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两根顶梁的圆柱,分别挂有帐帷,再里面便是一张宽大的榻床,窗下的案桌上放置着一尊青铜香炉,而另一侧的墙边小案上放着一面铜镜,旁边有两个小木盒,一把木梳和几样简单的发饰,可看样子好像从未使用过,但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后土()
“空长老,屏风后是不是有两幅画像?”林若雲望着墙壁,轻声问道:“何必摘下呢,这里本就是萧庄,取来重新挂上吧。”
空长老一怔,倒不知该说什么了,走到窗下的柜子旁,画像也是前些日子刚摘下的,以为她不愿看到,这才收了起来。
画像重新挂在了墙上,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这两张画虽然年代久远,却依旧保存完好,林若雲静静端详着画中的女子,一套暗红曲裙,头发用四支簪子对称盘起,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物。
女子神情沉郁,目光暗淡,脸上也没有笑容,似乎有满心愁苦难以疏解。林若雲回忆着在夜青那里看到的画像,那幅画里的人要华贵的多,心情也欢愉的多,这就是骨肉分别,与尘世脱离后的差别吗?
林若雲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枚戒指,是夜青的戒指,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两颗黑色玉髓夜青的死,曾让她痛过、恨过、怨过,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事情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萧维和陆欣颜的选择恰恰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或许,是因为她见到了夜青,见到了那个可怜的男人。
半响之后,林若雲的目光才转到了另一副画上,萧维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酱紫色直裾袍,眉浓眼宽鼻挺,轮廓倒是有几分大将之风。
哼,男人林若雲一向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夫妻二人在她的心里,和自以为是同在一个天平上。
香炉中缓缓冉起一缕轻烟,屋内一共有四个烛台,每个烛台是三根蜡烛,分别放在帐帷内外。骷谷被黑云笼罩,可昼夜十二个时辰在每个人的心中,还是分得清的,林若雲盘坐在榻床上,黑玉髓的戒指依然捏在她手中。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虚与实,光与暗交错的感觉。
突然,帐帷之外,由屋顶投下一柱金色的光柱到地面,林若雲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未动,仔细的看着光柱中,逐渐呈现出一个人形,灰白长袍,外搭一件橙黄长襟,身形饱满,神态威裕。
男人见她尚未做出反应,笑容温和的走了过去,站在榻床前,似乎要让她看个清楚仔细。
林若雲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在他身上,片刻之后,皱了一下眉,问道:“你,是来找我的?你是神?”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轻声道:“既然知道了,还能如此镇定,不简单呐,你是第一个,看来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林若雲一怔,摇头道:“无所谓镇不镇定,只是你突然出现,恰巧我在想事情,所以未及做出反应。”说着,林若雲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动作轻巧,双膝跪地,轻声尊道:“雲儿拜见后土天神,不知天神驾临,不恭之处还望原宥。”
后土神情微怔,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解道:“你是如何看出我是谁的?”
“无需看,这个时候会来找我的天神,除了后土,也不会再其他可能了。”林若雲直起身,还是一如方才的冷静,淡淡的回道。
眼前的小女子真的好奇怪,明知自己是天神,竟然毫无畏惧,或者是情绪上的一点小波动都没有,虽然她跪了也拜了,可语气怎这样平淡?后土忽然对她产生了一点兴趣,笑了笑,说道:“起来吧,你倒是很聪明,不过你的冷静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原本我以为突然来找你,会把你吓一跳,可现在,似乎是你更让我不解。”
林若雲慢慢起身,并未觉得不妥,在自己看来,还有很多人的出现比他要让自己激动的。随后便如实答道:“我已有准备,只是不确定您何时何地出现,既有准备,自然不会太惊讶,而且在我们之间,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存在,我也不觉得有必要太夸张。”
“哦?说说看,我们那层特殊的关系。”后土仍然微笑着,现在的兴趣似乎又大了些。
林若雲轻轻抬起头,看着他,回道:“利用,与被利用!”
后土眉头一蹙,有些似笑非笑,这小女子倒是厉害,转过身,慢慢向帐帷之外走去,经过那两幅画像时,他停了下来,“你觉得我利用了他们?要知道,一些事的解决并非你想象中那样简单,所以不得不选择一种,在你看来不好的方式。”
“例如,像萧维和陆欣颜一样,任务完成就可以去死了。”林若雲轻步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有几分不屑。
“这个我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至死也没能完全掌控天地灵气,却始终被欲念掌控着他们的心。”后土轻轻叹了口气,饶有兴致的与她继续探讨着,“人,是不可以拥有逆天之力的,这个结局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他们的必然。”
林若雲冷漠的一笑,“无需亲力亲为便可解决问题,这么好的法子,换作谁都会选,谁让我们是人,你是神呢。”
“或许,等你经历多了就会明白,说话也不会这样刻薄了。”后土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反而觉得多聊几句也挺好。
林若雲嘴角一动,问道:“这么说来,我这次能保住命了?”
