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兰因再三劝了一阵,齐濑溟倒吃了几口饭。
母子三人始开动筷,丈夫、父亲回来,心情特佳,大口吃得满饱,始问及入山情况。
齐漱溟道:“我此次寻师学道,全是你一句话惹起,我想人生百年,好似一梦,我经多次思考后,始决定上山访师学道,等到道成,再来度你,同求长生不老,省得再转轮回。
“因你有孕在身,恐惜别伤你心神,所以才假说访友。我想峨嵋山川灵秀,必有真人牺隐。我先是住在冰如兄弟洞中,每日游遍全山,走的尽是人迹不到之处。
“如是两个多月光景,才遇见长眉祖师,答应收我为徒,并许我将来度你一同入道,只是你我俱非童身,现在只能学下乘道法,将来得兵解,或另受奇遇,始能参上乘,我在洞中苦练三年,本想请命下山,却又难以开口。
“昨日优县大师带了一个女孩来到洞中。说是我的骨肉,叫我父女见上一面,她又向真人说情,允许我下山渡你,且说是已赠了一粒易骨仙丹,不知可曾服用?”
苟兰因听了,越发心喜,便将前事说了一遍,又说丹药未曾服用。
齐濑溟道:“那你索性入山再服用吧!”已表明有立即度她上山意思。
苟兰因虽对道法模糊,但总觉有兴趣,便问及如何料理家事?尤其是一儿一女。
齐濑溟道:“身外之物,要它何用?可把它用来赠与张表兄夫妇,再分给家中男女下人便是。灵云有仙台,可带他去。至于承基,还有生劫,就留下来拜深表兄为义父,那张表兄明德也是一位归林的廉吏,必能调教承基功成名就,夫人大可放心。”
永基听说父母学道,不要他去,便放声大哭,就连苟兰因和灵去也是依依不舍,再三替他求情。
齐漱溟道:“神仙也讲清理,但我不能做主,也是枉然,他日有机会,再来度他。”
苟兰因无奈,把儿子唤在无人之征。劝勉道:“你只要好好读书为人,将来一定有所作为,娘是个凡人,你爹爹修成后,能来度我,难道我修成之后,就不能来度你吗?真是个傻孩子。”
承基知道母亲从来不失言,才放宽心,又悄悄告诉他妹妹:“倘使母亲忘记度我,你可千万提醒一声,别忘管我求情。”
灵云欣然答应。
齐金蝉拍拍嘴角,莫可奈何道:“就这样,齐濑溟在家住了三天,然后找来张明德,交代一番之后,领着妻子女儿高高兴兴溜回峨嵋修道,准备升天去了,那齐承基就是我的前辈子被他们遗弃之后,还考了状元,功名成就不凡,可是就是等不到老爹回来度人,他还三次到峨嵋寻亲,三次落空,实在让人恼恨!”
齐金蝉说到怨处,直瞪洞内,大有恨在心头,不平则鸣之态。
孙南问道:“你还那么恨他们?”
齐金蝉道:“才说呢!让我前生齐承基死了也就算了,齐濑溟偏偏又良心发现,跑到我投胎转世的太原孙家,把我抓来,说我是他儿子,我不信,他就用法术催我还魂,迷迷糊糊中,也就看到前生。
“那齐承基竟然笨到想成仙,连女人都不敢碰,一直保持纯洁玉体到七十岁翘辫子为止,结果还是一场空。
“这本是一段恨事,忘光也就罢了,谁知齐承基三探峨嵋。碰上那东海三仙之一的玄真子,看他可怜,给他一枝肉芝,吃了之后,真灵不灭。害我投胎转世,每一做梦,前生又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才这么恨,恨恨恨!”
孙南道:“那你是故意违抗他们了?”
齐金蝉邪邪一笑:“该是有点故意,就算是因果报应吧!我前辈子等他们来度,连个鬼影也没有,这辈子就是不想让他们度!”
两眼瞄了灵洞几下,又道:“其实我是觉得他们简直走火入魔,为了修道成仙,长相厮守,竟然把亲生儿子丢在一边不管!我就不相信他们上了天堂,内心会过得安稳。”
孙南道:“他们也要应你一起上天啊!”
