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醒悟过来,百里逐笑脱口便是怒吼,“你……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楚四歌显得很是无辜。
“你……你你你……看什么看!”
“看你伤口愈合了没有。”很是不甘地坐直了身子,魔域宗主淡定地摸了摸下巴,“我将从百鬼魅王处拿到的解药都溶入玄冰之水中,想来你体内的毒素都已驱散了,皮肉伤虽好的极快,可疼痛一时半会还减不了多少,稍稍忍着点罢。”
“混账……”百里逐笑炸毛,护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往水中蜷缩一些,另一手指了身边搁置的半人高的大镜子,“放这个在这里做什么!是想让我看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吗!”
“啊啊,那个啊,是让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用手比划,“里里外外。”
“多余的!绝对是多余的!”
那白玉砌成的容器被安置在距离黑煞宫大殿王座不远的地方,他抬起手,拉住百里逐笑的胳膊,一个用力便将她从药水里拉起来,整个人跌坐在他怀中,飞出的水花洒溅一地,男子前襟也湿的彻底。
百里逐笑挣扎起来,妄图逃脱那家伙的魔爪——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滑溜溜地想要蹦出捕鱼人的网兜。
“还能这般反抗,在菩提那里遭的罪还不够吗?!”楚四歌哪能让她得逞,双臂紧紧圈住百里逐笑,严厉道,“这就与你算账。”
“巧了,我也有几笔帐要与黑煞獒王好好算一算。”她倔强回望过去,张口欲数落那混账的罪行之前又想起什么来,惊道,“柔卿!柔卿人呢?!”
“救回来了,眼下正在房中休息。百鬼魅王的解药也给他备了一份,但是……伤到了筋骨,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康复。”楚四歌眼中尽是对下属的愧疚,“是我的错,黄泉之眼中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那他……没事吧?”回想起菩提的对那个顺从男子所作的一切,心有余悸的少女不免皱眉:若不是柔卿抵死与药物抗争,支撑到楚四歌赶来救他们二人,只怕眼下状况,想想就会令人心寒。
“无碍。”他抬手提她抹去脸上的水珠,“有事的是你。”
“什,什么?”
“何苦去招惹那女人?为何不去反抗?”就势在她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黑煞獒王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我将你安置在魔域中最安全的地方,为何不肯好好等我消息?你可知,若不是我向菩提说明了你的身份,压了她的气焰,以她的性子,对于执着的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身份被识破,最后一张王牌用尽,百里逐笑叹了口气,暗想着若爹爹再不昭告天下自己与楚四歌的婚事,魔域是万万不能久留了。
她俯□子要去拾地上脏乱不堪的衣服,虽然破损的严重还带着血腥气,但也比什么都不穿在他怀里强。谁料楚四歌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一脚将她的衣物踢了老远,“所有伤口愈合之前,就这么光着。”
“你……混账!淫贼!”
“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根本没什么看头嘛,啊啊,我都没嫌弃你。”
“楚四歌你是作死吗?”她双颊绯红,一是气愤二是羞耻,扬手去摸腰间,却不见草芥剑,瞥眼才发现随身的细剑和铁扇早就被那城府甚深的家伙搁在了老远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淹没在那些毒蛇之中……差点连呼吸都不会了……”像是没有听见之前的责骂一般,楚四歌忽然拥紧怀中之人,仿佛拥着一件至宝,只恨不能揉搓到身体里去,“百里逐笑,百里逐笑……你居然这么不顾忌我的感受。”
“我……我……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好好的?方才身上还那么多伤口……啊啊,你与我说是好好的?”
这番举动着实叫百里逐笑没了脾气,反倒是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想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熟料脑海内浮起另一女子的面孔,她猛的推开楚四歌,“你倒要与我说清楚,惜槐……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她与你说了什么。”楚四歌沉默了一会,低下头问她,“你觉得我会做那样的事情吗?”
“可是……”
“我在问你话。”
“我若不信你,眼下还能愿意让你讨着便宜?”百里逐笑摇摇头,“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你不会做那样禽兽的事情。”
楚四歌好笑地看着她,无赖地双手一摊,“……我就是禽兽啊。”
“惜槐说是你给她灌了药才会令孩子没有的,她说那话的样子倒也不像在骗人,所以,你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吧?”心里已然有了明了的答案,百里逐笑长长嘘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了新的疑惑,“……喂,能先替我找件衣服吗?”
“不能。”极为干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楚四歌的手开始不安分,口气却是正经,“我确实有对不住惜槐的地方,药是我逼着她喝下去,也是我一直让她生活在失去孩子的痛苦里……可是你知道,女人在魔域中无所依靠根本是毫无尊严可言的,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们,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的。我虽将她安置在黑煞宫中,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就算不是你的孩子……难道一定要抹杀掉吗?!”
