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那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个过程吧!往细里说!”有人催促道。
王老四摇了摇头,一手搭在腰后,一手捋了一把胡子,道:“话说当日,在那大漠尽头的繁星谷,静澹真人同往常一般在院中晒药……”
听到这里,温归辰用剑柄敲了一下一旁的宁非晚,示意她可以走了,便踏出了茶馆,任由王老四的声音在茶馆中,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繁星谷,静澹真人在繁星谷,既然知道了地点,一路问过去便是了。
宁非晚一路小跑跟上,气喘吁吁道:“姐夫,患了失忆之症的人是我,怎么你比我还急?”
温归辰瞥了一眼身边的宁非晚,道:“你姐姐交代的。”
宁非晚抑扬顿挫的“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果然她姐姐宁嘉絮就是她的福星啊!
大漠尽头,繁星谷。
二人一前一后,寻着路,往繁星谷方向走去。
“你还记着多少?”温归辰在前头问道,没有回头,步调也没有改变,问的漫不经心,打破了静谧的处境。
“什么?”宁非晚不明白温归辰说的是什么,疑惑道。
实则,她根本没听清温归辰的话,因为此时,她脑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颐迟的身影,待到温归辰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温归辰顿了顿步子,停下脚步,等到宁非晚与他并肩,才又道:“失忆又不是脑瘫,我问你你还能记得多少原本的事情。”看宁非晚的样子,有时候似乎是会记忆混乱,并不是完全遗忘,否则,她也不会认出自己。
宁非晚咆哮道:“别以为你是我姐夫我就不敢和你吵啊!你才脑瘫,你全家都脑瘫吧!”不过平静下来一想,自己姐姐嫁入了温家,宁家和温家就是亲戚,也是一家人,这样一来,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温归辰笑而不语。
宁非晚继续道:“我的记忆很模糊,甚至已经记不清好多人的脸了。一觉醒来,会遗忘的更多,甚至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好在,还不算太严重。”语气淡淡的,但宁非晚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急切。
温归辰疑惑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柳……”在宁非晚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柳”字之时,立马捂住了嘴巴,晃了晃脑袋,脑海中潜意识竟然想要说出“柳癸癸”这个名字……
温归辰发现了宁非晚的不对劲,道:“柳什么?”
宁非晚此时心里很乱,为什么想不出自己原本的名字了?自己到底叫什么来着,为何会连这十几年一直被唤着的名字都这么快忘了?捂着嘴唇的手转而捂着脑袋,蹲下身子,一定要想起来……
看着蹲在一边抱着脑袋的宁非晚,温归辰只是淡淡凉凉一瞥,也没有将她扶起来,只是注视着这个微微带些瑟缩的身子,良久,才道:“宁非晚。你叫,宁非晚。”
宁非晚听了身边人的话,只是蹲着,抬起了头,温归辰背着阳光而立,打下暗长的阴影,宁非晚看不清温归辰的表情,但他告诉自己,她叫“宁非晚”,很好,这个名字,总算是想出来了!