齐金蝉摆摆手:“算了吧!我宁可在尘世过得快活些,也不跟他们回去。呵呵,说不定我又娶妻生子我还要度他们呢!”
想及自己轮回将永远度不完,自不必跟他们上天去受苦,不禁感到洋洋得意。
孙南虽知齐金蝉不大爱听法,没想到最大原因竟然是和家人在上辈子结了准嫌隙。
如此一来,想解开心结,恐怕没那个容易。
倒是自己也是被师父度上山,是否前辈子也有过节儿呢?
尤其这轮回之说,难道修行当真就为了升天?
他不禁起了迷惘,自己行侠仗义,也是准备积阴德,和那发之于心,全然无我的举止比起来,未免也存了私心。
想到后来,意然也觉齐金蝉所言,不无道理。
他说道:“你姐呢?她看来甚年轻,难道也已七八十岁?”
齐金蝉自是看出他对姐姐有好感,暗自窃笑,说道:“放心,我姐名副其实小姑娘一个,说来好笑,她本是修行好好,谁知我爹算出天命,说她还有尘劫,于是不知怎么。让她被敌人干掉,兵解去了,终又投股到洛田林家,我娘再把她度来,这次准可得道升天啦!
“倒是我还是最惨一个,前辈子本来是老大,现在变成老小,霞儿却变成我老大姐,这个名分不知该怎么排,头痛啊!
“至于我娘和老爹,倒是百岁之人,只是他们得了灵药,道行又够,过练年轻,看起来才四五十岁,说不定将来练成小姑娘,岂不坏了万物伦常,让那些年轻小伙子神魂颠倒呢!”
看看里头灯光稳定,齐金蝉突然爬起来,不跪了。
孙南大惊:“你……你不怕你娘发现?”
“怕!”齐金蝉活动一下双脚:“可是,总不能因为怕,而跪一辈子吧?你替我把风去!”
孙南没想到他如此顽皮。
但闻要自己把风,连忙拒绝:“不成,要是被发现我准完蛋!”
齐金蝉笑道:“不会的!我娘有个好处。不对别人乱发脾气,而且喜欢把任何罪过归在我头上,去啊!包准你没事。”
竟然肆无忌惮推着孙南,也不怕弄出声响而穿帮。
孙南简直吓坏,急道:“你快跪好,换别的,这个我真的帮不上忙!”怕说话过大。声音压得甚低。
齐金蝉无奈道:“你能解开我穴道?”
孙南道:“我不敢,也解不开。”
“还亏你行侠仗义,胆子这么小?”齐金蝉瞄他一眼,忽闻山洞灯火闪动,他急忙跳回原位跪下。
齐灵云端着饭菜出来,冷道:“娘交代,闭上你的嘴,一点忏海心意都没有!”
将饭菜置干石桌,转向孙南道;“孙师弟请用餐,晚上就住这儿。别理金蝉,他把戏可多呢!我娘请你吃完晚餐后,去找她。”
含脸一笑,往回走去。
孙南道声谢谢,替齐金蝉送来饭菜,两人面对面吃看晚餐。
孙南道:“待会儿去见你娘,我替你求情。”
齐金蝉道:“没有用,近求越糟,她一定想是我派你去求情的,所以我拜托你千万别求半个字。”
孙南道:“可是,你当真甘心留在这里?”
“当或不甘心,我早想一计……”齐金蝉忽而贼眼乱瞄,但觉没人,始把孙南耳朵招来,低声说道:“你到山下,替我打造一口铁盒子,和我方才那块模一样,你看过了吧?”
孙南已知他将使出李代桃僵之计,心头怦动不已:“我不敢……”
“胆小鬼!又没叫你拿到这里。”齐金蝉道:“你弄来之后,丢在附近山区,我叫娘去找便行。如果你不去,我便向天下人宣布,白侠孙南是个包尿片的男人!”
孙南不觉脸红,自已由乎太畏事,若被传出去,实在有失男人尊严,遂横下心道:“就比一次,下不为例!”
齐金蝉这才露出英雄相惜笑容:“对嘛!我都敢砍见了我娘心爱的树,你弄口箱子有何困难?来!我敬你,合作顺利!”
