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住的寝阁，寝阁的名字叫什么索娅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满园的梨花白的如同刚下过的雪。
那个通往地宫的通道，就在那个母亲的寝阁里，而索娅和仇容进入通道之后，听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哭泣声。依稀记得的男孩子说那里很黑，让母亲放他出去。
索娅想起来的同时，轻轻地抽了一口气，难道当时听到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就是摩鸢，或者说是当时的小仇阑么？那么……可不可以猜度成为王妃九水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宫之后，为了让王爷打消要杀害小仇阑的念头，于是伪造出小仇阑死了，其实是把他藏在这里，来保全自己孩子的生命？
索娅想到这里，眼光探寻地看向摩鸢，摩鸢朝她微微点头。
“在地宫隐匿的四年里，我看见了那幅画，当时小，虽然不懂那幅画的含义，可当我逐渐长大的时候，我才知道一些事，关于战神的，还有关于神的守护的。”摩鸢的指尖滑过粗糙的墙壁，“地宫的有些墙壁有记忆功能，它可以记住某段时间的一些声音和一些片段，在特定时间会再次出现。”
“哦，那么也就是说，我当时和仇容听见的就是你小时候在地宫的声音是么？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三个人，也是以前的人？”
“是，皇帝，战神，守护以前所发生的事情！”
索娅回忆着刚才看见的影像，那三个人的故事就是他们最初的故事吧！
“当我知道我是什么神的守护时，你知道我又多讨厌自己么？就是因为这只眼睛造成我可悲的命运，我的父亲想杀死我，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把我关在地宫，而最终却被我父亲发现，母亲为了让保住我的性命，不惜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你母亲……”
“是，后来的故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母亲每次都亲自去地宫给我送饭，直到我终日不见光芒而成为了瞎子，母亲才不得不在没人的时候将我接出来，就是那时候被我父亲发现我其实并没有死。”
索娅看着摩鸢的脸，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摩鸢的皮肤比焱族比蓝姬族的人的皮肤还要白，就是因为他小的时候被关在黑暗地宫的缘故，而他的眼睛也在那个时候……
想想自己，同时一出生眼睛的颜色不同于旁人，自己的父亲又是怎样做的呢？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被放出来之后，我眼睛又看不见，而我又知道自己的金**睛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就必死无疑，于是我就干脆再也不睁眼睛……后来……就辗转到了焱族的沙城。”
索娅听到摩鸢那“后来”之后的省略，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又什么都看不见，期间经历了多少辛酸故事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呢？
“在沙城，我遇见了那个男人，他把我收在身边，还看好了我的眼睛，我不但重获光明，连瞳仁的颜色都改变了，成为了普通的黑色。”
想必正如焱皇所言，他看见摩鸢拥有了一双妖瞳，所以才收为己用，但又怕不能控制这枚重要的棋子，于是就在摩鸢身体里埋了蛊毒吧。
“那为什么……你的眼睛不再是黑色的了。”索娅问道。
摩鸢闭上双眼，脸上神色淡然，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回忆着一段屈辱的情景。
“其实……我的金瞳虽然成为了黑色，可始终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光影，但……”摩鸢看着索娅，“但它却可以把你看的如此清晰。”
“什么？”
“只有神的守护才拥有金瞳！”
“那岂不是……”
“对，如果神是正义是光明，那么守护就是生活在黑暗下的一切阴暗力量。可以说，守护是接近神最近的人，但他们也是时间隔着千山万水距离最遥远的彼此。”
“神才不是正义和光明，她是冷血残忍，坚守的也只是她自己的正义，她以为战争就是正义，对方就是敌人，可是……在她自我膨胀与崇拜的情绪下，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流逝，又多少美好的感情遭到破坏，要我说，战神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摩鸢听到索娅义愤填膺地数落战神种种不是，突然笑了起来。
见过摩鸢冷笑嘲笑，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会心的笑，那笑，一看就是发自心底的，虽然很淡很淡，如果落入肌肤上的雪花转瞬即逝，可是却美得如此心惊动魄，让人见之忘俗。
好比桃花娇艳，梨花温软，莲花醇澈，梅花傲骨。
