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承认杀人不少,决不至不敢承认,这里的事,的确不是在下所为。”
“那你怎会来到这里?”
“无意间闯来的。”
“哼!”
这一声冷哼,等于否定了他的辩白。
以“地狱书生”乖戾骄狂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辩解,只是目前情况不同,对方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虽说他的爱是单方面的,但已足以使他抑制本性了,如果换了别人,情况将完全两样。
此刻,他纵想表明心意,也是不可能的了,内心的懊丧可知,然而更严重的是他判断中下毒手的人,很可能彻底粉碎了他的心愿,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问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恨恨地道:“你不必知道,我也不屑于告诉你!”
“地狱书生”咬了咬牙,竭力忍耐住冲动的情绪,道:“然则姑娘与这些死者是什么关系?”
红衣少女杏眼圆睁,凄厉地道:“我将是他们的报仇人!”
“地狱书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在下郑重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百多条人命,就凭你一句话?”
“那要在下如何说呢?”
“死者身无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征象,这种杀人手法,除了你没有旁人!”
“姑娘如此认定,在下没有话说!”
“你承认了?”
“在下并未承认!”
“反正都是一样!”
“在下容忍是有限度的!”
蓦地——
一阵杂沓的脚步传来,一项彩轿由四名黑衣大汉抬着,直入院中,轿后,随着十余名老少不等的黑衣人。彩轿放落,四名抬轿的汉子垂手分立两侧。
红衣少女疾趋轿前,隔着轿帘低语数声,然后扶着轿杠站立。
“地狱书生”十分纳闷,这轿中人是谁?
所有的黑衣人,全以恨毒的目光盯向“地狱书生”,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剥。
空气趋于死寂,但却充满了无形的杀机。
久久,轿中才传出一个听来十分严肃的女人声音道:“你叫‘地狱书生’?”
“不错!”
“报上来历?”
“这一点歉难从命!”
“哼!你以这种酷毒手段,残害百余人命,总是有原因的吧?”
“在下已再三声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如何证明?”
“凭在下人格!”
“哈哈哈哈,你,‘地狱书生’也谈人格!”
“地狱书生”面色变了,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蔑,眉目之间,隆起了一股杀人前的戾气,看来令人不寒而栗。他向彩轿欺近两步,寒声道:“尊驾如何称呼?”
“你还不配问!”
“地狱书生”业已忍无可忍,扬掌便朝轿门劈去,这一击,挟怒而发,已用上了十成劲道,有如万钧雷霆。
所有的黑衣人齐齐怒哼出声,但没有人出手。
红衣少女却是满面不屑之色。
轿帘微一飘动,像刮起了一阵和风,“地狱书生”势道骇人的一掌,如泥牛入海,消失于无形。
他颤栗了,轿中人的功力,高得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忽然想起“丧天翁”曾忠告“无情叟”的一句话:“这小妮子的靠背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看来此言不虚。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照此情形,自己万不是对方之敌,但乖戾狂傲的性格,却又使他不想到“走”字,而况,在红衣少女面前,岂能做懦夫。
轿中人再次开了口:“‘地狱书生’,你还是坦白说出一切吧?”
“在下无话可说!”
“找死么?”
“未必!”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轿帘一飘,一道罡风飒然卷出,“地狱书生”本能地扬掌猛迎,“波”的一声,如平空起了一个霹雳,“地狱书生”踉踉跄跄退了十来步,俊面煞白,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这可怕的对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红衣少女冷冷地开口道:“‘地狱书生’,阁下还是坦白些的好?”
“地狱书生”的目光,射向他露明珠般红衣少女,虽然她脸上充满了恨与仇的光影,但,她依然是动人的,她具有一种高贵而圣洁的气质,这是在别的女子身上,很难发现的,所以她的美,是一种超然的美,也许这就是使他醉心的原因。
他的戾气,在接触到红衣少女时,不期然地消失了,这种反应,他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乖戾威性的他,对她然不起恨火?这的确非常微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他一抹口边血渍,苦涩地道:“姑娘,在下仍是那句话,在下不是下手的人!”
轿内,传出了严厉的声音:“仔细检查死难弟兄的遗体!”
“是!”
答应声中,十几个黑衣人动手翻检尸体,连是隐秘的地方也不放过,最后,一致地回复道:“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地狱书生”抬头望着夜空,面上微起抽搐,他知道原因,但他不能说。
“打桥上前!”
四黑衣大汉闪电般分执轿杠的四端,飘进丈许,直逼“地狱书生”身前。
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
第二章智脱虎穴
轿中人声音变得极冷地道:“‘地狱书生’,这谜底非从你身上揭晓不可!”
“恐怕尊驾会失望!”
“你等着瞧吧?”