宁非晚放下了捂着脑袋的双手,缓缓起身,对面前的温归辰道:“走吧,繁星谷。”
温归辰不做声,带头走在了前面。
繁星谷,如其名,是大漠之中的繁星。大漠之中不拘一格的风光景致,在这里都有所收敛。
一丝清风倏然而过,不带丝毫的燥热之气,扬起一片淡色的衣角,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垂落至腰际,不带任何的发饰,不施丝毫的粉黛,带着一点清新的自然香气,随着长发飘扬的方向,悠悠飘散,一双明眸在一开一合之间,晕染出出尘的淡雅之色,视线平淡如水。
只缘身在此山中,江湖之远抵不过岁月静好。
静澹真人不过妙龄,却有着超越世俗的恬淡,她的美不似小狐狸的媚态,不及洛千画的张扬,不如宁非晚的灵动,却更有一番不沾烟火之气的飘然独立。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场,世间仅有一人能与她比肩,那或许便是九华门的云画尘了。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草药中翻转,不时拿到鼻尖轻轻一嗅,又放回原处。
静澹真人看天色也不早了,已是日暮时分,便抱着竹篓,将各色草药分门别类的装进去。
刚刚收拾好所有的药材,静澹真人抬头便见到了眼前站立的二人,一男一女,衣着简单,女子亲和,男子冷傲。静澹真人很随意一瞥,没有停下脚步,抱着竹篓进了屋子。这些年江湖中要找繁星谷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却鲜有人能够破解繁星谷中的阵法。
宁非晚立即跟了上去,这种不要皮的作风和当初颐迟很相似,于是乎,温归辰也跟着宁非晚进了屋。显而易见,这种特质很容易受传染。
“真人,我来帮你。”宁非晚十分不见外,进了屋就开始抢静澹真人手上的活,很有讨好的意味。
静澹真人也不阻止,便由着宁非晚帮着自己分类药材。而温归辰,则是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静澹真人一直关注着宁非晚的动作,宁非晚似乎很上道,看一遍就全部记住了,即使有些药材在晒干了之后很难分辨,宁非晚也一一区别开来了。
待到收拾好了一切,天色也开始微微暗了下来。
宁非晚殷勤的借花献佛,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倒了杯水送到静澹真人面前,道:“真人辛苦了。”
真人微微一笑,瞬间万物都失去了色彩,只听静澹真人道:“你也辛苦了。”
示意宁非晚坐下,将鬓角的发拨到脑后,道:“姑娘到繁星谷,想必不只是想帮我的忙吧。”顺便看了看从头到尾没说话站在一边的温归辰。
宁非晚心里觉得,这么漂亮的如同仙子一般的真人,定是不好惹的,所以要先学会顺毛,所以从一开始,宁非晚就打算对静澹真人百依百顺,使用温情攻略的,并没有把目的在一开始就说出来。而此时静澹真人既然问了,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装,继续矫情下去了。
繁星谷周围的阵法,花费了她和温归辰三日的时间,才总算是破解了开来,要是没有点耐心和勇气,是根本别想见到这传言中的静澹真人的,至于那黑风帮的帮主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也不得而知。
做了这么多事,费了这么多心思,不都是为了自己的记忆吗?
宁非晚看着静澹真人,道:“真人,我的记忆正在慢慢的被另一个人所取代,我不知道自己被施了何种法术,总之,我的记忆被篡改了。”说到这里,宁非晚有些激动,这些天,温归辰一直告诉自己,她叫“宁非晚”,如此,她才保持了几分清醒,虽然离开了斩影教,但记忆中,柳癸癸和云翻墨的记忆却越来越多。
静澹真人的手不可见的一抖,微微有些怔动,看着眼前这个拧着眉的女子,道:“你是柳癸癸?”
宁非晚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静澹真人,一旁的温归辰也有些诧异。
宁非晚摇摇头,道:“我不是。我叫宁非晚,是丰国丞相的女儿,不是什么柳癸癸……”有些激动。
静澹真人扶了扶宁非晚的手臂,宁非晚对着眼前淡然的女子,也渐渐的平静下来。静澹真人继续道:“无论如何,你就是柳癸癸,柳癸癸就是你。只是,你前世的记忆回来了,混乱了你今生的记忆。”
宁非晚似懂非懂,温归辰靠在门边,问道:“前世的记忆?”
静澹真人点点头,道:“姑娘是柳癸癸的转世,她记忆中的柳癸癸,本来就是她自己。”
“那前世的记忆为何会影响到今世?而且,她今世的记忆正在消失。”温归辰继续询问。宁非晚也有这样的问题,目光之中满是疑问。
静澹真人道:“上古神物幻羽石拥有唤醒前世记忆的能力,至于她今世记忆的消失,我也不能确定。或许,是被人生生抹去的。”
“幻羽石?”温归辰抱剑走到宁非晚面前,问道,“非晚,究竟怎么回事?”
