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逐笑慢悠悠抬起眼来。
没有丝毫气息的流露,分不出是妖还是魔,又或者,只是有些神通的凡人。裹着黑袍的人慢慢行走在漫天飞雪之中,肩头的雪花叫人无法分辨出他的轮廓,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片刻之后又重新被雪花覆盖。
心头涌起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她支起身子,想要看得更加仔细一些,耳边兔妖的轻唤又不得不叫她在意地扭过头去,“谷主,您来了,云小姐在这里已经等了些许时候了。”
分神之后,再回望,那个墨点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大概……当真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人吧。
轻不可闻叹了口气,百里逐笑朝着来者绽开笑容,“弗叔……”
作者有话要说:卷三,结束。
本来是想要两人最后还见着一眼,发生些纠结的,可是想想看哪儿有这么多巧合尼玛又遇见了?!所以还是有点错过会比较好……
卷四很快会发出来,也是浮光的最后一卷。
我是很想写长了啊,但是貌似也没那么多故事说了,表示浮光应该是烟仔写过最长的一篇言情小说了,叹气……好像一点进步也没有,还有点拖沓。新书有在筹备,不过貌似想想也没有什么人会期待罢,继续叹气……
嘛,卷四的话大概的主线就是四狗吧,望天,好像是的。
很多没说明白的要说明白,很多支线要一点点连接上,很多没死的人要一个个死一死【大误】,总之会有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吧,哎哎。
卷三自己觉得还是有些仓促,字数明显缩水了,比卷一卷二少了几万字呢。不过不想水,该写的都写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剧情了,所以后面补几章番外什么的好了哇
☆、【番外五】彼此
*
这本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酒楼。
并未有因为走进三位不怎么寻常的客人而变得有什么不寻常。
“茶香嫩鸡,八珍鸭,蜜汁烧鹅……唔,还有这酱腌鹌鹑,各来一份好了。啊啊,不用客气,人多嘛,点的多些也没有关系,都算在我账上好了。”楚四歌一手托腮,瞅着小二刚一说完,整桌的气氛便凝重了起来。
或者说……是整间酒楼?
百里逐笑恨得牙痒,之前还与他叮嘱过白逸之是禽妖,极为在意自己的身份,素日里来绝不碰禽肉……这下可好,素来内敛沉稳时不时也会展示出八面玲珑的魔王大人居然直接踩中雷区。
她抬脚踢了楚四歌一下,熟料那混账居然纹丝不动,嘴角笑意正浓——她才意识到,这货分明是在挑衅,挑衅!
脊背忽然间凉飕飕的,百里逐笑僵着笑容小心翼翼打量着白逸之的表情。
依稀间两个大男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随即白逸之悠然端起茶杯飞快补了句,“……再炖锅黑豆狗肉。”
黑煞獒王额上的青筋不由一跳,面上却没有波澜,两人继续着毫无意义的堆笑冷战。
很好,杠上了,还极为默契地相互点出了对方几辈子都不想吃的东西——百里逐笑双手捂脸,内心一万头黑獒呼啸着奔过去,恨不得立马将一黑一白二人揪出去扔掉。
百里逐笑夹在二人之中,一时间瞅瞅这个也不是,看看那个也不对,叹了口气只能自认倒霉——明明都活过好几百岁了,身份地位不比常人,怎的到了尘世一个个都像是小孩子般的任性脾气?
卫生,高效,微笑服务,一直都是餐饮服务行业力求的准则,然而今日,百里逐笑只觉得这上菜也忒尼玛快了罢?小二哥你的笑容也忒尼玛诡异了罢?面对着满桌珍馐,她却只能抱着盘青菜默默流眼泪:这种时候,得罪哪个都不是啊……
再看那两位,把酒言笑间充斥着的都是杀气,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两人身上都已经百八十个洞了;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面上却都是笑着的,手中的筷子只往自己点的菜里戳,饭桌之上隐隐呈现出对持局面。
叹气。继续叹气。只能叹气。
终于楚四歌向她伸出了希望之手,夹了一整只鹌鹑进她碗中,“多吃些。”
鼻中充盈了肥美禽肉的香气,百里逐笑感激至极,刚想大口咬下去,又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只黑手,是魔爪……哪带这般坑人的?在家中,只要白逸之在场,连爹娘都会尽量避免饭桌上出现禽肉,更不要说当着他的面吃下去……如此不体贴之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我……不怎么想吃这个……”
“啊啊,没关系。”楚四歌难得殷勤,又扯下一只鸡腿,“这个你爱吃的罢?”
