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小玉气得头昏眼花,肚子也饿了。
“罢了!还是先止止饥吧!”
来来回回寻了好一会儿,没啥主见的沉小玉犹豫了好久,最后才相中一家叫作“福来”的客栈。
“福来福来,希望吃完这一顿饭真的‘福来’。”此念头一起,沉小玉便心情大好的走进客栈。
一进客栈,里头的店小二见着顾客上门,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客倌要用膳吗?”
“是。”沉小玉点头,转了转眼珠子,立刻扳起指头点了起来,“给我上天香一品膏、香酥鸭盒子、翡翠桂花羹、雪玉凝露以及软梨糖球……还有一碗白饭,好吧!就先这样好了。”
才抬头,她就见那店小二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客倌,这些菜我们店里都没有。”
“没有?”沉小玉一听,差点尖叫出声,后又连忙止住。
她怎么给忘了,这些都是宫里才会有的珍肴锦食。爱贵妃向来疼她,每每有好吃的,总会留一份给她,所以说她几乎是尝遍了宫里的美食;可这会儿她被赶出宫来了,以后想要吃那些东西,只怕只有在梦里了。
一想到这里,她眼眶里的泪珠儿毫无预警的滴落下来,当场吓坏了一旁等着她点菜的店小二。
“客、客倌,您、您怎么哭了?我们、我们这里真的没有您要的那些东西呀!您、您可不可以点别的啊?”
像是怕让人以为他对顾客不敬似的,那店小二简直是吓坏了,一边紧张一边结巴的说着,只差没跪下来了。
见他吓得脸色发白,沉小玉这才不甘不愿的拭去眼泪。
“好吧!就把你们店里好吃的东西都端上来,马上。”
那店小二哪敢耽搁,用力一点头,便飞也似的为她张罗食物去了。
沉小玉忍不住纳闷的摸了摸脸。
“我长得很可怕吗?作啥那店小二看到我像见了鬼似的?”
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感伤的自言自语起来。
“不晓得爱贵妃现在怎么样了?平日她的生活起居皆是我在照料的,可如今我不在她身边,谁照顾她呢?”她愈想愈烦恼。“皇上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做,好好的颁布啥解放法令?宫里生活优渥、衣食无缺,我压根儿就不想离开皇宫。讨厌,呜呜……”
好死不死,店小二在此时端菜上来。见她哭,他猛地一惊,菜一摆就一溜烟的逃了开去。
沉小玉狠瞪店小二的背影一眼,这才臭着一张脸举箸用膳。
“唉!还是宫里的食物好吃。这儿的白米饭软烂如泥、硬度不够,准是水量失了准头;萝卜鱼头汤也是,既涩又无味,毫无甘甜之美。真不晓得这掌厨之人是谁,如此拙劣的厨艺也敢动刀弄铲,这客栈老板想必也是个愚蠢昏昧之人,所以说还是宫里好。”
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一旁来来去去忙碌着的店小二是听得难看了一张脸,简直拿这难应付的难缠小姑娘没辙。
终于吃饱喝足了,沉小玉才招来店小二算帐,只是当她正准备拿包袱付银子时,才震惊的发现——包袱不见了!
“不——会——吧!”
瞪着扑了个空的双手,沉小玉简直傻了眼。
天哪!她的包袱是在何时弄丢的?
随着店小二的脸色愈见铁青,沉小玉也跟着焦急起来,脑子拼命的想了又想,最后想到她从包袱掏出银两付给小贩的那一段,她尖叫着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定是掉在小贩那里了。”
回过头,见店小二仍是一脸铁青的瞪着她,这会儿吓坏了的,成了沉小玉了。
“小二哥,我的包袱掉了,可以请您,嗯……让我回去取来吗?”
店小二哼了一声,冷笑道:“姑娘,你别说笑了,如果我真让你离开,怕你不晓得要逃哪儿躲去了。你吃这一顿饭不过就几十文钱而已,姑娘还会付不出来吗?还是你存心吃白食?|奇*。*书^网|摆明了不想付帐?”