宁非晚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所有的事情,原来,当初她在飞云阁晕倒,颐迟便取走了小狐狸身上的神物,他并没有用来救师傅,或许,幻羽石本来就救不了师傅,这一切都只是颐迟为了得到幻羽石所做的假象。至于颐迟得到了幻羽石,只是为了宁非晚能够获得前世的记忆,所以,那幻羽石,此时正在宁非晚体内。
原来颐迟爱着前世的柳癸癸这么深,不,不是颐迟,应该叫做云翻墨……
“幻羽石,被人用法术放入了我的身体之中,所以我才会有柳癸癸的记忆。”宁非晚抬头淡淡道。
温归辰扶额,一下子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找宁非晚和颐迟,更是为了寻找上古神物——幻羽石。如今幻羽石已经在宁非晚身上了,温归辰明白,要再次凝结出来,宁非晚的命也就没有了。
宁非晚忽然冲着静澹真人道:“真人可有法子保留我今世的记忆?”
“这些记忆,对你来说,很重要?”静澹真人反问道。
宁非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很重要,非常重要。”
静澹真人摆了摆手,看向窗外,道:“院子里种着簌木草,我看今夜怕是有风暴要来,你们先想法子帮我护住我的簌木草再说吧。”说完便不再多言,去内室休息了。
宁非晚和温归辰四目相对,这真人的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反倒是温归辰道:“走吧,去院子里。”
宁非晚跟上,这算是考验吗?也罢。
“云翻墨。”斩影教中,静澹真人的幻影出现在颐迟面前。
“宁非晚找到你了?”颐迟坐在宽大的躺椅上,墨色长发简单挽了,目光波澜不惊。
静澹真人轻笑道:“你倒是算得准。”
“如何?她的选择?”颐迟右手握拳,漫不经心撑着额头,左手翻着桌上的小册子。
静澹真人叹了口气,道:“她希望留下今世的记忆。”
颐迟翻书的手顿住了,忽而将册子放在一旁,沉默了许久,道:“也罢。”
“不像是你的作风。”静澹真人思索之后,道。
“我的作风是什么?”颐迟挑眉,反问道。
静澹真人捋了一把身前的长发,道:“我不相信你不作为。今夜,繁星谷有风暴。”说完,影像便消失了,只剩下颐迟一人在宽大的室内,毛笔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梨花木的桌面,若有所思。
繁星谷的星空就如宁非晚小时候见到的萤火虫,那一年,忘记了是谁的生日,父亲准备了惊喜,那便是满屋子的萤火之光。忽闪忽闪,像是个俏皮的孩子。
广阔的视野之中,星星显得格外的梦幻,哪里有要来风暴的样子?
