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晚冷哼一声,不予辩驳,看扶桑的样子,自己中毒一事怕是真的了,只是,这毒真如她所言,万虫噬心吗?
果不其然,大约真的过了一盏茶时间,宁非晚便捂着胸口倒下了,蜷缩着想要减轻身上的痛楚,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发白,宁非晚咬着唇瓣,痛苦不已,她没有想到真的有万虫噬心这种痛,但真当感受起来,又是另一种感觉,这种痛,足以教人生不如死……
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滴到了地面,大约是痛极了,宁非晚已经咬破了唇,眼神也尽是虚弱之色,而此时,扶桑却在一旁冷眼旁观,朱槿也只是躲在扶桑身后,一身不吭,但眼中流露着些许同情。
宁非晚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掏空了,或许命不久矣了吧,正想着,疼痛似乎有些缓解,渐渐地放松了捂着胸口的手,此时她的手心也尽是汗,脸色苍白,还未好转。
扶桑此时道:“你尝试到了,如何?”
宁非晚笑笑道:“我答应。你要我做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卧薪尝胆未尝不可,扶桑太厉害,这毒也太厉害,没必要逞一时之气,害得自己不死不活,所以干脆的,宁非晚直接答应了扶桑的要求。
扶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不错!”靠近宁非晚,仍然能够感受到宁非晚微弱的气息,苍白的脸色,默然的眼神竟然有一种绝艳的美,扶桑感叹,若不是相貌真的平平甚至可以算的上丑陋,这姑娘的眼睛,还真算的上的绝妙啊……
“这叫同心结,你去星灵岛,想方设法将同心结给温冠义带上,之后的事,你便不用多管了。”扶桑把同心结丢给宁非晚如是道。
宁非晚抬眼看扶桑,道:“温冠义?”
扶桑看着宁非晚一脸诧异,道:“怎么?你认识?若是如此,那便更好办了。”
宁非晚默然,看着手中的同心结。
扶桑笑得更加灿烂,道:“别想耍花样,你身上的毒,唤作月漫,此毒每月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的痛苦比上一次更甚,直到痛苦致死,你若不信,大可再等待一月试一试。”
“你放心,我不至于这么傻。你何时为我解毒?”宁非晚问道。
“同心结发生作用之时,便是你解毒之时。同心结只要带在温冠义的身上,便会产生效用,散出月漫的解药,如此,你的毒便自然解除。”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得不相信我。”扶桑信心满满。
……
就这样,宁非晚和扶桑达成交易,扶桑默念口诀,双手合十,忽而张开,面向宁非晚所在之处,宁非晚只觉得脚下一空,自己已经被凌空,就在那时,物换星移,周遭的场景轮转,最后定格在一片荒凉的大地之上。
宁非晚用手挡着太阳,原来此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若不是心口还有些微微的痛楚,宁非晚真的要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里只是万虫噬心的噩梦罢了。
宁非晚在这里随便走了几步,这里便应该是星灵岛了吧,果然是荒无人烟之地,也不知道上古神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温冠义……宁非晚知道,温冠义正是姐姐宁嘉絮的夫家,姐姐嫁给温归辰,温归辰去了九华门,害的姐姐独守空房,而此时,自己又要对温冠义下手……而且,为何温家也会来这里,也是好奇上古神物的存在吗?
还有,颐迟去哪里了?这个地方禁锢了他的法术,也不知他此时如何了……
宁非晚想着,边在星灵岛上走走看看,想要发现其他的人的存在。星灵岛四面环海,是海中的孤岛,这座孤岛荒凉如大漠,但岛屿倒也不小,目光所到之处,竟然还有山脉,看上去地势险峻。
不知道走了多久,宁非晚抹了一把微微出汗的脸颊,终于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船只。
光看阵势,就知道来头不小,看来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一个部队的人来到星灵岛了,上古神物的魅力果然大。
宁非晚定睛一看,便看到了其中一艘船的船桅上书着“温”字,宁非晚心道,这扶桑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连温家到了星灵岛都了如指掌,她原本想着若是温冠义不在岛上,倒也有借口和扶桑说,如此,那便百口莫辩了。
宁非晚向着那艘船走去,迎面而来的女子,却让宁非晚顿在了原地,是她的姐姐宁嘉絮,为什么姐姐也会跟着温家来到星灵岛?
而更出乎宁非晚意料的是,宁嘉絮连一眼都没有看宁非晚,从宁非晚身侧走过。
宁非晚大惊,明明姐姐都看到自己了啊!怎么回事,这不对劲……
宁非晚转身,面对宁嘉絮的方向,急切道:“姐姐!”
宁嘉絮回头,那张连和宁非晚像了七八分,只是比宁非晚温柔内敛的不少,温婉大方,这便是宁家的大小姐宁嘉絮。
宁嘉絮微笑道:“姑娘有事吗?”
