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姥姥神情肃然,义正词严:
“你们两个听清楚,六合门虽然非武林名门大派,但自百余年前开山立门以来,即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尚武精神,严禁本门弟子在外招惹是非。如今遵照第七代门主遗训,二十年前已解散六合门,岂可……”
始终保持沉默的常德突然上前,双手一抱拳:“安老前辈,恕在下直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若不趁机除此疯狂杀手,非仅贵庐难保,且将为江湖留下日后大患,尚望安老前辈三思。”
安姥姥无动于衷,断然回绝:“不必多说了,惟中,送客!”
说完话,她扭头就走。
“是!”
姜惟中恭应一声,作了个送客的手势:“二位请吧!”
两个壮汉无可奈何,只好一脸失望地怅然离去。
他们出了翡翠谷,谷外等候的几人急忙迎上,一见两人沮丧的神情,已然料到了是怎么回事!
“老婆子不同意?”一名中年壮汉急向。
常恩摇摇头,沮然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中年壮汉忧形于色:“这……绝魂双煞加上凤阳三艳,尚且不堪一击,凭咱们这七人,岂不更是以卵击石?”
常思神色凝重说:
“那厮若末受伤,要动他的念头我连想都不敢想,但如今他受了伤,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今夜我们如果施以突袭,或有成功的希望。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后就更不可能得手了。”
其他几个人连连点头,中年壮汉不再表示异议,他们立即离开翡翠谷,急急的直奔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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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大魁回到城南鸿安客栈,进了西院客房,急忙撕开上衣,才发现有肋伤处已红肿了一大片,而且伤口附近呈乌紫色。
显然,大艳黎无双射中他的那枚丧门钉,是喂了毒。
他不禁惊怒交加,自出道以来,他连伤都未曾受过,今日竟同时被对手男女两人所伤,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任凭武功盖世的天下第一高手,也万万意想不到,大艳黎无双打出的那枚淬毒的丧门钉,竟然会不顾己方人的死活,穿过费清的右臂内侧,射中他右肋。
袁明的那一剑,划开他右胯外侧一道血缝,仅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倒是右肋中的丧门钉上有毒,若不尽快将毒逼出,毒攻内腑则足以致命。
辛小娟在一旁见状大骇,失声惊叫:
“大魁,你……中毒了!”
仇大魁力持镇定:“不用慌,我运功把毒逼住,你快用口将毒替我吸出。”
这小女人对他百依百顺,一听那敢怠慢,忙不迭蹲下,用口紧贴在他右肋伤处,使劲地连连猛吸。
吸出的血吐向一旁地上,赫然已呈乌紫色。
她一口接一口地连吸,直到再吐出的血已是殷红色,仇大魁才叫她停止。
“这样行了?”她关心地问。
仇大魁微微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恨声说:“这鬼女人好毒辣,我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辛小娟叹了口气,婉言相劝:
“大魁,她人都死了,何必还记恨在心……”
“哼!”
仇大魁把眼一瞪:“你懂什么?这一来,我至少得养伤数日,便宜了那老太婆,让他们好有时间布署准备,对我大为不利!”
辛小娟在一旁坐了下来,温柔地说:“大魁,这两年来你已杀了不少人,结下不少仇,那么多人都想置你于死地,如今你又受了伤,就此罢手,放过安姥姥他们,不要再多树强敌了吧!”
仇大魁不由地怒问:“你一再要我放过那老太婆,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魁!……”
辛小娟幽幽地说:“我绝不是因为安姥姥是我远亲,就帮着她说话,你我是夫妻,天下再亲的人,也比不上我们的关系,我之所以一再劝阻,实在是为了你啊!”
仇大魁怒形于色:
“哼!你要真为了我,胳臂就不会向外弯了。我问你,今天在翡翠谷外,如果老太婆一声令下,那二三十人发动围攻,你会帮谁?”
“这还用问?”