“这很难说,你的生死不由我来决定。”后土摇了摇头,和一个凡人谈论生死,同样是件寻常平淡之事,但他现在有兴趣揣摩一下面前之人的内心了,笑道:“若是活着,你会有机会感受世间百态,若是死了,那就再无机会了。”
林若雲沉吟片刻,轻轻一叹,“看来,我连轮回的可能都没有了。”
“对此,我只能说抱歉。”后土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在笑,这个女子比想象中可贵,但事实往往残酷,无奈道:“萧维、陆欣颜也好,你也好,活着,非人非仙,死后,灵魂与**也将一同化作尘埃。”
“这就是所谓的‘徘徊三界外’吗?呵呵,放心,我不会轻易死去的,即便该死的时候。”林若雲冷冷发笑,眼中尽是冷漠,“我不是陆欣颜,逃避这种事,我不会!”
后土又是一声叹息,皱了皱眉,说道:“我有个问题,你既然早就知道夜青是谁,为何不对他们道出实情,宁愿被误会?”
林若雲突然一愣,随后转过头去不再说任何话,夜青的事,她不想再提,即便对方是天神感觉到夜青出事的那一刻,她真的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儿子,那种说不出的痛,那种天上地下不知该去找谁求救的无助,那种想不顾一切,死也要找到他的念头
若不是柳逸阳的阻拦最终唤醒了自己,她险些忘了,忘了夜青与自己,根本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拦着他?那时候,萧维和陆欣颜还活着!”林若雲的情绪终于还是有了波动,只因她太想知道,夜青为什么会成魔?
后土突然有一丝心软,但作为神,他无法去安慰谁,只能说出事实,虽然无情。片刻的犹豫后,言道:“谁都不可逆天而行,这个天是万物发展之自然,是事物轮回之必然,是宇宙之道,而非天神。”
林若雲心中一窒,还不如直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怎么这样,她甚至想把刚才的问题收回来
人,到底算什么?
“不要和自己较劲了,你与他们不同,你不能也不允许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后土突然换了语气,开始语重心长的对她进行开导。
可林若雲却无法这样去想,她不屑甚至埋怨的神情,清楚的告诉后土一个事实,其实这个事实连后土也承认,只不过残忍也要有人来面对,今日不是林若雲也还会是其他人。
因此,后土必须让她明白,站在人的角度去看人,眼前永远都是雾蒙蒙一片,而站在神的角度去看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剖开皮囊之后的血、肉、骨!
林若雲是特别的,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过于冷酷无情和过于感情用事,都是极端的,而极端绝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办法。
“人非弱小生灵,一定要有所畏惧,不管是怕天谴,怕报应,还是怕死后下地狱,或者是被人唾弃,叛离,再不然怕良心不安,夜夜噩梦,只要有,自然会约束其行,约束其念,而这世上却不乏天不怕地不怕之人。”
“我,便是其中之一。”林若雲冷言说道。
后土摆了摆手指,笑道:“不,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是我的化身,体内有宇宙之灵,还拥有人之心,人之血肉,你的念应是囊括这三者,且在这三者之间。你并非被谁利用,也并非天界的死士,你是应劫而生,终有一日你会应劫而去,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安然立于世间,而非陆欣颜那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浴血扇()
九天之上,霞云尽在足下,后土天神悠然行于云上,偶尔这般俯瞰天地,心中之感也颇为畅快。
不过才行逾数座山峰大川,头前一阵洪亮的笑声,随之从远处飘来一白衣长须的老者,直到停在后土面前,大笑之音方止。
“哎呀,这不是北极星君嘛,怎有闲情来此一游啊?”后土见他笑的诡异,知他必定是特意来寻自己的,因素日里与他时有来往,也就不必过于严肃了,只是必要的装糊涂还是要做的。
北极星君与后土天神同为六御之列,关系也比旁人近得多,可他偏偏有些顽童之心,喜欢无事打趣,有事也要逗上几句,今日碰见更是机会难得,神秘兮兮的看看左右,说道:“你这样做,算不算泄露天机?”
“星君何出此言?”后土装糊涂,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北极星君瞥了他一眼,说,“你私自去见林若雲,还与她说了许多的话。你是不是也有了私心?快快与我如实道来!”
“诶,星君此言差矣!”后土一甩袖袍,摇着头往前走去,“她就是我,何来私见一说,我与自己聊聊天,又与天机何干?至于私心就更无从说起了。”
“哈哈哈你这个老家伙啊。”北极星君大笑着,急忙追了上去,“虽说你是地上之王,又称大地之母,可处事也不能真的妇人之仁啊,干脆你去做女人算了,还是说你对她心有不忍啊?”
