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马也不要了,跳起身就狂奔而去。
淑宜姑娘并不追杀,愤愤地哼了一声!随即归剑入鞘。
但上哪里去找彭政宗呢?
前途茫茫,使她不知何去何从。
☆☆☆ ☆☆☆ ☆☆☆
五个客商打扮的人,每人背上背了一只大背箩。
箩内不知到底装了些什么宝货,反正重甸甸的,高有三尺余,宽也有两尺以上。
在浙东山区,背着货物在山中行走,平常得很,可以空出一双手,手中的探路杖不但可以对付虎豹豺狼,也可以对付山贼,那些打闷棍的货色,至少无法从身后用棍子一下子就把脑袋敲破,因为背箩比脑袋高出甚多。
虽是六月盛暑,但在山区行走,凉风扑面,暑气全消,沿途鸟语花香,倒是十分写意轻松的事;当然背上不能背得太重。
这是绍兴到台州的大道,穿越四明山区与天台山区,平时行旅络绎于途,山道在群山中盘旋,起落差甚大,走上三五天,此身仍在群山中。
不过,嵊县以北的一段路,由于是循曹娥江南上,沿河谷上行,走起来不算辛苦。
如果不赶路,可以乘小船直达新昌,再起早南行,因为曹娥江这以上一段水路已不通舟楫,已接近江的源头了。
这五位客商走的是旱路,脚下轻灵速度甚快。
近午时分,仙岩镇在望。
镇在江西岸,镇西群峰起伏,东面的四明山更高更峻。
百十户人家,是一座朴实的小村镇,距嵊县约三十里左右,午间打尖,到县城投宿时光还早。
“前面就是仙岩镇。”
走在前面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扭头向同伴说:“先打尖,然后出镇走上小径之后,再改装绕道入山。”
“贺兄,打尖恐怕会留下形迹呢!”
走在第二位的人似乎反对打尖,那双铜铃眼,极为凌厉:“不如立即进山,早点隐起行踪。”。
“嘿嘿……”
三角眼大汉怪笑:“太叔老哥,听你的口气,好像有点心怯,似乎缺乏自信,要顶留退步呢!”
“贺兄,不是兄弟心怯与缺乏自信。”
铜铃眼大汉脸色不正常:“咱们只不过是替人办事,预留退路毕竟稳当些。虽说贺兄你们霍山三魔剑有绝对能埋葬那小子的把握,但也犯不着玩命。再说,他也许有朋友住在一起,或者事急暂避溜之大吉,以后就麻烦大了。”
“贺兄,真的得慎重些。”
走在最后那位高瘦大汉说:
“据兄弟所知,那小子虽然中了毒,但功力深厚,真要搏杀起来,仍是可怕的对手,且无尘山庄的庄主也不是好惹的。
咱们济南双豪加上你们霍山三魔剑,恐怕不容易取得绝对优势,要宰他们非易事。”
“两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三角眼贺兄冷冷地说:“霍山三魔剑虽然不敢说威震武林,至少也是江湖顶尖儿风云人物。你们济南双豪,更是北地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五个人加起来,居然显出怯敌的神色,岂不太看低了自己?嘿嘿……好像两位不该来。”
“既然来了,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太叔老哥不以为然说:“咱们是得人钱财,为人消灾,且已夸下海口,总得给人个交代。但半年前,曾有不少大有来头的人物,栽在那姓彭的小子手里。连巴山老怪,巫山神姥,毒蝎王那班人……”
贺儿却冷冷一笑:“那是他有人撑腰,还加上少林寺的两个多事和尚助拳,才让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结果还不是中了毒蝎王的剧毒。
如今听说那小子的余毒犹未除尽,离开少林寺后,不得不躲在无尘山庄养息!咱们正好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让他措手不及。不过,如果两位害怕,咱们三魔剑也决不勉强,你们现在退出还为时不晚。”
太叔老哥表情有些尴尬:
“贺兄多心了……”
“不是兄弟我多心,而是事实摆在眼前。”
贺兄的脸色很不好看:“言为心声,咱们这次是志在必得而来,未成已心怯,这个仗还能打得赢吗?”
