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道:“强永猛自然做过这种训练,而且我相信他一定还比照天龙匕的式样,制造了一柄假的,训练这些畜生们注意趋避,所以一开始,它们都不敢与张兄弟右手的匕首接触,然而畜生究意是畜生,经过一段时间混战后,它们已乱了方寸,完全以本身的经验来作衡量,现在它们都置天龙匕于不顾,专心注意我的那柄匕首,这是张兄弟的疑兵之计的成功,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正说到这里,战局突然起了变化。
四头猩猩中,有一头曾经为了斗熊而受了内伤,虽然也参与战斗,但以在旁作骚扰突袭为多,正面的攻击,都是由另外三头猩猩来担任,这时它掩到张自新身后,突展毛臂,抱住了张自新。
两头白毛的猩猩见机会难得,四双手爪齐探,一个抓眼睛,一个撩阴攻向小腹,两处都是致命部位。
情况万分危急,李灵凤忍不住,手中银针破空而出,射向两头白猿的眼睛,用意是为张自新解危。
哪知张自新也在这时候奋起神威,一声怒吼,双臂一振,脱出了环抱,同时将手中的匕首以全副劲力掷出。
李灵风的银针射进了猩猩的眼睛,张自新匕首也掷进了它们胸膛心脏之处,他的内家劲力,加上匕首的锋利,居然一掷贯心,两头白猩猩做梦也没想到敌人会突然厉害起来,更没防到旁边会有突袭的暗器,利刃利剑,双目遭刺瞎,急痛之下,也分不清敌我,张臂一抱,捞住一个对象,张开大嘴就咬。
无巧不巧,它们刚好抱了另两头黄毛猩猩,这两头本就较白毛的体力较差,况又在急痛之下,更加无法抵抗了。
但见利牙落处,血肉横飞,抱住张自新的那一头体型最小,也最倒霉,一咬被白猩猩咬断了咽喉,顿告了账。
另一头被连肩咬下一块肉来,情急反噬,也咬过去,它的眼睛是看得见的,咬的也准,咬住对方的咽喉处死命不放,白猩猩挣扎子半天,挣扎不脱,双臂致命收紧,两头猩猩一起倒在地下。
咬死黄猩的那头白猩还在抱残尸乱咬乱扯。
张自新一个箭步窜过去,先拔出它胸前的天龙匕,猛力一劈,刚好齐眼睛处,将头削掉了一半,也是双双倒地。
张自新解决了这两头,又去看另两头,见它们也倒地不动了,原来那两头猩猩,一个咬断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头则急痛攻心,手臂上用劲,活生生的将对方的肋骨压断,刺入内脏,双双自相残杀而死。
张自新先取回匕首,然后顺着它们的颈项,将四头猩猩的头颅切了下来,两两相对,握在手中猛力一击撞,血肉模糊地成了一团。
那是因为他已发觉有人用银针暗助,虽然不知道是李灵凤还是东门云娘,但绝不能让人知道,所以他飞快地消灭了证据。
办完了这些事后,他发出一声胜利的长吼,人也实在累了,连站立都不太容易,一屁股坐倒在沙地上。
但不管如何,他总是胜利者,哈回回的族人尤是兴奋若狂,张自新是他们族长的女婿,也是他们这一族的光荣,早有一批小伙子抢进场中,把张自新抬了起来,绕场转了一圈,作胜利示威游行。
那些回族的女孩子们也如同疯了一般,抢着上前去吻他的手,脱下自己项上的花圈,套在张自新头上。
头上套不下了,她们就用碎花洒在他的身上,一圈回来,到了他们自己的帐篷前,张自新人都埋在花里了。
燕青立刻上去,叫他们把张自新放在皮褥子上,取出解毒的药膏来,为他涂抹被猩爪抓伤的地方。
那几个大汉则垂头丧气,连猩猩的残尸都顾不得收拾了,牵了仅剩的一头大熊,正准备要离去。
哈回回这才挺身而出,将他们喝住了,首先用回语将哈萨克王子罕都里抢婚,被张自新打伤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摆下脸来斥责,以我们草原上的规矩,为了争夺心爱的女子,是可以挑战的,但是我的女儿已经心属张自新,这番争夺已经是很无聊,何况罕都里输了不肯认输,还要拿这些野兽来借故生事,我的女婿本来可以不理,但他为了要表示一个勇士精神,不惧任何挑战,豹、熊、猩猩都被他折服了,罕都里这下该死心了吧!