数缕劲风,夹‘嗤!嗤!’破空之声,从桥中内射出。
“地狱书生”向侧方电闪横弹八尺,他的动作不谓不快,但轿中人的身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她似已算准“地狱书生”的动向,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是数缕劲风斜射而出,“地狱书生”这一闪避,不偏不倚,正好撞上。
他只觉全身一震,气血登时逆行反窜,肢体百骸宛若被万只蛇虫咬噬,那种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汗珠,滚滚而落,俊面扭曲得失去了原形,全身一阵一阵地痉挛抽搐。
他咬紧牙根,不哼出声,双目赤红,似要喷出血来。
眼前金花乱冒,逐渐呈一片模糊。
“砰”的一声,他滚倒地面,扭转了数下,又倔强地挣了起来。他想骂,但骂不出口,像发癫痛似的摇晃,踉跄,颤动……
“你可以说了吧?”
“不……不……”
“砰!”他再次栽了下去,屡次屡仆,最后,变成了抽搐,喘息,口里、鼻里溢出殷殷血水。
轿中人愤恨至极地道:“‘地狱书生’,想不到你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残忍?”
“地狱书生”拚聚所有的力气,惨厉地道:“我……不死……誓必……杀你……”
轿中人大喝一声:“搜他身上,看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
一个黑衣老者,应声而出,欺到“地狱书生”身旁,俯下身去,伸手抓搜。
“哇!”
黑衣老者惨哼一声,仰面向后栽了下去,手足一阵拳曲,登时断了气。
这一幕,使所有在场的人惊魂出了窍,谁也看不出黑衣老者是如何致死的。
栗人的怒哼中,轿帘一扬,一道罡风匝地暴卷,“地狱书生”的身躯被腾起丈来高,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连哼声都不曾发出,便寂然不动。
“剁了他!”
轿中人一声令下,立即有两名黑衣人仗剑弹出……
“住手!”
两黑衣人闻声一窒,一条人影,电泻入院,赫然是一个艳装女子。
“什么人?”
轿中人喝问。
“‘天台魔姬’!”
“意欲何为?”
“尊驾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意思?”
“‘地狱书生’虽说性情乖戾,但并非没有骨气的小人,决不会杀人不认帐!”
“你与他是一路的?”
“他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我俩分手前后半刻时间,我眼见他入庙,随后尊驾等不速而至,尊驾认为半盏茶时间不到的工夫,可以杀死身负武功的百名以上高手么?”
“问题不在时间,在于他杀人的方式!”
“本人为他作证,杀人的不是他!”
“也许你有份?”
“天台魔姬”粉腮铁青,玉牙一错,厉声道:“尊驾是凭武功高强而作此语么?”
轿中人冷哼了一声道:“如你有份,你便逃不了,事情真相总会查明的。”
“地狱书生”身躯动了一动。
“天台魔姬”怜惜地望了他一眼,转向红衣少女道:“姑娘,你不会忘记他曾救你脱出‘五雷宫’使者之手?”
红衣少女粉靥一变,道:“不错,这一点我记得,但百多条人命……”
“事实并未证明是他下的手?”
“现场只有他,同时刚刚丧命的那位,死状与这些罹难者完全一样,这难道不够证明,你作何解释?”
“本人没有解释,但坚信不是他下的手,我担保轿中人接口道:“凭你还不配担保!”
“天台魔姬”把手一扬,道:“凭这个如何?”
她食中二指,夹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心形玉块,玉珏中央,穿了三孔。
轿中人惊声道:“三指珏!”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不错,尊驾认得此物?”
“你……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轿中人凝重的声调道:“好,看在这信物上,暂时放过,但事情不能算完……”
“天台魔姬”立即接口道:“如果将来证实这公案与‘地狱书生’有关,我负责把人送上,听凭处置。”
“好,你可以带他离开了。”
“他被制的穴道……”
“业已解开了,否则他的生命早已结束。”
“天台魔姬”面上升起一缕极为复杂的表情,窒了片刻,猛一跺脚,俯身去抱……
“地狱书生”突在这时睁开眼米,栗声道:“别碰我!”右手掌撑地,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
“天台魔姬”一怔神,面上现出似恨似怨的神色,欲言又止。
“地狱书生”惨厉而怨毒的目光,一扫彩轿和那些黑衣人,然后凝注在红衣少女面上严刻,再转向“天台魔姬”,道:“这笔人情,在下会记在心里!”
说完,移动踉跄不稳的脚步,蹒跚地向庙门走去。
“天台魔姬”面上变得十分难看,“地狱书生”的冷漠,大大伤了她的芳心,窒了片刻之后,她举步追了出去。
庙外,星月满天,大地一片朦胧,虽是仲春时令,夜风仍十分料峭。
“天台魔姬”跟在“地狱书生”身后走了一程,忍不住道:“兄弟,你内伤者来不轻,该设法疗伤才是。”
“地狱书生”再冷漠,也不能不为她的殷殷情意所动,当下止步道:“敬谢关怀,在下理会得!”
“那边有家农户,我们去借屋疗伤,如何?”
