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左肩也被另一名骑士踢了一脚,几乎增断了肋骨。
“哎……”旅客尖叫,全身一软,胁下的一脚相当可怕,被踢得连滚三匝,方被第
三名骑士接住了。
骑士对捆人的技术极为熟练,腰间本来就带了一卷绳索,片刻间,勒脖通手背捆完
成,干净俐落,行家技术无懈可击,被捆的人上半身完全不能动弹,但下身却不受影响。
走动毫无困难。
但旅客难以举步,肋痛难当站不直腰,发出痛苦的呻吟,任由骑士挟着走。
五骑士刚举步想回到官道,却突然发现路上多了一匹坐骑,鞍上有一位黑衣骑上,
星光下,在五六丈此很难看得真切。
“你们在拦路打劫吗?”马背上的骑士突然问,声调平和,但语气却带有火药味。
“胡说八道!”黑袍骑士一面走一面不悦地说:“休管闲事,快滚!”
“哈哈!在下骑在马背上,如何滚?”黑衣骑上的笑声怪怪地充满嘲弄味:“天下
事天下人管,在下看到你们五个人,群殴擒捉一位小后生;在我看来。不算是闲事,而
是最严重最不可原谅的事,一定是劫路的土匪强盗,在下管定了。”
除了那位押解旅客的骑士外,四骑上已到了黑衣骑上的坐骑旁。
黑衣骑士说完,泰然自若扳鞍下马,顺手拔出袋内的一根尺八熟铜短手杖,很像一
根戒尺,铜的颜色金中略带暗红,似乎平时经常把玩,反映着星光,金光闪闪。
这玩意儿用来打学生的手心。真嫌重了些,挨一下手掌,不肿起老高才是怪事。
“你这时想滚,已经来不及了。”黑袍骑士凶狠的声调充满威胁。
“为何?”黑衣骑士反问。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是吗?哦!你们所干的事,见不得人吗?”
“放你的狗屁!这是咱们的家务事?”
“家务事?在下不信一面之词,必须由那位小兄弟两面的话对证才算数。”
“救命啊……”旅客抓住了机会尖叫,但叫喊声倏止,被挟持的骑上握住了嘴。
“在下不要你信。”黑袍骑上的马鞭作势抽击。”
“你的意思是……”
“在下要你的命。”
“真的?”
“不错。阁下贵姓大名?管闲事不会不敢亮名号吧?”
“在下有姓名,但没有号。喂!百家姓上第一姓是什么?”
“赵。”
“对,赵!你的记性不错嘛!我姓赵,在家是老大,所以按排行为名,名就是大,
赵大。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教学生一直用最笨的方法死记,接二连三的问,他
们就不会念过即忘。喂!你们呢?姓什么叫什么?我赵大的记姓很好的,入目入耳不忘,
你们说一次就够了。”
赵大穿了青袍,黑夜中看来是黑色的,手中轻舞着戒尺,不住拍打着掌心,真像一
个乡塾社学的夫子。所说的话尖酸刻薄,嘲弄挖苦兼而有之。
四骑士肺都要气炸了,尤其是黑袍骑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发出一声怒吼,一马
鞭抽出,鞭动身进,破风的历啸入耳惊心。
赵大不闪不避,左手一抄,闪电似的抓住了抽来的马鞭,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似乎
马鞭早就被他抓在手上的。
“不知自爱。”赵大说,右手的戒尺噗一声响,敲中对方的右肩尖。
这瞬间,三骑士随后一拥而上,刀剑出鞘,两刀一剑向中聚合,声势惊人,利刃被
风呼啸。
长笑声震耳,铜戒尺左右急旋,人影狂乱地闪动,接着是铜尺着肉声急起,人影三
面飞跌。
人还没有完全倒地,挟持着旅客的骑士只感到眼一花,身侧已多了一个人。
“你不打算替这位小兄弟解绑吗?”赵大的语调平和,
似乎刚才他并没有与人交手,铜戒尺抵在骑士的右耳后藏照穴上,左手扣住了右肩
头。
“我放,我……放……”骑土惊恐地狂叫,七手八脚替旅客解绑。
四位骑士有两个挣扎难起。另两个虽能自己爬起,但右臂已废.肩骨与锁骨非裂即
断,痛得不住呻吟。
旅客的捆绑难解,但发出一声痛苦的哭泣,跌倒在地呻吟。
“我看到他们踢中你的肋。”赵大蹲下关切地问:“是不是肋骨断了?”
