个报名参加的,而且一开始我并没有显示真正的实力,那凶手既然不择手段以求名,自然不肯空跑一场,也不会有我那种耐心。因此他必然是榜上有名的几人之一!”
凌无咎问道:“大侠认为是谁最可能呢?”
俞士元道:“这种事不能随便认定的,在下已经作了一番布置,在这些可能的人身上着手调查,一定要找出真凭实据后,再找他算帐!”
悟缘想了一下道:“凌长老忽忽而去,就是为的这一件事吗?”
俞士元笑道:“不错!这是丐帮三年来上下齐心的唯一急务,每个人都在为它忙着,只有我的工作最轻松,参加竞技,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等他们调查清楚后,去找那凶手算帐,所以才有余暇陪凌兄返家一行!”
凌无咎又低头不开口了,悟缘想想道:,“俞大侠既然已有妥善的布置,这件事上老衲尽不了多少力,只有坐待大侠早日收功,使地下之友瞑目了!”
俞士元点点头道:“是的!在下已经筹划妥善,而且丐帮的事,一向也不敢劳动别家,大师的盛意,在下心领了!”
悟缘又坐下,起身告辞,俞士元将他送走后,也就结帐动身了,这一行四个人很突出!
俞土元仍然是布衣青衫,瘦瘦的身材,一派斯文,如果不认识他的人,谁也想不到他是天下第一勇士。
南彪一身蛮装,皮甲,金扣,像是一尊金刚,他的长斧断了一截,用起来不趁手,叫跟人带回百粤,空手随行。
俞光是小厮,不但背着布包,还挑一付担子,担子的两头是两口木箱,据俞士元解释是书。
凌无咎光着头,一身俗装是临时买来的,而且就是在酒馆中向伙计买的,两截短装,赤脚,草鞋,看来只像是个长工,怎么样也没有风流美剑客的潇洒风度了!
他的家乡是在成都,由峨嵋上溯嘉陵江,约计有一天一夜的水程,为了赶时间,他们采取了步行。
俞士元步履从容,走得很快,南彪脚长步宽,生长百粤,跑山路惯了,追得毫不吃力!
凌无咎虽然曾以剑术夺魁武林,名扬天下,可是要追上他们两人,倒是相当辛苦,不过他还是咬牙撑着!
俞光挑了一付担子,累得满身大汗,时时刻到在后面叫停等他一下,南彪看得不忍心,开口道:“小兄弟!把担子给我替你挑一阵吧!”
俞士元笑道:“南兄!别理他,这小鬼是装蒜,这付担子他挑着走了上千里路,也没叫过累,他是存心偷懒……”
俞光撅着嘴道:“相公!看来挑担不吃力,以前是慢慢的走,小的还不太在乎,现在等于是赶命,我怎么受得了!”
俞士元笑骂道:“小鬼头,你别诉苦,赶一程不会白累你的,凌侠的家在四川是望族,四川虽然不产鱼,他家里的池塘中却养着尺多长的活鲫鱼,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鲫鱼吗,到了地头,让凌侠请你吃个痛快如何?”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就是指四川而言,此地山多水少,百品之珍的熊掌予取予求,而普通的活鱼却是千金难求。成都是一块难得的平原,故而有天府之国的美称,也在这里,才可以兼及鱼与熊,都得并!
俞光受了这个鼓励,打起精神,总算赶了上百里路,中途打尖时,他倚着担子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俞士元骂道:“小鬼!你又装死了,难道不想吃红烧鲫鱼了吗?”
俞光苦着脸道:“相公!如果像这样再赶上一百里,小的一定累死了,红烧鲫色虽美,小的只好闻闻香味了!”
俞士元骂道:“这是什么话,凌大侠的家塘养着上千条活鱼,胀破你的肚子都供应得起,难道会小气得只准看不准吃!”
俞光道:“相公!你会错意思了,小的是说到了成都,我一定没命了,红烧鲫鱼只能当作供采,岂不是闻闻香味罢了!”
