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时候她能达到复嘉真人那境界……不,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又会发现自己更多的不足。
这是一条没有止尽的路。
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每次一想以这个,玉霞真人就觉得既惶恐。又感慨。
“师父?”
秋秋有些疑惑的问。
“这是一条永无止尽的道路,每个人的见解不同,心性不同,走的方向也不同。但是很奇异的,虽然南辕北辙,可是最后,人们却又回到了同一个起点,再次向前方行进。”玉霞真人轻声说:“谁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参透了这天地间的至理,有时候你觉得你领悟到了其中奥妙,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未解的谜团比已知的一切还要多得多。”玉霞真人的手轻轻罩在徒儿的肚子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原来我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是现在再想想,他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秋秋觉得师父真不愧是师父,说话永远是这么的……高水准!
至于水准怎么高,她也说不清楚。反正让她听不太清明白的,那一定是有水准的。
师父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篇话来呢?
秋秋看着师父,心里模模糊糊的浮起个答案。
可是……
可是她自己却觉得那想法太荒唐,也太不可能成真了。
秋秋的目光又投向了拾儿。
这两个人里,总有一个可以解开她的疑惑。
拾儿的目光沉静,带着她熟悉的光亮。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看见他,她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
她相信他可以保护她,陪伴她。她也知道自己会用同样的心去对待他。
她也会保护他,陪伴他,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够把他们分开。
云海在他们的脚下,一缕缕雾气从亭柱间穿梭,有如流水潺潺而过。
秋秋心里头其实不是全然不明白。
只是一时间,她不敢相信。
他们静静的对视了半晌,秋秋小声说:“咱们回不去了,是吗?”
玉霞真人也听到了徒儿的话。
这个感慨她也有过。
是的,这是一条只能向前,不能回头的路。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可是当时的感触和心绪,她现在依旧感觉到十分清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世上颠扑不破的至理,时间一直向前奔流。这一秒的经历,在下一秒就会变成记忆,无法再找回。
无论人们如何怀念,不舍,都无法留住过去,也不能回到过去。
她甚至也迷惘过。
觉得自己浅薄而无知,前方的一切都让她惶恐不安。
那时候她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玉霞真人仔细想想,好象她没安慰自己,一见着复嘉真人,根本不用他出声。她就把那些彷徨。感慨。纷扰……全抛诸脑后了。
其实有些时候,多想于事无益,人们要做的,只是往前迈步。
再远的路。都可以用双脚去一步一步的丈量。
她握住了秋秋的一只手。
秋秋手心里微微冒汗,脉博跳得有点快。
拾儿在这时候出声:“真人,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书中、传说中得到消息,这条路上,是没有接引者的。”
“你太天真了。”玉霞真人训起这个拐骗徒儿的恶棍来毫不客气:“已经离开这个尘世的人是不可能向世间明确的留下和传达任何讯息的,不管你看的什么书,听到了什么传说,那些都不过是后人的揣测和臆断而已。”
秋秋忍不住插话:“不是啊师父,你不是梦见过复嘉真人吗?他还给了你指引。让你去找复谨真人的……这个托梦,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霞真人一噎,瞅了一眼不识时务专以给师父拆台为己任的徒弟,心说儿女徒弟都一样,全是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来讨债的债主。
拾儿非常识趣没有揪着玉霞真人露出的这个大破绽穷追猛打,而是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就象当初他还小的时候,命悬一线,有求于人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越是恭敬,玉霞真人就越是觉得他表里不一。脸上这么乖顺,肚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没准儿他正在肚子里大肆嘲笑她。
玉霞真人深吸口气。
她可好久都没有象现在一样了,心头一把火烧得她气不平心不定。
说是悟道了,飞升了,可是人还是这个人,并不是一声令下,立地成仙,从此七情六欲抹得干干净净,爱恨嗔痴一刀割断。
玉霞真人气了半晌,憋着想给拾儿下马威的心气儿都胀得快爆开了,突然间自己噗哧一笑,泄了劲儿。
她都多大人了,还跟晚辈们置气。
回头复嘉真人就算嘴上不说,可是他只要扫她一眼,她自己就会愧得躲墙根去自省了。
当初她见到复嘉真人的时候,和徒儿现在差不多迷惘。
复嘉真人问她两句话。
“你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吗?你知道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这两句话,她当时没有答上来。
而复嘉真人问这两句话,也并不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他当时微笑着说:“这两句话我有时想起,就会拿出来问问自己,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答案,只不过,我们都走在寻找答案的这条路上。在这条路上,有人走的远些,遥遥领先。有人的脚步慢些,感触更多。你不妨也把这两句话记着,以后时不时的可以拿出来嚼一嚼,想一想。”
玉霞真人想着这两句话,对着秋秋说:“你知道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了吗?要是想好了,咱们就该往前走了。”
337 来客
往前走?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再转头看玉霞真人的时候,秋秋就很轻松的做出了选择。
她点了点头。
玉霞真人向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秋秋屏息凝神——
结果下一刻,她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飞速的下坠。
骗人!说好的飞升呢!这往下掉是个什么情况?