没酒,只好以饭相敬,把碗敲去,然后大口扒吞。
孙南被弄得啼笑皆非。
不想失礼,且又带窘地把饭扒完。
整理一下衣衫,始敢前去见妙一夫人。
齐金蝉则暗中运功,想冲破穴道,然而同是自家功夫,一但被制住了,似乎不容易解开。
试了几次无功,只好放弃。
暗下决心,得练些其他功夫,免得一辈子受人控制,根本翻不了身。
至于增强功力方面,他倒想起后山醉仙崖藏有万年芝马,如果逮它服了,想必可增强一甲子功力,到时就不会差父母太多了吧!
他闲来无事,但见碗已空,又叫饿,逼得齐灵云端饭过来,他一吞又完,完了就叫,一连三趟,气得齐灵云拿饭锅丢在他面前,斥着说道:“要当饭桶,下次自己煮去。”
说完悻悻走人,齐金蝉表示若非罚跪,就不必劳动大驾。
心想暗自把罪过分担给姐姐些也好。
但看饭锅已空,这才觉得吞了七八碗,肚子开始发胀。
随又借着小解之名,溜到林区走动,反正姐姐已气昏,母亲又和孙南谈事,他落得轻松自在。
足足过了半个更次,孙南为做暗号,轻咳一芦,齐金蝉始又跳回下跪,孙南笑眼责他胆子实在不小。
齐金蝉只想知道他和母亲谈些什么。
孙南说及追云叟交代邀夫人出面参加正月初一破那慈云寺,夫人已经答应。
齐金蝉不禁两眼发亮,如此盛会,他岂可错过。
算算日期,不到二十天,遂要孙南连夜下山,去替他订制铁箱。
孙丽犹豫,因为我不到借口,齐金蝉替他想个“东西掉落山下小镇”,果始瞒过妙一夫人,连夜下山去了。
齐金蝉虽能偷懒,但连跪两天两夜,仍让他够受。虽然孙南第二天傍晚已赶回,齐金蝉为拉开关系,直到第三天清晨才认错。直叫他娘出来,说道:“我认错,我说我说便是了!”
装出一副孤苦伶计模样,倒让苟兰因顿为心疼,但为了教训儿子的野性,她不得不装酸。
说道:“最好别要花样,东西在哪儿?”
夫人最怕的还是儿子得了什么邪度异宝而心性大变,到那时候,想挽救都得棘手万分呢!
齐金蝉满脸委屈:“在西枫林的一颗大石子缝里。它真的只是一口铁块而已。
妙一夫人转向齐灵云:“去取来吧!”
齐灵云立即前去搜寻,果真找到一口外形差不多,但却更形沉重的铁块,她满心疑惑地提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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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万年美人蟒
齐金蝉见及,暗道孙南记性不错。大小订制甚佳,唯有颜色稍深,大概是铁质差异,但用来顶替,倒是唬得过去。
孙南则装做不识得而好奇模样,以免起人疑心。
妙一夫人冷道:“就是这口盒子么?”
齐灵云道:“好像不大一样,它重多了。而且触手粗沉……”
齐金蝉最怕她发觉,斥道;“用以就是这口铁箱,你想让我跪一辈子不成?”
齐灵云一时挣扎,事隔两天,她已不再那么记恨,甚至开始同情弟弟,自己如若权力否认,岂不坑他更惨?何况,她也不敢确定这是假货。
妙一夫人抓过铁块,转着瞧道:“就是它么?是铁盒还是铁块?你说它会发电……”
齐金蝉急道:“当然是铁块。”
妙一夫人道:“我没问你,灵云你说!”
齐灵云道:“该是铁块,我被它电着过,开关似乎在凹孔中……”
妙一夫人翻视几眼,伸手把向凹视并无反应,瞄向齐金蝉你拿假的给我?”
齐金蝉哭丧着脸道:“孩儿就这么一口,上次劈雷是巧合。娘要不信,就让孩儿跪死好了。”
妙一夫人混眼直视儿子,似要看出他说话真假。齐金蝉干脆低下头,不想起来了。
妙一夫人语气始转温和:“这次饶你,下次再把古松弄倒,非得把你关入莲花洞不可!”