南彪道:“本来也是!一个小孩子,挑着重担赶路,岂不是存心折磨他,下半段路,洒家替他挑吧!”
俞士元笑道:“那成什么样子,南兄这一身打扮,挑起担子多难看,我们走得快,已经够引人注意的,如果南兄不伦不类地挑付担子,岂不会引动路人围观,连路都堵住了!”
南彪道:“那也不能太累着小孩子呀!”
俞士元想想道:“看他说得可怜!就由兄弟来挑吧!”
凌无咎这才道:“俞大侠这身衣着,也不是挑担的样子,下半段路还是由我来挑吧,我的穿着适宜一点!”
俞光道:“凌大侠!你别以为这付担子好挑……”
凌无咎笑道:“两箱子书能重到哪里去!”
俞光道:“不是轻重的问题,挑担子要习惯,你在家中是大爷财主,出家后在庙里也是担任高尚职司,没吃过那种苦!”
凌无咎微微一笑道:“那你可错了,峨嵋的内外是分开的,我在比武的期间担任司客,在平时因为受戒的时日尚浅,还得从底层于起,劈柴挑水,什么苦事都得干,早已习惯了!”
俞士元笑道:“凌大侠!你放着好好的大爷不干,去吃那种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是喜欢干粗活儿吗?”
凌无咎漠然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俞士元笑道:“那只说说而已,事实上有几个人做到,再说吃苦不在劳动,你硬要这样解释就未免太固执了!”
凌天咎没有往下辩,走去,接扁担,拿在手中就怔了一怔,因为那是一根浑圆的棍木,粗如茶盅口。
俞光挑着时,他没有注意,等拿到手中,才发现其份量之重,超逾寻常,竟是一条纯钢的棍子!
想想这必然是俞士元的兵器,俞士元既然有此等神力,使用的家伙必然不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俞士元作斯文打扮,带着这根钢棒也不像样,用来作扁担,正好是掩入耳目之举!
棒重约莫两百余斤,在几个大力士中,这件兵器还是最轻的,不过棍棒之用,省力的是棒者,与空门弟子所用的铁筝禅杖相同,两百来斤,施发时即有万斤以上的威力,所以凌无咎没有想到俞士元的兵器太轻!
等他把两头的绳索搭上杖端时,发现了另一件异事。
那担箱的绳索竟是用蛟筋掺合细麻搓成的,这几乎太没道理了,蛟筋是根贵重的珍品,柔韧而坚实,一般都用来作弓弦,取其弹性大而不易断,当然也是名贵的良弓才用得上它,用来挑担子,实在太浪费! ”
尽管心中怀疑,凌无咎还是不动声色,穿好索扣,担肩准备启步,准知用足了劲力,也只勉强站了起来,压肩生疼,哪里还走得动,连忙放了下来道:“俞大侠,你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俞士元笑道:“不过是几本破书与一些零碎家具!”
凌无咎不信道:“那会这么重的,据在下的估计,每头最少有百斤以上!”
俞士元笑道:“凌大侠不相信,可以打开来看看。”
南彪听了凌无咎的话,引起好奇心,不顾鲁莽,径自打开箱盖,只见上面遮掩着十几本旧书,底下却是一个比西瓜还大了两倍的圆铜球,球上穿了一个及手的圆孔!
他用两手捧起圆铜球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俞士元道:“是兄弟用的兵器!”
南彪瞪了大眼睛问道:“这玩意儿圆滚滚的,怎么使用呢?难道是端在手中对敌人砸过去,那可太不方便了!”
俞士元含笑打开另一双箱子,里面也有一个同样的圆球,他再拿起铜棒一旋,将它分成三截。原来这支铜棒中间的尺许长是个按头,由阴纹螺旋杆接两头的阳纹短捧,每根约莫有三尺来长。
他再将有螺旋的一头,插连圆球的孔中旋紧,就成两柄大铜锤,南彪接过一柄,抡了一下道:“乖乖!这大家伙有四五百斤吧!”