瞬间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百里逐笑内心暗骂他混账。
白逸之并不理会二人间的互动,只是淡淡一笑,抬头揽着袖子舀了大块油乎喷香的狗肉放进她碗里,温柔道一句,“天冷,狗肉滋补。”
能清楚察觉到身边某位魔王的魔息已经暗中酝酿成形,大盛之际怕是连这条街都扛不住这气劲。默默扭头另一边,挂着和煦笑容的师兄身后也隐隐作响,只待黑煞獒王显出本性之时,落下数以百计的织羽银针。
呵呵呵,还真是鸡犬不宁啊,呵呵呵。
四下环顾一眼,求救无望,百里逐笑认命垂了脑袋,“小二……再上一盘青菜……”
*
楚四歌不喜欢白逸之,打从第一眼就深深地厌恶着。
因为初见时他幽幽抬手,用中指轻轻弹百里逐笑的脑门,熟络到旁若无人。
因为他与那个女人说话时,不经意露出的笑容,比自己的更招人喜欢。
他甚至讨厌他穿一身白衣,使华美无双的织羽剑,轻轻念出口诀,漫天的银针就像落雨一般仍由他掌控——温润如玉,完美无缺,人们交口称赞的沉渊第一医师,谪仙一般的存在……这些,都最讨厌了。
百里逐笑却待他不一般,这一点叫楚四歌很是不满。
尽管知道那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流川侯云欺风认下的义子,是沉渊派不可或缺的流颜师叔……可他还是不能释怀。
约莫是对那个女人太在意了罢?不止一次这样想。
不可能,要跨过仙魔之间的隔阂,不知有多难——又不止一次这样否认。
*
白逸之不喜欢楚四歌,打从第一眼就深深地厌恶着。
因为初见时他冷冷勾唇,血污肆意,浑身散发着凶煞的魔息。
因为他那双微微下垂的冷眸中,不经意流出的温柔,比自己的更情真意切。
他甚至讨厌他一身黑衣,周身恶犬狂吠,猩红色的眸子是魔物的象征,就像是地狱而来的厉鬼一般可怖——沉稳内敛,城府甚深,人们深深厌恶害怕着的黑煞獒王,魔域宗主,甚至很可能是下一任的魔尊……这些,都最讨厌了。
百里逐笑却待他不一般,这一点叫白逸之很是不满。
尽管知道是自己敬畏的掌门让她去接近那个男人,她接近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方便监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他还是不能释怀。
约莫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罢?不止一次这样想。
不可能,不过是对流川侯过分的仰慕,并无它意——又不止一次这样否认。
*
关于云府的设定,功能有二,酝酿阴谋和酝酿欢乐。
“哦呀哦呀,小黑小白两人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戏谑的声线响起,尾音被人故意拉的老长,好像是钓鱼的线,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后扎进平静无波澜的湖面之中,漾起的层层涟漪,总叫人能咂摸出滋味。
厮杀在一起的黑白两抹身影立即向身后弹开。
楚四歌口中喘着粗气,扬起手中向百里逐笑借来的草芥剑,横在面前,戒备的姿态分毫没有松懈;白逸之手握织羽剑,另一手拢在流云般的广袖之中凝出法诀,皱起的眉头仿佛在思索着如何能找到对手的破绽。
忽然间介入的流川侯似乎并没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挥动着折扇遮住口鼻,嘻嘻笑了几声,又道,“你们二人在这里剑拔弩张,也不怕惊了我家夫人午觉,非得要分个胜负的话,待沉渊山下雪的时候,云府后院才能算是个不错的玩耍切磋之地。”
玩耍?切磋?