“你不喜欢做战神，我也不喜欢做守护，我如此讨厌我被选择成为这个人，有时我想如果我比仇容晚生一刻，那么承担这个命运的人就不该是我了。我把一切怨恨都归结于金瞳，我那么讨厌它，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金瞳只为看见我该守护的认识，我改变了对它的看法。”
摩鸢看着索娅，突然俯下了身，单膝跪地，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一手自然垂落。
墨蓝色的发丝披散在摩鸢的肩头，黑色的长袍摇曳在地宫粗糙的地面上，他恭谦地垂下眼捷，如雪的肌肤在晃动的火把下显出一点红润的光。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索娅已经见过很多遍了，以前无论有什么原因都让他拒绝，这一次呢？她要怎么做？
索娅记得自己在看到焱皇朝摩鸢刺剑时那种感受，明明看着摩鸢倒下，还执拗地认为他没事？那到底是对他产生了怎样的感情啊！而那时，自己也确确实实听到了内心的声音，如果摩鸢还活着的话，她要放下一切，成为摩鸢的主人。
那么愿望实现了。
摩鸢真的没有死，而他，又一次虔诚地要把她奉为主人。
索娅的眼睛扫过刚才摩鸢一直研究的墙壁，那里画了几幅画，画很小，分成一个一个情节。
第一幅画画了两个人，一个人是长卷的头发，红发酒瞳，该是战神，一个人一只蓝色的眼睛一只金色的眼睛，那便是神的守护了。
前面的几幅画面都很索然无味，战神在没有获得掌控战场神力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还被关在高高的塔楼里，而她的身后一段距离总跟着守护，两人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相处，却好像疏离地未曾说过一句话。
后来战神遇见了一个身穿龙袍的皇帝，后面的画生动了很多，战神和皇帝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他们共同的目标成为两人之间的纽带，渐渐地两人互相倾心，皇帝娶了战神。而这些画面里，守护只是一个淡淡的身影，依旧站在离战神很远地一段距离默默地看着她。
后面的画面又出现了变化，战神已经厌倦对战场上的杀伐生活，可是……皇帝却始终没有看到战神的心思变化。有时战神会在战争后的残破的战场上发呆，这时，守护依旧站在战神的身后，一直注视着。
战神终于回头，看见了那个始终对自己未曾离去抛弃的人，这么多年，那个人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战神和皇帝发生争执，皇帝一剑刺中了守护的左胸口，战神和皇帝彻底决裂，战神抱着守护伤心欲绝，守护却挣扎着再次单膝跪在战神面前……
守护的心脏和常人心脏的位置不一样，长在右侧，所以他逃脱了那一场劫难，故事的最后，战神和守护在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
索娅的眼神看到最后一个画面的时候又朝回看了过去，落在守护单膝跪在战神面前的画卷，那样的动作和现在摩鸢的动作，所差无二，但让索娅感触的不单是这个动作，而是这个动作背后的那层含义。
“无论遭遇多么大的困难，无论前面的路是否布满荆棘，我都会誓死效忠你，请你——成为我的主人！”摩鸢低垂着头，字句清晰地道。
☆、第143章 清妃来访
是什么含义的动作，可以让高贵如战神一样的女子选择最后和守护在一起？
索娅突然很想笑，她真的很想笑，曾经背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痛，她终于可以放下了，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也终于学着接受了。
索娅朝摩鸢的方向正准备伸出手，却陡然停住。
鼻端萦绕一股淡雅的幽香，这香味她非常熟悉，也曾是自己最迷恋的味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地宫出现了除她和摩鸢以外的人，连索娅都感觉到了，为什么武功高深莫测如摩鸢却一点都没有觉察？
难道……摩鸢在被焱皇控制下的同时，武功尽失了么？
一瞬间，索娅脑海中浮现的时刚才入地宫前，她看见的是关于以前的皇帝、战神和守护之间发生的事，皇帝一剑刺中了守护。
而此刻……摩鸢是一点武功都没了，如果这个时候……历史重现的话，那么……
索娅不敢想下去了，她的眼神扫过不远处的一角玄色长袍，含着泪声音颤抖道：“我觉得那个什么的战神很恶心，她竟然会喜欢上下贱的奴隶……”
摩鸢倏然抬头，眼神没有太多触动，甚至连忧伤的神情都不曾显现，似乎……索娅的那句刺痛人心的话在情理中一样。
“摩鸢，你食言了，我记得……我当初在焱族王宫的时候，非常清楚的告诉你……”
“我知道，我现在就走。”摩鸢缓慢地起身，看着索娅淡淡地道。
黑色的身影消散在远处，连同夜色一起消失在索娅的眼前。
——半年后——
“皇上，臣已查明，确系本朝的御天候与焱皇勾结。”
李左寻闻言，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初南岚国利用战神在战场上的影响力而掠走南方的领地，李左寻是有意借敌国来打压御天候的势力，趁此再了解一下南岚国王爷仇容对战神所知多少。虽然失去了一部分领土，但却达到了李左寻的目的。
由此可想，御天候仗着与太后有私情在李左寻嚣张跋扈多年，却突然没了封地势力，心中有多憋闷，那么与外族勾结也不足为奇。
