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当然已经没有了,因为你又派人把它转移走了。”皇上冷笑道。
“九大玉符是国家征调边军的信符,我就算要调用,也必须请旨,况且我早就连请旨的权力都没有了,私藏这无用之物做什么?”
“你当然有用,李爱卿什么时候做过无用的事?你不仅有用,而且是有大用。不过你这一番良苦用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皇上语含讥讽地说。李实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洋洋自得的皇上。
“你是无权单独调用玉符,因为你没有御旨,但马太后可以下这种御旨,所以你和马太后串通一气,让太后降旨,你调用玉符,然后征调九大亲王率军入京,以武力废黜朕,另立荣亲王为帝,你好重返相位,是不是这样?”说到最后,皇上已是声色俱厉。
“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朕的耳目,马太后深居宫中,你也无缘拜见,便说动玉叶公主从中牵线。玉叶公主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份,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到船上来做下贱的妓女,为你们串通消息,你们怕那个叫玉翠的贱人贸然到你房里传递太后的御旨会引起朕的警觉,所以马太后又派她的侄儿到船上,先是故意输给你,然后又故意赌赢那个贱人送给你,你把玉符和御旨合在一处,又让那个小贱人带下船去,好送到九大亲王那里。可惜啊,你纵然孔明之谋略,却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朕及时发觉了。”皇上一口气说完,仰天大笑起来。
“殿下,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出这些的,但我只能告诉你:你想的全错了,所以成为瓮中之鳖的不是我,而是你。”
李实也大笑起来,他从袖中摸出短剑,向自己心脏处刺去,在他自己拟定的计划中,他只是一个饵,负责把皇上调出京城,调到这艘船上,如今大鱼已上钩,做为饵的他也就可以含笑于地下了。
新月把头伸出方孔,却见上面一层乃是一间空荡荡的舱室,两旁摆放了一排排床铺。
她记得在得到的地图上这一间乃是水手舱,也是整条船的动力舱,尽管是在陆地上,两旁却依然建有两排木桨,看上去即便把这艘船放进海里,一样可以划走,她转头看了一圈,确认无人,这才两手一撑地板,整个身子弹了出来。
马如龙随后钻出,左右看看,纳闷道:“咦,这里怎会一个人也没有?莫非又是陷阱?”“你见过这么大的陷阱吗?”新月没好气地说,“这里是船上打手保镖住的地方,可能船上出什么事了,所以都到上面去了。”
“那一定就是咱们打开的洞口被发现了,他们正在船上船下的找咱们两人。”马如龙想了一下说。“你以为船上就咱们两个要和他算账吗?告诉你,人多着呢。只不过没人知道咱们要走的这条捷径。所以他还是属于我的,我非亲手杀了他报仇不可。”新月恨恨地说。
“这位海盗船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干什么的?”马如龙问道。“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他以前真的当过海盗,还有一个吓煞人的绰号‘骷髅王’。据说许多商船一见到他那面骷髅旗,宁可凿船自沉,也不愿被他掳获。”
“骷髅王?我倒是听说过。”马如龙回想了一下。说“十几年前曾横行于东海、黄海之上,可是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原来是藏到这里了,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他算什么隐者?他在这里杀的人比在海上杀的还要多,彻彻底底的一个食人魔王。”新月怒冲冲地说,一头秀发直欲飘起。
“这怎么会?如果他真是海盗,就是那个恶名远扬的骷髅王,他身边怎会有那么多高人保护?那些高人可决不甘与海盗恶贼为伍,有辱身份。”马如龙搔着头,迷惑不解地说。
“什么样的高人也难过金钱富贵这一关,更何况他的海盗身份知道的人很少。”
“不可!”门后冲出一人,劈手夺下李实手中的短剑,左臂一探,已揽住李实的腰,身形一飘,已闪至楼梯口,喝道:“大人,事情刚刚开始,胜负未定,你岂可自寻短见?以后的大事还要靠你主持哪。快上去,上面有人接应。”
李实只是以为逃脱不掉,又不想落入敌手,才欲自裁。他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忠实的保镖。他此时头脑才清醒过来,暗道一声惭愧,快步向上走去。“拿下!”皇上暴喝一声,登时有十几人蜂拥而上。
“回去。”守在楼梯口的那人也是一声暴喝,双掌翻飞,立时幻出漫天掌影,罡风激荡,如同平地忽起波涛。“千手千幻观音掌!”有一人大惊失色,如遇鬼魅。
十几名御前侍卫还未冲至那人面前,忽然感到好像一头撞在软绵绵的墙上,又都弹了回来,跌倒在地,有几人嘴角沁出丝丝血迹。
只有一人立身未退,衣裳却也高高鼓涨,如同船上的风帆一般。
“你是何人?怎会这项少林绝学?”这人神色犹疑不定,眼中却满是骇惧之色。“凌峰,故人相逢,你还认不出我吗?”那人呵呵一笑,蓦然间身子一挺,暴长许多,显得高大威猛,颧骨高耸、下颏尖削的脸部也一下子变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红光满面。
“苦禅方丈?”凌峰吓得倒退一步,“你……你不是八年前就圆寂了吗?我还亲自到少林寺拜祭过你的灵塔,你怎么又活了?你是人是鬼?”