坠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
突然间身体触着了实地,秋秋手脚痉挛,晕眩的感觉让她差点没吐出来。
秋秋睁开眼,痛楚排山倒海一样朝她倾泄下来。
痛痛痛痛痛死了!!!
一旁李长老握着她的手,替她顺着气:“秋掌峰,你千万撑住!”
秋秋疼得马上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合着她刚才遇见玉霞真人过了这么大半天的时间,其实都不是真的。她仍然要继续生孩子。
秋秋努力睁大眼,她看见了拾儿。
拾儿就守在她旁边。
在疼痛的短暂间隙里,秋秋抓紧时间问:“刚才……”
两个人的默契非同一般,拾儿马上说:“刚才玉霞真人进入了我们的神识之中。”
这么说不是她疼出幻觉,自己异想天开呢。
不知道别人的飞升都是什么个境况。
除了玉霞真人,秋秋和拾儿再也不认识别的飞升仙人了,想打听也没有门路。
可秋秋觉得。只怕没有几个飞升者和她一样,点头表示我要愉快的飞升之后,接下来面对的不是一条金光闪闪祥云环绕的飞升之路,而是……继续生孩子!
秋秋咬着嘴唇。眼前蒙上了一层红的雾,看出去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不,不止是看到的一切,还有听到的声音。甚至连知觉都变得麻钝起来,连疼痛都象是隔了一层。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飞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师父还没说清!
她刚才一点头,觉得他们就一起飞升了。这个一起,当然包括了她,拾儿,还有孩子。
可是没想到头一点,她又回来继续生孩子了。
那,那飞升这事儿到底还成不成了?
要是她生完了能飞升,那孩子呢?
别人飞升一定没有秋秋这么纠结。
人家八成没她的情况这么复杂。再说对于修真的来说。一切都为了飞升努力。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权势,声名,财富。一切责任……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了。为了飞升抛下一切是所有人共同认可的行为准则,不存在任何问题。
可是到了秋秋这儿就出现大问题了。
她抛不下孩子。
如果她和拾儿一起飞升了,抛下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怎么办?
当然,秋秋不怀疑,九峰的人一定会象当时抚养拾儿一样抚养孩子长大,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她把这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对他有责任。
生,还是不生?这真是个问题。
这箭在弦上哪能不发啊,生是肯定要生的,秋秋总不能把肚子锁上不让孩子出来吧。
那生完之后,升还是不升?
秋秋有些凄凉的想,这个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她紧紧抓住拾儿的手,看着他的嘴唇在动。
可是他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屋子里的人在走动,这些声音忽远忽近。他们在交谈,她听到人声,脚步声,器皿碰撞时发出的叮当的碎响,还有零碎的只言片语。
她知道他们说的话和她有关。
但仅仅是知道。
欧长老一头是汗,胡子都打了结。若是平时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包管惊掉一众门人弟子的下巴。可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嘲笑他,因为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比如李长老,她虽然年华已逝,但女人的爱美之心并没有被时光冲淡带走。她平素非常讲究穿戴打扮,说话总是柔声细语,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在完美状态。
可是现在,一向完美的李长老正在冲着站在阶梯下头的欧长老大声叫:“不成!我说了不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成。”
欧长老汗如雨下,不,他不是热,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急火给烤成干了。
“李长老,只是给峰主传个话,见不见峰主自有决断!”