“没……没断,只……只是痛得受……受不了。”旅客断断续续回答。
蹄声急起,五骑士匆匆策马南奔。
“没断就好。”赵大拾回旅客的包裹:“用我的坐骑,我带你找地方歇息。”
“我……我要到信……信阳……”
“我要经过信阳,顺道送你一程。”
“谢谢你救命的大思。”旅客挣扎着,搭住赵大的手站稳了:“我姓江,叫江芳
华。”
“哦!女孩子?难怪你的手好……好……不会伯我吧?江姑娘。”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赵爷。”
“不怕就好。假使你认为男女授受不亲,那就麻烦了,我总不能用根棍子来扶助
你。”
“赵爷笑话了。”
“哈哈!不是笑话,笑可以让你分心,忘了痛楚。你坐下歇息,我送你一颗疗伤止
痛的丹丸。”
赵大扶她在路旁坐下,放下她的包裹,先从腰囊中取出丹丸,再回到坐骑旁取鞍袋
中的水葫芦。
“吞下丹丸,歇息片刻我们就可以动身了。”赵大让她吞下丹丸,在一旁坐下:
“江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不像是强盗。”
“是追杀我的人,是从湖广沣州追来的。”
“岳州府位于洞庭西岸的沣州?好远呢!”
“是的,我躲躲藏藏走了二十天。”
“你与他们……”
“一言难尽,赵爷……”她哭了:“家父江公庭举……”
她将澧州所发生的血案,极略地说了。当然,她所知也有限得很。
“我到信阳来,是奉妙笔生花罗昆叔的遗志。携遗书来找八方风雨陈大侠陈彪。他
是罗叔的朋友,他认识威震天下的四海报应神,要请他请四海报应神报应那些天人共债
的凶手。”
“八方风雨陈彪?这个人我听说过。”赵大玩弄着手中的铜戒尺:“一个自以为可
以呼风唤雨的、小有名气的江湖人。至于他认识四海报应神,我就不知道了。江姑娘,
四海报应神不会平白帮人报仇的,而且绝对不替人报不必要的、理不直的仇。”
“我带来了让渡田契,和岳州府宝泉局五千两银子官票。为了报杀父之仇,家兄巳
把全付家当豁出去了。我敢以性命保证,商家、江家、罗家,是理直的一方。我相信,
只要四海报应神肯出面调查,一定会接受我的请求。”
“哦!妙笔生花与八方风雨的交情如何?”
“我不知道,但听罗极的口气,只有八方风雨才有希望请得到四海报应神。四海报
应神有如神龙,如果没有人引见,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八方风雨既然向罗叔表示过认
识四海报应神。一定彼此有良好的交情。”
“也许。”
“明天,请带我去拜望八面风雨陈大侠,好吗?”
“这……”
“求求你。赵爷,我不认识陈大侠……”
“这样好了,你必须依我的办法行事。”
“赵爷的意思……”
“我叫江勇,是你家的管事,管事江勇,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的江勇。”
“这……”
“这样。我就不会被赶出来了,八方风雨陈大侠,不会收留不相关的人。而我,却
希望看到你成功之后,再离开你,不成功,也许我会替你没法另找高手侠义门人,替你
报杀父之仇。”
“谢谢你,赵爷,只是……”
“只是有点委屈我。是吗?不必介意,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我从不计较世俗的看法
和说法。从现在开始,我是管家江勇。江管事。小姐,可以动身了吗?”赵大站起在一
旁欠身问,还真像一位管事。
“哎呀!赵爷……”
“别忘了,该怎么叫我。”
“这……”
“叫呀!可不要露出马脚的!”
