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恨与莫客非同时叫道:“大哥!你不行!”
华树仁笑笑道:“你们是怕我的内伤未复?”
李铁恨道:“大哥既然自己讲出来了,兄弟也不必再替你隐瞒了,我知道您的伤势是永远也无法复原的!”
华树仁苦笑道:“我明白,这些年我虽然静心休养,剑术比从前稳炼多了,但身体的状况永远也不能回复到以前的程度,可是浊世三神龙就此被人击败了……”
李铁恨想了一下道:“浊世三神龙早就被人击败了!”
华树仁道:“不错,可是我们没有死,这块招牌就不能摘下来,至少不能在今天摘下来!”
李铁恨用手一推张自新道:“自新你出去!”
张自新愕然道:“我?”
李铁恨沉声道:“是的!大哥教你的这套剑法,是我们兄弟三人心血的总汇,另外大漠飞龙哈老师也教过你一点功夫,现在你就是我们四条龙的代表人……”
张自新傻怔怔地捧着剑出场,朝裘世海一躬道:“裘老前辈请多指教!”
裘世海见李铁恨居然把张自新推了出来,微有愠意道:“李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铁恨庄容道:“华大哥早年受了内伤,至今未愈,我已经甘拜下风,莫二哥虽然胜过蓝护法,可是他剑法根底已经亮了出来,一定不是裘兄的对手,裘兄可以说已经胜过我们每一个人了,但是浊世三神龙还没有认输,除非裘兄能胜过这小伙子。”
裘世海斜目道:“这小孩子就足以代表你们三位了吗?”
李铁恨道:“不是三个,是四个人,哈老师父也在台下,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说完朝台下叫道:“哈兄,你应该声明一下。”
哈回回无可奈何,在远远地道:“李大侠,你真是的,找我这个马贩子开什么玩笑。”
李铁恨笑道:“现在是在京师,亮出你大漠飞龙的招牌没有什么妨碍,何况栽培这小伙子的,您出力最大,我们不敢专美独占。”
哈回回一叹道:“我安静多少年,好容易才混到一个立足地,这一下子全完了。”
李铁恨道:“哈兄何必呢!你称雄大漠,名震中原,总不会甘愿靠贩马终老此生吧,乘着这个机会正可以重振雄风。”
哈回回没有回答,裘世海却颇为惊奇地道:“原来阁下就是大漠飞龙,裘某倒是失敬失敬了。”
哈回回淡然一笑道:“大漠飞龙早就死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意人。”
裘世海笑道:“阁下何必客气呢,大漠飞龙名震回疆,裘某闻之已久,只憾无缘一会。”
哈回回道:“现在我比一条泥鳅还不如,英雄出少年,你要想折服我这条泥鳅来增高威望倒不如跟那位张兄弟去斗狠吧。”
裘世海哈哈地道:“那么阁下也是以张自新为代表人了。”
哈回回一笑道:“那可不敢当,张兄弟的成就与我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在一起研究过摔跤功夫,如果你能把张兄弟摔下台来,我就服了你。”
裘世海哈哈一笑,朝张自新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的技业,四位名家,合力调教一块奇材,那还有什么话说的。”
华树仁立刻道:“姓裘的,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含糊,哈老师教他摔跤,我只教过他一点剑法,总共也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实在也教不了什么,一切靠他自己努力,问题是你敢不敢跟他斗一下?”
裘世海出人意外地笑着道:“裘某怎敢以一身之力,与四大名手争胜,认输!认输!”
说完打个哈哈,居然回到坐上去了,白长庚大为惊奇,怒声道:“裘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裘世海道:“兄弟认输,没有别的意思,掌门人如果不认输,大可以跟他比一下,打败了他,就等于是打败了四位名家,对长春剑派来说,那可是大大的光彩。”
白长庚心中在暗恨裘世海,此人之狡猾已透了顶,他剑挫入云龙李铁恨,露足了脸,遇到没有好处的事,就丢手不管了。
尽管李铁恨已经做过声明,还拖出一个大漠飞龙作陪,把张自新吹嘘了一阵,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胜之不武,败则难以见人,裘世海在未斗之前先认输,看起来倒像是不屑与敌而放手,做得很漂亮。却把难事留给自己来办!