辛小娟不加思索说:“要是他们真动手,我自然站在你这边,不过,有我在,安姥姥至少还有些顾忌,不致于……”
仇大魁哈哈大笑:“这正是我带你同来的原因啊!”
“什么?”
辛小娟一泣:“你是利用我?”
仇大魁冷冷一哼:
“不然我何必带着你这个累赘!”
辛小娟彷佛受到了沉重无情的打击,使她一阵心酸、悲愤涌至,情不自禁地掩面痛泣起来。
仇大魁正待喝阻,突闻附近传来几声急促犬吠,随即静止下来。
两人立时警觉。
辛小娟不由地紧张起来,轻声说:“大魁,好像有人来了……”
仇大魁毫不在乎地笑笑:“不怕死的尽管来!”
“可是……”
辛小娟忧形于色:“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又受了伤,我恐怕应付不了,这……这怎么办?”
仇大魁急忙取来行囊打开,取出里起的黑布刀带,解开置于桌上,长带上插着两排共二十四柄锋利的小飞刀。
“哼!”
他露出一脸阴狠的笑意;“这玩意我已很久未用,该让它们饮饮血啦!”
“大魁,你不是说过,除非生死关头,绝不再用飞刀的吗?”辛小娟惊问,似乎深知飞刀的霸道。
仇大魁又向她把眼一瞪:
“现在还不是生死关头?我右肋受了伤,影响右手用剑,威力势必大减,你又怕应付不了来敌,难道要我伸长脖子任人杀不成!”
“这……”辛小娟一时无言以对。
仇大魁已将二十四柄飞刀取出,双手各执两柄,其余的排列在桌上,伸手可及。
他自负地笑笑:“还发什么楞,快拿了剑守住窗口,好好见识一下你丈夫的飞刀绝技,管叫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说着,屈指轻弹,以指力击灭了油灯。
辛小娟那敢怠慢,忙取了剑去守住窗口。
仇大魁面向房门而坐,双手各握两柄飞刀,无论来人从门或窗侵入,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的刀从无虚发,即使同时由门窗闯入四人以上,照样能够应付得了,绝不致于手忙脚乱的。
犬吠声停止后,已不再听出些微动静。
任何稍具江湖经验的人都能判断出,附近的野犬必是发现夜行人而吠,被人发出暗器击毙。
若是一般暗器,不致一击毙命,野犬受伤定会发出惨叫哀号,可见来人用的是歹毒暗器,始能见血封喉。
果然。
夜色朦胧下。
几条人影掩近了鸿福客栈,直奔西院围墙外。
一名夜行人指指院墙,轻声说:“小心,灯光突灭,他们可能已有警觉。”
另一人说:“可恶,必是犬吠惊动了他们。”
“那怎么办?”一个中年壮汉问。
“老大!”常德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你说呢?”
常思毅然说:“既已来了,岂能不战而退,何况那厮已受了伤。”
“对!”
中年壮汉附和说:“凤阳三艳的淬毒丧门钉霸道无比,姓仇的纵能运功将毒逼出,剑法威力必然大受影响,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常恩当机立断:
“开弓没有回头箭,各位与绝魂双煞都是生死之交,今夜即使冒死一拼,也决不能放过那厮。咱们上!”
“上”字甫出,几人正待飞身越墙而入。
突闻身后发出一声洪亮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猛然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回身备战。
朦胧夜色下。
只见两丈外站着一双人影,看他们一身打扮,像是一僧一尼。
“什么人?”常恩提刀喝问。
和尚缓步上前:“贫僧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可贵,各位施主何必自寻死路呢!”
“哼!”常恩怒斥:“你这出家人管的事倒不少!”
常德愤声说:“老大,这和尚故意如此大声,分明是向那厮发出警示!”
“没错!”
中年壮汉附和:“他们必是一伙的。”
和尚笑问:
“既然如此,院内的人已有戒备,你们无法突袭,尚有几分胜算?”