“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宁非晚讶异,她就觉得这两日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现在连她的姐姐都不认识自己了。
宁嘉絮还是柔柔的声音,笑着摸了摸宁非晚的头,道:“你若是和家人走丢了,可以暂住在这条船上。”伸手指了指温家的船,又道:“我还有些事,不陪你了。”说完便转身离开,只剩下衣袖间,淡淡的茶花香气,那是姐姐宁嘉絮最爱的花。
宁非晚呆在原地,忽而转身奔向岸边,蹲下身子,看向水中的自己。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水中的倒影,哪里是自己?!宁非晚总算明白了这几日旁人的眼神的含义……心中大火,喊道:“颐迟!”
然而这一声喊,原本只是宁非晚发泄心中不满的,可却偏偏有了回应。
宁非晚看向答应的那一方,那人在船头负手而立,海风吹动衣角,翩然自在,发丝微扬,不羁如斯……正是颐迟。
而颐迟所在的船只,正是温家的船,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宁非晚立马站了起来,奔向颐迟,还不忘问道:“你究竟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颐迟道:“没什么,我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颐迟比划了一下。
宁非晚指着自己的脸,有些激动,道:“什么微微调整,你看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刚刚连她的亲姐姐都认不出她来了,这还叫微微调整,她现在还真想把眼前这个人一脚踢下海去啊……
颐迟道:“还不错啊,你看你的眼睛能看,你的鼻子能闻,怎么就不是眼睛鼻子了呢?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皮相,并非根本。”说的头头是道。
“我不管!你快把我变回去!否则,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一定烦死你,实在不行,我就在你眼前,丑死你!”宁非晚听了颐迟的一番大道理,更是激动,不想再多废话了,反正讲道理,她如何都讲不过颐迟。
颐迟无奈,道:“你也并非不知,我的法术,在进入这一片海域,便被封住了。”言外之意,颐迟无法催动容颜修整术,将宁非晚再变回去了。
宁非晚又闹腾了一会儿,不过是说颐迟不懂得怜香惜玉云云……最后,总算是累了,便坐在船头,对着身后不为所动的颐迟道:“大师兄,昨天晚上,你后来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颐迟语气中带着些惊讶,又道:“不过是被海水冲了一会儿,之后睁开眼睛,便躺在温家船队上了。你问我去了哪里,难道,是你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颐迟站着,宁非晚坐着,宁非晚听了颐迟的话,知道了原来颐迟并没有特别的经历,便抬头望向颐迟,道:“我遇上了一红一白两条鱼精,死里逃生。”
这时颐迟坐到宁非晚身边,道:“噢!原来你还有这一番经历。”
宁非晚感觉到了颐迟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推了一把颐迟,颐迟故作受伤,摸着胸口,道:“你想谋杀亲夫啊!”
宁非晚正色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别不正经。”
颐迟也不再多言,如此,宁非晚便将自己的经历尽数说给了颐迟听。
“你说我的笑琅也在那名叫扶桑的手里?”颐迟问道。笑琅剑,就是颐迟的佩剑。
宁非晚点头,道:“我以为你也落在了她手里,因此也要挟你去做什么了,哪里知道你竟然只是呛了几口水,我真是白操心。”
颐迟道:“有劳挂念。”
宁非晚给了颐迟一记眼刀,颐迟配合的闭嘴继续听。
颐迟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么说来,你中毒了。”
宁非晚弱弱的看了一眼颐迟,道:“你看我虚弱的样子啊。”想要博取同情。
颐迟却道:“刚刚是谁嘶声力竭滔滔不绝,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虚弱的症状。”
宁非晚叹气,道:“唉……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颐迟道:“那你便想法设法将同心结给温冠义带上吧。”
宁非晚瞪眼,道:“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帮他说话,还怂恿我去害他,这同心结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万一温冠义有危险,怎么办?”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的师妹,不是吗?”颐迟看着宁非晚,淡淡道。
宁非晚转眼,不看颐迟。
宁非晚长长的睫毛垂下,落下扇子般的阴影,看上去她对于“加害”温冠义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摇摆不定。
颐迟见状摇了摇头,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不急。”月漫之毒一月发作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更甚,直至死亡,但好歹也有一个月的过渡期。
宁非晚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尝试过那种痛苦,难以言喻,只是当时的痛觉让她觉得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如此一想还真的心有余悸。
星灵岛虽然荒凉,但海岸空气湿润,风中也带着咸咸的味道,天气晴朗,天上的云朵伴随着风云卷云舒,变幻莫测,海面碧蓝,一望无垠,偶尔有海鸟经过,划出一道长长的风景线。若不是有心事在身,孤岛寻宝倒也是不错的经历。
宁非晚猛然抬头,面对颐迟,颐迟被宁非晚一下子拉住了衣袖,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如何。
宁非晚眨眨眼睛,道:“大师兄,你真的没办法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没有。”这句回答在宁非晚看来宛如晴天霹雳般。
“这倒好,亲姐姐都不认得我了……”宁非晚气馁道。
颐迟笑笑道:“这不正好。万一到时候你要将同心结给温冠义带上,温家的人也不会知道是你宁非晚做的这件事,不正好如你所愿?”
