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彤顺手将木扇插在发髻上,轻笑道:“都出来三个时辰了,太阳就快落山了,还不打算回去吗?”
田宗仁轻轻拉住妻子的手,握在掌心中,叹道:“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今后还能不能再有了,突然觉得,日出日落好快啊,快到来不及细看,就过去了。”
“快别讲这些不吉利的话了,千年前更加危急险恶,几座城,数个镇子的人都没了。”姚彤眉眼一松,温柔的挽着丈夫,笑道:“那时的劫难都能度过,今时怎就泄气了?空长老不是说,那位姑娘已在闭关苦修中,只待假以时日便可出关,她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田宗仁眉梢微微跳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妻子低笑了几声,突然问道:“我们的宝贝女儿怎样了,这几日你有没有去看过她?”
提起女儿,姚彤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自从去了一趟温化县城,见过林若雲等人后,女儿整个人都变了,不要说闭门思过百日,她乖乖的待在房间,那之后也再没有偷跑出去过,连堂内事务也不插手多问了,除非是他们夫妻找女儿来说话,否则她除了修炼再不做其他事。
虽说勤奋是好,可夫妻俩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女儿的转变和那个叫柳逸阳的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每次询问,女儿都矢口否认,小敏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姚彤揪着心又深知女儿固执。为了此事,夫妻俩还特意旁敲侧击的去问过骷谷的三大长老,据他们说,柳逸阳无门无派,几年前离开家四方游走,是为了修习医道才和林若雲走到了一起。
这样一个无名之辈,丈夫怎会同意女儿和他在一起,就是姚彤也是心中不甘,又不禁叹起气来,“也不知柳逸阳的修为如何,人品怎样,他若拜入百毒堂门下,不但成全了语嫣,我百毒堂也多了一个可造之才,岂不两全其美。”
田宗仁闭着眼睛沉思了良久,轻轻摇了摇头,“他和林若雲一起去了万空洞男人可以为了义字两肋插刀,但绝不是对女人!对女人只有一个情字可舍命,若不是为了林若雲,就是另有企图,恐与地之灵气脱不了干系!”
姚彤皱了皱眉,说道:“凡人是断不能承载起天地灵气的,他若有邪念,不是自寻死路。”
“哼,反正柳逸阳的心里肯定没有我们的女儿,你还是多劝劝语嫣,让她别再胡思乱想了!”田宗仁在妻子手背上拍了拍,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你说郑勇怎么样?他是我们的大弟子,从小就在我们身边,对语嫣也是关爱有加,事事都让着她,若是女儿嫁给他,你我也能放心啊。”
对于丈夫突然提起郑勇,姚彤还略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的女儿能喜欢郑勇?不过仗着人家好欺负!这事不急,天晚了,咱们回去吧。”
夫妻俩迎着日落回到了百毒堂,已是深秋了,庭院中随处可见落叶,吃过了晚饭,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谁知二人才回到屋中坐下,外面一阵欢悦之声便传入耳中。
“爹,娘!”
夫妻俩还在奇怪,女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田语嫣已经一脸俏皮的跑过来搂住母亲的肩膀,样子很是亲昵。
“不得了,田大小姐今日怎么舍得出屋了?”姚彤故作惊讶的看着女儿,虽然有些不满,但难掩心中疼爱之情。
田语嫣贝齿轻咬着红唇,嘻嘻一笑,“女儿才泡了一壶清茶,这水可是去年冬天收集的雪水,特意孝敬爹娘的。”
夫妻俩看着茶碗,心里嘀咕起来,总觉得葫芦里卖的不是好药。
端起这孝道满满的茶碗,入口颇为清爽,茶味的幽香在口中慢慢回味,更加诱人。田宗仁不禁又喝了一口,清清喉咙,说道:“你这丫头还惦记着爹娘啊,每日勤于修炼,也不能过了头吧。”
“爹,女儿再不刻苦怕是连小敏都要超过我了。”田语嫣俏皮的朝立在一旁的小敏撇了撇嘴。
姚彤将女儿拉到身边,正色道:“你呀,一会儿一个主意,从前劝过你多少次也不听,怎么突然这样积极起来?”
田语嫣知道瞒不过父母,随即撒娇道:“人家也不能一直做个小孩子吧,我怎么说也是百毒堂堂主的女儿,不能给爹娘丢脸啊,再过两年就是大劫之期,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让人笑话!”
“哼!”田宗仁瞅了瞅女儿,茶碗的盖子在水面拨弄了几下,“我看你是想帮柳逸阳吧?”
“爹—”田语嫣顿时羞红了脸颊,又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的晃了几晃,“娘,您看爹,总是取笑女儿。”
姚彤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劝道:“做爹的怎么会取笑自己的女儿呢,你爹是想提醒你!才见了一面的男人不可信,况且他是跟着林姑娘的,你自己也说了,那位林姑娘貌若天仙,你说他会喜欢谁?”