裘世海位居总护法,是客卿的身份,胜负荣辱止于一身,认输也不要紧,而自己是一门之长,如果也认输,那就是整个长春剑派向人认输了,本来对一个小孩子,让他一下也无伤于颜面,可是偏偏白少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败一场,现在放开手不比,就变成真的不敢比了。
而且刚才张自新所露的剑法玄奥莫测,手中的宝剑又具有那种异征,斗起来万一失手输给他,那真是得不偿失了,何况裘世海的话把自己扣定了,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这儿,他不禁恨恨地瞟了裘世海一眼!
裘世海当做没看见,故意偏过头去不答理,白长庚怔了片刻,终于有了主意,掉头向台下叫道:“赛老弟!你再上来跟这小子比一场!”
赛无常应声上台,李铁恨立刻反对道:“白掌门,按照规定,失败的人没有资格再上场挑战了!”
白长庚冷笑道:“现在早已不讲规矩了,讲规矩莫大侠就不该休息!”
李铁恨顿了一顿,才道:“那也是贵方先开的例子!”
白长庚道:“那就干脆破例到底,反正以我堂堂掌门之尊,总不能随便向一个后生小辈出手,除非他能将敝派的人全部击败了,我才认为他够资格一战。张自新要跟白某交手,就是从本派底下的人开始,一关一关地闯过来。”
李铁恨道:“张自新已经击败了令郎,而令郎也是长春剑派之人,要闯到台端出手,大概要混过几关?”
白长庚道:“这个由白某自己决定,直到白某认为他够资格时为止。”
李铁恨哈哈一笑道:“台端这个话可真够身份的,人是血肉之躯,总会疲倦的,你们想用车轮战来累死他?”
白长庚哈哈笑道:“浊世三神龙加上大漠飞龙,四位名家的传人,总该有这点能耐。”
华树仁一摆手道:“老弟,别说了,由他们怎么办,张自新年纪还轻,能够击败长春剑派一个高手,已经就够了,如果能连胜两三个,即使败在白长庚手下,丢人的仍是长春剑派。”
白长庚听了心中虽然生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大声吩咐道:“赛老弟,你用双剑上场,手下放轻点,最好避免伤人。”
赛无常何等的灵巧,早已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长春剑派中从不用双剑,白长庚特别交待,必是为了张自新手中的宝剑对金铁之物,有排斥的异征,才叫自己多带一柄木剑以为抵制,而后面的那句话,实际就是暗示,最好把这小家伙收拾下来,因此一躬身道:“属下尊命!”
李铁恨等人也听出白长庚的含意,正想出言提醒张自新注意,不想张自新自己先开口道:
“赛老师,你动手的时候,可千万别动气,我学剑时日不久,手中拿的又是一柄利剑,万一控制不住伤了你,那可不太好意思,倒不如大家放开手,才显得公平些。”
李铁恨长叹一声道:“傻小子,你连话都不会听,人家正想要你的命呢!”
杨青青却道:“李大侠,张兄弟的要求也是对的。”
李铁恨翻翻眼,杨青青又道:“我跟张兄弟相处一段时间,对他很了解,他心地忠厚,对人没有心机,如果他把别人的话当了真,出手时反而多一层顾忌,碍手碍脚,惟恐伤了人,倒不如这样干脆。”
李铁恨想想没有开口,也默认她的见地不错了,这边赛无常右手执钢剑,左手拿了柄木剑,朝张自新一点头道:“小子,你进招吧!”