皇上和他身边的人也都露出惊疑恐惧之色。八年前,先皇驾崩一月后,少林方丈苦禅便也圆寂,因他是禅林领袖,又是一代武学宗师,今上特派凌峰为御使前往少林拜祭。怎样也想不到八年后又见到了活生生的他,更想不到八年来时刻不离李实身边的人居然是他。
“作为少林方丈的我是在八年前圆寂了,因为我又蓄发还俗了。”苦禅又是呵呵一笑,似乎并未把面前几十人放在眼里。“大师,您是高僧大德,无论佛学、武学,均为一代之冠,何苦参与到这谋反大案中?”皇上缓步上前,和颜悦色劝道。
“是啊,方丈大师,”凌峰也苦口婆心劝道,“您一定是不知道李实的狼子野心,被他花言巧语劝动,现在回头还不晚。皇上宽宏仁慈,又一向仰慕您的声名,不会怪罪您的。”
“凌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皇上宽宏仁慈不假,可是宽宏仁慈的皇上在长安大明宫里,在这条船上的只是昔日的太子殿下。”苦禅冷笑道。“胡说,皇上只有一个,就在你的面前。”凌峰虽面对素所敬畏的人,但听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禁出言怒斥。
“凌峰,你也是崆峒一代人杰,不思发扬光大崆峒派的武学,反而甘为皇家鹰犬,不怕辱没了崆峒派列祖列宗吗?”
凌峰也是崆峒派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内外功均臻化境,更是当世三大武学宗师之一。他听闻此言,不禁面红耳赤,怒道:“苦禅方丈,凌某不过是敬你重你,才好言相劝,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纵然身为皇家鹰犬,也强似你甘心做无权无势的相府奴才。”
“相府?”苦禅大笑起来,“天子、宰相、尘世富贵何曾在我辈眼中?我做的不是某人、某家的奴才,而是天下苍生的奴才,这一点我倒是心甘情愿。”
“天下苍生?大言炎炎,欺世骗人!”皇上怒道,“凌峰,无须和他多说,来人,一起上,先把他拿下再说。”皇上身后应声闪出四个人,都未着宫廷侍卫的服装,虽然服饰、高矮有别,两边太阳穴却都高高鼓起,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
“来吧!”苦禅长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踏在通向平台的第一级台阶上,“看你们谁能闯过这道阶梯,你们都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居然奉一个海盗为主,而且还是凶残暴虐的骷髅王,你们羞也要羞死了。”
凌峰刚冲上两步,闻言脸上又是一热。但他尚未思索,后面的人已冲了上来。他心意一决,一跺脚,展动身形,抢先攻了上去。
“现在应该怎么走?”马如龙探出头四处打量,却未发现有机关消息的痕迹。新月想了想,此处的机关复杂,却回忆不起,只好从怀中拿出地图来:“我也忘了,得先看一下图纸,进入秘道的机关就在这间屋子里。”新月说着,展开那份草图。马如龙奇道:“你怎么会有地图?”
新月白了他一眼:“等事情过后,我就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一并这地图的来处。”马如龙却没有好奇了,或许他早就明了于胸,只是认真看起地图来:“在这里了。”他用手指点了两下纸上的两个黑圆点。
“这是什么地方呢?”新月探出头去,却没发现那两个圆点代表的位置,“为什么有两处,难道有两个入口?”
“我明白了。”马如龙两手一用力,已从床下直射出来。他先冲到左侧那一排木桨处,握住第三个木桨划动三次,然后又冲到右侧第九个木桨处,划动了九次。只听得“刷”的一声,前面墙壁处一块半人高的墙壁向外弹开,现出里面狭窄的楼梯。
“跟我来,快。”马如龙说着,身如电闪,已冲了进去。新月早已从床下钻了出来,速度也不慢,紧随他身后冲了进去。里面墙壁上有一个扳手大的小木桨,马如龙快速扳动六次,弹开的墙壁又合拢回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机关的开法?”新月疑窦又生,警觉起来。
“机关消息和武学一样,变化虽多,却也万变不离其宗。”马如龙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恰好也学过一点,没有被难倒而已。”“你是不是什么都只学了一点点?武功、赌博、机关消息,甚至勾引女人,却都能做得最好?”新月被他握住手,心中又柔情大动,整个身子偎依上来。
“勾引女人?我可一点儿都没学过。”“你简直就是个扯谎精,”新月嘴贴在他耳边,咬牙说,“可我就是无法不相信你。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来帮我做这件事吗?”