太叔老哥只好陪笑:“贺兄言重了,兄弟只是希望稳当些而已,别无他意。如果真的心怯,咱们兄弟又何必来?何况,事先咱们已同意由贺兄主事,一切听贺兄作主安排好了。”
贺兄当然不希望济南双豪真的退出,气势上既已占了上风,也就见好即收,以免闹僵了反而不好。
脚下一紧,一行五人便向前面不远的镇口奔去。
济南双豪断魂刀太叔永寿,和点龙一笔王伟,其实均非善类。徒负“豪名”,实际上干的却是职业杀手。
只要价钱合意,他们任何人都敢去杀。
但他们至少还有点顾忌,从不承认自己是以杀人勾当为生的杀手。不像霍山三魔剑那般嚣张狂妄,公然以杀手自居,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凶神恶煞似的。
此番五人在重酬之下,接下了这桩杀人买卖,要杀的对象是位棘手人物:那位曾在京都悬壶,被称为“千金一帖”的彭政宗。
在他离京返回故乡裕州之前,谁也不知道他身怀绝世武功。
直到他到家乡被逼无法立足,愤而力挫多位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头,始名声大噪,震惊天下。
尤以成都之行,独毙巴山老怪与毒蝎王,重创巫山神姥,消弭一场瘟疫浩劫,更为人所称道。
不过他本身也中了毒蝎王的奇毒,幸得两位少林高僧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路,将他带回嵩山,由少林掌门亲自施以洗髓疗法,才能把命保住。
但深入体内的余毒无法尽除,必须找个不受干扰的地方静养。
他既不能常留嵩山,更不愿任何人受牵连,最后终于记起亡父曾经提及的无尘山庄。
苗老庄主是位武功修为极高的隐士,与世无争,江湖上甚至很少人记得有这号人物。
由于曾住京都访友时,旧疾复发,幸得彭政宗之父妙手回春,挽回一命,因而成为莫逆之交。
故人之子去那里静养,自然不会被拒绝。于是,彭政家离开了少林后,便直接去了无尘山庄。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不仅得具备高超的武功,及心狠手链,杀人不眨眼的手段,更须消息灵通,和猎犬般灵敏的搜踪本领,否则如何向目标下手?
这五人果然名不虚传,凭着他们的专长,联手明查暗访,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查出彭政宗的行踪。
口口 曰口 口口
仙岩镇是往来要道,打尖的歇脚站。
五个人落店进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的兵刃皆藏在背箩内,外表看不出有江湖枭雄的气慨,隐去本来面目,即使同行也难看出他们的身分,而且这条路上很少有江湖知名的人行走。
镇上四五家小店,可以买到简单的酒食。
这座山区中的江边小镇,显得冷冷清清。
五人在一家小店叫来一些酒菜,一面进食一面低声交谈。
店堂甚小,六张食桌有四桌有旅客进食。
两名店伙一掌柜,一掌厨,一名小厮听候食客使唤。
除了这五位武林豪客之外,其他三桌食客,都是往来附近各县的旅客,彼此皆用外地人难以听得懂的本地方言交谈。
五位仁兄即使想听,也听不懂这些人的话。
掌柜的店伙首先发现有人向店门走来,立即用大嗓门向小厮招呼:“小三子,有客人来了,准备茶水。”
叫声中,匆匆出柜到店门迎接客人,笑吟吟地说:“老婆婆,两位爷,辛苦辛苦,请进。”
一位鸡皮鹤发面目阴沉的老太婆在前,后面跟着两个背了包里,佩了剑的精壮大汉。
老太婆手中点了一根盘龙乌木杖,腰带上也有一把精致的匕首,一双老眼白多黑少,眼神阴厉令人害怕。
“给我们来一些现成食物,要快,我们要赶路。”后面那位精壮大汉说。
老太婆的目光,自踏入店堂起,就紧盯着抬头注视来客的断魂刀太叔永寿,直至在食桌落坐毕,阴厉的目光仍未收回。
小厮送来茶来,店伙则吩咐厨下准备食物。
“我记起来了。”
老太婆突然向断魂刀冷冷地说:“你一个江湖风云人物,扮成贩夫走卒,必定事不寻常,浙东小地方,居然来了你这位中原大菩萨,哼!”