于是出现了二人的脑内剧场:
皑皑白雪之中,两人在云府的后院之中,提着衣摆面对面奔跑起来,手中紧紧握着的不是兵刃,而是白花花,软绵绵的雪球——至于为什么会要比试,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只是单纯地看彼此不爽,这股与生俱来的厌恶感,唯有借助于切磋,才能稍稍发泄出去一些。
“四歌~”
“逸之~”
“沉渊山难得才有积雪,让我们一起玩雪吧~接~招~”
“过分!哼,看我的~中招了吧?啊哈哈哈~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
“讨厌啦,你跑那么快,人家要怎么追的上嘛~”
“乖乖认输吧~哈哈哈~”
“才不要,接下来换我反攻了哦~哈哈哈~”
然后是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快乐地交织在一起,夕阳下的“切磋”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就连天边的云朵,也慢慢幻化成一个大大的“二”字——脑补完毕的楚四歌与白逸之两人默默然对望一眼,彼此转身吐了一下。
“可是掌门,是黑煞獒王他说要切磋……”
“我没有!明明是白兄先……”
宛若孩童一般告完状之后,二人不约而同冷哼一声,继而怒目对视,仿佛凭借着眼神,就能露出不逊于对方的气势来。
“哦呀哦呀,小黑小白两人的感情还真是好啊,年轻真好呢。”样貌不过二十七八的男子斜靠在回廊立柱之上,手中把玩着折扇,任由华丽的银紫色大氅沾上灰尘,只是促狭地看着表情一瞬间丰富起来的两名晚生。
“……谁会和这种家伙感情好啊?掌门莫要再取笑逸之了……”
“……啊啊!侯爷多虑,这种话……可当真要折煞晚辈了!”
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气急败坏,争先恐后地开嚷。
流川侯只是幽幽笑着,像极了手中提了咸鱼去逗弄自家圈养小猫的坏心眼主人。
“掌门!”
“侯爷!”
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抵在薄唇边上,黑瞳微微一缩,英明神武的流川侯大人微笑着说出骇人的话语:我家夫人要是被吵醒了的话……
“……就杀掉你们两个喔。”
作者有话要说:脑抽出品的短篇番外什么的,捂脸奔走。
此章内容独立,与正文时间地点叙事顺序没有太严密的关系,如果一定要安插进去的话,大概可以追溯到四狗刚入云府的那段时间罢,认真你就输了……
嘛,忽然想到了M出来的一款汉堡,叫做黑白通吃——其实这就是白逸之和楚四歌的原型【死开啊】等完本时候一定会告诉大家两人的原型——我家对面一黑一白两条狗的故事。
……寓意好深啊,望天。
云爹,不吃一发吗云爹?
好吧,果然你还是直的……只爱夫人一个……
☆、十年之后【上】
于修仙之人来说,岁月漫长无边,记不清年岁之后,年年岁岁唯有四季的变换是真真切切收在眼底。
如今,又到了深深浅浅的绿色染遍了这座仙山的季节。
“左手再抬高一点,右脚,右脚再退后……”
一手扬了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身着白色短衣的女子懒洋洋躺在粗壮的树干上,满面倦色,黑若耀石般的眸子偶尔转向一旁练武的少年,再百无聊赖地打上几个呵欠。她的腰间挂着一柄通体幽蓝的细剑,在和煦阳光的照射下,剑鞘上的大颗华美宝石折射出奇妙的色彩来。
“师,师父……”挥动着长剑的少年气喘吁吁,抬袖抹了一下额角的汗珠,“唔,这剑招,这招,已经练到一百遍了。”
“喔?已经结束了?那你再练一百遍罢。”
云淡风轻地说着,百里逐笑幽幽坐起身来,目光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他腰间悬挂象征沉渊派弟子的扇形牌匾上,心底暗叹着时光如梭:她到底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十年前允诺下那个尘世少年要带他来修仙,如今的她,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师父——不像某些人,从来不记得履行承诺的,到最后,连人影都找寻不到了。
稍稍有些异样的情愫滋生在心头,记忆里的一抹墨色又慢慢褪去。她无奈笑笑。
“哈……啊?”身着沉渊紫襟服饰的少年嚷嚷。
“敢顶嘴一个字就多加一百遍。”
“可是,师父……”
“五百遍。”她阖眼抱肩。
“诶?!”