这番训斥义正词严,使得那群大汉羞愧难当,四周更是发出一连串不满的嘘声。
哈回回继续说道:“今天是我做主人,不愿意为了这种事而扫了大家的兴,所以不加追究,假如罕都里再做出些不顾荣誉的事,我即使不在乎,只怕在场的父老同胞不会再原谅他了,虽然你们哈萨克人多势众,但是回族弟兄们的精神与荣誉,可不是由一两个人就可以左右掌握的……”
那个领头的大汉惭愧地道:“哈老王爷,这都是小王受了别人的蛊惑,才做出这种愚蠢的行动,我们老王爷并不赞同,所以他今天不好意思来赴会。”
哈回回笑道:“我都明白,所以我并没有斥怪都铎都王爷的意思,我只请他注意一件事,如果我们掀起战乱,流的都是我们回族子弟的血。”
那大汉道:“小的明白,小的把这野兽尸体带回去,老王爷看见驸马的天赋神勇,一定会严加管束小王的。”
哈回回听他的话,就明白哈萨克王首都铎的用心了,他是想用自己儿子娶了沙丽,将两个大族合并为一,就可以称霸大漠了。
也因为他有这种野心,强永猛才能趁机蛊惑,唆使他们行此不智之举。
哈回回乃轻声一叹道:“你们老王爷的意思我很了解,我们维吾尔人虽有过光荣的历史,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目前我们只有精诚团结,才能保住这一片祖宗的产业,你这样转告,他是聪明人,一定会懂了,希望他能不计前嫌,移驾来参加这次聚会。”
那大汉不禁面有难色。
哈回回笑道:“你去说好了,我相信他会来的,但是要他带着和平而来,不管我们这儿发生什么事,请他记住血比水浓,兄弟永远是兄弟。”
大汉躬身应命而退,哈回回到帐篷处,见燕青直在皱眉,张自新显得疲弱不堪,忙问道:
“自新怎么样?”
燕青叹道:“强永猛的做法比我们想像的还狠毒,他在猩爪上用了一种奇怪的药,虽然不会送命,却能使人感到麻痹,四肢软弱无力……”
张自新道:“我还没有到力竭的程度,本来想再拖一下的,忽然感到不对劲,才立下杀手宰了那几头猩猩,幸而它们自己火拼起来,省了许多力,否则我恐怕支持不到它们倒地,自己就先躺下了。”
哈回回大惊道:“那可怎么办?”
燕青道:“我给张兄弟服了提神的药,但是没有太大的用,无论如何,在一个时辰内,张兄弟是难以复原的。”
哈回回道:“那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
燕青道:“我们改变也没有用,强永猛不会改变的,只是我们不能再仰赖张兄弟,必须要自己设法对付他了。”
张自新道:“不,燕大哥,我自有分寸,药力一起作用时,我立刻闭住了几处重要的穴脉,只要那些地方不受药力侵袭,我仍然可以在半个时辰回复,你还是按照原有的计划,请大家不必拼命,尽管跟他拖下去好了。”
这番话说得极轻,看上去有气无力,连嘴唇都很少动。
燕青忙道:“刚才你怎么不早说呢?”
张自新仍是原来的神态道:“燕大哥,注意你的表情,别太显得高兴,恐怕强永猛就在人群中窥视动静,我才不敢让他摸准虚实。
斗兽之后,我并没有累得要必须坐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使强永猛宽心出来,我现在深深感觉到此人不除,实是我们背上的芒刺,永远也得不到安宁,这一次我们决不能再轻易地放过他了。”
燕青是何等灵敏的人,立刻在脸上摆下了沉重的表情,而且还挤出一丝苦笑,声音中却充满钦佩道:“张兄弟越来越了不起,连心眼儿都日见高明!”
