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解脱。”
后面传来脚步声,铁杖点地声入耳。
“咦!你怎么拖了一大堆树赶路?”大踏步赶来的病虎怪叫:“好玩是不是?返老
还童了吗?”
“闭上你的狗嘴!”他扭头向喜形于色快步接近的病虎说:“不胡说八道,没人说
你是哑巴。”
“咦!死人!”赶上来的病虎吃惊地指指马背驮着的尸体,又指指拖架内的人:
“还有快死了的女人。喝!你老兄竟然成了善后的走方僧。”
“再胡说我揍死你这头病虎。”
“好好好,不说不说。喂!怎么一回事?片刻不见。你的生意可真好,死的是……”
“令狐世超。”
“令狐世超?令狐世超是什么人?与你……”
“孤竹君,听说过了吧?”
“哎呀!宇内三君的孤竹君?不骗人?”病虎脸色一变,大感吃惊。
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喜欢称对方的绰气。久而久之,甚至连朋友也忘了对方的真名
实姓,知号而不知名。当然,有些人行走江湖〕不喜欢用真名露面。亮号而不通名,号
比名响亮得多。
孤竹君令狐世超名列魔道高手宇内三君。知道他的真姓名令狐世超的人反而稳少。
“不信你何不问问看?”他冷冷地说。
“开玩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要对方不胡说八道,唯一的办法是杀了灭口。”
“拖架内就是孤竹君的女儿令狐芳菲。”
“咦!听说孤竹君住在南京太平府,有好些年不在江湖走动了,怎么……”
“被尚义庄的公治父子所陷害。不久前在凉亭,被霹雳剑客九位侠义道高手迫及,
用暗器杀死了孤竹君,我无意中救了令狐姑娘……”他将经过概略地说了。
“原来那天杀的贼王八伏龙公子,是追杀孤竹君父女而来的。病虎恍然:“去他娘
的狗屁侠义英雄,这鲜卑鄙无耻的狗东西,做得太过份了,我几乎也跟着城门失火,有
机会我一定要宰他们几个出口怨气。”
“我看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宰这些侠义英雄?老兄,你闯的祸也够大
了。”
“怎么说?老兄。”
“黑道的鲁东五霸找你,现在侠义道的人也要找你。我看你是死定了。”
“哈哈!你放心,我是死不了的。”病虎大笑:“我这人识时明与衰,会看风色,
不逞强不硬充好汉,风声不对就逃走第一,想要我的命,还真不容易呢!何况鲁东五霸
已经死了,这五个黑道小辈是追踪的专家,他们死了,威胁不了我啦!至于那些侠义英
雄,哈哈!他们连我的屁毛也捞不上,奈我何?”
“鲁东五霸死了?”
“对,不久前在后面的小镇,是被伏龙公子杀死的。那两个公人吓坏了,惊慌失措
转回太平府去啦!我就躲在小镇的巷子里,目击事故发生的始末。伏龙公子这小王八蛋
好阴险好狠毒,我今后真要防着他一点。”
“这些侠义门人,干的都是谋杀的勾当,哼!喂!闲话少说,令狐姑娘病人沉疴,
我对病外行。你有没有治病的药救她?我只有救伤的灵药,不能救病。”
“哈哈!听你的话就知道你外行,我又不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怎知有什么药可以
治她了”。
“那……”
“赶快到西平找郎中。”病虎摇头:“你这样慢吞吞拖着她走,这十几里路远得很
呢。”
“帮我先到前面雇人抬,怎样?”
“这……好。”病虎拍胸膛说:“你老兄所作所为,我病虎只有一个念头……”
“弄走我马包的金银珍宝?”