“不是的,我——”
话还没出口,那店小二已喊来一堆人,阵势一摆,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姑娘,你还是付钱吧!”
沉小玉这会儿简直是有口难言,有理说不清。
“我不是不付钱,而是我的包袱真的掉了呀!我若有钱付,绝对不会白吃白喝。如果你们愿意而且信我的话,可以陪我上市集去一趟,我的包袱就掉在方才买玉的一个小摊子上;我只要一取回,必定将钱奉上。”
这回开口的是掌柜。
“姑娘,你以为我们这么好骗吗?只怕我们一放你出去,你便溜之大吉了,怎可能还会付帐?瞧你一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居然敢吃白食!你最好赶快付钱,否则等我们老板回来了,只怕你没如此容易便脱身。”
沉小玉简直被气得半死。
“我又没说不付钱,我只是掉了钱嘛!市集,就市集而已,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你们不陪我去便罢,不用扯这么一大串。”
先前那店小二听了,不悦的壮着胆子怒瞪着她。
“姑娘,是你不对在先,先前你用膳的时候,还把我们这里的菜给批评得一文不值,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满意的,现在你还好意思吃了不付钱,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沉小玉听得火大不已。“我爹娘怎么教我的又关你啥事?”
那掌柜的一听,脸上原本硬扯出来的笑立刻敛去。
“小姑娘,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既然如此,我们唯有将你送交官府——把她带走。”
尖叫拉扯中,一道颀长身影自门外步了进来,阻止了这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
店小二见了他,如释重负的喊道:“老板,您可回来了。”
好啊!他们的老板总算回来了。
沉小玉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才正要好好的破口大骂他管教下人不严,却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方才那个与她在市集上一同争夺手镯的可恶男子。
“怎么会是你?”她当场脸色大变。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注:本章中所指拣妆、花钿,意即现今梳妆盒与花钗。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银子付账已经够惨,客栈的老板还是之前那与她有过节的可恶男子,沈小玉这会儿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还真是凑巧啊!”
客栈的老板、同时也是先前市集那名央求她让玉的男子——范舒行,正一脸诧异的瞅望着她;在了解所有来龙去脉后,打趣的笑跟着扬起。
“小玉姑娘,有银子买玉镯却没银子付饭钱,何苦来哉!倘若你先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你今日又怎会落得如此困窘之地步?”
声音里嘲讽的意味浓厚,沈小玉听得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说过了,不准你喊我的闺名!”她的脸色气得涨红。
范舒行摊摊手,算是依了她。“那你现在打算如何,沈姑娘?”
“我……”可怜兮兮的咬着唇瓣,沈小玉又气又恼的扭绞着衣摆。“我不是故意不付钱,而是我的包袱真的掉了呀!”
“是啊!好个迷糊至极的小姑娘!”范舒行坏坏的揶榆。
沈小玉怒瞪他一眼,臭着一张脸道:“反正我说了,我的包袱定是掉在先前卖玉的那个小摊贩上,所以我现在身上是半毛钱也没有,倘若你们坚持要我付钱,我是决计付不出来的。”
“姑娘,你耍赖啊!”有人趁势喊了一句。
沈小玉利眸射去,四周的人登时噤若寒蝉。
“谁说我耍赖?”粉嫩的小脸蛋此刻凶恶异常。“是你们自个儿不接受我的提议的,不过几步路的时间,待我取回了包袱,自然将饭钱双手奉上;可你们硬是不采我的意见,那又有啥理由说我耍赖?”
范舒行环臂从容看着她。“沈姑娘,不是我泼你冷水,市集里来来往往的人如此多,倘若你的包袱真掉在那儿,这会儿怕早也让有心人给捡拾去了,你还以为包袱真会好好的搁在那里等你回去取吗?”