“他不能存在。”他又说出一个令百里逐笑万万猜不到的事实,“那个孩子……是荣轩的,血魔的后裔,个个都是祸害。”
想起幽冥王荣轩每日须得一碗生血养着,百里逐笑不由怔住,她根本想象不出那个常年睁不开眯眯眼的黄鼠狼怎么会对惜槐色心大起,“荣轩的?不是吧……先给我件衣服行吗?”
“穿衣服什么的想都别想。”楚四歌继续无视她的请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解释道,“黑煞宫岂是一般魔物可以进出的地方?她失身的那晚,黑煞宫恰有设宴,只有荣轩与菩提我们三王在……”
这种事……自然不会是三王中唯一的女性菩提,但若要让她往说话爱撒娇的幽冥王身上想,也确实有些牵强。
“那她为何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还以为是你对她……”
“我在偏殿一侧发现昏迷过去的惜槐,衣衫不整……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难道要我告诉她,她被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奸/污了吗?而且那个人全然没有对她负责的意思……”楚四歌默然垂下眼睫,“我做不出这种事,我宁可让她恨我一个就好,毕竟,带她回黑煞宫是我的决定,本以为能救她,没想到……却是害了她……”
“怪不得你对荣轩总是有些敌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百里逐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说话间却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处——皮肉伤在药物的催动下已经慢慢愈合,但是连带起的疼痛感还是令她瑟缩不已。楚四歌有所察觉,不动声色渡着魔息给她疗伤,趁其不备缓缓吻上少女的肩头。
百里逐笑抬眼便从镜子中看见二人这番亲昵举动,脸不由更烫,羞得直扯他衣服往自己身上遮,“……混账,都说了……喂喂,把镜子拿开啊!”
楚四歌这才将双唇离了她的肌肤,不紧不慢道,“你知道那镜子是做什么用的?”
她疑惑地偏过头去,看见镜子中男子昭然掠夺气息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入他的衣服里,“还,还不是你想……”
“那是百鬼魅王的乾坤镜,不仅孕育着数万厉鬼,更有夺人心魄的诡秘之术。”他顿了顿,“我将你的身份与菩提挑明了,她自然畏惧你爹的势力,又知无法弥补,这才百般请求我寻个机会用乾坤镜将你的记忆吸食……”
百里逐笑想起先前百鬼魅王是如何对她与柔卿,冷笑出声,“所以你就答应了保她周全,顺手牵羊将她的法器弄来了?不过真是不巧,我记仇,记得还久……这笔帐,早晚要算回到她的头上去……没了记忆也一样。”
“我本想给百鬼魅王一个面子,用这镜子除了你的记忆,可又怕你忘了我救你去时的飒爽英姿,所以决定不施法了。”
“喂,要不要说得自己这么大度?”
“有吗?”鼻中轻轻哼着,黑煞獒王咬了她的耳垂,眸子轻扫镜子中的香艳,声音带着魅惑,“……而且,我发现这镜子还有更好的用途……不试试吗,云大小姐?”
☆、镜中花月【下】
因为那面乾坤镜,即便是背对着楚四歌,百里逐笑也能看清楚身后之人灼灼目光。
他未褪上衣,只是被她身上的玄冰之水沾湿,墨色纹案显得更加清晰,那魔王到底是一副天生的好身板,不需多加动作,便能叫她面红耳赤。
王座之上,他紧紧抱着她。
“不,不要……”
她轻声呢喃,将头埋得更低。虽不是初尝云雨,男女之事她也悉数尽知,可那混账不经意的举动,一句话,一抬手,一呼吸,仍然叫她不能自拔,困惑且期待着,沦陷不过是片刻之间……
“不要?不要什么?”
“不要……在这种地方……”声音轻不可闻,在这等事情上,到底是不如那混账一般轻车就熟——百里逐笑恨得咬牙,自责了片刻之后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果不其然楚四歌像是没有察觉她的抵触一般,执意凑近她,濡湿的舌袭上少女的耳廓,虎牙咬磨起她的耳垂。
她抬手就要挡他贴上来的脸,然而手却牢牢被他抓住,大掌一个用力,她的双手便被束缚在头顶。
他强行引着她坐了下来。
眼下却是连阻挡的办法都没有了。
楚四歌这才慢悠悠直起上半身,见她那般束手无策任由宰割的模样,嘴角擒笑,“百鬼魅王施在你身上的毒,我留了一种未解……”
压低了声音在百里逐笑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笑的更加放肆。
从来没有如此焦虑和羞耻过,还是在这种地方……
黑煞獒王收纳女子于黑煞宫内众多石室之中,若不得命令,绝无可以擅自离开走动者;又介于某人威严,寻常时候无人敢来拜会,宫内素来冷清,唯有一张王座立在大殿中央,一面乾坤镜映出二人纠缠。
他如火如烈日。
她如水如清泉。
黑衣半遮半掩,将她包裹。
乌云般的长发披散,蛛丝一般缠着他的肌肤。
长睫忽闪,百里逐笑终是连说话都不再连贯,就快要抽泣出声,然身体里的火却越烧越旺,先前被玄冰之水压制住的药性也慢慢升了上来,“混、混账……求……不、不要在……这里……会有人……来……我……”
“这里只有魔。”
“那……那会有魔……”
“啊啊,看见了又如何?这里没有人敢对魔域宗主指手划脚。”
她终是不再说话,吸着鼻子挂在他身上,哪知稍许的停顿后他便用臂膀圈着她转过身子,擦拭得一尘不染的乾坤镜中立刻浮现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两张脸。
“看清楚。”楚四歌托住她的脸,命她抬头看着镜中影像,又加重了声音,“百里逐笑,你记住,不管用什么方式,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你要记得我的样子,现在的样子,牢牢记住,十年也不许忘,百年也不许忘,千年万年也不许忘……”
他从褪去的衣衫中翻找出她赠他的半块碎玉,无声地贴上她脸颊,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中氤氲出薄薄的水雾。
“我曾经是什么样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你要记住,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人,始终只有你一人——以这‘不叛’勾玉为证,如今的楚四歌,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离开……要离开魔域的,不该是我吗?”百里逐笑察觉到他的不同以往,伸手要去够那块碎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楚四歌,我不喜欢你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话……你,你说清楚!”