“去你娘的!”’病虎粗野地骂:“把我病虎看成什么东西?哼!我愿意为你赴汤
蹈火,抬举你,你知道吗?我先走,那怕洗村攻城,也要找几村夫来抬人”。
病虎说走就走,扛起鸭舌枪撒腿飞奔。
“这强盗比那些侠义英雄可爱多了。”张宏毅感慨地说,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沿途村落不多,行旅也逐渐稀少,在这条路上走如不绕道,不可能摆脱跟踪的人。
病虎是个外表粗鲁,但其实心思缜密的机警老江湖,经常离开官道钻入高粱地潜行,因
此不但摆脱追踪的猎人,而且经常反跟在猎人的后面,有如机警的狐狸。
张宏毅却无法摆脱追踪的人,他不想摆脱,现在带着死了和病了的人,更不可能摆
脱啦。
走了一两里,后面蹄声急骤,健马绝尘而来。骑上翠色的衣裙十分抢眼,虽然遮阳
帽戴得低低地看不见脸庞,但张宏毅一眼便看出是向他追索病虎的美丽女郎。
“又来了,哼!”他逐渐有点按捺不住。_
他仍然认为这位姑娘,是那些侠义英雄的狐犬。上次交手,彼此皆用正常的武功拚
搏,并没有用绝学生死相拼,因此显得棋逢敌手。
这次,他有点冒火了。
健马冲势一缓,逐渐到了身后,小驰在他身侧。
“咦!是你……”翠衣女郎讶然惊呼。
“不错,是我。”他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再惹我,小姑娘。”
“你的同伴……”
“不是我的同伴,而是我路见不平救助的人。”
“哦!他们……”
“一死一病,是你们的人干的好事。”
“什么?我的人?”翠衣女郎滑下鞍桥:“我的人都留在后面,我要赶到前向去追
查凶手。”
“你们都是凶手。”他咬牙说。
“胡说!”女郎好奇地察看拖架内的令狐姑娘:“哎呀!她的病不轻。”
“她快死了。”
“晤!是有点不妙。”女郎拨开上面的遮阳树枝细察:“暑热、惊吓、悲愤、哀伤、
七情中伤、外魔交侵,就是这种症状。阁下,她拖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在尽力带她到西平救治。”
“你知道来不及了。”
“我说过,我在尽力……”
“我的人沿途打听过了,你不是病虎的同道。”
“根本就不需打听,在下本来就不认识他。”
“但你知道他们的行踪。”
“不错。”
“把病虎的下落告诉我……”
“你少做清秋大梦。”他大叫。
“我……”
“你再逼我.我会和你决一死战。”
“我用救助你这女伴的病来交换。”
他不走了,虎目怒睁,凶狠盯视着女郎。
“我有药可以保住她的元气。”女郎不怕他凶狠凌厉的目光:“但我不能保证她一
定可以得救。”
“药医不死病,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不想活的人。你这位女伴根本没有活的意
志,神仙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的灵丹,可以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她保得了性命,病虎却必须死。”他凶狠地说:“小姑娘,你以为在下会用病虎
的性命来交换你的药?你是不是昏了头?”
“你说话客气点……”女郎美丽的面庞涌上怒意。
“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不换就不换。”女郎居然消失了怒意:“反正我—定可以捉住病虎,而你这位女
伴反正要死的。”
“你不可能捉住病虎,因为我……”
“敢打赌吗?我一定可以捉到病虎。”女郎居然笑了,笑容极为动人。而且,语气
有童稚马顽皮的意味。
他一怔,感到心中一跳。
这女郎的笑容好美。怎会是操剑杀人的女英雄?
这个风尘铁汉,忘了女郎是他的仇敌。
“不要太自信了,小姑娘。”他脸上也有了笑意。
“我当然有信心。阁下,交不交换?”