沈小玉知道他说得不错,可还是不甘示弱的反驳:
“当然。先前那卖玉的小贩待我挺亲切的,为人定也不错,要是见我丢了包袱,肯定会替我先拾起来的,更何况我还买了他一只玉镯呢!他自然不会恩将仇报了。”
话才落,一群人立刻大笑出声。
“小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是刚从乡下上京城来的吗?”
沈小玉又气又怒,怒眼一扫,众人当场识相的闭上嘴。
“不,我是刚从皇宫出来的宫女。”
众人一听,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原来是被扫地出门的小宫女呀!”
“好个个性迷糊、脾气火爆的小宫女!”
左一句嘲讽,右一句耻笑,沈小玉已经忍无可忍了。
“住口!”
她突然狂吼一声,四周立刻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也听得见。
“你们这群人有完没完啊?我是宫女又如何?迷糊火爆又如何?碍着你们了吗?发生这种事可不是我自愿的,你们以为我爱、我愿意啊!我是一时闪神了,才会进了你们这家福来客栈。笑死人了,什么福来客栈啊!我看叫霉来客栈、衰来客栈还差不多,哼!”
范舒行莞尔一笑。“沈姑娘,你怎么批评起我的店名来了?”
“不行吗?”她大叫大跳的。
范舒行好笑的摊摊手。“我没哪里惹了你吧?”
“当然有。”沈小玉藉题发挥。“倘若你方才不和我争夺那一只玉镯,我根本不会一气之下冲动的决定买下来;如果我不冲动的买下来,包袱便不会遗失,我不遗失包袱,这会儿也不会没银子付饭钱了,所以这一切全是你的错。”
范舒行挑了挑眉。“我可没强迫你买下那只玉镯吧!再者,你遗失包袱也不干我的事,因为那是你迷糊的性情导致的。”
沈小玉错愕。“你想推卸责任?”
范舒行简直对她模糊焦点的功力感到佩服万分。
“这一切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何来的推卸责任?”
“可是你害我遗失包袱却是事实啊!你不想认账吗?”她白嫩的小手用力扯住了他的衣袖,死也不放。“反正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你别以为三两句话便可以推卸得一干二净,你是这里的老板,要嘛!你让我回去取回包袱,不然干脆直接将我送交官府算了。”
她算盘打得可精了,料想他没拿回饭钱,自然不可能将她送交官府。
“你真要回去一趟?”
沈小玉瞪了他一眼,仿佛他说了句蠢话似的。
“自然。那包袱里有好多对我而言极为重要之物,我必须取回,即使包袱里的银子不翼而飞也无妨,但其它的东西绝对不能掉。”
范舒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倘若整个包袱全不见了,你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她豁出去了。“那算我倒霉,届时我付不出饭钱,你便押我上官府吧!我绝无二话。”
“好。”范舒行斩钉截铁的道:“这话是你说的,如果你找不回包袱、付不出饭钱,我可以不将你送交官府,但你必须留下来替我洗衣烧饭兼打杂,帮我打理这间客栈,如何?”
沈小玉错愕了半晌。“你不将我送交官府?”
他微微一笑。“不。”
“好。”沈小玉听后,狠下心来答应。“倘若我付不出饭钱,留下来帮你打杂做事也是应该的。”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真的沈小玉连自己被人算计了也不晓得呢!
结果,运气背的沈小玉还是注定要留下来洗衣烧饭兼打杂。
原以为那小贩肯定替她将包袱拾起来保管了,谁知非但没有,反而连包袱的影儿、被谁拾了去也没瞧见。为此,她还气冲冲的和那小贩大吵了一架。
因此在没银子付饭钱的情形下,沈小玉只得实践之前答应范舒行的承诺,留下来替他打理他的那间福来客栈。
真所谓是:霉运一来,城墙也挡不住呀!