哈回回也道:“自新,你可真会装,你就躺着吧!”
张自新道:“不!我还得撑起来,否则就会使强永猛生疑了,他知道那药性虽烈,也只能使我失去武功而已,尚不致影响我的行动,躺着就不像了!”
说着沙丽为他拿了另一件衣服来,那是一件软皮的马甲,精制得很柔软,张自新穿上之后,借着挽沙丽的姿势站了起来,又顺势抱着沙丽的肩膀,好像十分亲热,实际上却是利用沙丽支撑着他的体重,极力装出不太乏力之状。
四周又掀起了一阵欢呼,为这一双璧人致庆,张自新还举起一手,答谢大家的热情。
哈回回跟燕青互咬耳朵道:“这小家伙真真假假,连我都弄糊涂了,燕贤侄,你看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燕青看了一下,才道:“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是照常情去判断,但他的禀赋超人,所学的武功也怪,无法以常情度之,刚才他向我们透露过,我想他是装的,但看在强永猛的眼里,也同样是装的。”
哈回回道:“这怎么说?”
燕青道:“我知道他的实力未减,故意装出疲累之状,强永猛会以为他故意逞能,我们知道他以活装死,强永猛以为他以死装活,所以他这半死不活,装的并不高明,但又是高明的伪装,我真服了他了!”
哈回回心中一定,不禁笑道:“我今天才明白大智若愚这句话的妙处何在,燕贤侄,你聪明过人,锋芒毕露,强永猛怕了你,处处对你提防,反倒使你无所用策,倒不如这小子内明外浑,使人无从防起。”
燕青道:“是啊!老虎虽凶,却很少能吃到人,蚤子虽小,整天以食人为生,因为人人怕老虎,却没有人怕蚤子,我最笨的事就是把自己扮成了老虎,以后要跟这位老兄学学才是。”
哈回回拍拍他的肩膀道:“太迟了,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以后你这头恶虎只有饿死算了。”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走开去忙着其他的应酬了,因为这时候各族的王公都纷纷地前来致赠贺礼。
维吾尔族的习俗,送礼的礼品是要当面由赠者亲自呈上以示隆重的,受者也要把这些礼品公开展示以示敬意。
所以一对未婚夫妇以及五位新人都站在帐前,面前展开了一长条红毛毯,以便展览受下的礼物。
回族的王公都很豪富,因为他们的财产是公有的,整个部族的财富都集中一处,由王酋自由支配,因此他们呈上的礼物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回疆本地盛产宝石璧玉,同时与大秦天山接界,便于搜罗到许多异域的珍品。
刹那间,他们脚下堆满了明珠、玉玩,宝光灿烂夺目,而张自新与沙丽所得尤丰,最名贵的是沙丽得到的一件狐裘,那是用天山的雪狐腋缀成的,不但毛色洁白,轻柔得如绸,据说还有御火避刃的异效:
沙丽高兴得立刻披在身上,雪白的皮毛,衬托着她嫣红的脸颊,以及一对黑漆如星的明眸,绰约如仙。
对于致赠的来宾,主人也备有一份相当的礼物回赠。
幸而哈回回当年以大漠飞龙的身份,当了多年的大盗,抢劫了不少重利剥削回人的富商,库藏极丰,所以还能从容应付。
否则梁药师与燕青、张自新这三人,还真拿不出适当的礼物回赠呢!