“我?不忍?”后土轻哼了一声,抖了抖袖袍,继续往前走,“你不要小瞧她,说不定我这地上之王的位置,有朝一日便要让给她了。”
北极星君顿时眉眼一揪,颇有些搞怪之趣,“喂喂喂,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你也认为地母只有女人能做?”
“唉,你我虽为天神,可此番事亦难料,上界之神中也不是没有轮回转世的,她是我的化身,是地之灵气的化身!”后土故意强调了一番,神秘的笑着。
北极星君捻了捻长须,一番深思过后,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了,我就觉得她缺少些女人的娇媚与柔情,原来和你一样,不男不女,哈哈哈不过,她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后土一下就站定了脚步,神色顿时大变,见他掩着嘴还在偷笑不止,也只得叹着气,挥手道:“快回你的北极天紫微宫去吧!”
“喂喂喂,你慢点走我是来找你下棋的,上次那盘棋还未定胜负呢后土喂,你不要装作没听见呐!”
天上似乎看不出半点紧迫,而地上却始终是阴云沉沉。
这一点,尤其对骷谷,一大早,萧庄就聚集了好多人,每次外人一来,这里就不会发生好事,距上次也有千年之久了。
三位长老和清风明月,从昨晚起就守在护塔石旁,今早太阳初生时,百毒堂堂主田宗仁携夫人,还有几名弟子一起来到了萧庄。这也是提早就知道的,虽说主要不是靠他们,但田宗仁的夫人姚彤倒是真的可以帮些忙。
正在招呼着客人,祁元真和柳逸阳便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见多了许多的人,还有些不解。空长老急忙为双方做了介绍,当所有人都一一认识之后,柳逸阳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百毒堂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却是不知为何?
田宗仁见林若雲并未出现,遂提议一起前去拜见,长老们知道她还在房间里静坐,昨晚进去送茶水时,她就毫无反应的坐在榻上。
大家本以为她会继续灵气的修炼,以充备应战,可没想到她只是静静的坐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众人来到正房院中,由空长老上前叩门。
“姑娘,百毒堂堂主和堂主夫人来了。”
林若雲心中早已有感,在大家靠近院子时就已经醒了,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默默站在画像前盯着陆欣颜看,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她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可自从昨日住进了这个房间,她才发现,原来她们之间是有所感应的,一丝很微妙,几乎不可触及的感应。
不知,是不是有夜青的原因呢?林若雲静静看着手中的戒指,轻轻一笑,将其收了起来。
打开门,外面竟还没有屋里亮堂。
迈步走出大门,这里多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而他们都来自百毒堂,林若雲不禁想到那两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不过这里并没有她们。
空长老见她出来了,便想先做个介绍,可一回头却发现百毒堂的所有人都怔怔发愣。而百毒堂的众人,虽然早就从田语嫣的口中得知了林若雲的美貌,然今日亲见却仍是不可置信,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也许还有她的身份,让人一见便顿时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
芙蓉般的娇颜,不可揣测的灵力,仙一般的感觉,朦胧又真实。
田宗仁和姚彤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女儿,要和这样一个女子争,怎么可能争得过呢,真是个傻丫头!
“姑娘,这位就是田宗仁田堂主,旁边这位就是田夫人了。”空长老润了润喉咙,提了些声音,介绍道。
林若雲微微笑着,轻轻欠身施礼,“田堂主,田夫人。”
田宗仁和姚彤急忙还了礼,没想到这女子看着清高,其实还挺随和的,以她的身份,根本无需行礼。
“早就德仰林姑娘尊号,今日幸得一见,果然绝妙非凡,仙姿玉洁,乃是我等之大幸啊。”田宗仁诚心之至无疑,随后又不免多看了一眼柳逸阳。
林若雲向来对他人赞许自己的外貌没什么兴趣,反而心中会有所警觉,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田堂主过誉了’便草草了事,可田宗仁的眼神却被她看在了眼里,而且姚彤的目光也刚刚从柳逸阳的身上移开,这倒是很奇怪。
空长老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之事,继续做着介绍,“姑娘,这几位是田堂主的四大弟子,他们虽年纪颇轻却是资质超群。”
站在田宗仁身侧的四人,依着次序一一自我介绍:
“郑勇!”
“杜明!”
“俞凤!”
“周静芳!”
林若雲打量着面前的两男两女,论资质确实还不错,不过百毒堂是以毒闻名,虽不曾做过什么卑劣之事,但到底不是光明正大,在各大门派中也是多有争议。
不过空长老早已打了招呼,说他们或许能辅助一二,林若雲也只好相信了,脸上的温柔依在,轻声回道:“有劳诸位了。”
之后,众人便随空长老回到了护塔石前,这里早已用木棍架起了数个火盆,里面火焰冉冉,映在脸上红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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