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新正色地道:“不会的,我绝不再喜欢别的女孩子。”
杨青青叹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如果你将来不想娶她,现在就应该跟她疏远一点,否则你就不能负了她,像她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如果你将来负了她,连我也不能够饶你!”
张自新道:“杨大姐!你放心好了。”
张自新又道:“这样好了,如果我有一点对不起她的地方,你可以拿剑杀了我!”
杨青青没有再说话,两人驱马急驰,终于在曙色朦胧中到了天津,正恰好赶上了开城门的时间。
天津是一个水陆码头,很多行商起早赶海船出航,所以已经很热闹了,他们找了个大客栈歇下,上午睡觉养足了精神,下午上街,杨青青行色匆匆,什么都没带,在这儿买了些洗换的衣服,张自新也是孑然一身,穿的还是侯府家的行头,虽然很神气,却带了些奴才气,杨青青逼着他换掉了。
黄昏时重行上路,张自新已经焕然不同了,狐裘外袄,带着皮风帽,跨下骏马,鞍上宝剑,除了一脸稚气未脱,完全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打扮,杨青青披了件羔羊里子、亮缎面的一口钟,连头都罩住了,也是女侠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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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游侠江湖
两人都很引人注目,幸好这是一个大城市,各式各样都有,也没有人对他们太注意,走了一夜,来到个叫“卒集”的小镇,他们准备歇下来,让马匹加些草料,自己也找点东西来好充饥!
可是走遍了全镇,都找不到一间像样的店,勉强找了个店房,却又没有上好的草料,杨青青是老出门的,倒可以将就,张自新对自己倒也不在乎的,却十分爱惜马匹,一定要店东家买了几升豆子,用好酒泡了喂马。
他有银子,店家倒是遵办了,可是围了许多人看,有些年纪大的还唠唠叨叨地道:“这么好的酒泡了豆子,却拿去喂牲口,连人都没有这么好的口福呢,真是作孽!”
张自新听在耳里,又不便发作,只得问店家道:“店家,你们这儿用什么来喂马呢?”
店家赔笑道:“普通的牲口有干草,已经是够好了。”
张自新不以为然道:“那不是把毛片都喂暗了?”
店家道:“大爷!咱们这儿的牲口除了犁田就是拉车,能够干活就行了,要毛片亮干什么呢?”
张自新连连摇头。
杨青青道:“你以为每个地方都像京师一样,这里还算好的,你还没有见过更穷的地方的呢!”
张自新道:“还有更苦的地方吗?”
店家笑道:“怎么会没有?此地是镇上,您走到乡里去瞧瞧,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穿着姥姥的裤子,补钉上加补钉呢,还可以找出七八个破洞,半升豆子一个月的粮食,连人都没得吃了哪里还会有拿来喂牲口的!”
说着又低声道:“您二位一定不是常出门的,最好小心点,在镇上待了两天,遇见过路的官人,搭着一起走,要不然就上沧洲雇保镖的来护送着走——”
杨青青淡淡一笑道:“难道路上不平静?”
店家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年关近了,总是小心点好,难过年的穷人,心眼儿容易迷糊的!”
杨青青见那店伙虽然是带笑说话,目中却带一点诡异的神色,乃冷笑一声拍拍桌上的佩剑道:“我们还要带着保镖的?”
店伙哦了一声道:“原来二位是练家子的。”
杨青青道:“练家子不敢说,但是这两柄家伙总不是带着好玩好看的,三五个毛贼,大概还吓不着我们。”
店伙笑道:“那是小的走眼了,小的见两位衣服穿得很讲究,出手又是这么阔绰,还以为二位是大家公子哥儿小姐,所以才劝说两句。”
杨青青笑道:“你见过多少大家公子哥儿小姐出门带剑的?”
店伙道:“多了。现在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喜欢带支家伙唬唬人,其实他们连怎么握家伙都不懂呢!”
杨青青又问道:“你见的世面倒不少呀!”
店伙笑了一声道:“小的在这儿十几年了,以前这条道上像二位的客人也经过不少,穿戴很神气,骑的也是高头大马,可是一遇事,吓得全身发颤……”
杨青青道:“这条道上常出事?”
店伙叹了一声道:“可不是嘛,本来这儿是通往山东大道的,过往的客人很多,虽然不一定会在小镇落脚,歇下打个尖,小镇也可以落点好处,就是出了一连串的事,把有钱的客人都吓得从天津改乘海船了,十年前这儿可不是这么荒凉的。”
杨青青道:“出了什么事?”
店伙笑道:“事儿可怪了,行商贩货的买卖人固然也有遭劫,那是一些穷极无聊的苦哈哈们干的事儿,事后官府里总还能抓到几个犯事的,惟独是带着家伙亮相的公子哥儿,多半会遇上个独脚盗,行李马匹洗劫一空,连衣服都叫人扒了,扔在旁边的山沟里……”
张自新道:“这个独脚盗专跟有钱人过意不去?”
店伙笑道:“也不是,他只是拣带家伙的下手,而且这个独脚盗很怪,劫来的财富自己不要,全散落一般穷人了,官府对这个独脚盗简直伤透了脑筋,出动了多少的差官,也没有摸到他一点影子。”
张自新道:“独脚盗他是一只脚吗?”