“与焱族和亲才数年，焱族就要发兵攻打我朝，真是叫人匪夷所思。朕看御天候与焱皇勾结的事，可不是最近才有的。”李左寻冷笑起来。
“臣以为，我朝只派镇西将军前去抵挡焱族的军队，有些不妥。”
“不妥在何处？”李左寻闻言，眼底猛然闪过一丝警觉。
“御天候的势力大不如从前，焱族为何还要继续和御天候勾结？臣以为，焱族此次发兵大有来头，其不光想攻打我朝，同时以御天候的领地为踏板，还会攻打南岚国。”
李左寻长眉微蹙：“我朝军方势力要比南岚国强大得多，只不过因为我朝地域在北方，无法和南岚国善凫水的士兵打持久战，故此和南岚国也算相处平和。难道……我朝都不敢妄图攻打南岚国，生于沙漠的焱族会攻打南岚国么？”
“皇上……自焱族开始发动战争已两月有余，那战神之事又才传得……”
“简直一派胡言，当初南岚国获得索……战神之时，不过是用了一些把戏蒙蔽了世人，这次不知焱族还会搞出什么古怪来！再者……如果战神真的拥有神力，那么……真正的战神也不可能在焱族。”
御书房内，几个大臣正在商议焱族这次发动的战争，其中一个大臣竟然敢触皇帝陛下的逆鳞提战神的事情，现在，谁都知道战神可是皇上不能触碰的话题啊。
又商议了接近一个时辰，李左寻最终决定，还是派使者出使南岚国，共同协商一同对抗焱族的事。
商议结束，大臣离开御书房，李左寻站在书房的窗前看了看屋外的景色，便抬步离开了书房。
胡非胡公公见状赶忙准备步撵跟着皇上，却被李左寻挥手退下：“朕想今日一个人去，你们都退下吧。”
胡非看着皇上独自一人离去的背影，当然知道皇上去见谁了。
半年前，皇上查出在焱族领域里有一处地宫，便亲自去地宫。回来之后，皇上还带着皇贵妃和孩子一起回来，却只字不提地宫的事情。
据说，地宫里埋藏着古老的战神秘密，还有有关铉国的国运，皇上竟然没有再提过此事，只怕在地宫了遇见了什么不想回忆的事情。
这半年中，李左寻不知自己走过多少遍这条路，可每每到了焱倾宫门口，一想起里面日思夜想的那个女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自己心中就非常难受。
见，还是不见？
都无法改变他心中对自己的怨恨和对那个女人的爱意，今天，就今天，不能再给自己逃跑的机会，一定要将那些话……那些早该告诉她的话说出口。
兴许……还能挽回她的心。
因为，她还是爱过他不是吗？当初说过那一番绝情的话，也是因为对自己的怨恨才说的是气话啊。
李左寻思及此，便没有像往日那样只是在殿外驻足，干脆进去了……
……
“清妃，我大约记得，我入宫不到一年的时候，那次我要去找皇上，恰好在路上遇见了你，因为那件事，你还说改日亲自登我殿门，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来了。”
在清妃眼里，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和亲皇贵妃，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不过……过了这么些时日，这个名叫“索娅”的外族女子竟然有了很多变化。
要知道那次清妃和皇贵妃的轿子挤在一条道路的时候，皇贵妃还不满十四周岁，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包括那一望就能望到底的心思。而现在呢，皇贵妃成为了战神，还是一个母亲，现在的她依旧是那么年轻，但神色却不容人侵犯，眼睛依旧很漂亮很迷人，却因为不能辨别里面流露出的神色而显得深不可测。
高贵，优雅，却……异常冰冷。
清妃半垂眼眸，恭敬地点头道：“以前答应娘娘的事，没想到我今日才来兑现，实在有失礼数，还望娘娘见谅。”
索娅唇角挂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她没有带任何情绪，声音却显得不那么硬冷，反而很悦耳动听：“清妃说的哪里话，那一次见了清妃，我还想有意结交呢，竟然这次来了，还说什么礼数不礼数，不过……”索娅将一句话说了一半，望着清妃。
清妃轻轻一笑：“娘娘若信得过我，尽管开口。”
索娅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想，我终于盼你来了，你不能让我失望是不？”她端起桌面上的碧螺春，吹开浮着的茶叶，并没有看清妃，“其实……这句话应该我说，清妃若信得过我，尽管开口才对。”
清妃微微一愣，随即依旧挂着笑容：“娘娘真是聪慧过人。”
过了这么多年才来兑现那“前来问安”的诺言，那不是找自己有事还真来问安不成？而且还应该是大事才对，否则这井水不犯河水的……
索娅思索着，却面上依旧平和，她道：“清妃不必夸我这些有的没的了，尽管说好了。”
清妃道：“娘娘是焱族人，焱族的女人性子豪爽旷达，不必我们中原的女子小性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索娅在心里“哼”了一声，这还没有说话，就先给自己一个“不要生气”的高帽子，看来清妃今日前来说的事情还挺紧要的。她道：“清妃放心，我确实如此，听到什么事情，也未必会记挂在心上。”换言之，你若说的，不够重要，还真不够我挂心的资格呢。
清妃道：“皇贵妃入宫一年多后，隆恩正盛，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世人皆知，可……后来……听说皇贵妃因为一些事情和皇上出现了罅隙，最后导致……”
其实，在宫中，索娅被御天候的幼子挟持的事，身为皇帝的李左寻将这件事控制地很好，除了自己的亲信之外没有人知道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