张自新的唯心剑不宜先攻,因为他必须根据对方的反应而作变化,可是看赛无常的年纪大他一倍还多,自然没理由叫人家先出手,因此随手撩出一剑。
他本不擅使剑,这一剑空门百出,剑才划出一半,赛无常立刻抓住机会,双剑并进,交攻而至。
张自新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快就进招,顿有手忙脚乱之感,幸好他唯心剑法演得极为纯熟,变招也快,立刻撒剑回保,但最多也只能管住一边。
也幸好赛无常见机会难得,想在一剑之下就杀他,所以着力在右手的钢剑上,张自新的剑抽回来招架住,双剑交融,剑上的弹力将赛无常的剑弹了出去,左手的木剑倒是毫无阻碍直攻而进。
张自新出手本能地用那只空手一把抓出去,居然握住了剑尖,那是他在镖局中打杂时,所受的空中捕落叶的训练,手法极准极稳,由于是木剑,握在手中也不会伤及掌心,顺势一夺,将赛无常拉了过来,底下跟着一脚,踢在赛无常小腹上,将赛无常硬踢下了台去。
四下一阵哗然,谁都没想到赛无常二招就被打了下台,更没想到张自新化危为安,手法会如此巧妙。
只有华树仁一个人心中是明白的,轻叹一声道:“这小子不是大智若愚,就是运气好。”
李铁恨还不大明白,因为张自新一招守势是华树仁所创的,他不清楚,所以道:“自然是他的判断正确,要化解这一手险攻的办法很多,要能一招克敌,这一手用得太妙了。”
华树仁道:“我倒不如此想,他的底细,现身诱敌,他还没到这种境界,完全是碰上的,如果对方换个方向同样进招,他这条小命就断送了。”
李铁恨怔住了,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张自新能够不死,实在是运气了!
如果赛无常把主力放在左手的木剑上,张自新势必先招架这一边,他手中的宝剑对木剑毫无作用,两剑交触,以赛无常的臂力,必可压住他的剑,右手的钢剑再攻进来,张自新总不能再用空手去抓,非死即伤,那实在太危险了。
他们的谈话声很低,白长庚没听见,只见张自新在一招内把赛无常踢下了台,心中又惊又羞,脸色气得煞白,怔在座位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赛无常挨了一脚,内伤颇重,跌下台时,无法控制身形,头下脚上,脑袋先着地,跌昏过去了。
帐篷中立刻有人将他抬走了,然后大家眼睛都看着白长庚,等待他的指示,白长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在八个护法中,蓝风剑艺最深而赛无常却是惟一学过雪花剑法的,未及先展,就被人打下了台,看来只有他自己出手,才有机会胜过张自新了,要是看那小伙子的身手,他又有点寒心了。
裘世海凑过去,跟他咬了一阵耳朵,他才干咳一声道:“名家高弟,果然身手不凡,白某想多讨教一下,这一场由本派孙护法讨教拳脚!”
跳上台的一名大汉,大约三十出头一点,长脚细腰,白净面皮,身形很利落,空手一抱拳道:“孙金虎候教!”
华树仁知道张自新对拳脚方面一窍不通,立刻反对道:“这不行,长春剑派应该以剑为主!”
裘世海微笑道:“以剑为主,并非把别的功夫抛开不练了!”
华树仁道:“张自新没学过拳脚功夫,就没有奉陪的必要。”
裘世海道:“这恐怕由不得华老做主。”
华树仁怒道:“你们想强人所难不成?”
裘世海一笑道:“那倒没有这个意思,长春剑派的行事宗旨一向是以牙还牙,刚才赛护法是被脚踢下去的,我们就必须在拳脚上补回来才算公平,如果张老弟不擅拳脚,尽管使用兵器好了,反正敝派这一场必须以拳脚求教。”
张自新将手中长剑交给了一旁的小沙丽,傲然道:“比拳脚就比拳脚!”
华树仁沉声喝道:“小子!你不称称自己的分量!”