“决不。”他说得斩钉截铁。
“不换就算了。”女郎扳鞍上马,驰出五六步又勒住坐骑扭头叫:“换吧!阁下,
不要让你的女作死不瞑目,你本来可以救她的。”
“哼!”他牵马动身。
“你对她真的毫无情愿,难怪她不想活……”
“小姑娘,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大感不悦:“在你们的人杀她老爹捆住她迫
害她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张某在江湖玩命。从事英雄事业,今天睡下去,明天不
知道是否有命看到明早的太阳。男女情义,不是我这种风尘铁汉的事,我也不懂,你对
我说,不啻对牛弹琴。你可以问问拖架里的姑娘,她懂得情义,懂得情爱,所以才有今
天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看,你才是在胡说。”女郎跳下马来等候他:“阁下,我的人都在后面,我也
不认识这位姑娘。唔!我相信你的话。”
“相信我胡说?”
“你说不认识他的话。”
“我本来就不认识她。不过,救了她之后就认识了。”
“你的水囊呢?”
“在施架里。你……”
女郎在裙带的精巧荷包中掏出一只小小扁檩香小盒,取出一颗金红色的豆大丹丸。
“这是保命金丹,送给你。”女郎嫣然微笑:“我觉得,你是一位可信的风尘铁汉。
但我说过,仙丹妙药,也救不了没有活下去意志的人。金丹可以保住她的元气,只有六
个时辰的药效,时辰一过,如果你不能劝她激起她求生的意志,那……你必须替她准备
后事了。”
“谢谢你,小姑娘。”他接过金丹衷诚地道谢:“你是一位好心的美丽小姑娘,不
要听信伏龙公子那些人的花言巧语。其实,伏龙公子其志在我,病虎这个倒楣鬼只是适
逢其会而已。我知道病虎是个悍匪,但也知道他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姑娘,放他一马好吗?让伏龙公子自己去长他吧!”
“奇怪!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女郎摇头:“我却知道,在我与你拚剑时,我
的手下传来信号,说是碰上了强敌。你走了,我赶回去,强敌是伏龙公子与霹雳剑客一
群狗东西。记得你在小店扮猪吃老虎,痛揍伏龙公子的事吗?那时。我就在店内而膳。”
“咦?你……”
“就因为我的掌鞭罗叔,在你们冲突时发出不屑的嘘声,伏龙公子带了狐群狗党。
要找罗叔的晦气,因此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哎呀!我……我抱歉,我……”他脸红耳赤:“我……我把你看成……”
“看成侠义英雄?”女郎盯着他笑。
“可是,你……你要找病虎……”
“不错。”
“为何?”
“他在江淮抢劫,赃物中有三件从盗墓者手中劫得陪葬汉玉,据说真的可保那具死
去千余年的尸体不腐,不知是真是假。我一时好奇,所以要找他讨取。讨厌的是负责追
踪的鲁东五霸浪得虚名,始终无法紧,盯住他,今天反而追过了头,却不幸……”
“不幸死在伏龙公子手上了。”
“是呀!咦!你知道?”
“是病虎说的,那时他躲在小巷里看到的。”
“我就是要追赶那贱狗。”
“追不上了,他快到西平啦!我先喂令孤姑娘金丹,我们一面走一面谈。病虎到前
面请乡民抬令狐姑娘进城,见到他时,我负责向他讨取汉玉交与姑娘,可好?”