各族的王公致赠过礼物后,藏边二佛,哈赤星与巴尔赫勒代表布达拉宫的掌教活佛,也各献了一份重礼。
他们来得匆促,这是哈回回代为预备的,所以也象征性地回送了一点东西,然而这两位高僧喇嘛就站在新人旁边,做待敌的准备。
因为这时已日到中天,将届子夜,是强永猛所约期的最后时刻了,如果他再不出现,就是他爽了约,那么藏边的教廷也不必理会强永猛的威胁了。
以强永猛的个性,大概是不会虎头蛇尾的,果然远处飞来三头明骑,疾驰至中,骑最前面的一个,正是他们疑为强永猛化身的刘半仙,后面跟了两个中年人,一面目陌生的,另一个却出人意外的是昔日长春剑派的护法裘世海。
此人自从在京师城郊卢沟桥一战后,白长庚留京供职掌军机处,他则还带了一部分人回到长白旧部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来到中原,与强永猛搭上了伙。
他们来到场中后,裘世海装着不认识他们,刘半仙还是那种打扮,笑嘻嘻地来到他们的面前道:“张相公,为了替你赶制那一方框匾,我竟把你斗豹搏熊屠杀猩猩的热闹也错过了!”
张自新装做不知道他的身份,笑笑道:“半仙,你再不来,我还以为你卷逃了呢!人家的礼都送过了,就是我的礼还没送,我真急得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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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剑中之剑
刘半仙笑道:“怎么样也不敢误了您的事。”
那幅湘绣在裘世海的手中捧着,用锦袱包着。打开后,由于绣工的精妙,配的框子又十分精致,立刻博得一致的赞赏,同时也寄上了张自新撰的一副对联。
这两样东西交到了燕青手中。
刘半仙道:“对先生与管仙子的嘉礼,我也备了一份薄礼。”
那个陌生男子递了一个绢包,刘半仙摇着串铃,开始唱喜歌道:“天是棺材盖,地是棺材底,一声时辰到,人在棺材里。”
喜歌刚念完,药师才展开了绢包,赫然正是张自新代他书写的一副对联。
这根本不是致送婚礼的东西,而且他念的喜歌也不成玩意儿,浓浓的杀机弥布在眼前,一触即发,每个人都很紧张,只有药师十分冷静,淡淡地道:“谢谢先生了,无以为酬,只有一杯水酒致敬。”
管翩翩亲手用玛瑙杯斟了一满杯红色的葡萄酒给他。
刘半仙接了过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鬼卒把命摧,僵卧大漠君莫怨,白骨长埋黄沙堆。”
他把一首古凉州词的句子改了,更是充满了重重的杀机,群侠心头一震,每个人都如弦上待发的急箭。
刘半仙举杯仰头长饮,四周的回人懂得汉语的都怔住了,想不透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将一杯酒饮干,掷下玛瑙杯的时候,哈亦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道:“强永猛,你还要装蒜。”
铁掌疾出,拍在他的胸膛上。
同时管翩翩双指急点,药师的千毒掌拍在他的肩头,东门云娘的银针飞射咽喉,李铁恨的无形剑气撩腰际,普度佛巴尔赫勒的飞钹削向双足,大家商量好了,都出全力一击,想这魔头的功力再高,也无法抵挡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奇怪的是刘半仙根本不作闪避,一身硬受了六种攻击,竟毫无动作,电光石火的刹那过后每个人都击中人了。
哈赤星的一掌震碎了他的上半身,那是因为李铁恨的剑气同样的快,一剑斩腰,将他的下半身留了下来,但也不完全,巴尔赫勒的飞钹将他的双腿齐膝斩断。
飞出去的下半身也是伤痕累累,咽喉处为银针穿透,眼睛被管翩翩挖了出来,落地后,尸体立泛黑色,黑水由断处流出,那是药师的千毒掌运到十成的结果。
一代巨魔,居然会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大家都感到难以相信,可是事实放在眼前,一个人死成了这个样子,绝不可能再复活了。
就在众人怔然不知所以的时候,裘世海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很久才截住笑声道:“你们都自负为一代豪侠,居然联起手来,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买卖人……”
药师一怔道:“他不是强永猛?”
裘世海冷笑道:“你们怎么会把他当强永猛呢?刘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