“江管事……”姑娘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属下在。小姐。请上马。”赵大一本正经地说。
信阳南关陈家,在本城几乎成了罪恶之窝。
八方风雨陈彪,也是制造罪恶的首脑人物。歹徒地棍的司令人。在江湖道上,他也
是翻云覆雨制造纠纷的奸雄。
他有一项长处,那就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相处片刻,便会把他当成可以推心置腹
的好朋友,直至上当之后。才知道是他在搞鬼。
这种人,在江湖上反而吃得开兜得转,八面玲珑,可以翻云覆雨。
他的绰号,就叫八方风雨。
辰牌正末之间,陈大侠开始处理事务了,通常这期间他会接见一些朋友,以便商量
那些狼狈为奸的朋友们,所碰上的麻烦该如何解决。
第十七章
一匹马载着改为村姑打扮的江芳华姑娘,由扮成随从,高大年轻,脸色如古铜的赵
大牵着坐骑,踏入陈家的大院子。
陈大爷满脸堆笑,在大厅接见远道的来客,少不了客套一番,一团和气。他年巳半
百,身材魁梧,五官颇具威严,说话宏亮恳切,在晚辈面前,过真有几分长者的风度。
第一次远离家乡的江姑娘,首先便对这位陈大侠产生十分好感。
赵大侠挟了两只包裹和马包放在堂下,在堂下的交椅上落坐,显得相当拘谨。两位
陈家的健仆,则在一旁照料,听候主人吩咐。
“这是罗叔致送陈大侠的书信,请陈大侠先过目,便知晚辈的来意了。”江姑娘恭
敬地将书信呈上:“罗叔目下生死不明,据晚辈猜测,他老人家可能已遭到不幸了,这
封书信,几乎可以说是他老人家的遗书。”
姑娘一面说,一面热泪盈眶。
八方风雨急急拆信,仔细看完,脸上神色百变。
“可恶?”他放下书信抽案怒叫“这个什么玉清观主好大狗胆,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竟然敢计算我八方风雨的朋友,我给他没完没了。江姑娘。不要怕,把你所知道的经过
—一说来,我会替你作主。妙笔生花罗兄是我的好朋友。他遗书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江姑娘将所知道的事—一含悲垂泪说了,直说至昨晚被五骑上追上的经过。
当然,她已经得赵大的授意,说是碰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在紧要关头出面打
抱不平,将五凶徒赶走,这人也一去不见返回。
八方风雨一直冷静地倾听,直至听到凶徒昨晚追及,睑色就有了异样。
“江姑娘,你断定昨晚那五个囚徒,真的是从沣州追来的?”八方风雨急急追问。
“是,因为他们提及罗叔至白马观侦查的事,所以晚辈知道罗权必定凶多吉少。”
江姑娘拭泪说。
“你说昨晚那位不知来历的人,把他们……”
“打伤了四个凶徒,有两个伤不轻,右臂废了。”
“哦!这么说来,他们一定魂飞胆落逃回沣州禀报了,等妖道再派人前来追查,最
少也在一月后啦!”
“陈爷,他们不可能再派人来了。”堂下的赵大接口。
“江管事,怎见得?”八方风雨问。
“陈爷不是可以请四海报应神出面吗?那时,四海报应神该已到达沣州施行报应
了。”
“唔!有道理。”
“陈爷,小姐带来了田契和五千两银子官票。”赵大说:“田地共值八千两银子左
右,不知道够不够?”