原先沈小玉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可她转念一想:没了盘缠,她连三餐都有困难了,更别提回泉州老家;这会儿既然有人肯收留她,她何不将计就计、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反正对她而言,洗衣打杂、伺候服从这些事地自小便做惯了,而且在她的认知中,一朝为奴仆,终生便皆为奴仆;再者,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的确是迷糊又单纯,否则她又何以糊涂到弄丢包袱?
所以想来想去,沈小玉终于下定决心留在福来客栈帮忙,展开她另一段不同于皇宫之中的生活。
天气晴朗,鸟声啼鸣,宽大的后园内散发出阵阵淡雅的花草香。
翠绿的银杏与凤凰木在宁静早展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摆动着,乌柏、枫香与木棉也不甘寂寞,纷纷晃动枝身沙沙的摇曳着,一座临水而筑的水榭静静的立在形状优美的拱桥旁;拱桥则倒映在水面上,藤蔓附着其间,形成了幅别致的自然写意山水画。
再观宅邸。
宅院的前门采鸟头门形式,宅内两座主屋之间连接着用植棂窗回廊组成的四合院,中间以小桥相通、环池开路,并有西溪、小滩、石泉及书楼、台、琴亭、涧亭等,且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墙上构小楼,墙外街渠内叠石植荷,整座园林以水竹为主,怪石夹廊、叠石为山,形成咫尺山岩之意境。
屋檐与梁架皆施以斗拱,叠瓦、鸱吻排列其上。斗拱向外伸展而出,后以横梁系住、支撑,显得严整而宏伟,且又具备通风与采光的功能,比之美轮美奂的皇宫可说是毫不逊色。
“好美啊!”
沈小玉独自一人端坐绿树下,欣赏着眼前的小桥流水、绿树晨风,陶醉得一双眼儿都要舒服得闭上了。
她心想,先前做的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在宫里还要轻松惬意;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待在如此环境舒适、风景优美的地方,怕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虽然对“一日为奴仆,终生为奴仆”这想法奉行不悖,但沈小玉还是逮着机会便偷懒;只是,这会儿幸运之神还是遗忘了她,因为客栈的主人已经亲自来逮人了。
“你这小懒骨头打算偷懒到何时?”
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险险睡着的沈小玉当场自石椅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走路也不出个声啊?你知不知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只见她抚着胸口怒叫,小脸臭极了。
范舒行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瞪视着她。
“我留你下来是要你帮忙,不是来享受的。你说,到这里三天你做了什么?衣服洗了几件?地扫了几次?碗抹了几个?”
“我……”沈小玉恼羞成怒,忍不住吼道:“我初来乍到,你就不能让我休息几天吗?”
范舒行脸色难看的瞪着她。“你偷懒还敢理直气壮?”
“为啥不敢?”沈小玉虽迷糊懒散,可这火爆脾气可是无人能及,而且歪理总有一箩筐。“我知晓我该洗衣、该扫地、该抹碗,该做一堆的粗活,可我先前也告诉过你啦!这几日我心情不好,我念着皇宫的生活、念着爱贵妃,自然无心工作,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范舒行冷笑。“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
他摆明了不吃她那一套。
“你……”沈小玉气恼跺脚。“你怎地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皇宫一待十二年,我与爱贵妃情同姐妹,这点我想粗鄙如你是无法了解的;你无法了解也罢,可我着实没心情做事,你再宽限我几天吧!”
范舒行傻眼。这小宫女简直是无法无天,竟然犯到他头上来了!
“不行。”他严辞拒绝。
“为啥不行?”她扁嘴哀叫。
“不行便不行。”范舒行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已容忍你三日了,这三日来你乱洗衣、乱扫地、乱抹碗,我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理会,未料你竟得寸进尺,溜到这里偷懒乘凉。倘若你不想留,可以,只要你付出欠款,你爱上哪儿便上哪儿。”
这不摆明了在威胁她吗?
“你明知我身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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