店伙笑道:“大爷可是没出过门的,独脚盗的意思并不是只有一只脚,而是他每次作案子都是单人独马,从不带伙伴。”
张自新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人劫富济贫,是个侠盗了,你们一定是很尊敬他了是吗?”
店伙摇头道:“他的行为是值得尊敬的,可是附近的穷人反而恨透他了,希望他早点落网被抓起来。”
杨青青颇感兴趣地道:“为什么?”
店伙道:“您想吧!这儿是官道,本地又没有什么生产的,全靠给过往的客人卖点力,还能混个温饱,给他这一闹,有钱的客人都不敢来了,大家只好喝西北风,而且他散出来的金银大家又捞不着,反而增加麻烦……”
张自新道:“怎么捞不着呢?难道又有人抢了去?”
店伙道:“没有抢,都给官府追回去了。”
张自新道:“官府怎么会追回去呢?”
店伙叹道:“这儿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有几分银子大家都清楚,平白发了横财还能瞒得了人吗?因为是贼赃,官府自然要追回去,还得背上嫌疑,所以大家不但没有得上好处,反而断了生路,怎么会感谢他呢!”
杨青青道:“这家伙做好事反而害人了!”
店伙道:“可不是吗?所以大伙儿都巴不得他早点落网,至少还有口安稳饭吃,他在这条道上闹了十年,害得大家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杨青青笑道:“这家伙不知是什么用心!”
店伙叹道:“谁也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小的奉劝二位,最好还是把家伙收起来,别给他又盯上了。”
杨青青笑道:“我们不怕,倒希望能碰上他,我兄弟马上包裹里有二百两金子,准备送给他的呢!”
店伙变色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声张,万一出了事,小店可负不起责任!”
杨青青笑道:“没有关系的,我们歇一下脚就走,不是在你们店里出事,你们也就没有责任了!”
店伙叹了一口气道:“那固然好,不过小店好容易才接下您两位客人,生意又做不成了,这不是受了他的累吗?”
店家唉声叹气地走了。
杨青青道:“这个店伙倒老实,他宁可损失生意,也没瞒住我们!”
那店伙在远处听见了回头喜笑道:“小姐,您在这儿住一宿,小店最多能赚您五钱银子,可是您出事了,官府派人来调查讯问,招待吃喝,还得倒贴上五钱,小店实在是赔不起,否则哪会把生意往外推的!”
张自新笑了一笑,用过了饭,见马匹也喂过了,也洗刷干净了,乃掏了一张五两的银票说道:“不用找了,剩下的你买件新衣服过年吧!”
那店伙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收了下来道:“大爷,谢您这份厚赏,但愿您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地过去……”
张自新与杨青青上了马,往前走了五六里,因为杨青青一直控住马缓行。他也只好跟着,张自新心中忍不住烦躁,出声问道:“杨大姐,你怎么不快点走呢?”
杨青青笑道:“你不是希望碰上那个独脚盗吗?”
张自新道:“是呀,所以我才急着走,想早点碰上他。”
杨青青笑着道:“快了就错过了,我故意落后一点,就是让他好追上来!”
张自新一怔道:“难道他会在我们后面?”
杨青青道:“可能,如果他在前面,我们迟早都碰得上,如果是在后面,咱们的马快,漏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张自新想了一想道:“对!还是大姐见识广!”
杨青青笑道:“本来我不想多事,可是听见这个独脚盗的奇行怪迹后,又忍不住好奇,一定要会会他!”
两人又朝前走了里许,却是两边斜坡连着大小起伏的丘陵,路在中间穿山而过,杨青青用鞭一指道:“如果要拦劫,这是个最理想的地方了!”
张自新还没有回答,坡上的枯草中飕的一声,射出了一枝竹箭,落在张自新马头前面的地上。
张自新兴奋地道:“来了。”
张自新伸手就要去摸剑了。
杨青青道:“不必急,看看再说。”
草丛中钻出五六个汉子,都是衣衫破旧,一人拿着弓箭,一人拿着根长矛,其余的都拿着棍棒之类。
杨青青低声道:“不是的。”
张自新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的?”
杨青青笑道:“你没听说那个独脚盗吗?这些人不过是穷极的庄稼汉,铤而走险……”
张自新道:“怎么对付呢?”
杨青青道:“稍微抵抗一下,别现露武功。”
张自新一怔。
杨青青道:“如果你想会见那个独脚盗就得听我的。”
说着拍马冲上去,抽剑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持枪的汉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挺着长矛狞笑道:“大爷们是打猎的,好运气碰上你们两头肥羊,还不乖乖下马来。”
杨青青怒叱一声,拔剑砍过去,那大汉一抖长矛架住了,动手了五六个回合,就把杨青青的剑挑飞了,她跳下马想去拾剑,那大汉的矛尖把她给逼住了。
张自新见那大汉的枪法还不错,至少是受过训练的,但是杨青青的剑法根本没施展,知道她是故意落败的,乃拍马也冲了过去。
另一个大汉拿着木棍,拦马横扫叫道:“小子,下来吧。”
张自新的剑已握在手中,望见杨青青递来的眼色,连忙用剑一架,装做抵挡不住的而翻落马下。
那个手持长矛的大汉哈哈大笑道:“这点本事,也敢带着家伙出来乱闯,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个汉子上前,牵住了两匹马,在行囊中摸了一下笑道:“大哥,真是好运气,里面果然有金子呢。”
那手持长矛的大汉听了哈哈笑道:“是吗?老子正穷得扁了,老天爷真有眼睛,送上两个活财神。”
持弓的汉子道:“大哥,真是两个雏儿,怎么处理?”