“娘,您怎么这么说,难道你女儿长得很丑吗!?”田语嫣嘴巴一撅,生气的别过身去。
姚彤跟着站起身,摸着女儿的秀发,安抚道:“娘是担心你到时候伤心,你可知道,柳逸阳已随林姑娘进了万空洞闭关,你自己想想看,到骷谷来是因为好玩吗?他不顾性命不是为了来看你,是为了林姑娘啊!”
“林姑娘又不能和他在一起!”田语嫣倔强的驳回了母亲的论断。
田宗仁把脸一沉,看来妻子轻言细语的劝是没有用了,本来这种事就不能好言好语的说,一拍案桌,厉声道:“你才多大,了解男人的心思吗?爹娘是为你好,那个柳逸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是男是女,时隔几年,他恐怕早就忘了,你却在这一厢情愿的做着相思梦!别傻了,男人不会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拼命的!”
田语嫣还从未见过父亲对自己发火,是真的发火,起初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可听着听着就把这些都抛脑后了,嘟着一张脸,谁也不看,气鼓鼓的站在那像根木头。
姚彤担心丈夫真的压不住火气,再让女儿受委屈,急忙哄着,“语嫣乖,听你爹的话。”
“我不!”田语嫣甩开母亲的手,毫不示弱的看着父亲,“柳逸阳是我喜欢的男人,我不会一步不走就后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的事,爹娘若不喜欢他,可以当作从不知道,不要管!”
“你给我回来!”
“语嫣,语嫣!”
夫妻俩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愤然离去,虽说从小到大都不听话,却从没对父母有过这样的态度
田宗仁气得手抖,冲妻子嚷道:“她不要我管,我是她爹!喜欢上一个男人竟然和爹大呼小叫,岂有此理!”
姚彤望着门外心中着急,。
夫妻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田宗仁更是对女儿疼爱有加,现在宝贝女儿竟然对他说当作不知道,不要管,着实刺痛了他的心。
田语嫣没想到两年来,父母对柳逸阳的态度一点没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心中却对自己的心意又坚定了几分。
第一百零九章 骷谷萧庄()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
相信不管是谁,都不愿时光过得太匆忙,过去的岁月里,总是有许多的事来不及做,许多的话来不及说,日复一日,便成了结,年复一年,便成了憾。
人,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期盼,而最大的期盼,就是在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里,错过的、不曾珍惜的,若是能再重新来过
可惜,流水已过,秋叶已落,经年后回首,已物是人非。
有几人懂得把握当下,经历之后,总有后悔,多了,久了,反倒浓了。人生不可预知,当初的选择,即便重新再来,也还是同样的结局,还会走同样的路,收获同样的满足与遗憾。
四年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秋日萧萧,寒冬已近,春天,还会远吗?
凌云山,万空洞。
雪鸢正睡得迷迷糊糊,仿佛记得姑娘出关就在这几日,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睁开,抖抖身子向万年寒冰潭飞去。刚刚看到潭水,就感觉地动山摇,看那顶上的圆孔,该不会有冰块砸下来吧?
雪鸢的小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着,四周的寒冰壁忽然同时传来‘隆隆’之声,还是当初的位置,三块巨大的冰台赫然打开,雪鸢的眼睛瞪着大大的。
第一个出现的,便是柳逸阳!
猛的看见光亮还有些不大适应,眯了眯眼睛,轻轻一笑,对面走出来的正是祁元真,二人飞身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
“哈哈,我们总算离开那个牢笼了。”祁元真说笑着,习惯性的拍了拍柳逸阳的肩膀。
“祁兄,你又乱开玩笑。”
二人大笑了几声,转过身去,看着上面最中间的那个冰台。
林若雲慢慢睁开眼睛,恍如隔世一般,冰洞里漆黑一片,出口的光亮照不进来,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祁元真和柳逸阳静静的在下面等候着,似乎期盼这一刻,已经有很久很久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女子,对襟半臂的齐胸襦裙胜雪飞扬,胸前银丝凤舞般的流线,外衫微红轻薄如丝浮于其上,腰间的束带依旧是凤舞图案,中心一颗拇指大的血珀,被几粒小小的月长石围绕着。
原本齐腰的长发,此时已做了简单的盘髻,只有两缕青丝垂在胸前,三朵洁白如雪,润如凝脂的小花点缀在发间,髻边两侧,凤羽形发钗,几粒小小的红白圆珠微微晃动,似凤羽飘摇。
林若雲望了望下面的两人,身体飘然而起,如轻轻一片翎羽缓缓落下,看着二人依然呆滞的目光,心中不解,“你们,怎么了?”
二人同时缓过神来,祁元真呵呵一笑,赞道:“美!”
林若雲一愣,三人随即笑了起来。
还未及说上两句话,面前突然张开了一个黑色的圆门,曾不止一次见过,这应该是从骷谷打开的传送阵。林若雲的心跳莫名的快了几下,或许对她而言,那个地方不仅仅是完成使命之所。
定了定神,她第一个踏了进去
眨眼间,穿过传送门,三人便到了一处荒芜之地,眼前立着几根难看的墨绿色石柱,这里只有一条路,往前走肯定不会错。
林若雲边走边查看着周遭,方才出洞时应该是白天,怎么这里如此阴暗?土坡、山石无疑是稀松的杂草,生命在这里显得极不寻常。
很快,三人眼前出现了一片倒塌的围墙,残砖败瓦,凌乱满地,废墟般的存在,林若雲仿佛能想象出这里曾经的安逸,高门大院,门墙之上还挂着一块门匾,上面写着—萧庄!