“因为我是天底下头号大傻瓜,除了我,没人会稀里糊涂地跟你上海盗船,又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马如龙说着,心里也充满了柔情。
半年前,马如龙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见到了比桃花还艳丽的新月。他还记得新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帮我做件事吗?”马如龙想也不想,回答说:“能。”新月又问:“你都能做什么事?”马如龙反问:“你想做什么事?”新月说:“是一件世人看来不可能的事。”马如龙冲口而出:“我就是专做不可能的事的人。”新月嫣然道:“那很好,就是你了。”马如龙又问:“你是什么人?”新月昂然道:“专做没道理的事的人。”
两个陌生的人便如磁吸石一般粘在一起了。半年来,新月让马如龙帮她做了七件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而且不许他问原因。马如龙知道他是在考验自己,也都做到了。所以当新月让他上海盗船,又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他也没有问,只是按她吩咐的去做。
新月同时也回想着这些事,说道:“其实那天在桃花树下我就是在等你,我曾仔细查过你的底细,却什么也没查出来。你武功已可列入当世十大高手之内,却在武林中藉藉无名,你赌博的技艺也堪称赌界王者,可在赌界中以前却没有你的记录。”
苦禅一掌拍出,又是一股罡风从袖底涌出。
“大力金刚掌!”凌峰悚然叫道,忙双掌齐出,抵御这号称天下至猛至刚的掌力。从后面冲上的四人顿感呼吸为之一窒,俱都忙不迭出掌相抵。凌峰虽然接住了大部分金刚掌力,其余四人依然被迫得退后一步。
“苦禅方丈,这条船已经封闭了,你们休想逃出去,你就算能守住这楼梯,又能守住几时?苦苦撑持何益?”“谁说我们要逃?”苦禅冷冷说道,“就算我们葬身此处,也要拉上你们这些人陪葬。”
凌峰身后的三人趁苦禅说话的间隙闪身冲上,欲施偷袭。四道凌厉的掌风分袭苦禅上中下三路。苦禅笑容顿敛,面色庄严,却不出掌,四道掌风结结实实击在他胸膛、腹下丹田和两腿膝盖处,苦禅身形不动,坦然受之,直如清风拂体,浑若无事。
“金刚不坏体!”凌峰倒吸一口冷气,“恭喜方丈练成这等不世神功。”
冲上去的四人蓦然止步,原拟发出的第二招竟不敢发出。苦禅并不趁机出招,呵呵一笑道:“你们退下吧,我并不是托大,只是想告诉你们,想过我这一关,仅凭你们几人还不够,非出动四万禁军不可。”
四人含羞退下,均知以自己的功力,想击败天下武学之冠的金刚不坏禅功,绝无可能。凌峰心中念如电闪,他自忖一身功力已至崆峒派武学中登峰造极之境,如果只是与苦禅交手过招,千招之内,也未必落败,但也无法击破金刚不坏禅功。
平台上一人探下头来喊道:“苦禅大师,李相请您上来,不用阻拦他们。”苦禅听得出说话的人正是前兵部尚书李英武,便知道平台上已经清除干净,转身拾阶而上,步态舒缓悠闲。
凌峰不敢紧追,从后步步跟进,刚上到一半,忽听得外面一阵如暴风骤雨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齐向这里席卷而来。
“这是什么声音?”陆士龙只感脚底的木板在微微颤动,“外面是起了龙卷风还是发了大水?”“我怎么听着是马蹄的声音?”皇上颤声道,他心里已罩上不祥的阴影。
“皇上,是宫中的禁军来接驾了吧?”陆士龙忽然又狂喜。
“不会,没有我的亲笔御旨,他们不会擅离京城来到这里的。”皇上摇头说,随即心一横,“管他如何,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他随五大护卫之后登上平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他向四周望去,不禁惊得呆若木鸡。
无数火把照耀下,但见海盗船周围八个方向上立定了八支军马,每支队伍的前面都立有一个黄锦缎子伞盖,伞盖下都立着一匹毛色纯白的宝马,马上人顶盔贯甲,头戴王冠。
“皇上,是九大亲王。”陆士龙看到这副景象,两腿都软了。
“是八大亲王,还有一位可能去长安篡位登基去了。我们真的上了李实这奸贼的当了。”皇上只感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凌峰在旁忙扶住他。
“殿下,你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你不管怎样都是皇室血胤,皇上不会杀你的。”对面的李实高声喊道。“这怎么可能?玉符还在洛阳城里,八大亲王怎会率兵到了这里?”皇上喃喃道,随即又向外高声喊道,“裕亲王,你手握重兵,驻扎边塞,居然敢不见玉符,就擅自率兵到此?”
伞盖下的八人闻言一齐举起右手,手中握有一块已合在一起的玉符,正反两面均用朱笔写着血红的“敕”字。“奕琛,”正面的裕亲王高声喊道,“你的皇位已被废黜,明日就会昭告天下,连同你的大逆罪行,本王奉皇上手诏,带你入京面圣,听候发落。你是自己走下船来,还是等本王率兵攻上船去?”
“玉符已经合符了?这怎么可能?”奕琛并未听清裕亲王在说什么,只是不明白玉符是怎样送到九大亲王府中。“李实,你赢了。”奕琛对几丈远外的李实道,“不过我想知道自己是怎样败的,望你能如实相告。”
“你是不明白玉符的事吗?”李实站在中间,两旁是那些手持刀剑、英气逼人的舞女。苦禅站在他左侧,用身体遮护住他的半身,以防他被冷箭射中。而原来那些看客们已被请到后面了。
“玉符的事是你一开始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