大汉沉吟一下道:“把男的捆上,那妞儿……”
他的脸上浮起一种邪色,笑声更见狂野。
另一个汉子却道:“大哥,这不好吧!有了那么些金子,上沧州可以找个粉头儿好好地乐一阵,何必……”
那大汉脸色一沉道:“沧州的姐儿都是破瓦罐,这个妞儿却是个道地的清水货,老子一辈子还没尝过新鲜味呢,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张自新明明知道杨青青不会吃亏的,却装模作样叫道:“你们敢碰我姐姐一下,我就跟你们拼了。”
那大汉道:“这小子还在发横呢,李老二,你把他捆上,回头我让他亲眼瞧见我跟他姐姐成亲。”
李老二是那持弓箭的汉子,闻言迟疑地道:“大哥,如果让燕爷知道了,咱们都活不成了啊。”
那大汉回手一矛杆敲在他的背上骂道:“混账,燕爷又算老几,他真要跟老子过不去,大家就闹开了,我掉脑袋,他也得背上个绞罪。”
李老二被打得不敢做声,那大汉又朝张自新笑道:“小子!你还是老实点吧,我跟你姐姐成亲了,你就是舅爷了,一家人还拼个什么呢?”
李老二放下弓箭,解下腰带想过来要捆张自新,张自新瞪目挺剑,把他给吓住了,退后一步叫道:“大哥,他手上还拿着家伙呢!”
大汉啐了一口道:“笨蛋,你不会先夺下来,他连四虎子一棒都接不住,还怕他杀了你是吗?”
李老二晃着腰带向前一步道:“小子!放下家伙,乖乖地让我捆上,否则老子就摔你个狗吃屎,叫你这满口大牙一颗不剩。”
杨青青朝张自新道:“兄弟!放下剑,别跟他们逞强,也别担心,我谅他们也不敢欺负我的。”
那大汉笑道:“这才像话,老子怎么会欺负你呢?老子疼你还来不及呢?”
杨青青道:“好汉爷,银子、马匹,你们都可以拿去,只求你们别伤害我们!”
那大汉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子要伤害你,刚才老子一枪就可以送了你的小命,老子是真喜欢你!”
杨青青咬咬牙,装做无可奈何地道:“那也成,可是你得像个人,至少别当着我兄弟的面前……”
大汉笑道:“原来你还害臊,这也难怪,大姑娘,当着这么多男人脱衣服是不太好意思,好吧,我们到山坡后面亲热去……”
杨青青道:“你们可不准为难我兄弟。”
大汉咧嘴笑道:“没问题,只要他乖乖的,我们绝对不难为他。”
说着把长矛交给李老二道:“看住他,只要他动一下,你就扎他的腿。”
然后又邪笑道:“小心肝儿,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杨青青朝张自新看了一眼道:“兄弟!忍住点,用不着拼命,一切等以后再说。”
说完手忙脚乱往山坡上爬去,好像十分艰难,张自新见她装得很像,忍不住想笑,表面上却装出一股愤怒的样子。
那大汉子追上去邪笑道:“小妹子!你嫩手嫩脚的,还是我抱你上去吧!”
刚要扑上去,草丛中突然飞起一条人影,势子极快,只一伸手,就将那大汉抛下来了,大汉在地上滚了一滚,身子已挺直不动了,杨青青惊呼一声,这下子倒不是假装的,因为他瞧见那突来的人影用的是点穴法,弹指之间,已点了大汉的死穴。
那人穿了一身黑衣,脸也用黑纱蒙着,只露出一对精光毕射的眼睛,由那山坡上一纵就下来了。
另外几个汉子都吓呆了。
尤其是李老二,跪了下来叩头道:“燕爷!这不关小的事,都是大白狼自己作死……”
那人冷笑一声道:“好啊!我教了你们几手功夫,你们就抖起来了,不得我允许,就私自出马抢劫了,劫财不算,还要劫色,你们都不要命了。”
那李老二更是磕头虫般,一连串的响头,把额角都磕破了,苦苦地哀求道:“燕爷!这可都是大白狼在作怪的,小的还一直在劝他呢!可是他不肯听我的话,我们又打不过大白狼的。”
蒙面汉子冷笑道:“我都听见了,你们以为瞒得了我吗?这一百里内,地上新长了棵树都漏不过我的眼睛。”
李老二更是惊惶地道:“燕爷,你听见了最好,大白狼还说过您不敢管他,否则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