言下之意,你李会京不能越过峰主替他做主。
李长老紧紧闭着嘴,瞪着这个老头儿,眼睛里都快迸出火星来了。她用力一转头,大步走进屋里。总是盘得很完美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松脱了一长绺,在她转身的时候,那绺头发象愤怒的草茎一样甩动。
欧长老长长吐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天空,那瑰丽丰富的色彩,广阔无垠的深邃,组成了一副奇幻之极的美景。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李长老很快从屋里出来,给了他回话:“峰主说了,不见。”
欧长老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如果把他和峰主换个位置,他给的答案也肯定是不见。
九峰与仙师一脉代代为仇,虽然这百余年来双方偃旗息鼓,算是过了一段太平年月,可欧长老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在他看来,狼终究是狼,一时的风平浪静,一定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对方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双方肯定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而现在,仙师居然光明正大的上门来求见峰主,怎么看怎么都是不怀好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峰主即将飞升。秋掌峰临盆难产,现在的九峰可以说又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不好就又会陷入曾经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虽然他是只身前来,可欧长老差不多一辈子都在算计里打滚。最早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里嘀咕,但是欧长老这样的人物,永远不会让人看出来他真实的想法。
那位和峰主一样年轻的仙师正站在半山处,远远望着山巅处的天空。
此时的天空美的慑人。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人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上有如此的造化神奇。
欧长老带来的消息并不令他意外。
远远朝前望,隔着一座石桥,烟雾缥缈,桥那一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看起来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世界。
“仙师……您看这?”
欧长老话里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
本来这不速之客,要为了以保万全,都不该让他进门。
“我这儿有样东西,烦请长老交给白峰主。”
欧长老一点不敢大意:“不知是什么物件。只怕峰主这一时半刻的分不得身。”
天上异象已现。峰主飞升在即。这会儿九峰世代的对头居然巴巴的赶来送东西。欧长老绝不相信他是出于好意!
可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奉仙居的方向,把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欧长老一时没伸手,这位看起来年轻文弱的仙师竟然就把东西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转身飘然下山。
欧长老还往前踏了一步,但是唤人的话并没有最后出口。
他观察了一下这位对头留下的东西。
只是个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质地非石非铁。质地坚实,色泽温润,欧长老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一时间却判断不出这盒子是什么做的。
他倒是不怕盒子上有毒。
峰主自幼就恶毒缠身,这世上但凡能驱毒的至宝良药,就没有他没见过没用过的。如果说仙师那边做别的手脚欧长老还担心,唯独下毒他半点都不会忧心。
电光划过天空,象一道锋利的白刃一般劈开视野。
欧长老抬起头,电光之后,闷雷声滚过天际。天空中有云开始盘积,电光从云层中透出。
秋秋也看到了这道电光,屋子里被电光映得一片炽白,接下来眼前突然一暗,所有东西都褪了一层颜色一样,变得单薄而灰暗。
拾儿紧紧抓着她一只手,把她半扶半抱的揽在怀里。
雷声响起来时,秋秋感觉到颤栗。
不是他们在发抖,而是一切,他们身周的一切,窗子,屋檩,地板,床榻,都在雷声中震颤。
长窗敞开了一扇,秋秋望着外面的天空。
她紧紧抓着拾儿的手,肚子沉甸甸,那一股力量在使劲儿的向下坠。
她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拾儿紧紧的抱着她,连李长老都插不上手。
她把热水放下,拧湿了巾帕,拾儿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替秋秋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
“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拾儿在她耳边低语:“我们不会分开,孩子也一样。”
“你,保证?”
“我保证。”
李长老听着这两人近乎天真傻气的对话,换作平时,她一定会笑出来。
可是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想笑,相反的,她只感到了满心酸楚。
同时,在她内心深处,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
人这一生,所有的权势荣耀到最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那个能陪在你身旁,生死不离的人,才是最重要,最珍贵的。
这一刻短暂,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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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最近实在找不到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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