“你这老虔婆法眼厉害。”
断魂刀苦笑:“一眼就看出在下的身分本来面目。九幽鬼婆,你怎么也来浙东?你才是威震中原的大菩萨。”
“好说好说。天生穷命,替人跑腿,所以来了。”九幽鬼婆狠盯着霍山三魔剑:“唔!尊驾这三位朋友,老身似乎不陌生。”
“咱们见过,好几年了。”三魔剑的老大邪剑贺斌淡淡一笑:“在九华山地藏王道场……”
“哦!霍山三魔剑。”九幽鬼婆恍然:“难怪有点面熟。诸位这样打扮,到底是何用意?”
“来探望老朋友。”
断魂刀赶忙接口,不希望邪剑贺斌透露寻仇的口风:“为了让老朋友获得一份惊喜,所以掩起本来面目。”
“哦!获得一份惊喜,当然也获得一分惶忧罗!”
“也许,鬼婆,你这次来……”
“替厂里办事。”
九幽鬼婆指指对面两位傲气凌人的同伴:“这两位是厂里的档头,阴豹邓龙,天罡手郝威,诸位想必有所耳闻。”
厂里,指东厂,目下的提督是太监魏忠贤,天下闻名的祸国殃民大奸贼。如果不是这恶贼大肆锄诛满朝忠良,流寇之祸可能不会发生,历史必将重写。
“久仰久仰。”
邪剑贺斌客气地说,转向九幽鬼婆:
“鬼婆算是爬上高枝了,也在厂里任档头?”
“老身只是带他们去找人。”
九幽鬼婆笑笑:“到台州,找括苍老龙神铁百霸。”
“哦!保护东林巨擘户部员外郎吴世典的白道名宿。”断魂刀说。
济南地近京师,对京师的消息自然留意:“可是,鬼婆,那老贼功臻化境,你们三位对付得了他吗?吴世典死后,他好像并未返回老家,似乎目前仍在江湖……”
“咱们奉命去抄他的家,他在不在家无关宏旨。”
阴豹邓龙傲然地说:“他在家当然最好,他功臻化境又能怎样?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他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抗不了官府抄他的家。”
“事实的确如此。”
邪剑贺斌说:“太叔老哥,咱们也应该用这种手段来办事的。”
“诸位如果有困难需要解决,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阴豹拍拍胸膛:“咱们带了空白文书,任何州县皆乐于听命接受差遣,对付那些有名望声誉的人,要他们破家亡命轻而易举。”
“谢了。”
断魂刀一口拒绝:
“咱们的事自己可以解决。”
济南双豪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的枭雄,但仍然不失江湖道的豪气,对厂、卫迫害忠良的惨绝人寰狗屁事,有说不出的反感,也鄙视那些卖身投靠厂卫的武林人。
断魂刀虽然对九幽鬼婆三个人十分厌恶,但他是个城府甚深的人,将厌恶隐藏在心里,表面不露丝毫不满的神色,口中虽然拒绝,脸上依然摆出感谢的诚恳神情。
有家室之累的人,谁也不敢招惹厂卫的人。
厂卫像是瘟疫,避开得愈远愈好。
但邪剑贺斌却抱有另一种看法,是属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讲求实际的人,所以首先表示要用这种方法来办事。
这种方法,意指利用厂卫的力量来对付彭政宗。
因为出钱的人说过,只要能置他于死地,可以不择手段。
断魂刀的断然拒绝,邪剑颇感意外。
“太叔老哥。”
邪剑脸上有不满的神情:“邓老兄愿意助咱们一臂之力,你老哥为何不领情?”