张自新毫不在乎地道:“那不行,我宁可被打下台,反正他们不赢我一场是绝不甘休的,倒不如干脆让他们赢一场算了!”
华树仁道:“你为什么不认输呢?”
张自新将头昂道:“不!那不行,我宁可被打下台去,也不能装孬种不战就认输了!”
裘世海脸上一红,干笑道:“张老弟好志气,裘某刚才倒是装了一次孬种了!”
张自新道:“你不同!你的身份可以搭搭架子,我却必须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做人!”
华树仁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去呈英雄吧,但愿你能活着走下台,就是你的运气了!”
张自新神色肃然地道:“老爷子,今年我才不过十五岁出头一点,自问良心,从来也没有跟人结过仇,即使跟人动手打架.也是被逼得自卫,或是拜受教益,我想稍为有点人性的武林先进们,都不会存心教我活不下去的!”
说完又朝孙金虎笑笑道:“孙老师,你说是吗?”
孙金虎在长春剑派八大护法中,不仅精于拳脚,而且更以透骨打穴手法见长,就因为张自新在剑法上有特殊的表现,白长庚才叫他上台,相机收拾了这小子,孙金虎自己也把着这个意思,可是被张自新一问,接触到他射来两股天真朴实无瑕的眼光,心中一愧,讷讷无以为答。
倒是裘世海阴恻恻地一笑道:“这位老弟太言重了,拳脚上动手过招,可不像兵刃能点到为止,要想分胜负,一定得见个分晓,落手轻重是很难控制的,不过像孙护法这种有经验的拳师,定然能控制住出手的斤两,至少也得叫你能自己走下台去!”
华树仁冷冷一笑道:“也仅仅是走下台去而已,想爬去都办不到,如对方留全你的一双腿,两手就残废定了。”
裘世海哈哈一笑道:“华老英雄一世,怎么也说出这种泄气的话,瓦罐不离井上破,这是江湖人必然的下场,如果想平安一世,华老根本就不该教他武功!”
华树仁还想说什么,李铁恨倒是止住了道:“大哥!别说了,生死有命学武功是这小子自己请求的,万一吃了亏也怨不得人,即使变成了残废,能就此活到老,未尝不是他的运气,我倒是怕他锋芒露得太早,处处遭人嫉,将来弄得死无葬身之地!”
华树仁果然不开口了,张自新抱拳道:“孙老师,请赐招吧!”
孙金虎笑道:“不!说什么也没有我先出手的道理!”
李铁恨知道张自新能为有限,完全是仗着年轻力壮,身形灵活,才可以一搏,如果要他先出一招,一伸手就会被人抓住缺点,因此笑笑道:“孙老师,别瞧他年纪轻,以比武的现场身份,他可是胜家,理应阁下先出手!”
孙金虎听得心中火发,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得罪了,张小侠,请手下留情!”
张自新还以为人家是真客气,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孙金虎早已呼的一拳,直击面门而来,他对张自新知道的不多,只听说这小伙子曾空手打败过刘奎,拳脚上一定受过真传,这第一拳不托大,半虚半实,完全是试探的性质,张自新老老实实地接招。等拳风,临体时,立即伸手去拨,孙金虎倒是怔住了,飞速撤拳后退。
他这一拳确是可虚可实,出手时完全是虚招的章法,暗藏变化于后手,任何拳手在这种情理下,都是置之不理,专神注意他另一手的攻击,他就可以在这一拳加速奏功了。没想到张自新居然会挡架这一拳。
如果他不是完全外行,就是大行家,才会有这种超乎常情的反应,而以他击败刘奎的表现说,当然不是外行。
孙金虎撤回那一拳后,始终站得远远的,不敢太逼近,张自新第一招的表现就使他惊讶,他必须谨慎从事。
裘世海与白长庚对一眼,神情很奇特,他们对孙金虎的拳路知之颇稔,因此对张自新能破解那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