“你这和尚是在威胁咱们?”中年壮汉怒问。
“阿弥陀佛!”和尚宣了声佛号:“出家人有好生之德,贫僧不能见死不救,尚望诸位施主三思。”
常思状至不屑:“哼!你这和尚想救的恐怕并非咱们,而是那疯狂杀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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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 《武林情仇》
二十九
这和尚正是彭小魁。
他在传了纪明秋几手剑法绝招后,留下张淑宜陪这年轻人练剑,便独自前往洗肠原纪家走了一趟。
这天,纪永年正好在家。
当彭小魁讹称是城里经阁寺的僧人,说明为了赶工整修殿舍毁损的雕花,须留纪明秋在寺内住两日。
纪永年竟毫未起疑,而且欣然同意了。
彭小魁对纪家作了交代,返回青山途中,却发现常氏两兄弟等七人,拜访安姥姥碰了个大钉子,失望地从翡翠谷出来。
他们既失望又气愤,一路在指责安姥姥的不是,并且计议着今夜如何突袭回城养伤的仇大魁。
彭小魁暗觉这七人行迹可疑,施展绝世轻功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后悄然尾随,听到了一切。
他已没有跟踪的必要,急急赶回青山。
为了决心暗助受伤的仇大魁,他与张淑宜曾发生了争执。
张淑宜气愤说:
“何必助他,这种人已毫无人性,不如让那批人去对付他!”
彭小魁却不以为然:“我传纪明秋剑法,只是使他知难而退,那批人却要置他于死地啊!”
“哼!”
张淑宜似对仇大魁已深痛绝恶:“这种疯狂杀手死有余辜,留他活在世上,只会造成更多无辜的人伤亡。”
彭小魁轻喟一声:“小妹,毕竟他曾经在苏杭两地,与我们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而在芜湖,他也特地赶往相助,就凭这一点,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任那批人去对付他呀。何况,他的本性并非如此,完全是为了一个情字……”
张淑宜忆及往事,历历在目。
三年前的小黑,确实是个纯朴忠厚的年轻人,尤其对她的那份殷勤,更是出自一片真情真意。
无量山中相聚三月,那种对她委屈求全,及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说是无怨无悔,实在难能可贵。
如果不是她念念不忘彭小魁,悄然不辞而去,使小黑情感上遭受到沉重打击,他又怎会变成今日的疯狂杀手?
事由这少女而起,她终于心软了:
“大哥,一切听你的,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于是,他们留下纪明秋独自练剑,双双赶往了县城。
此刻既被常思指出,眼前这和尚想救的是仇大魁,他只好婉言相劝:“诸位施主,常言道:忍口气,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苦短,长寿者也不过百年岁月,何必为了意气之争,非拼个你死我活呢?”
常思嘿然冷笑:“你倒说得轻松,请问你这位大和尚,被他所杀的那些人,谁不想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可是,他却自比阎罗王,手操生杀大权,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如今他杀人无数,自己却活得好久好久,还有什么天理呢?”
“阿弥陀佛!”
彭小魁双手合十:“冤家宜解不宜结,各位施主请听贫僧一句忠言……”
不等他说完,常德已按捺不住了:
“老大,何必跟这种秃驴浪费口舌,咱们干咱们的。他要再多管闲事,就休怪咱们的刀剑不生眼!”
中年壮汉像个应声虫:“对,这秃驴再敢说一句,我就给他一刀。”
“阿弥陀佛!……”
彭小魁刚宣声佛号,中年壮汉已发难,身形一纵两丈,抡起厚重钢刀就劈。
不料彭小魁身形一晃,中年壮汉的刀劈了个空。
这家伙姓鲁名大海,绰号赛张飞,是条有勇无谋的硬汉,在太原一带颇负盛名,江湖上对他的口碑也不错。
他一刀走空,仍不服气,立时回身又翻腕斜劈横扫,施展他出仗以成名的旋风十八斩独创刀法。
彭小魁并不出手还击,仗他独步天下的“凌波微步”轻功身法,使鲁大海眼花撩乱,几乎看不清他的方位。
旁观者清,常思看在眼里不禁大惊,想不到这和尚的轻功身法如此了得。
在场的这七人,虽非一流顶尖高手,但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竟然没有一个人识出和尚施展的是什么身法?