俞光道:“南大爷说轻了,每柄足重六百五十斤。”
南彪咋舌道:“两柄加起来就是一千三百斤,要想抡动它,至少也得万斤之力,俞大侠,如果早亮出兵器,不用比就可稳得魁元了!”
俞士元笑道:“这两柄家伙实在太惹眼,带着出门,累缚是小,到处都引人注目,兄弟好容易才想出这个携带的法子!”
俞光苦着脸道:“相公这个法子虽然避开人家的注意,可就把小的害惨了,一路上担着它们,把膀上都压起厚皮了!”
南彪笑道:“一千多斤的重担,也亏得这孩子受的,难怪他要叫吃不消了。
不过小兄弟,谁叫你跟着这么一个主子呢?强将手下无弱兵,俞大侠是天下第一大力士,你没有几千斤力气还配跟着他吗?”
凌无咎苦笑一声道:“我恐怕连执鞭随蹬的资格都没有!”
俞士元谦虚地道:“凌大侠太客气了,你是上届竞技的魁元,一手剑法举世无抡,力与技是两会子事,这是不能比的!”
凌无咎道:“可是几位力士一出,我们根本无所施其技!”
俞士元摇头道:“这倒不尽然,技巧者还胜于雄,家师在世之日,兄弟用这两柄槌,竟敌不过他老人家一柄轻剑。”
凌无咎肃然动容道:“令师一定是位武林高士,但不知……”
俞土元道:“家师从不在江湖上行走,也没有留下名号,说出来大侠也不会知道的,只可惜他老人家寿年不永,五年前就弃世仙游,兄弟未能尽得其学,实引为终身之憾!”
南彪道:“尊师虽未扬名,俞大侠一举名成,也总算对得起他了!”
俞士元戚然道:“不!先师最恨的就是这一套,他老人家若是在世,兄弟绝不敢如此,更别说是参加比武了,所以我违背了师训,心中深感不安,好在我是为了崔帮主,并非为了冀图虚名,也许能蒙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垂谅!”
南彪低下头道:“尊师胸怀高深,不同凡俗,跟他一比,我们真惭愧死了!”
凌无咎道:“话倒不能这么说,韬技自隐固然清高,凭仗所学,行侠人间,也是义举,只要不仗着武功来为害于人,都是值得钦佩的,南天王威震百粤,领届所部,千里之内,宵小绝足,这种功德,尤胜于深山自隐……”
俞土元一笑道:“凌大侠既然有这种远大的抱负,为什么要看破世情,削发入空门呢!
你也应发挥所长,行侠人间呀!”
凌无咎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南彪道:“我们还是走路吧,这两柄小家伙让小兄弟挑着,也的确太重,我来拿着吧!”
说着左右两肩各抗了一柄,洒开大步向前走去,俞光将两双箱子叠在一起,肩在背后,如飞追上!
凌无咎忽又问道:“俞大侠!你那两根绳子还有别的用途吗?”
俞士元道:“有的!我习惯上是使用流星锤,那是我与家师对阵练技时,想出来唯一抗御他老人家的方法,把两根绳子连起来,各系上一个铜球,就成流星槌!”
凌无咎道:“那不是有两三丈长了吗!”
俞士元道:“不错,假如遇上了剑技高超的对手,力气大并不能占先,只有把他逼得远远的,才不会吃亏!”
凌无咎不开口了,默默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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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一行四人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到达了成都,凌家在南门外是世家望族,甲第连云,几占了一条大街,自成一个镇堡。
到外门时,凌无咎立刻踟蹰,几乎不想进去,俞士元再三力促,他才怏怏举步!
凌无咎的家宅在最后面,独门独院,高大的门楼,由一道矮墙连围着,从墙上可以望见里面的亭台楼阁。
早就有人给他家里通了信,所以他们到达门楼前面时,门楼前已经站了一大列老少仆从!
一个老家人似乎是仆从的领班,屈膝请安后,唤声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凌无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