她把铁块置于石桌上:“你且给我面壁思过七天,想想近日说些什么却德活,做些什么坏事?乃早醒悟吧!难道你还想再遭劫难吗?唉!”
眼露感伤神情。
齐金蝉暗道:“我最大劫难就是当你们儿子。”不敢说出,装出一副受教模样。
妙一夫人叹息几声道:“纵使娘欠你上辈子,可是你也不能失去慧根,以报复手段对待娘啊!”
齐金蝉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不想出家当道士……”
“三千凡尘有何好眷恋?”妙一夫人叹道:“多想想,你灵台末开,多想想!”
不愿再提此事,转向女儿,说道:“看好他,面壁七天七夜,若不从,罚他抄写轮回经。娘还得出门,去向朋友借点东西。几日便回,我走后,你将孙师弟安置在蝉儿室中。
孙师弟入门不久,功行尚浅,你可以将你爹所创的元元经剑术篇,讲与他听,也不枉他到我们这儿来一趟,如今各派均与峨嵋为仇,倘有形踪可疑之人到此,可发动颠倒八阵图固守山洞,千万别逞能,知道吗?”
齐灵云自是一一谨记于心。
妙一夫人再次瞧了爱儿一眼,感伤一叹,解去他受制穴道,始掠身离去。
她一走,齐金蝉顿时嘘气,爬身而起,大有解脱之态,呵呵笑起:“解脱啦!还好,只有七天七夜,比起莲花洞,实在好多了。”
齐灵云冷道:“别忘了娘还要你面壁七天七夜,快去吧!”
“休息一下去行不行?”齐金蝉黠笑道:“别忘了,娘还交代你要教孙师兄武功,你俩好好研究研究吧!”
说完大步行往林区,准备把那天雷轰抬回藏妥。
齐灵云但闻弟弟所言,不禁窘热嫩脸,想及母亲说过自己尚有一劫,莫要(情劫)……
她不肯想,极力吸气,平静心情,照着母亲指示,先把元元经剑术篇交手孙南阅读,自己则溜至洞中,径自打点金蝉房间,准备换人使用。
孙南何尝不是怦热心动,然而他自许侠客,只把齐金蝉话中暗示,大而化之,打开剑谱,想细细读来,不知怎么,总幻着灵云倩影,迫得他大声朗读口诀,始能入定。
齐金蝉藏妥天雷轰之后,已大步走回。
忽见孙南如此认真,大概猜出名党,遂起捉弄之心:“怎么,怕我姐听不到啊?你干脆唤她出来教你不就得了?这元元剑术可难得很,没人教,铁定学不会。你不敢喊是不是?我帮你,有姐在身边,保证你温暖、聪明多多!”
他正待张口想喊去,齐灵云冷着脸出现洞口,叹道:“去面壁,听到没?”
齐金蝉瞄眼一笑:“干嘛?什么时候学起娘的面孔啦!开个玩笑都不成?”
“谁跟你开玩笑!你什么时候乖乖巧巧地听过我的话?”齐灵云绷着掩饰困窘脸容:
“我知道你前世里,原是我哥哥,今生做了我弟弟,所以不服我管。从今天起,我不管你,让你嚣张跋扈个够,让你无所不为如何?”
说完,甩头进入山洞,不再理人。
齐金蝉怔愣当场,看来姐姐似乎真的生气了,孙南颇为焦急,劝着齐金蝉向姐姐道歉。
齐金蝉道:“要道歉么?我面壁思过便是啦!”
说完,他掠向悬崖旁,一处凹洞,盘坐面壁,不敢再吭声。
孙南没想到齐金蝉这次倒是听话得很,一时愣在那里,想好一大堆规劝言语都无用武之地,暗自想笑,自已竟然如此失态,赶忙拿起剑谱,再次背诵,却再也不敢出声,以免引起误会。
齐金蝉也定下心来。
毕竟自己武功未至最佳境界。
尤其他得想办法抗冲齐家武学,以免日后处处受制。
遂开始痛下功夫,研究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