而那场战斗,竟将这里变作了地狱。
停留了片刻,三人绕过此处,便看到了一个宽敞之地,在前方正站着五个人,见到他们走来,立刻俯身跪在地上。
“我等恭迎姑娘出关!”
林若雲急忙上前,“三位长老快快请起。”
五人站起身,心中激动难以遮掩,盼到这一天实属不易。空长老表情多怪,不知想哭还是想笑,最后却是叹了口气,“我等无能,四年里,寻遍各处也还是找不到那位公子的下落,我等有负姑娘重托!”
果然没有找到林若雲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天空,这样的结果她也早已想到了,只是亲耳听到,心中依然感到失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沉思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天意如此吧。算了,即便找到,现在也来不及了,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空长老恭敬的应着,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这三人都顺利出关了。
从踏进这片土地,林若雲便对这里的奇怪建筑产生了疑问,首先就是这座高耸的殷红色宝塔,隐隐透着阴戾之气,照清风明月以前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五行八卦阵的所在了,可为何会有阴戾之气?
还有天上厚重的云团,只有宝塔上方的云团最为古怪,时而高时而低,仿佛是在试探着接近宝塔塔尖。
众人见她观察了好久都不说话,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敢轻易打扰。又是一个时辰即将过去,林若雲突然开口询问,“那座锁魂殿在什么方位?”
“就在这宝塔的正上方,塔尖所对就是锁魂殿的中心。”空长老急忙回答,又指着塔尖的位置说道:“塔顶就是阵法所在,那把雾灵宝剑就存放在宝塔的第五层。”
众人的视线很快集中在第五层塔的木窗之上,顺势而下,一路寻到了塔底,好奇怪,怎么没有门?塔无门,而且每一层都只有窗没有门,难道要从窗子进到塔内?这样的设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这塔里又没有恶灵,徒增麻烦吧
林若雲仔细的看了一遍,问道:“没有门,窗子也是封死的打不开,如何进去?”
“姑娘,请随我来。”空长老指着身后不远处的石台,将众人引至石台下,解释道:“这是护塔石,只要我三人将精血注入这护塔石中,就会开启一道传送之门,可以直通宝塔第五层。”
“精血?”柳逸阳不禁眉头皱起,虽然有时候不太喜欢这三大长老,可他们又确实为世间众生牺牲了太多太多,无论怎样都应受到敬重才是,也不免有点担心,“那三位的身体,岂不是会受到伤害?”
空长老捋了捋胡须,淡然一笑,“无碍的,这点血对我们三个老家伙而言还支撑得住,取得雾灵宝剑才是关键!”
“三位长老,请受雲儿一拜。”
林若雲突然跪下,俯身拜去,这一举动着实让众人,尤其是三大长老吃惊不小,三人急忙上前搀扶。
“姑娘这是为何,我等万万承受不起。”
林若雲轻轻摇了摇头,“三位长老跟随萧庄主、萧夫人一同来到骷谷,在过去的千余年中,若不是三位倾尽心力,默默守候也不会有天下太平。三位舍生而取义,其德爱胜天,雲儿理应诚心叩拜!”
“雲儿说的很对,有谁能甘愿守着块石头一千多年,三位长老德高望重堪比天地!”
柳逸阳郑重的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祁元真的话,二人也一同跪拜在地。单是常年待在这萧条、荒芜,且阴风凛凛的残破庄园中,就已令人钦佩了,他们所付出的不仅仅的是生命,可世上又有几人知?
原来,死并不是最伟大的!
三位长老已是热泪满眶,苍朽的嘴唇微微颤抖,空长老再次去搀扶林若雲,比之方才更加激动,“快起来欲成大事,总要有人牺牲的,我们三个老家伙能换万千众生安享太平,值得!”
虚长老与隐长老也在一旁不住的点着头,今日能听到这样一番真挚之语,还是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已经是无比欣慰了,“呵呵,师兄啊,姑娘与祁公子、柳公子刚刚出关,还是先安排他们休息一下吧。”
随后,三位长老引路,清风明月则跟在最后,众人由一旁的小路穿行而过,走了一段青石路,来到了几间房屋处,一间正房坐落在院中,而院外则有四间一样大小的青瓦房,与正房相距十丈有余。
空长老先引着众人来到正房,将房门推开,恭敬的站在一旁。
这间屋子很宽敞,里面的摆设却不多,右手边的窗下是一整排木柜,房门正对有一张矮榻,榻前有一案,案上放着两只青铜盏,榻后竖有一面梅花屏。而在梅花屏后面的墙上,明显可看出两处痕迹,原本应该挂着什么东西,之后又被取了下来。
往左,两根顶梁的圆柱,分别挂有帐帷,再里面便是一张宽大的榻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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