“这……八五一万三。”八方风雨点点头:“江姑娘,就算不够,我也会替你张罗,
冲我八方风雨与报应神的深厚交情。”他们不至于狮子大开口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谢谢陈大侠了。晚辈带来四色礼物,作为晚辈些少心意,江管事,将礼物奉
上。”
“是,小姐。”赵大应喏着,从包裹中取出一只雕银首f饰盒交给健仆转呈。
看了价值千金的金饰玉雕四色礼物,八方风雨的脸上,登时就有点不悦的神色流露。
一万三与一千,相差也确实是悬殊了些。
“江姑娘,你两人暂且在舍下去顿。”八方风雨脸上的不悦很快地消失了:“我这
就替你安排,立即派人去请四海报应神前来商量,你可以放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劳了。晚辈感激不良”江姑娘起立行礼衷诚道谢。
“好说好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客气。陈忠。”
“小的在。”堂下一名健仆起身应喏。
“去叫三娘房中的胡娘来,带江姑娘安顿。你照料江管事,在客厢照顾。”
“小的遵命。”
“江姑娘.有关田契与官票的事,先交给我好了。”八方风雨转向姑娘笑笑说:
“四海报应神有好几个人,他们有时候很不好说话,不见兔子不撒鹰,要先付一部分价
款的。”
“好的。”姑娘立即从腰囊中取出田契和官票呈上,她完全信任这位大侠:“一切
还请陈大侠周全。”
“理该如此!”八方风雨欣然说。、
一住三天,陈家的招待还不错。每天,江姑娘仅能出来客厢与赵大见一次面,内外
相隔,见面不易。
这天傍晚时分,江姑娘晚膳毕,仆妇撤走了餐具,沏上一壶好茶退去,留下江姑娘
一个人,在客房独对孤灯胡思乱想。这三天,她象是度日如年。八方风雨一直避不见面,
据仆妇说,主人出外办事不曾返家,因此,她感到心中不安,不知道请四海报应神的事
怎样了?事情没有着落.难怪她心中忧虑不安。
八方风雨的内院到底有多少妻妾与婢女,江姑娘实在弄不清楚,当然也不好问,反
正她知道负责接待她的女主人被称为二娘。是个年仅二十余岁,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
并不怎么美,但身材曲线玲珑十分出色。她猜想可能是八方风雨的第二侍妾。
她的客室就在二娘的香闺对面,中间隔了一座放了一些盆栽的小天井。四周有迥廊。
婢女和仆妇一天到晚来来往往,三天中见不到一个男仆。一看便知里除了男主人之外,
是男人的禁地。
二娘和婢女们不时前来陪伴她。嘘寒问暖颇为热诚,因此,她的房门从来不需加闩。
而一直冷眼旁观、暗中关切她的赵大,却一再叮咛她不论何时,房门都必须加闩。
她不是不将赵大的叮咛放在心上,而是无此必要。那太麻烦了,而且,连主人都不
在,这里没有一个男人,二娘和婢仆经常前来陪伴她,开门关门次数太多,反而会令她
感到过意不去。
她发觉自己在这些女人当中,她是最美的一个,虽则身材没有二娘那么美好丰盈。
天气炎热,房虽大,但窗小,而且上面没设有防热的承尘。在房内穿了单衣,仍然
感到汗出如洗。
喝了一杯茶。她正打算盥洗人浴。房门响起三声轻叩,立即被推开了。
她先是一怔,接着心中欣然。
是八方风雨,穿一袭华丽的绿绣龙底蕊黄云雷图案长袍,显得人材一表,半百年纪,
正是男人的颠峰状态,风度与气概皆有吸引人的潜在力量。
“姑娘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吧?”八方风雨笑吟吟地人室:“如有怠慢,必定是婢仆
们失职……”
“陈大侠请坐。”江姑娘行礼急急接口:“府上下人等,对晚辈皆有十分礼遇。晚
辈感激不尽。”
她替主人奉茶,直至八方风而坐下,这才在下首落坐。房中宽阔,有桌有屏,可以
待客。
“那我就放心了。”八方风雨喝了一口茶。先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然后脸色沉
下来了,眉心紧锁,发出一声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