“这么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
“那是必然。”
宁非晚拍了拍脑袋,作罢。颐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温冠义万一有个好歹,到时候温家人必然怪罪,少不了拖累姐姐,拖累宁家。温家好歹在丰国有一定的地位,如此一来,两家关系必然势同水火,所以,自己这张脸还是变不回去的好,至少,如今查不到她宁非晚头上。不仅仅脸不能变回去,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此,才算是妥当的决定。
是夜,宁非晚和颐迟被收留在温家船队上休息,温家人在白日里已经在岛上转悠过了,没有任何的发现,只是这星灵岛很大,所以他们也不灰心,打算再寻几日。
海岛上的星空格外宽大,星罗棋布的繁星,一闪一闪映入眼眸,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够到漆黑夜里的明星。
宁非晚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心情大好,在甲板上数星星玩。
身后有脚步身传来,宁非晚抬头,原来是颐迟。此时他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披在肩头,身形颀长,剑眉星目,十分俊挺,发丝还沾了些水珠,带着一丝魅惑,想来也是刚刚洗完了澡。
宁非晚随口问道:“你这一身衣服哪来的?”
颐迟此时和宁非晚并肩,不紧不慢道:“船上小侍女塞给我的。”
“哟!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宁非晚调笑道。
“若你需要,我也可以帮你要。”颐迟理所当然道。
宁非晚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罢了。大师兄还是矜持些好,不要滥用美男计。”
颐迟也笑了,道:“有眼光。”
宁非晚听了,知道又是中了颐迟的计,搞来搞去,不过是要自己承认他长得不错……一记眼刀向颐迟投过去,颐迟却只是笑笑望着她,以柔克刚,宁非晚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二人沉默,吹吹海风,温度适宜,正好吹干发丝。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宁非晚道:“再过几日便是九华门的剑术大赛,大师兄不用回去?”
颐迟道:“九华门弟子又不止我一个,能管事的大有人在,何必要我回去?还是说你,想要回去?”
宁非晚老实道:“的确,我想要回去参加比赛,怎么了?试一试我这一月的功夫不正好可以让你这个师傅看看成果嘛。”
“我看你是想向师傅求救吧。”颐迟顿了一顿,继续道,“月漫之毒,师傅也没有办法。”
宁非晚的想法被颐迟看穿了,她的确想要逃避,想要回九华门问一问云画尘是否有办法,可是颐迟的回答,却是让她心下一沉。
看着宁非晚低下头,颐迟拍了拍宁非晚的肩膀,道:“早些睡吧。明日我们一道去寻上古神物,既然是神物,必然有过人之处,或许能解月漫之毒也未可知。”
宁非晚抬起头,心情似乎被这一句安慰的话带动了,点了点头。
颐迟又道:“这张脸本来就丑,还带着黑眼圈。”伸手摸了摸宁非晚的眼睑。
宁非晚听了,脸一下子又垮了下来,拍开颐迟的手,然后猛地踹了颐迟一脚,气冲冲的回房睡觉去了,只留颐迟在船外吹着夜风,发丝飞扬。
世事催人情不已
夜深,船上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只余岸边的声声蝉鸣,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颐迟耳边响起,这脚步声,若是没有内力之人,根本无法发现。
此人一身夜行衣,黑布条将脸遮了大半,只露出眼睛以上部位,身形轻巧,落在颐迟身边,恭恭敬敬一抬手,微微曲腰,沉声道:“教主。”
颐迟转身,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眼眸深邃,浩瀚如星辰,竟然比寻常更加令人琢磨不透,双手负在身后,踱了几步,道:“都办妥了?”
黑衣人恭敬道:“幸不辱命。”
颐迟道:“好!你去吧,静观其变。”
黑衣人得了颐迟的话,便又轻盈的翻出了颐迟所在的房间,似一阵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海岛的天气总是如此的风云莫测,一大早,便下起了大雨,大雨中在陌生的岛屿中转悠毕竟为难,船队的人只好等待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停了再出发。
百无聊赖之中,宁非晚决定去温家大船上找宁嘉絮。就算暂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找姐姐聊天总还是可以的吧。
宁非晚手握淡色油纸伞,收了收宽大的袖子,踏着轻快的步子,向大船走去。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化开了浅色茶花,奏出独有的音符。
宁非晚走到船前,竟惊奇的发现没有人守卫,不由得心下一喜,如此,便不用再多费口舌编理由了。收了手中的油纸伞,又收拾了一下衣服,便走进大船。
由于不知道宁嘉絮在船上的哪个房间,宁非晚便也只好碰碰运气,边找边躲开了巡船的守卫,虽然法术不能用,但宁非晚在颐迟那儿学的几招足以教她身姿轻盈,躲开守卫的巡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船上穿梭了一阵之后,宁非晚看到了宁嘉絮的陪嫁丫头子溪,宁非晚眉眼一动,立即轻步跟上子溪,子溪在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