断魂刀不好说出自己拒绝的理由,心中一转。
“这……也好。”
断魂刀淡淡一笑:“反正贺兄这次前来,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邓兄……”
这一记击中了邪剑的要害。
先前入镇之前,断魂刀本来主张稳当些行事,邪剑却认为济南双豪心怯,因而讽刺双豪害怕。
这时断魂刀反唇相讥,指这邪剑没有必胜的把握,胆怯才会向阴豹求助,邪剑当然受不了。
“太叔老哥,你在说泄气的话了。”邪剑不悦地打断对方的话:“在下曾经说过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贺兄,言为心声……”
“你少给我泼冷水!”
邪剑真恼了。
“咦!你们怎么啦?”九幽鬼婆讶然问。
“没什么。”
断魂刀笑笑:“咱们办的事可能有困难,所以贺兄想借助邓兄厂里的力量,把这件事办妥,如此而已。”
“有什么困难,说啦,”
阴豹慨然地说:“算起来咱们都是同道,理该拔刀相助,但不知诸位的困难是什么?”
“邓兄别听他胡说。”
邪剑悻悻地说:“太叔老哥胆怯而缺乏信心,说起话来颠三倒四,邓兄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其实,邓档头也没有余暇在路上居留,要赶时间办事呢!”
九幽鬼婆说:“要赶快把括苍老龙神的事解决之后,才能助诸位一臂之力,这样好吧?诸位和咱们一同走一趟括苍山,回头再替诸位办事,诸位意下如何?”
“算了,咱们的事自己可以解决。”
邪剑总算死了心,原来阴豹这家伙存心不艮,口里说愿助一臂之力,原来想利用他们五个人,先对付括苍老龙神。
“诸位到底要办什么事?”阴豹追问。
“你真笨。”
九幽鬼婆冷笑:“说了半天,他们没透露丝毫口风,当然事属机密,或者有所禁忌,怎会告诉你?你算是白问了。”
酒菜饭已陆续送到,众人不再多说,各自进食,邪剑五个人先食毕,客气地向九幽鬼婆三个告辞先走了。
出了镇南行里余,断魂刀开始埋怨。
“贺兄,你不是不知道,投入厂卫的那群货色,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
断魂刀唠唠叨叨地说:“阴豹那家伙拍胸膛,显然存心不良,要利用咱们帮助他解决老龙神。凭他们三个人,敢奢言对付那老不死?哼!老龙神家在括苍,没错,但去一些官兵,能抄得了什么?如果老龙神在家,这三个家伙那能活着离开台州?”
“但他们能抄无尘山庄,没错吧?”
邪剑硬着头皮说,为自己的错误辩护。
“抄不了无尘山庄的,贺兄。”
断魂刀苦笑:“那小子必定在县城安了眼线,官府的动静一清二楚,消息一走漏,山庄保证连鸡犬都走光了。这周围千里皆山,那座山不可以藏身?官兵会吃饱了没事干入山穷搜?何况,打草惊蛇,那小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咱们上那去找他?”
“咱们五个人随他们去对付老龙神,还不知是否留得命在呢。”
济南双豪的老二点龙一笔王伟说:“就算都没断了胳膊没断腿,日后那些白道高手名宿,恐怕也不放过我们,除非咱们也投身厂卫做档头。”
“别多说了。”
邪剑忿然地说:“在下总觉得,利用阴豹对付那小子,并没有什么不对。”
进入一座松林,大道向东岔出一条小径。邪剑转首游目四顾,四周杳无人踪。
“从这里走。”
邪剑指指小径:“到前面改装。”
小径伸展至江岸。
这段江面宽不过六七丈,水深及腰可以徒步涉江。
这里是曹娥江的上源,汇合从四明山流下的溪流,与从撞天冈流下的前王溪,还有长乐港水。
过河,小径绕过仙岩镇东面的一座山,路又一分为二。右走四明山,左走梅坑至四明后山。
五人走了之后,小店中,阴豹向九幽鬼婆说:“这五个老江湖奸似鬼,不肯上当,鬼婆,猜得出他们前来浙东,干些什么勾当吗?”
“还用猜?”
九幽鬼婆冷冷一笑:
“八成又是接了买卖,干那杀人的勾当。”
“咱们对浙东陌生得很,所以请你领头办事,杀谁?”阴豹追问。
九幽鬼婆沉吟一下说:“此地距四明山的无尘山庄很近,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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