忽而一阵习习的风,吹得宁非晚有些发颤,遂收了收手臂,抱臂坐在了台阶之上。
一件衣衫被披在了宁非晚的身上,宁非晚抬头,看到的便是温归辰默然的神色,宁非晚耸耸肩,不要白不要,姐夫你自己别着凉就好。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是看在了颐迟的眼里。颐迟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至少,他的表情,并没有出卖他内心的想法。微微动了动手指,一阵大风直直打到院中。在屋内休息的静澹真人感受到了这等气息,摇了摇头,继续休息。
温归辰明显感受到了这阵风的非同寻常,看来定是有人在此搞鬼,对宁非晚道:“我教你口诀,这风,你来挡。”一来,温归辰想要让宁非晚多学些九华门的法术;二来,他总觉得这里透着他们所不知道的谜团,自己似乎不便插手。
宁非晚略微有些吃惊之后,剩下的便是激动了,有人教自然是再好不过。
宁非晚聚精会神,记下了要点之后催动意念,手过之处竟然出现了结界一般的光罩,暗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明显,宁非晚继续施力,咬紧牙关阻挡着身前的风暴。
身在暗处的颐迟看见宁非晚的能力,也颇为震惊,不愧是他的癸癸,能够让花镜散发光亮的癸癸。颐迟看着风暴即将平息的阵势,不由得又轻轻一挥衣袖,紧接着更大更强的风暴来了。
院内开始飞沙走石,眼看着宁非晚即将阻挡不住,温归辰却是一点要帮忙的样子都没有,不紧不慢道:“坚持住。”
宁非晚心里虽然有些怨念温归辰的袖手旁观,却也没心思去管这么多,依旧聚精会神,还将意念注入了她的桃木剑——凌霄之中,凌霄被封存的锋利剑锋一下子显露出来,宁非晚持剑道:“破!”暗处的颐迟不明意味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去。
久违的平静,宁非晚将手中的凌霄直直插在院中的土壤之中,借力休憩。低着头,额上冒得汗珠也顺势滴在了地上,溅出奇妙的花朵形状。
一旁的温归辰也似乎松了口气一般,看了看院中所谓的簌木草,完好无损。
在一阵的静谧之后,宁非晚似乎也恢复了元气,她此时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有一股陌生的气流在体内流窜,身子似乎变得轻盈了,而且一瞬间脑子也特别的清醒,明明该是夜晚最疲惫的时刻,宁非晚却是一片清明,浑身轻松的模样,似乎刚刚的那一场风暴,是她注定要经历的劫难一般,通过了,便是阳关大道。
清晨的阳光打破黑暗,宁非晚眯着眼睛,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心情甚好。
不一会儿,屋内的静澹真人推开木门,道:“进来吧。”
宁非晚点头,进了屋子。温归辰没有进门凑热闹,依旧坐在门前的台阶之上。他本来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早些治好宁非晚的病,也可以早些想办法医治云画尘。如今,上古神物在宁非晚体内,确然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或许,也可以问问静澹真人……
疑是旧梦之中人
进了静澹真人的屋子,宁非晚看了一眼静澹真人,道:“真人,你愿意帮我了?”
静澹真人转过身,开口道:“怎么?不信我?”
宁非晚连连摆手,小心的笑道:“当然相信。”生怕静澹真人反悔。
静澹真人轻笑了一声,微微侧脸,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宁非晚心中扑通一声,果然吧,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带着些许戒备神色,道:“什么条件?”
静澹真人在昨晚就打定了主意,于是乎微微抿唇,自然而然道:“留下来陪我三年,如何?”
宁非晚瞪大了眼睛,三年?立马又转变成了楚楚可怜的神色,似乎是在撒娇。
静澹真人将宁非晚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是却置若罔闻,坚持道:“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转身坐下,不理一旁的宁非晚。
宁非晚走了几步,到静澹真人面前,低声道:“我愿意。”不过是三年的时光罢了,也不值什么的,况且,这繁星谷风光也算不错,再者,虽然静澹真人是强制她留下来的,但她却对眼前这位大美人印象十分的好,认定静澹真人定是世外高人。
至于九华门……思及此处,宁非晚想到了云画尘,那云画尘虽然没有传授过自己一招半式,但他好歹算是九华门的弟子,所以,宁非晚弱弱开口道:“真人可有办法救我的师傅?”
静澹真人很高兴宁非晚的选择,眼眸中也略过了一丝喜悦,但只是一瞬,很难捕捉。
静澹真人道:“你若说的是九华门那个云画尘,那你大可放心。”
宁非晚疑惑,挠了挠头,紧接着道:“为何?”
“云画尘是仙琴,自有他命中的劫数,你们无力插手的。”静澹真人如是道。
宁非晚当然不懂这话中的玄机,但听静澹真人所言,云画尘会没事的喽?
“你也别太高兴。我说你们无力插手,只是天命不可违。至于云画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