“六百遍。”忽的起身,跃下遒壮枝干,百里逐笑摆着手与他道,“晚课不用去了,今儿不练完,不许吃晚饭,听清楚了就点点头,明白了吗?萧正?”
唤作萧正的少年满脸委屈,但仅仅一瞬间,便咬紧了下唇重重一点头,随即转身重新摆开架势,挥动起手中颇有分量的一柄长剑。
百里逐笑长长叹了口气。她也并非是有意为难这名倔强的少年,只是萧正入仙籍时尘世阳寿已近二十,资历自然不若从小在沉渊山门长大的弟子,又师承她的瑶光门下,倘若不勤加练习,必然会招来不必要的闲言。
她本想早些收他入门,执着的少年却硬要亲眼看着妹妹出嫁之后,才肯了断尘世的念想——或许所有的哥哥都是从心底里喜爱着妹妹,希望她能平安富足寻到良人,不论是萧正,还是百里藏刀,又或者……金蝉。
纷繁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贯穿其中有一人,她却始终不愿正视。
“逐笑师叔,方才掌门有令,沉渊白襟弟子去前殿汇合……可是……独独没有派人来通知我们瑶光门……”有人来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传言中脾气不算太好的逐笑师叔。
“直接说没有人来通知我便是了。”撇了撇嘴,百里逐笑摆出不满的表情来,想了想又问,“那白逸之呢,他去了没有?”
她问得急,不经意间直呼了沉渊第一医师的大名。
“流颜师叔已从天枢门动身,我问了天枢门的弟子才得知此事……就想,来问问逐笑师叔要不要过去?”那名弟子迟疑了片刻又道,“听说,掌门是要与流川其他修仙门派商讨魔域备战一事。”
所以故意不打算让我知道第一手消息吗?百里逐笑心中冷笑。
十年了。已经过了十年了。
拼命想要让这个日子早些到来,这十年来的每一天,她都无比煎熬,小心翼翼收敛好内心的波澜,若无其事迎接旁人的低语和猜测。然而解脱之日真正到来,仿佛间却变得无关紧要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在渴求着什么。
“我知道了。”她微微颔首,抬手梳整起乌发。
“师父,可是因为魔域与流川修仙之人的十年战约?”少年搁下长剑,走近几步,“我刚入山门便听师兄们说起过,十年前魔域曾向流川各大修仙门派广发战帖,没想到入门之际便能与那些魔物对战……有些高兴呢!”
百里逐笑回过神来在他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嗔怪道,“小孩子家多什么嘴?若仙魔二族真打起来,必然殃及无辜,到那个时候,你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
“师父看上去也不大啊,我只不过入仙籍的年纪晚了些而已。”萧正捂着额头,偷偷打量着眼前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与十年前初见时一般的身段,举止,唯有不同的是,那双黑瞳中的光泽,比先前更加坚毅。
“……我心理年龄成熟要你管。”
入仙籍之后,修仙之人的样貌不再有变化,只要愿意,他可以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只是,活的越久,看得就越多,沉淀在心底的人世百态,也时常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想曾几何时他心目中的神仙姐姐,如今看来,却是比当年少去了几分逍遥快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萧正低了声音,“师父,之前我便想问,十年前与您一起来我家中为我娘下葬的那个男人……其实是魔族吧?”
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百里逐笑额角一跳。
少年不依不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