众人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人家尚未还手,鲁大海已累得直喘大气,如果出手还击,他还能招架得住?
鲁大海是常氏两兄弟邀来助阵的,怎能让他唱独脚戏,常恩急忙招呼其他人:“大家一齐上!”
常恩等人早已兵刃在手,立时一拥而上,向这壮年和尚发动围攻。
张淑宜始终站在远处按兵不动。
因她对彭小魁充满信心,根本不须她插手。
果然,彭小魁施展的“凌波微步”身法,不仅方位变化莫测,令人无法捉摸,速度之快更是匪夷所思,疾如电火流光,把七个人逗得团团转。
鲁大海是既惊且怒!
他独创的旋风十八斩刀法,多年来在江湖上罕逢对手,今夜遇上这壮年和尚,竟然变得一无是处,好比初学乍练的绣拳粉腿。
莽汉就是莽汉,他仍不服气,尤其是见其他六人全出手了,更觉精神大振,手中钢刀舞得虎虎风生,声势果然骇人。
围攻的七人中,有两位是使用暗器的好手,七星手江罗的七星子,大小眼葛天的子母镖,在江湖上算得上小有名气。
尤其在太原一带,是公认极难惹的人物。
邀他们赶来助阵,原是绝魂双煞的一步暗棋,准备必要时以暗器对付仇大魁的,可惜这两位暗器高手尚未赶到,费清和袁明就双双赔上了命。
而这时七人围攻,壮年和尚的身法又变化莫测,惟恐误伤到自己人,以致江罗与葛天的暗器都不敢贸然出手。
于是,七星子与子母镖均派不上用场。
时值深夜。
打斗声早已惊动整个客栈,及附近的左邻右舍,但没有人敢出来探视,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客栈的伙计悄然溜去报了官,可是无人理会,当地的里正、捕头及捕快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他们吃的是官粮,领的官饷,每月不过十来两银子,犯不着拼命。
有油水而不必冒生命危险的案子,他们办起来比谁都起劲。
遇上棘手的,尤其是江湖人物寻仇,群殴械斗之类的场面,他们则施出一个“拖”字诀,尽量借故拖延时间,等到风险过去,事情结束了,才装模作样地赶去处应故事,官样文章一番。
这就是乱世下官府的一贯作风。
彭小魁不愿伤人,目的只是吓阻这批人,不让他们趁人之危对付仇大魁。
是以他始终未出手还击,只用“凌波微步”奇妙身法,使围攻的七人眼花撩乱,疲于奔命。
彭小魁要把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不得不放弃原定突袭的计划。
常恩等七人全力以赴,几乎忘了今夜入城的目的,一心只求先合力解决眼前的壮年和尚再说。
事实上,若是不解决掉这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就根本无法抽身去对付那疯狂的杀手。
“凌波微步”乃是天山白雪仙姬百年前所创,将当代十大名家的轻功身法溶于一炉,再去芜存精,潜心苦练而成?
这位貌比天仙的女异人,出现江湖为时极短暂,随后即销声匿迹,从此不知去向,“凌波微步”因而失传。
口口 口口 口口
彭小魁三岁丧母,七岁随父远离家乡裕州,迁往京城定居。
父子相依为命,其父悬壶行医,每年秋天亲往各大名山采药,均带着他同行.一则是留他在家无人照顾,一则是让他对药草增长见识。
十五岁那年,其父风闻天山出现罕世珍品千年雪莲,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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