“有件事我们二人不能再回避了。”
“我知道。”她垂下脸来,忽然转身抱住他,“明日我便动身回去……待流川修仙之人将真正愿意接纳你的时候,我爹定会昭告天下你我二人的婚事,我等你风风光光来沉渊山向我爹提亲……”
“若侯爷问起魔族之动向,你且与他道,魔尊命不久已。”在百里逐笑惊愕的目光中,没有给出回应,楚四歌只平静道,“眼下幽冥王与百鬼魅王都知晓我与云家渊源不浅,即便你爹不宣布你我二人的婚事,三王之争也不会再有悬念……不,本来就没有,我,必定是赢家。”
“你又怎知魔尊他……”
“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楚四歌没有再说话,只吻了吻她的额头。
*
黑煞宫。某一间石室之中。
百里逐笑与楚四歌看见了已经恢复人类模样的柔卿。
应该是幻化做黑獒的时候撑破了衣服,一时间又没有寻到新的换洗,浑身裹满绷带的男子蜷缩在石床一角;见到主人到来,始料未及想行跪拜之礼,然而过重的伤势全然不允许他动一动。
他到底是魔域中卑贱的奴隶,即便有黑煞獒王关照,所住的地方也与那些被收容的女子无二,甚至……要更加阴暗潮湿,这是连楚四歌也没有办法改变的规则。
“宗……宗主大人……”拥有着墨黑色长发的美貌男子气若游丝,平躺在石床之上,目光只在百里逐笑身上停了一停,“……百里姑娘。”
他的脸几乎没有血色,连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不同于百里逐笑身上的毒蛇牙印,柔卿在暗牢中被百鬼魅王残忍折磨数月之久,内脏和骨骼伤得极重,即便用了上好的灵药,一时间也难以好的完全。
“别说话。”百里逐笑看不得这般场面,心生怜悯,上前替他掖好薄纱被,叮嘱道,“好好休息。”
她着一身齐胸素纱长裙,是楚四歌差遣婢女寻来的,虽是行动上不如之前那套短衣方便,可看上去却是娴雅许多。她坐于床头柔声细语与柔情说着话,楚四歌便不远不近地注视着她。
她到底是个有趣的女人。
有趣到……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
“对、对不起……宗主大人,柔卿让您费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石床上柔卿挣扎着想跪下赔罪,被楚四歌制止,“错位的骨头还没有长好,你莫要乱动了,待我叫人再给你送些药来……柔卿,不用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回来的迟了,才让你遭了这些罪。”
“对不起……对不起宗主大人,对不起百里姑娘……柔卿见了不该见的东西……”不断诉说着内心的歉疚,忠诚不二的他无法原谅自己在主人心爱女子面前的失态,末了又像是想要解脱一般笃定道,“柔卿……定当以死谢罪……”
他想咬舌,却连上下牙齿咬合的力气都不再有。
深深自责着自己的没用,苍白的俊脸之上,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只能不断地说着这三个字:如果能再强一些就好了,如果能为宗主大人分忧就好了,如果能保护身边想保护的人就好了,如果,如果能再为他们做这些什么……就更好了……
“柔卿。”百里逐笑喝止住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替他将耳边的碎发理好。他的脸苍白得可怕,她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了吗?你若死了,当初楚四歌救你,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柔卿怔了怔,慢慢垂下了目光。
“而且不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过错,倒是我,任性得很,惹了老大的麻烦……还被某个家伙狠狠说教了一通……”不满地撇望了楚四歌一眼,百里逐笑从怀里抽出条黑纱巾,披在了柔卿的脖颈上,将那个象征着他奴隶身份的项圈遮盖住,“这个,正好。”
早该遮住了。她心里默默想着。
“我与您不一样。”吃力抬手摸了摸纱巾的一角,他的眼中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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