“在下……这一身血渍,难免惊世骇俗,不妥!”
“那么……那前面林中吧。”
“在下不敢劳烦,请从此别!”
“天台魔姬”含嗔带怨地瞄了“地狱书生”一眼,冷冷地道:“你不屑与我为伍?”
“不!在下只是不愿欠人太多。”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姑娘这么说,在下也没有办法。”
“天台魔姬”恨恨地道:“‘地狱书生’,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下贱?哼!”
怒哼声中,转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迷朦夜色之中。
“地狱书生”本想出声唤住她,但他终于忍住没有开口,他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看不惯她的轻佻媚荡。
他摇了摇头,向不远的一丛林木走去。
严重的内伤,加上曾受残酷的气血逆窜之刑,他已到了不克支持的地步,若非凭着一股傲气,他早已不能行动,目前,迫切的是疗伤,其他一切,他已无暇去想及了。
费了极大气力,才踉跄到了林中,他朝树影下一坐,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全身的骨骼,也在这时像被完全拆散了。
他喘息了片刻,掏出两粒自备的伤丹服下,然后闭目行功……”
蓦地——
一条高大的人影,鬼魅般地掩入林中,目光四下一阵游扫之后,骤向“地狱书生”身前欺去。
“地狱书生”正在行功紧要关头,对有人欺进,懵然不觉。
那人影倏地扬手向“地狱书生”劈去……
此刻,只须轻轻一指,“地狱书生”势非走火入魔而亡不可。
眼看“地狱书生”就要丧命在那神秘人影掌下,意外地那人影中途撤回了手掌,似在考虑什么,久久,二次扬起……
“嘿!”
“一声冷笑,倏告传来,那人影反应之速,骇人听闻,闪电般转身掠向发声之处。
“谁?”
“随着这一声轻喝,一条娇巧的人影,从树后现身出来。
“哼,‘天台魔姬’……”
“不错,阁下何方高人?”
“原来“天台魔姬”负气离开之后,始终撇不下这颗心,又悄悄折了回来,正好碰上这神秘人要对“地狱书生”下手,她怕惊动“地狱书生”而致走火入魔,只好冷笑一声,把神秘人引离“地狱书生”身边。
神秘人被枝缝叶隙漏下的星月之光一照,看出是一个锦袍蒙面人。
“天台魔姬”被对方一口叫出名号,而她却认不出对方是谁,芳心不由一震。
锦袍蒙面人狞声道:“丫头,老夫是谁,你不必问了,反正你别再想活着离开!”
“天台魔姬”格格一笑道:“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任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杀人也要有个借口呀?”
“废话,老夫要杀你不须任何借口,因为老夫认为有杀你的必要!”
“天台魔姬”柳眉一挑,道:“莫非认为我妨碍阁下毁‘地狱书生’?”
“就如你所说吧!”
“‘地狱书生’心狠手辣,杀人不留痕,毁了他是替江湖除害,阁下似来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哈哈哈哈,贱婢,你以为老夫为何许人,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无意,刚才你负气离开,又折了回来,不错吧?”
“天台魔姬”粉腮为之一变,看来这神秘人对所发生的一切事,了如指掌,只不知他蓄意要毁“地狱书生”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明知不可能得到答复,但为了拖延时间,希望“地狱书生”能适时醒来,轻轻一笑道:“看来阁下是有心人?”
“当然!”
“以阁下的外表看来,又非泛泛之流,在武林中可能有相当地位,该不致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你错了,老夫不讲究这些!”
“啊!阁下是怕他醒来时不是他的对手?”
“亦无不可,反正你和他都该死!”
“天台魔姬”可没了办法,这神秘人阴狠老辣到了家看来说什么都是徒费口舌,心念一转道:“阁下该留个名呀!我死了也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锦袍蒙面人狂声一笑道:“小贱人,你就做个糊涂鬼吧!”
“阁下说话客气些,别开口贱人,闭口贱人!”
“你想耗时间是不是?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伸手便朝“天台魔姬”抓去。这一抓,快逾电光石火,而且诡异至极。“天台魔姬”早已有备,对方身影才动,一扬手,一蓬针雨,洒了出去,这种暗器,细如牛毛,笼罩范围在径丈以上,咫尺之隔,如不被所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锦饱蒙面人恍如未觉,手爪抓出如故。
针雨半数射中锦袍蒙面人身上,但“天台魔姬”也被一把扣住腕脉。
锦袍蒙面人身躯一抖,细针纷纷落地。
“天台魔姬”不由惊魂出窍,她这种暗器,是武林人闻名丧胆的“素女神针”,一次可发数十枚至百枚不等,一被击中,神针循血而行,如不及时救治,势必穿心而亡,她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神针不伤的对手,而更骇人的是对方竟然能把所中神针悉数抖落,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锦袍蒙面人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劲,她只感真气全失,半点劲都提不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配上异样的目芒,“天台魔姬”直觉地感到这神秘人有一种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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