“好呀!来,我帮你。”女郎欣然说。
“谢谢,我再次郑重向你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张爷。我叫封夷。”
江湖朋友对天风谷谷主天风狂客不陌生。但知道天风狂客叫封元龙的人就不多,知
道天风狂客的女儿叫封夷的人,更望少之又少。
张宏毅当然知道天风谷主。但却不知道封夷。
“我叫张宏毅,我也的确鲁莽,抱歉。”
“你已经道过歉了,现在,你不打算停下来救人吗?”封夷笑吟吟地说。
那时,西平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一座在平原地带,兵家眼中攻守都不宜的小城。
城东东大街的卜家大院主人,满天星卜佑昌,是江湖朋友相当熟悉的侠义道名人。
但口碑并不佳,这人对名利看不开,死要面子,而且阴狠,谁冲犯了他,他不但来阴的,
也来暗的,玩阴的不择手段,委实令江湖朋友害怕。
卜家大院来了不少不速之客,霹雳剑客一群人不落店,径自到卜家拜会满天星,主
人自然而然地将客人安顿在客厢。侠义英雄济济一堂。
还来不及梳洗寒喧,伏龙公子也到了。
霹雳剑客与满天星交情不薄,都是武林名宿高手。满天星的名头,确也比霹雳剑客
差一两分。满天星的暗器星形镖,用满天星手法可以打出二十枚以上,每一枚皆是阎王
令,号称武林一绝,虽然不敢说独步武林。至少象霹雳剑客这种剑术威震天下的高手,
也自认技不如人,接不下卜佑昌
众人梳洗毕,主人在花厅请宾客品茗。天色尚早,还不是进酒食的时光。
人数很多,英雄豪杰济济一堂。伏龙公子的脸肿已消,俱右眼仍然带着黑眼圈,颇
不雅观。
客套毕,首先由霹雳剑客,将为朋友助拳千里追捕凶犯孤竹君父女。与及今天途中
发生的变故—一说了。
“显然贵城即将发生江湖风暴。各路牛鬼蛇神在贵地各显神通。”霹雳剑客最后说:
“这时候兄弟前来打扰尊府,卜兄请不要见怪,兄弟只准备在贵地等候,等这些牛鬼蛇
神过境上道之后,再继续追捕,以免将卜兄牵涉在风暴内。在贵地闹事,有损卜兄的声
望,实非兄弟所愿。”
“呵呵!弓兄认为兄弟惧怕天风谷的人?”满天星阴笑,神色有点不快。
他虽然知道霹雳剑客在玩激将法。但情势不由他不上当,黑道、邪道、魔道、绿林
道的牛鬼蛇神光临,即使这些人不在本城闹事,对他的武林声望仍然是重大的打击,他
这个地主地头龙,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能不挥臂而起为朋友两肋插刀?
“兄弟决无此意。”霹雳剑客掌握有利形势煽风点火:“天风谷妖女的几个人,并
不如传闻中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个来历不明姓张的人,行径怪异功臻化境。极难对付,
兄弟得另外请人对付他。”
“哦!姓张的真有那么了得?”
“金枪神箭三位老弟的受创。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兄弟还真希望见识这人的所学。诸位没到过城北的兴隆客钱吧?”
“没有。”
“前天傍晚,途径敝地的天河钓叟几位名宿,在兴隆客栈落店,曾经莅临寒舍相会。
弓兄与钓叟是旧识,何不前往拜会?有他们出面对付天风谷的人,只要钓叟一点头,诸
位便可高枕无忧了。”
“哦!金老儿在这里?妙极了。”霹雳剑客大喜过望。
“金老儿嫉恶如仇,与天风狂客有过节,只要一提天风谷的人在此,老儿必定不清
自来。好啊!兄弟这就跑一趟,大事定矣!”
说走就走,霹雳剑客心中有鬼,的确对天风谷的人颇怀戒心,必须找到可靠的高手
助拳,才能稳操胜算。本来他打算请满天星出面对付的,目下既然有更高明的天河钓叟
在,已用不着求满天星了,满天星其实对付不了天风谷的人。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又道是数有前定,该死的活不了。
鬼使神差,张宏毅一群人落店在兴隆客栈。
这是本城规模最大的客栈,设备也最齐全,而且是唯一拥有所谓官舍的客店。
天风谷封姑娘一行八人,住入西院的独院官舍,七八间上房全被包下来了。
张宏毅与病虎,则在对面的另一排客房分住两间,中间另一间安顿气息奄奄的令孤
芳菲。两人将始娘夹在中间以便照料,请来了本城的最好郎中,并由客店派来一位佣妇
伺候,两个大男人真不知该如何照料女人。
安顿毕,已是黄昏将临。
官舍的客厅中,封姑娘接见张宏毅,她对这位自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